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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特种茶室-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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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开发队又增加了一名“残疾人”!   
    孔祥增的失常,博得的老兵短暂的同情。没几天,他就成了大家的笑料,仿佛为开发队增添了无比的乐趣。人们喜欢围着他,听他喋喋不休地讲述他那没有做成的“爱”:“她对俺说,她不是为了钱,但是要见了钱才能信得过。俺寻思,人家说的也是大实话,俺就把钱全都掏出来,放在枕头边上,她看见钱,才肯解扣子”
    “解了吗?”
    “解了。那‘小妈妈’溜光溜滑的,摸上去,真象个小饽饽”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完咧。”
    “那你到底干成了没有?”
    “干成了就好咧。唉!全完咧,全完咧”
    每当老兵们闲暇时刻,总要拿他寻开心:“来,来,来,再讲讲你那个‘小妈妈’。”
    “那‘小妈妈’溜光溜滑的,摸上去,真象个小饽饽”
    老兵们一起模仿他的语调,说:“那‘小妈妈’溜光溜滑的,摸上去,真象个小饽饽。哈哈哈!”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有时还互相作着低俗动作。孔祥增只知道嘿嘿地痴笑着他就这样地一次又一次地讲述着他那没有作成的“爱”和他那永远醒不了的梦。
    胡祥林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心里总想着,万维钧这回真的挺够意思,自己就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开发队毕竟是他的家呀,离开了开发队,还真是念念不舍,每天都在惦记他的庄院,他的弟兄,在一起出生入死三十多年了,这种情感是任何人也代替不了的。万维钧说得对,我们都是大陆来的老兵,是风雨同舟,休戚与共近三十个年头的同胞兄弟啊!怎么能为一个女人而伤害了两个庄之间的手足之情呢?他甚至想,与黄滨鸿的磨擦,实在无意义,黄滨鸿固然不对,可自己也不该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伤的不只是他们两个人,而是全体弟兄的感情啊!他开始懊悔自己做过的蠢事,打算吃过早饭就返回开发队,与黄滨鸿言归于好。可是,突然间,一辆警车嘎然停在排骨家门口,跳下来几个宪兵冲进了院子。不多一会,将胡祥林铐上手铐押解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推上了警车,呼啸而去。排骨哭叫着追出门外。
    原来,有人向警备司令部报告:这里有女人在开设地下妓院,而嫖客竟是从开发队逃出来的老兵。
    开地下妓院,虽然也是违法,但并非什么大罪,无非是取缔、罚款、拘留而已。可是老兵逃亡却是罪业不轻,关进铁窗那是定而无疑的了,幸亏开发队的老兵平时已经不再持有枪械,如果胡祥林是“持械外逃”,按“十大条诫”的规定就是“唯一死亡”!
    与此同时,警备总部的一辆中吉普也驶进了开发队。一个长官和两个宪兵跳下车来,走进队部。少许,他们带着万维钧走了出来,陈映年等几名长官都跟随在其后。上车前,万维钧停下来对陈映年说:“孔祥增的病要是还不好,就送他到总部医院去看看。眷庄的水源问题,尽快地给他们解决一下。还有种菜的事,我万维钧没有尽职,告诉弟兄们,我对不住大家。”他郑重地行了个军礼。军官们同样郑重地向他还礼致意。
    吉普驶离了队部,一溜烟向山下开去。
    军官们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队部。大家首先想到的一个问题被苏子良发问出来:“谁向总部告的密?”
    大家面面相觑。
    胡祥林被捕和万维钧被罢黜的消息立即在全队传开了。各庄都在议论这个告密者,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黄滨鸿!
    “妈的,这一手干得可不漂亮,从背后向人家开枪算什么本事?”
    “是啊,这叫蔫人出豹子,咬人的狗不露牙!”
    “情场上打了败仗,那是自己没本事,可把人家往死里整,实在没德性!”
    “”
    黄滨鸿无论走到哪里,总是发现人们在窃窃私语,一见他来,顿时缄口不言了,并且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斜眄着他,仿佛射来一簇簇利箭,箭箭射在他的心窝上。他自己庄里的弟兄,一个个也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当他又来到山下福利社的酒吧时,连每天在这里消磨光阴的老云都避他而去,他忍受着这无形的折磨,只有疯狂地酗酒,以摆脱心中的郁闷。一天两天他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创巨痛深的打击,终于产生了一了百了的念头。他来到了悬崖的边缘,凝视着雾霭朦胧的山峦。脚下是深深的山谷,他闭起了眼睛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他仿佛看到了年迈的母亲,看到了他可怜的妹妹他的泪水涌了出来,面对着西沉的落日,他痛不欲生地嚎啕大哭起来,接着,便长啸了一声“妈妈呀??”那悲恸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久久回荡。
    黄滨鸿没有敢跳下山谷,他害怕万一没有死成,落下个残废,以后的日子就不堪设想了。他只有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越是这样,越没有人敢于接近他,每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独来独往。有一天,他坐在酒吧中正握着酒杯出神,有几个雷达监测部队的眷属远远地站在福利社的柜台前向他这边指指戳戳,被他一转头发现了,那几个女人呼啦一下子走开了,神情中分明带着轻蔑。他猜出,那一定是万维钧院子里的眷属,在议论万维钧被罢官的事。他摔了杯子,踉踉跄跄地走了,把酒吧里的人吓得躲闪不及。
    黄滨鸿又徘徊在悬崖边的山林中,最后,他终于选定了一棵大树,解下了腰带,艰难地将它挂上树枝,用力拉了拉,然后,他搬来一块巨石,他攀上石墩,将头钻进了皮带圈里,下了最后的决心,踢开了石块。但没想到树叉随着他的身体摆动了几下之后,咔喳一声折断了,他掉了下来,滚下了山坡。
    这一切,居然让喝得醉醺醺的老云全都看在眼里。老云是比他早些时候离开酒吧的,他每天如此:从酒吧出来以后,走到半路总是要方便一下,接着,就在一棵大树底下躺下来,眯上一觉,或是打个小盹儿,等什么时候醒了再回队。今天,他喝得并不算多,靠在一棵大树下正打盹儿,迷迷糊糊地听到附近有砸石头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月光下他认出是黄滨鸿,老云无声地望着他,直至他从眼前消失,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过去,向坡下望了望,坡度并不太陡,可下面全是碎石嶙峋,黄滨鸿躺在那里已经不省人事了。不知老云是清醒还是糊涂,扔下了黄滨鸿,又晃晃悠悠地向山上走去。
    老云来到队部,已经是深夜了。他推开了陈映年的门,发出似睡非醒的叫声:“陈副官??陈??陈??”
    陈映年已经睡熟了,被他的喊声惊起。打开电灯,一见老云,很不高兴地问:“怎么啦?”
    但老云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有什么事,你快说!”
    老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语焉不详地说:“他死啦。”
    陈映年一听,知道他不会说谎,着急地问道:“谁呀?谁死啦?”
    “不不记得了。哦,想起来了,是他死了”
    “谁呀?到底是谁呀?”
    “黄黄”
    “黄滨鸿?”
    “不是”他并不熟悉黄滨鸿的大名。
    “那是谁呀?”
    “是黄庄长。”
    陈映年费了好半天才问清楚出事地点,立即穿上衣服,叫醒了苏子良,又喊醒了几个老兵一起奔下山去。
    黄滨鸿栽到下面的岩石上,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淌到后背,浸湿他的衣衫,他已经不省人事了。老兵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坡下面把他拖上来。林世豪也闻讯赶来了,断定他还活着,就组织大家小心翼翼地把他抬上山去。
    到了医务室,黄滨鸿始终处于昏迷状态。林世豪和赵汉卿立即对他进行了紧急救护处理,打针,输液,供氧,忙了大半夜,直到东方开始发白,黄滨鸿终于嘘出一口气,醒了过来。一直守在旁边的陈副官也松了一口气。他不能死,不能让他死,且不说人之常情,按照军规,下属非正常死亡,长官要承担责任的。
    面色苍白的黄滨鸿泪流满面,用孱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救我干什么?早就活够了还要逼我活下去做什么,这个罪还要让我受到什么时候啊?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道哇我这一辈子没有干伤天害理的事,我没有出卖过任何人!胡祥林他自做自受,与我有什么相干?为什么要把罪名都栽到我的头上?人世间还有公道吗!”
    “没有人说是你报告的。”陈副官说。
    “你用不着安慰我,我从每个人的脸上都看见了。让我死吧,死了就清白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用牵挂了”说着,便唏嘘起来,倾刻间,又休克过去。
    “林医官!”陈副官又紧张起来。
    “不要紧,他失血过多,不能太激动。”林世豪又给他注射一支强心剂,一边打针一边说,“他怎么这样想不开呢?”
    “老黄是个很内向、心思很重的人。”赵汉卿不无同情地说,  “他很重感情,也很看重名誉,我相信不是他告的密。”
    “是啊,人的名,树的影,人心要是受了伤害,比什么都痛苦。可要真的一死了之,那就要永远蒙受不白之冤了。他在大陆还有什么人吗?”
    “离家的时候,”陈副官说,“父亲已经过世了,只剩母亲和一个妹妹,据说,妹妹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一直瘫在床上,恐怕现在已经都不在人世了。”
    林世豪望着那张苍白的毫无生气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我来之前,绝对想不到这一百八十多个荣民,竟然人人一本难念的经啊!”
    陈映年意味深长地说:“何止一百八十多,你想想,近百万的荣民,哪一个没有难念的经呢?”在场的,一个个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江长和出差又路过东势,他照例把卡车停在常住的小旅店门口,走进去,正要跟老板打招呼,突然看见排骨带着她的女儿从楼上走下来。
    “是你?”
    “老江?”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别提了。真要把人气死了!”排骨满脸愁苦,“你先告诉我,老胡有消息吗?”
    江长和摇摇头:“听说要关好几年呢。因为老胡,我们队长也被解职了。”
    “啊?都是这个死鬼害的!他向宪兵告了密,抓了老胡的当天,就来纠缠我。”
    江长和大吃一惊:“黄滨鸿还去纠缠你啦?”
    “黄滨鸿?哎呀,你说到哪去啦。是我的那个邻居老豆腐那家伙,天天都来纠缠我。”
    “老豆腐?”
    “他姓窦,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因为老爱跟女人动手动脚,占人家便宜,所以都叫他‘老豆腐’。”
    “这么说,是老豆腐告的密?”
    “是啊。就是这个坏家伙干的,老胡被抓以后,他好得意呀,他说是他把我保下来的,他告诉宪兵说是老胡强迫我”江长和目呆口咂,半晌说不出话来。排骨忙问,“怎么啦?”
    “啊?没什么。你这是到哪儿去?”
    “阿婆让我带孩子到外面躲几天,要不那家伙没完没了地缠着我。我走啦。”说完,她带着孩子匆匆走掉了。
    江长和独自站在那里思忖良久。
    老板忙着给他安排房间:“江先生,还住老地方吧?”
    “不啦”
    “换一间?”
    他自忖着说:“嗯,今天得赶回去。”
    “怎么?你不是刚从上面下来吗?”
    江长和没有理会他的话:“对,一定得赶回去。”说完就走了出去。
    老板奇怪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江长和飞也似的往回开,路过娜旦的理发店都没有停下来,回到了开发队,直奔队部。
    “陈副官,告密的不是黄滨鸿,是排骨家的一个邻居,外号叫老豆腐。”
    “你听谁说的?”
    “我碰见排骨了!”
    “噢?”
    真相大白了,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黄滨鸿。一人传虚,万人传实,胡祥林被捕以后,开发队绝大多数人都参与了这场无形的审判中,“被告”就是黄滨鸿。人们都以为自己是公正的法官,有权利把“犹大”钉在十字架上,人们用舌头来鞭笞他的灵魂,用目光来射杀他的肉体。现在,复活的耶稣告诉大家:“是你们错了。你们都偏离了正路。耶和华从天上垂看世人,告诫你们:不以舌头谗谤人,不恶待朋友,也不随伙诽谤邻里”于是,觉醒的人们,就趋之若鹜地奔向医务室,看望一直住在这里、由林世豪看护下的黄滨鸿,犹如奔向神的脚下忏悔自己的罪恶。他们送来的礼物,堆满了方桌。而黄滨鸿始终面壁而卧,拒绝接受任何安慰和怜悯。
    林世豪只得劝慰大家:“黄庄长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说话太多,大家先回去吧。”      
    人们无奈地离去,同时也带走了心中的不安。
    几天以后,黄滨鸿痊愈了,又回到了庄里。哀大莫过于心死。从此,他变得冷峻异常,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任何言语了。每天独自下山喝酒,走在路上,人们向他打招呼,他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做任何努力了。但是,有人发现,每次途经山下的小村寨,他却总要在那个瘫在地上的残疾女人面前滞留一会,或是留下一点什么吃的东西。
    一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来到队部。
    “我要结婚!”他嘴里喷发出一股浓重的酒气,好像对人们发布消息。
    队部里,正在打牌的军官,全都没把它当真。
    “跟谁?”陈副官一边出牌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
    “你,拿出文书来,拿出笔来。”
    “你先说说跟谁结婚,说完了我再给你拿呀。”
    “好,你听着。山下路南边有个小寨子”
    “小寨子,怎么啦?往下说呀。”
    “知道吧?”
    “知道。那寨子有个残疾女人,每天由她爷爷抱出来放在路边的大树底下,见到人就嗷嗷叫。” 
    “对。”
    “那里叫仁爱乡。你跟那个寨里的谁呀?”
    “就是她。”
    “谁?”
    “这个残疾女人。”
    一直头也不抬只顾打牌的军官们这时一起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他。陈映年放下手里的牌,说:“老黄,时候不早啦,你回去睡吧。”
    “结婚的事呢?”
    “你喝醉了,睡一觉就不会再想什么结婚的事了。”
    大家嗤嗤地笑着。
    黄滨鸿阴沉着脸,慢腾腾地说:“你们永远也搞不清楚谁醉谁醒!告诉你们,我这一辈子没醉过,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好,就算是我喝醉了,”陈映年一边说着,一边拍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外送去,“现在都大半夜了,你先回去睡觉行不行?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明天?一大早?”
    “好,一大早。”
    黄滨鸿东倒西歪地走出去。他一出门,大家便放开了声音笑起来。
    “你们说这些老兵,”走回来的时候,陈映年满脸无奈地说,“都怎么啦?孔祥增做梦娶黄花闺女,黄滨鸿做梦娶个残疾女人。”
    “那还能叫女人吗?”麦家俊说。
    “恐怕上次摔得他的脑子头也受了伤吧? 许多人都说他神经不太正常。”苏子良说。    
    “到了明天,你再问他这件事,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家准备接着打牌,林世豪十分认真地说:“我觉得,他是认真的。”
    大家听了这话表现出来的惊奇,不亚于听黄滨鸿说他要娶残疾女人。
    翌日清晨,黄滨鸿果然早早地来找陈映年。昨天夜里林世豪的预言果然灵验了,陈映年不能不认真对待了。
    “老黄,不要自找苦吃。你的日子还长得很呢,不能因为一时挫折,就走这种极端。再说,胡祥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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