在江湖开了一家客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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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元重继续淡定地说道：“迷路了。”

　　　　苏慕仙：“……”

　　　　她有些吃惊地揉了揉眼睛：“他在那个山坡上迷路？那里不是什么都没有一片平坦吗？告诉我这怎么迷路？”

　　　　江元重缓缓说道：“可能他脑子不好使。”

　　　　王猛在一边笑呵呵地看了半天，忽然开口道：“江兄弟应该认识他吧？”

　　　　江元重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干脆地承认道：“确实认识。”

　　　　话音刚落，他一纵身跃了出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了对面的山坡上，对方看到他的出现似乎惊讶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被江元重抓住后领唰唰又飞了回来。

　　　　会轻功了不起哦。

　　　　苏慕仙默默腹诽着，低头去看被江元重丢到地上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身灰白的衣裳，干净的面料上不知在哪里蹭了灰，左一道右一道，看着有些落魄。他大约二十三四的年纪，面容白皙，气质温润如玉，长而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清澈如水，隐隐流露出慈悲之色。

　　　　他似乎对自己忽然出现在此处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身后负手而立的江元重，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的立刻浮起了一层水雾。

　　　　“小江江，你又欺负我。”

　　　　江元重似乎被他恶心到了，嫌弃地后退了一步：“别拿那种语气和我说话，渗人得慌。”

　　　　灰衣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用正常的语气平和说道：“谁让你一见面就这么粗暴的，不膈应你一下，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江元重：“……”

　　　　江元重自动忽然了灰衣男子的话，对上王猛和苏慕仙好奇的眼神，向他俩介绍道：“他就是萧清霖。”

　　　　萧清霖，萧神医。

　　　　江元重的那个神医朋友，能解她身上的毒的那位。

　　　　苏慕仙的脑海里瞬间给出了注解，再看向萧清霖的目光就变得灼热了不少。

　　　　“萧神医，幸会幸会。”

　　　　萧清霖淡然地点了点头，举止神态颇有高人之风。

　　　　王猛带着他憨厚的笑容问道：“不知萧神医刚才在山坡上转来转去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萧清霖淡然的表情一僵，很快又恢复过来，眺望着天际，用一种“你们这些凡人是不会理解我”的口吻说道：“我在找草药。”

　　　　“别听他瞎扯，就是迷路了而已。”

　　　　江元重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坐了下来。

　　　　“在他眼里，一条路走第一遍和走第二遍是不同的，倒着走和正着走又是不同的。别说光秃秃一个小山坡了，就是条笔直的官道，他最后都指不定走哪个旮瘩里去。”

　　　　“我这有新制的□□，吃了保证一辈子别想开口说话，你是不是想试试？”萧清霖斜眼望着江元重，后者一脸从容地从烤鸡上撕下了后腿递给他。

　　　　“有什么药你留着自己试吧。”

　　　　萧清霖看着鸡腿却不接，目光在江元重脸上徘徊了一圈，又在王猛和苏慕仙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苏慕仙的身上。

　　　　“兀苍山离这儿不远，你是准备去找我吧？”

　　　　江元重坦然点头，赞赏道：“看不出你的脑子还算能使。”

　　　　萧清霖：“……”

　　　　他闭了闭眼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万一生气动起手来自己也不是眼前这个家伙的对手，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呼，不生气不生气。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说道：“你去找我是想让我给人治病吧？瞧你生龙活虎也不像是快要死的样子，另外这位气息绵长，内力深厚也没有什么毛病……那么就只有这位姑娘了吧？”

　　　　他打量着苏慕仙的面色，她虽然肤色白皙，但普通的白和身体不健康导致的苍白还是有所区别的。望闻问切本来就是习医之人的基本功，以他毒辣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不对。

　　　　萧清霖除了在认路这方面看着脑子有点问题，在其他方面却精明得很，稍稍想了想便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江元重再次点头：“确实有事求你。”

　　　　萧清霖皱起了眉，说道：“我最近很忙，忙着试新药呢。”

　　　　“没关系，也不是治病，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的。”江元重似乎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

　　　　“嗯？不是治病？”

　　　　江元重微微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确实不是让你治病，只是让你替她解毒罢了。”

　　　　萧清霖：“……”

　　　　萧清霖：“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开玩笑，能让江元重亲自来找他解的毒不是很麻烦就是非常非常麻烦，他吃饱了撑的才愿意为难自己。

　　　　江元重看着他起身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漫不经心地微笑道：“走吧，如果天黑之前你能从这一带走出去的话。”

　　　　萧清霖：“……”

　　　　他默默坐回原位：“不就是解毒吗，天底下能超过我的还没有几个人。”

　　　　江元重嘴角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加深了几分：“你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

　　　　边上苏慕仙偷偷地压低了声音问王猛：“听说他到现在所有医治的人没有一个失手过，真这么厉害？”

　　　　“所谓神医嘛，救不活不能救的人不救，自然不会有失手了。”江元重顺口回答道。

　　　　萧清霖哼了一声，说道：“你别污蔑我，你说的那是庸医，何况我有说见死不救吗？”

　　　　江元重连连摇头：“自然没有，萧神医宅心仁厚自然不会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来。”

　　　　萧清霖：“……”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找不着错处。最后轻哼一声，看着苏慕仙掏出了帕子，说道：“把手伸出来。”

　　　　苏慕仙知道他是要把脉，乖乖地把手摊在他面前。

　　　　萧清霖将帕子覆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两指轻轻地搭了上去。

　　　　苏慕仙瞅着他的行为心里有些没底，小声嘀咕道：“这样看得准么？”

　　　　隔着一层帕子真的还能摸到脉象吗？她平时摸自己的脉象都觉得不太明显，更不用说现在还有异物遮挡了。

　　　　江元重诚实答道：“不准。”

　　　　“咦？”

　　　　“有一回他给一姑娘治病，结果人姑娘看上了他，说是有了“肌肤之亲”，必须要他负责，从此以后他给人问诊，不论男女都备着一块帕子了。”

　　　　肌肤之亲……

　　　　苏慕仙看着萧清霖搭在自己腕上的两根修长的手指，默默失语了一阵。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帕子确实影响判断，萧清霖摸了一会儿脉象便紧皱着眉头拿掉了手绢。两手都探了两三次，他才深沉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麻烦。”

　　　　苏慕仙的心随着他的动作一紧：“真的没治了？”

　　　　果然必死无疑啊，还是趁现在还没毒发赶紧准备后事去吧……

　　　　萧清霖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谁说你没治了？”

　　　　“你不是……”

　　　　“我只是说麻烦，又没说不能治。”萧清霖动作优雅地将帕子叠整齐放进怀里，语气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我说了，我的医术全天下都没几个人能超过我。”

　　　　其实这还是自谦，照江元重的说法是他认第二都没人敢认第一，不过他想谦虚，也没有人会想纠正他。

　　　　萧清霖看着江元重，认真说道：“人，我帮你救，就算是还上一次的人情。”

　　　　江元重勾了勾唇角，淡淡笑道：“好。”

　第37章　（三十七）

　　　　既然路上遇到了萧神医，苏慕仙的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忙着救命，几人自然没有在路边多耽搁的道理。

　　　　为了防止萧神医迷一般的方向感再次误导众人，江元重大手一挥，直接让他上了另一辆马车。

　　　　“你看着就行，我认得路。”江少庄主如是说。

　　　　萧清霖沉默了片刻，心里清楚这不是应该客套的时候，便屈腿在王猛身边坐下。

　　　　两辆马车并驾齐驱，江元重一撇头正好看见萧清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一本医经翻看，专注的侧颜忽然让他脑海里灵光一现，一个联想顿时浮上心头。

　　　　“萧清霖。”他开口。

　　　　“嗯？有事？”萧清霖翻着医经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你今日出来是为了出来采药？”江元重问道。

　　　　“是啊，出来了有三日了。”萧清霖说到这里才将视线从书上挪开，施舍给了江元重，“你要是早一步到达兀苍山，说不定还见不到我呢。”

　　　　“这说明你命里就该救我们掌柜的。”

　　　　“掌柜的？”萧清霖的目光挪了一下，仿佛透过车厢看到了里面的苏慕仙，“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了副业？”

　　　　江元重微愣，他跑去客栈当店小二的事情知道的人确实不多，也没有特意知会过萧清霖，在客栈时喊掌柜喊顺口了，短时间内还没改回来，倒是让萧清霖察觉出了一点猫腻。

　　　　不过他也不准备细说，只将自己去西域的半路上跑去客栈的事情含糊不清地一笔带过，便问起了另一件事。

　　　　“你不久前是不是去过平泉采药？”

　　　　平泉是一个地名，正巧是沈莹他们遇袭受伤的地方。

　　　　萧清霖对这个地名十分陌生，茫然地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吧……”他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前段时间是有出门采过药，不过没有去你说的平泉，就在兀苍山附近。”

　　　　江元重对他的方位感表示不太信任，换了个方式问道：“那是你救了沈莹吗？”

　　　　“沈莹是谁？”萧清霖一脸迷茫。

　　　　江元重：“……”

　　　　好吧，他忘了萧清霖并不认识沈莹，而且以他的性格就算见了也未必会记得。

　　　　“那你前段时间有没有救过受伤的人？”苏慕仙撩开窗帘探出头来问道。

　　　　她在车厢里听到江元重问萧清霖的那几个问题，也想到了沈莹为一个不知名的江湖郎中坚决要和江家退婚的事。

　　　　想来想去，既要长得好看又要医术高超的，眼前这位萧神医倒是挺符合的。

　　　　有了更直接的提示，萧清霖这回想了一下就想起来了。

　　　　“确实有救过。”他说道。

　　　　哦？看样子有戏。

　　　　苏慕仙趁胜追击问道：“还记得是什么样的人吗？”

　　　　萧清霖掰着手指数道：“上山砍柴崴了脚的大爷，不慎跌落悬崖的剑客，被人暗害的镖师……”

　　　　说完，他无辜地看着苏慕仙说道：“还挺多的。”

　　　　苏慕仙：“……”

　　　　看不出这个世界这么危险，神医每天都忙着救人啊。

　　　　她正想着要不要再仔细打探一下，却见萧清霖一手握拳捶了一下掌心，语气欣然道：“啊，我想起来了，我还救过一群被劫匪打伤的人。”

　　　　江元重：“……”

　　　　看来沈莹要死要活想嫁的人的确就是这个家伙了。

　　　　不过确认归确认，江元重可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打算。给苏慕仙使了点眼色，她便听话地住了嘴，将话题绕到了别的上面。

　　　　很快，兀苍山到了。

　　　　……

　　　　兀苍山不高，萧清霖的居所也离山脚不远，适合他这种武功平平的人上下。所以即便是苏慕仙，到达萧清霖的小屋时也紧紧只是微喘，并不觉得如何累。

　　　　萧清霖的木屋与江家的宅子比自然十分寒酸，但再住几个人也还是绰绰有余。屋子前面是一大片被包围起来的田地，里面种了不少的草药，铲子还搁在一旁，看得出主人十分爱护，经常会打理。

　　　　萧清霖把三人请进了堂屋，泡了一壶茶，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苏姑娘身上的毒倒是能解，但要花许多功夫，保守估计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彻底祛除。”

　　　　如果只是暂且压制，他也有药，但一来隐患太大，反弹后果严重，二来依江元重的性子也不会允许，所以他连提也没提。

　　　　江元重微微颔首：“时间不是问题，你是大夫听你的。”

　　　　萧清霖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解毒期间，苏姑娘就留在兀苍山上，至于解毒要用的材料，我会列一个单子给你，能不能找齐全就看你了。”

　　　　江元重毫不犹豫地应道：“可以。”

　　　　“别的……”萧清霖蹙眉想了片刻，然后摇头道，“别的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明天开始，现在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说完，他搁下茶杯举步往自己房里走去。

　　　　江元重和王猛还有事，又要替她寻找药材，并不准备在此久留。苏慕仙送他们到了下山路口，却见他们止住了脚步。

　　　　“在山上别太担心，萧清霖那家伙虽然认路的时候不太靠谱，平时还是没问题的。我们也会不时过来看你的。”江元重说道，“或者我把那个小侍女遣过来陪你？”

　　　　小侍女指的是圆圆。

　　　　苏慕仙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没关系的。”

　　　　她说着神情忽然变得黯然：“要不是因为我……现在也不至于这样麻烦你们两个。”

　　　　都是非亲非故的，没有人规定必须为她的生死东北西跑。

　　　　“小苏掌柜你这话可不对。”王猛说道，“我还等着你继续给我发工钱呢，给自己掌柜出点力，这也不算什么。”

　　　　苏慕仙知道他说这话是为了安慰自己，勉强弯起嘴角笑了笑。

　　　　“别多想。”江元重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救你都是心甘情愿的，也从不觉得你是麻烦。”

　　　　你只要快快乐乐的，并且让其他人也感到快乐就足够了。

　　　　他用目光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苏慕仙点了点头：“嗯，回去就把你们的工钱翻倍。”

　　　　这么实际。

　　　　江元重失笑，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种时候就别记挂着你的客栈了，我会叫人替你看着的。”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嘛……”

　　　　三人往下走了几步，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阵破空声，一只胖乎乎的白鸽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停在了江元重伸出的右臂上。

　　　　看那鸽子的胖瘦尺寸，苏慕仙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它。

　　　　是不是就是那只从她手里溜走的疑似成精的胖鸽子？

　　　　果然是成精了吧，不然怎么这么准确就找到了他们的所在地。

　　　　苏掌柜陷入了深思，而一旁的江元重已经从密封的竹筒里取出了一张小纸条。纸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江元重看了两行就皱起了眉，直到看到最后才眉头微舒。

　　　　他收起纸条，对苏慕仙说道：“唐羽一和胡小蝶也往兀苍山来了。”

　　　　……

　　　　在他们说话的同一时间，一列豪华的车队缓缓驶入了京都。

　　　　其中的一辆白篷马车落在最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撩开窗帘，车旁的护卫立刻附了过去。

　　　　“世子殿下，已经到京都了。”

　　　　“我知道了。”车内一个温和的声音平静地应道，随后将一封折过的信笺递了出去。

　　　　“给影，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殿下。”

　　　　护卫接过信笺，恭敬地应了一声。

　　　　车内的人得到回答，帘子又缓缓地落了下来。他们吊在车队的末尾，是以也没人会注意到这对主仆的举动。

　　　　护卫眯起眼盯着城门上硕大的“赵都”两字，冷笑了一声，将信笺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中。

　　　　天下为赵，大赵的国都自然是赵都。

　　　　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主人还能坐在那把椅子上坐多久呢？

　　　　没有人再说话，车队安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