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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妖记-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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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回青陵台?”她张眼回望,讶然不解。
我一阵心虚的避开眼,心下怪自己说漏了嘴,忘了方才讲那些事时并未说及与时欢的交易。
本是一件难堪之事,我自是不愿为旁人知晓,尴尬笑道,“解浮生尚在,父王又是一个人在青陵台,我不放心,总归要回去看看。有时欢在,我不会有事,你别担心。”
她犹有疑惑,尤其是我安排她去阙伯台的打算定会让她心存不解,好在我的刻意避开,让她明白我并不愿在此事上多说。
“好吧。”她无奈瞥我一眼,牵了我的手往偏殿走,“姑且信你,但若真有了什么事,纵使你不能,好歹也托了那个有本事的传个信,否则,你回来了,且瞧我还理不理你。”
有本事的,自然指的是时欢。
她定是还不乐意我念上一个妖怪,言语之间尽是要占些便宜,也不想想她自己念上的不还是一个山魅精怪,与我有什么区别?
我挽唇笑应,“好好好,自是听咱们家何用大人吩咐的。”
“哼,这就对了。”她回瞥而来,赖作一份得意,“更是要听本大人的早早回去歇着,省得明儿老先生又发脾气,累了你,也苦了我。”
轻笑了无奈,由着她牵了我走。
这一走,余光所见,飘簌许久的大雪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我也就跟着停了。
“阿用大人,雪停了。”
廖远的静夜下,明月将满地挂在幽蓝的虚无之中,照映出大殿外的冷雪霜茫,似是一片反衬月光而更为晶莹剔透的白玉。
何用回过头,我自噙了薄巧笑意望她。
她本是惊讶的眼眉渐渐平静下来,无可奈何地摇了头,“真是不听话,本大人。。。哎,慢点儿跑……”
得她无奈应下,我自是欢喜难禁,拽着她就跑。
想起时欢也因我提及梦境之言才突兀转变心念,更是对这梦境又欢喜了几分。如此机会,何用又在身边,自是要拉着她践诺心愿,一扫先时不能畅快堆下雪人的幽怨心念。
“我说,不是说只堆一个就好么,怎地一连堆了四个?”
往最后的雪人身上擦了一把雪,我退开半步距离,欢喜得意地搓了一下早已冰凉的手,探着指尖从左往右挨个儿地数了过去道,“第一个嘛,自然是先生,第二个,是那个有本事的!第三个和第四个,就是你和我啊。”
我欢喜生笑地跟了道,“以前我可只堆三个的,现如今可多了个你,多好!”
何用睨了我一眼,愤愤走到第四个雪人旁边,哼道,“没良心的,只许你有了伴,可就忘了我!”
我怔然作愣,随即明白过来,忙凑过去帮她堆上第五个,赖了脸皮笑道,“哎哟,是我不好,忘了咱们何用大人还有个心上人呢,来来来,我帮你!”
她推开我的手,嫌弃道,“才不要,我要自个儿堆!”
我自是理解她的心思,索性坐在地上,双手托住下巴道,“阿用,我很欢喜。”
何用白我,全是个懒得理我的模样,自顾忙着手里的活计道,“欢喜就欢喜,可别做个苦恼的样儿,弄得好似谁欠了你,大不了,让你来帮忙?”
“我是真的欢喜。”
我心下确是舒意,不以为意地笑笑。
“以往在青陵台做这些事,都是我自个儿一人。宫女那么多,没几个能似你一般地与我真心亲近。掌事姑姑虽然暗中照顾我,却从来不做在面子上。我一个人不仅人小,还孤孤单单的,折腾三个雪人都是够呛。好容易折腾下来,往往要缓上半个月才见好。即便成了,也不似现在这般欢喜开心。毕竟,那两个人,一个是我再也见不到的,另一个,隔了千里万迢的,也不将我念在心上,堆成了,反而更难过。”
何用手下停顿,眸底生软地勾了眼神瞭过来,轻道,“过来。”
我摇头,知晓她想要安抚我,哪愿意示了弱地依言过去,勾了唇角又笑,“现下我正欢喜着呢,你堆了你的心上人去,我才不要凑热闹。省得何用大人发了火,待会不让我进被窝,可就惨了。”
她微愣,随即明白我不想示软,收了眼中怜惜,亮着眼眸砸了一把雪过来,得意道,“想要我先暖被窝儿?这么不划算的事我可不做,要么一起上,要么就都别睡了!”
我侧身避开,还是为些许碎雪惊到了颈窝。
先时只顾着堆上雪人,一阵跑来动去的并不觉得凉,现下坐了片刻,身子也就渐渐冷下,裹了下大麾缩着脖子道,“阿用,我有些想不明白你的那个他,何故要做了时欢模样?”
何用怔然,眸子轻转地想了想,大抵也想不明白,疑惑道,“我也不知,有本事的那个每次进殿都是大王的模样,依着火正大人讲的道理,就算他与有本事的有什么灵通影响,也该是那般王气的模样吧?”
“但那时不是因了我才动的手么?”听她说来,我更是想不明白,苦恼道,“该不会是因我不自觉踏入了那山魅的灵气里,他才感觉到了什么?”
“哟!”何用大有兴趣地笑,撩了眼角促狭道,“难不成公主你睡了一年多,竟是做梦都梦到了那有本事的?”
我白她一眼,争辩道,“才不是!我可没梦见他!”
话及转念,我不禁暗想到,就算是有所感觉,也该是那红衣骷髅的模样吧?
正是不解,何用打趣地觑过眼眉,“狡辩!”
我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心有温顾地看她堆着雪人,不接话地安静下来。
片刻过后,雪人终是堆成了型,她伸手在雪人脸上点了几笔,横手勾过长长弧廓,退开一步插了腰道,“成了!”
我忙是起身,小跑几步凑到她跟前,果见那雪人脸上大大的咧嘴笑颜,心下转念,促狭她道,“要不要抱抱?”
何用蹭地退开,反手推了我笑骂,“才没有你那般没脸没皮,刚是堆好就偷偷抱上了,以为退的快,我就没瞧见么?”
脚下打滑,我趁势不稳地故意跌在地上,顾不上脸红地道,“哼,既然敢推本公主!”
她吓了一跳,忙凑过来拉我,“没事吧?”
我赖在地上,瞧她眼眉急地纷乱,挨了得意心思不理她,见她没了办法要抱我起来,才笑出了声道,“骗你的!哪有那么不经摔,雪下了那么久,厚着呢。”
她顿时见急,认真眸色道,“可别吓我!一点儿都不好玩!”
“好好好,我错了,何用大人。”我勾了她的手,一握的很是冰凉,忙道,“委屈你这么累还陪我胡闹,赶紧回殿收拾了歇着。”
她用力拉起我,拍着我身上的雪道,“这会子想起来了?自个儿不也是?还敢疯跑疯玩的,明儿你要是敢早起,我便用绳子栓了你!”
“那可不成,我要去见先生的,他带了新书给我呢……”
正是说着,地面忽就有了震动,我警觉捉了她的手按住,转眸往宫门口瞧去。
震动来的快,不消片刻便到了跟前。
原是一匹黑马,驮着身上一团黑影,极快地到了眼前,还没站了稳当,那团黑影已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我大惊,拽着何用往过跑,心下不知怎就揪了起来,格外响的大声,窜得呼吸急起来,呼出一口,便想不起要去接上一息地格外难受。
还未跑的多近,浓郁的血气扑过来,血气弥漫的,带了一抹冷清的寒香。
压不住的惊怕颤出来,我扑的更急了一些,伸手推开那团黑影,原是一名我曾见过的黑甲重兵!
他大麾之下,正是一身玄红王袍的时欢!
我愣住,人好似没了魂地飘,眼瞧时欢一身殷红地摊在白玉雪面上,血莲也似地盛放了浓色殷艳,竟是不知要怎么去碰他才好。
何用跟过来,抬眸惊道,“是大王!”
我这才回了神,无声地先是掉了泪,扑过去想要抱他!
触手温热的,先是浓烈的黏稠。
竟都是血!
“大王,大王……”甲士还有意识,挣扎了喘息,“不要让人瞧见,不要……”
他的话乍然而断,我揪着的心,跟着也就断了。
☆、卷一大梦卷之第二十八章:饮血
“还愣着作甚!”
我瞧着手上的血,心也好似被戳了千刀万刀,正冉冉从旧伤深处淌着血……
火正七一身薄紧红衣地落下,惊叱之间,展开手中的外袍将时欢裹住抱起,一抹流火也似地极快往殿里急掠。
“不成!”
殿内先生还在,定不能惊扰了他,我心下虽慌,但见火正七到来,不知怎么就安稳一些,忙压下脑子里的纷乱急切阻止。
“往偏殿里去!”何用补上一句,拉着我的手跟着跑。
一路进了偏殿,剧烈怦动的心几乎跳裂了胸腔,见到为火正七早放在榻上的时欢,所有的心思戛然断了,脑子里空白一片。
搭在榻边,流散一地的青丝,犹自冉冉滴着血……
心碎成千片万片地黏不到一处,我腿脚发软地跪在了门槛上,磕得人径直往前倒。
何用一把捞住我的腰,手忙脚乱地扶了我进去。
我根本站不起来,何用急的直哭,火正七气恼了声低叱,“快过来!”
像是有什么可以救时欢的法子,他急不可耐地窜过来,拽起我纵到榻边,一边放我下来一边急道,“忍着点!”
尚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已经抹开我的左手长袖,手腕霎时撕裂作疼,原是他以指甲划破了我的手腕!血珠刚是沁出,立时被他递到时欢狐狸面具夸大的唇上。
“这是要做什么!”
何用惊惶,过来要夺我流血的手,被火正七横了胳膊推开,急道,“别捣乱!大王以血养了公主一年,眼下只有以这血救救急了!”
我抖着唇,手腕痛,心上更痛,几乎听不清火正七在说什么。
这血刚沁到狐狸唇上,吸力已经汲取而来,时欢他没有睁眼,却是有意识地一把捉过我手腕紧紧压在唇边,更大的吸力立时攥取而来!
我可以感觉身上的血脉尽数从伤口倾泻出去,不仅快速,更是抽干一般地绞着我的周身经脉,疼痛贴着经脉扭曲,我压不住痛楚地轻哼了出声。
“过头了!”
火正七惊叫,拂袖掐住时欢捉我的手,指尖跟着窜了通红,烧透了一般地盛艳透明,经脉扭曲的像是纠缠的茎叶。
时欢攥取的力道松懈,火正七拽着我的手退了回来。
我得以缓息痛楚,眼前泛黑地没有力气,人被何用抱住,怒斥火正七道,“你这是什么妖法!竟是要害了公主么!”
火正七吁了口气,随手在我手腕一抹,伤口凝住了。
我想起玄武腹中,时欢也曾这样为我止下心口流血,不禁多瞧了几眼。
伤口虽不再流血,肌理依旧翻卷的狰狞苍白,扭曲的经脉暴露在几近透明的肌肤上,好似生了暗花,难看而诡异。
疼痛犹在,不似时欢那般连疼痛也止住,我皱眉压疼,看上火正七几眼,想不明白他为何会此止伤之法。
“对不住,着急了些。”
他擦着额头的汗,累极一般地随意坐在榻旁的足踏上,“我没想到他失去意识后,体内的引力还是如此贪噬,好在他极是虚弱,否则连我也拦不住。”
“那你还敢妄行!”何用气极,全怪在了火正七头上。
火正七自知理亏,没有反驳,道,“也不知齐军那边是个什么来头,竟是惹得阙伯台也镇不住这浊气浓烈,连他去了,也是拼尽一身血肉才阻下攻势。好在齐军亦是元气大伤,没个几年再不能兴师动众。可那又怎么样,齐能越卫鲁两国而来,还不是因两国势小,怕一个不答应,齐国先反是攻取了他们。齐国败军而走,犹有余力,只怕暂退是假,回道反吞两国是真。届时齐国整合三国之军,定会比一国之力强盛,扫合宋境不过举手之事。唉,此战虽胜,只是暂缓既定之命罢了。可怜卫鲁两国,唇亡齿寒的道理也不明白。宋国若真亡了,他们又能苟安多久?至如今,齐国大军挥师反道,定不会甘心无功而返的,唉……”
“我不知你们什么国家大事,你伤了我公主就是大事!信不信大王醒来,第一个治了你的罪去!”何用抱着我,犹自怒然不已。
“醒?”火正七轻嗤,斜斜扫了一眼眼榻上的时欢,半是担心半是讥诮道,“能醒了再说罢!”
我周身经脉仍是扭曲疼痛不已,自见时欢就不曾移眼,此时听火正七之言,紧眸一转,牵动了扭曲经脉,大痛席卷而来,颤声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血……也是无用么……”
火正七摇头,道,“假扮伊始,他就知晓瞒不过阙伯台的火正令,到过阙伯台说明情况,不过碍于当时的局面复杂,姑且只说给了我听。我情知事大,也不敢贸然告知诸位哥哥,只自己小心留意他的动向。好在几年下来,他行事不仅没什么偏颇,也一直在阻止连年征战,奈何大王遗祸诸多,纵使他有心拨正,哪还能有了什么改善?”
他解释透彻,我自是明白。
父王在母亲之事上伤透心念,自此处于无可为念的境况,正因如此,才令他更贪念权位,及至年老力衰,惊怕之事,不过是身死权消。
与其说他为解浮生妖惑,倒不如是他心有所执,自此撇去了端正之心,才叫解浮生有机可乘地做下如今局面。
这些事,解浮生是有掺和其中,但究根至底的,不过是推波助澜的角色,比不上父王的罪魁祸首之责。
心念至此,思及解浮生的不得已之言,我忽地想不明白了。
可我不愿想解浮生,我只愿顾及时欢。
难忍心疼地看向时欢,他仍是没有意识,身上的血不再流淌,竟是顺着发梢,沿着衣袂纹理,正在慢慢回拢收去。
画面诡异,像是时日在倒流。
换做以前,我定会心惊惧怕,然临此刻,我只愿那些回流之血能够尽数沁回时欢身体中,令他尽快醒来。
“那些血,在回流?”
我难解疑虑地问了火正七。
火正七回眸见到了变化,脸色大缓,视线落回,深浅不知地打量了我几眼,点头道,“到底是你的血有用些。”
我不解望他,没有说话。
“万物有生即死,一生过往至死,其因果相系绵延如网,牵一缕而动全脉,此为牵系精气,也是万物消磨之后得以留存的最后所在。”
火正七冷了冷眼,道,“诸国征战,军甲死后,质身残破不能活,而精气犹存,只消尚有一人留存他们存在过的记忆,这精气便不会轻易消散。精气留存,多有牵扯,遗祸军阵之中,甲士一批批丧失意识,不仅于征战之时无所痛觉,更在死后聚敛成浓烈的杀伐怨气。常年累积下来,这一团精气怨气织雾不散,几经战事,复而为用地纠缠在一起,不知有多为强大浓烈,又是多为沉重难消。”
他忧心浓烈,绷紧的面皮显露出许多细纹褶皱,再不是看上去的年轻。
“宋地有阙伯台护佑,自能得些清明,奈何这几年诸国连连犯境,一年年下来,便有些撑不住了。他前去迎战,并不以兵卒胜之,而是亲身亲赴。每一次都会裂了满身血肉回来,将养许久才能见好。”
“裂身血肉?”
转眸落在时欢身上,无怪乎生辰那次,我触了满手的血,他竟是…竟是……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再也瞧不清楚他轮廓,只觉榻上是躺了一个血人,脑子里满是我第一此见到的那一张破碎的脸!
“是。”
火正七压低了怅然,极轻道,“我曾瞧过一次……我从没见过那般画面……若是我,估计早被撕的精气也不在了……”
我听在耳际,心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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