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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妖记-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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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欣依旧是迫人的美丽,音底的冷清倦然让我心底想起了阿姊,可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阿姊是倦然的尽处,而言语欣,是倦然的克制,好似一不小心,有什么压抑至久的东西,就会爆发出来。
楚烟婔看了一眼连初晓,见她完全没有反应地怔怔望着空无的冰棺,眼眉揪然一苦,放开了连初晓,转身跑了出去。
“她没有死,对不对?”连初晓拖着步子往过走。
“事实上,我宁愿相信她没有死。”言语欣转身,惊艳的眼眉尽是空荡,“可你知道,绛红阁主继承的是踏月之力,熬不过三十岁大关,何况她为了救你,曾将踏月之力渡给过你,即便你后来反渡回给她,但已经撑不住她失却踏月之力的身体了。”
连初晓在棺前立定,指尖轻抚着棺面,“那她到底去了哪里?十六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言语欣侧望着连初晓,“那一日我带她回绛红阁,可不过月余她就出走,接着就是陶瓮消失,乌门在关外出现,渐渐掌控了昭朝的商路。白门消失,乌门而立,涉及的不仅是昭朝,还有扶掖,乌云然出现在扶掖找寻烟婔的下落,我就明白时欢她早就洞悉了你的所在。我想,她不过是想将你从谏山落儿手中安全带回而已。她算到了谏山落儿最终会利用她来牵制你,那个假扮她的人,是她亲手送到了谏山落儿手里的。”
连初晓无力滑落跌坐,“她都不在了,我回来,还有什么用。”
“有用啊,你是扶掖国的血脉,对烟婔掌握昭朝有好处,内患未定,外患勿扰,不是么?”言语欣笑笑,“烟婔是楚家的血脉,这是时欢她让你照顾烟婔的原因,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等到她十六岁才去找她?扶掖自来祸乱,烟婔需要成长,有你护着,我和时欢都放心。”
“她的目的,从来不单纯的只有一件事。”
“是,昭朝对她母亲以及我母亲的伤害是她自来不曾忘记的事,而你,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并非意外,是我和她躲避不了的劫数。”连初晓低道,“言语欣,我们都输了,输给了一个自私的人。”
“是么?”言语欣不以为然,轻道,“至少现在看起来,我赢的比较多,而你,始终没有一个好结局,对不对?”
连初晓忽地冷笑一声,“烟婔能有一个好的局面,我见了也是欣慰,至于我,不劳你担心。”
“还好,我也并不想担心。”言语欣冷道,“你的死活,我从来不担心,可惜的是,我们俩都输在了一个点上。”
“你错了,我没有输,至少,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的秦时欢,好歹,她还活着。”
“你在说什么?”
言语欣讶然,望着连初晓颓败的背影,“你从城头跌下,记不起很多事,难道连时欢已经不在了的事也不愿承认?”
连初晓站起来,转身冷冷地看着言语欣,“我和她之间是必然,而你,才是属于我们之间的意外,纵使我和她都不是真实的自己,可是,马上就是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连初晓却勾唇不答,推开冰棺棺盖,纵身跃了进去,合上棺盖的瞬间,连初晓在心底低语了一句。
“折夏,埋葬我吧。”
“连初晓!”言语欣扑过来,抵着冰棺大叫,“时欢她死了,她死了!”
连初晓不反应,让我彻底占据了身体,质引之法牵引而出,洞穴坍塌了。
奇怪的是,洞穴坍塌之后,并没有宋刑世间消逝的那种撕裂感觉,而是纯粹的落空感觉,我情知有变,借力缓了下来,落稳的时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层洞穴,此处要小的多,也干燥的多,简单生活用品陈列在狭小的格局里,像是某个人在此处生活过。
有寒香,我想起秦时欢身上特有的香,四周看了看,往唯一的甬道走去。甬道有人往来复走的痕迹,足迹只有一种,我尝试性地叫了一声连初晓。
连初晓还是没有反应,我只好自己往过走。
甬道两侧皆是刀刻的画,一幅一幅,开始还很清晰,到后面,就开始纷乱不堪起来,我仔细看了过去,除却前面是连初晓与秦时欢的纠葛,到后面就有些别的存在,像是在克制又像是在证明,同我接纳无数清灵的画面结合了起来。
难道这一世的秦时欢,也想起了什么?
为何,连冷寂渊中挖心的那一幕,她都刻画了出来,难道一切都在平行地发生么?
正是走着,清新的寒风冷气灌进来,应是通到外面了。
果然没走个盏茶功夫,就见到了外间喑蓝的雪夜,我加快了脚步,一头钻出来的时候,才发觉此处是个小谷,一条蜿蜒的溪流在冰雪厚层之下轻碎而淌,林中高木皆大,而溪流两岸却是矮小灌木,有一小石径路通往溪流上游,幽幽暗暗的林中火光闪烁。
我抬步走了过去,再次叫了一声连初晓,依旧没有反应,心便悬了起来。
紧了紧身上的大麾,一路踩着小径往上走,方是见到那边的火堆,我的心就跳了起来。
那人一袭灰白的袍,玉白失色的剑搁在旁边,眉心的殷艳鲜翠欲滴,微羽簇簇之间的眸底压着火堆的耀光,安静而来的尽是倦然。
果然,我最想见的人,是她。
秦时欢,你已经走得太远太远…我不会想去追上你了……
“阿姊……”颤底的音气都是委屈。
那人终于抬了眉,静静望了我片刻,忽地歪了头,笑道,“过来。”
像是尘封太久的洪流,轰地倾泻了闸门,我扑过去,扑在她腿面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怎地还是不长进,一点儿也没个稳重的样子。”
她顺着我的发,久违的倦然语气裹着我,让人抬起了模糊的眼,不自觉地托着她的脸颊,想要一点一点地看清楚。
“阿姊,真的是你么?”
明艳的唇在笑,俏俏的眸底流光斜撩了我一眼,“不见兮的灵识压过我之后,我一直在等,等了六百多年,蠢东西你终于再回来了,可惜的是,即便汲取了阿宁所有的清灵,还是不见得聪明几分。自冷寂渊秦时欢强行想要融合阿宁的清灵时,世间已经乱了套,原本的平行互为交叉影响,因果的累积爆发已经迫在眉睫,我只好借着林西凛的打算,将不见兮再度压了下去。”
“那他呢?”
阿姊说的淡然,但我不相信她会不在乎秦时欢,一想到这一点,我心底就难受,急切地望着阿姊问道,“阿姊你喜欢他,眼下的局面,你还要救他么?”
阿姊没有说话,伸手抹去了我眼窝的残泪,终于让我清晰地看见了她倦然两极的颜上有着怜惜的疲惫。
“蠢东西,你知道我是谁的,对不对?”
我皱了眉,几乎不愿想。
“我劝解过你的,也劝解过自己的,可我望着你掉下去,望着你掉下去……”阿姊颤抖的再没有说话,哪一张明艳的唇就压了上来。
苦涩在唇上蔓延,药苦的糜香让我彻底断了意识。
我以为,以为再不会容我有这份痴妄,可阿姊她早已明白。
当初的挣扎之言,及笄礼上的冷淡相对,离别时的纯粹之言,原来她早已明白,而我,刻意压下的所有,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即便这个人,终将会与我融为一体,可我,还是想要喜欢她,记得她。
而她,已在意识融合的同时,将所有的心绪都传递给了我。
我和她,好在彼此有念,好在,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痛楚,好在,一切皆停留在了最好的时刻。
☆、卷二百年身之第十三章:无形
“醒了?”
睁开眼,不见兮的毫无情绪的脸凑了过来,我转了转眸,脑子里的一片空无才渐渐有了思绪。
“师傅她,还好么……”
我站起身,适应了一下身体,久违的感觉让人有一点不太舒服的陌生感。
“阿宁,你走了几个世间想要把自己归拢,我带着秦时欢跟着你,可她有些撑不下去,我只好把她放在了这个世间的秦时欢身上,可惜的是,这个世间的秦时欢身上有一种万物累积之力,引得她三十之后对其它世间的发生也有了了解,最终导致了她个人的记忆混乱,也不知道会不会记得自己是谁。”
“我知道了,我会让她想起来的。”
我知道她在这里,就像在冷寂渊的无尽黑暗中,只要她一出现,我自然知晓她在哪里。
“阿宁,你……”
我知道不见兮在担心什么,淡道,“宋刑,连初晓,连亦初,子折夏,包括留在你身体内的,我都记得,无论发生过什么,她都是我师傅,是我最在意的,没有谁,会比她重要。”
我走了几步,想到一件事情,回转道,“因果累积之下,世间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不见书已经在此世孕化,即便无往山的那块石头蹦出个什么东西来,也不是不见书他了。”
不见兮愣了愣,自来无情无绪的眼眉忽地迷惘了。
“宋刑的爱与恨真诚的不容一点杂质,连初晓依照心底的准则来行事,包括喜欢上秦时欢都是依凭了对白薇之死的责任感。折夏太过透彻,最接近纯粹的你,她喜欢秦时欢是简单,喜欢你的本心也是简单,而连亦初,这个死在秦时欢手下的清灵,事实上是你在引导她发现一切,所以你才会愧疚地以本心之身想要去帮助折夏,却不料因此而为纯粹的本质吸引,你的本心喜欢了折夏,喜欢了你自己,你还要这样去面对秦时欢么?”
我笑了,“那又怎样?本欲本则,本心本质,不过是存在的基本法而已,她们在自我纠葛,与我有什么关系!现在的我,是完全的阿宁,是纯粹喜欢秦时欢的阿宁!”
“秦时欢,谁是秦时欢?”
瘦削的容颜裹在深裘里,我冲上去紧紧抱住了这个人。
“师傅,阿宁回来了,回来了……”
怀中的人抖了抖,推开我,眉眼紧张起来,“阿宁是谁,我又是谁?对了,对了,我是秦时欢,我是秦家四小姐!”
她抓住我的小臂,眼眉成线地笑,“初晓,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这时候,忽地劈了一声炸雷,她整个人躲进我怀里,“怕,疼…我好疼……”
秦四对疼痛的敏感是异于常人的,我忙将她抱紧,渡过内引缓解她的痛楚,而我望着天空里翻滚暗涌的浓雾,心底已经揪成了一团。
“回无往山!”我冷静道,“只有让大象道剔除掉师傅无数个世间纷乱记忆,才能让她彻底醒来。”
“她承受不住的。”不见兮道。
“我陪她一起。”我笃定决绝,抱着师傅往乱云之中世间交错的缝隙里钻去。
回到无往山的时候,归墟界已经彻底打开,禁锢的魂兽已彻底不在,而地盛殿,也见荒芜,我抱着师傅落在大象道底处,想着自己当初是这样一步一步走上去的,而折夏她,为了我自己的本心,也曾一步一血肉地爬了上去。
如今,师傅身上已经承受了太过的因果,而我,同她一样经历了无数清灵的过往,这一次走上,剔除心骨的折磨将再不同于当时的浅淡,可终究还是要走上去。
以前的我,以为自己可以护得师傅,未料想,因果出于谁,定要解于谁,我贸然替她掩下祸事,反是令她造就下更为混乱的因果,一切的错,皆因我的自以为是,到如今,纵使我再心疼难过,也只能由师傅她自己去解。
大象道的尽头立着一身道袍的解浮生,淡漠地看着我们。
“解浮生,你还想着阻拦么?”
解浮生摇摇头,“我是来把地势卷还给你的。”
“呵,你会这么好心。”我冷笑。
“你错了,我无非是想时欢解脱因果而已,待她消弭因果归于无形,世间总要恢复原样,而地势卷只能由你来及世。”
“那你让开。”
解浮生果然让开。
我抱着师傅往大象道上走。
师傅忽地醒来,攥紧了我的衣襟,“初晓,这什么地方,我们要做什么?”
她叫着我连初晓的名,我忽而不知怎么应她。
连初晓她就那样遵从了心底的准则,一旦决定消失,就再也不会回头。
“信我,我会陪着你的。”我轻声安抚。
“会疼么?”她蹙着眉心,犹见可怜。
我低头,蹭到她的眉心,“疼也要走,好不好?”
她咬了咬唇,“你不会再走,不会再离开我,对不对?”
我想点头,可眼眉一酸,哽道,“不会。”
怎么会呢,你若消弭,我亦陪你。
“好。”她勾了我的颈项,柔弱的像一只小兽,紧紧地贴在了我的心口上,人却立时惊跳起来,“你的心呢,你的心跳呢!”
我踏出的步子定在原地,望着她惊然的眼眉再也忍不住地抱紧了她。
“师傅,求你,求你了!”
求你不要再让我想起那些痛楚了!
“你是谁!你不是初晓,你到底是谁!”她死命地推着我。
我再也忍不住,一个纵跃落在了大象道的阶梯上。
痛楚预期地钻了出来,无数世的记忆汹涌而来,扯得我撕心裂肺,而师傅亦在我怀里痛哼出了声,一双瘦削深处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血丝侵染之间,那双眸子清亮极了。
我压着痛楚,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及至师傅忽地贴紧了我的心口,压抑破碎地低吟了一声。
“阿宁。”
“我在。”冷汗掉下来,身体再也压制不住痛楚地跪了下去。
“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是我的错,是我太执着。”我大口地吸着气,记忆里的存在正在抽离,宋刑,连初晓,连亦初…及至子折夏的时候,有些东西怎么也去不掉。
她最终喜欢的,是阿宁的本心。
自己的清灵,喜欢上自己,多可笑的一件事,纠缠在身体里的两份情感,怎么理得清,怎么割舍的掉!
“折夏她,剔除不掉的。”师傅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看来她剔除掉的比我容易。
“她最为接近本心,经历大象道后的纯粹,便寄托在了本心之上,她们之间,既想融合,也想保留自己,毕竟,都是她们最纯粹的感情。”
“阿宁,你下去罢,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师傅从我怀中挣脱,捧着我的脸,“阿宁,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明了了自己的心,再不会迟疑了,你不用跟着我受苦。”
我终于等到这一刻,可是我怎么也欢喜不起来,经历过的一切即便在忘掉,可我仍忘不了那些锥心刺骨的痛楚。
“师傅,你在欺骗我的时候,有没有痛过?”
师傅怔然,随即揪住了眼眉,痴痴地望着我,“阿宁,没有比伤害你时,更令我痛楚的事了。”
“我明白了。”我站起来,“过去的一切,都是不该存在的,即便是我自己,也不该存在,走吧,我陪你。”
师傅却压住我,“阿宁,那些事,你不该忘掉,记得我,记得我曾怎样伤害过你,记得我曾做过怎样疯狂的事,记得我,曾有多么愚蠢,记得每一个世间的我,好不好?”
我望着她,望着她眸底纯粹的眸色,心底一点一点地揪起来。
每一个世间的她,每一个不同的模样,即便她为了证明那些人是我,为了将我一点一点的拼凑回来,可她始终是经历了每一世与我曾有的真实情感,那些,都不是假的,都不是假的。
“好。”我点头,勾着她的颈项,“师傅,我等你回来。”
等你,即便你回来时,像当初回到冷寂渊一般,破碎在我面前,消失在我面前,我也会等。
师傅笑,灿然眼眉,俯下头,失色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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