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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笑乌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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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年方八岁,按时间算,那以一双慧眼留名千古的晋武帝正是弱冠,手下无谋臣,帐中无良将,若是他去投奔,做上几年谋士,名正言顺入官场,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晋朝与大御不同,大御讲究“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非内阁不为相”,而晋时科举初兴,并不十分注重什么进士出身,几代名相俱做过皇子谋臣。
打定主意后,贾环却没了睡意,翻身起床,披了件厚祆,便推开房门去了院子里。
这会天还冷着,但胸中一股热气却挥不散,贾环缓缓打了套五行拳,方平静了些。
望着漫天的星光,想起还算辉煌的前生,贾环忽然有些茫然,自已上一次这般心潮澎湃是何时呢?
斗倒摄政王?不,他是有些兔死狐悲罢。
拜相?那时自己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锦书一策,诛杀狄族十万兵时,只有夜夜噩梦。
那年破下惊天奇案一举成名时,他日夜筹划着如何不引起幕后之人的报复。
现在想来,也惟有连中五元时暗自欢欣过罢,只那六首之梦生生被不喜世族的圣上以“卿之容止当为探花”给破灭了。
他一生追求尽善尽美,却不知后世人如何断他功过?呵,许是褒贬过半罢。
折一节枯枝,掠一树寒鸦,舞一曲剑意,笑一场沧桑,熟悉的君子剑式,陌生的稚嫩身影,风声过耳。
他高中那年,与同窗谈笑累月未归,父亲为一个故意小产的爱妾杖责了他母亲,几个庶兄买通下人给她下了致人虚耗而亡的药物。
他出孝那年,定国寺偶遇的大长公主非他不嫁,皇帝将他申请外放的折子留中不发,那个等了他三年的烈性女子在他的沉默下悬梁自绝。
他救驾之时,默默护卫他十年的暗卫全员赴死,诛灭刺客,换得他“纪卿悍勇护驾,忠心可期,朕甚悦之”。
。。。。。。
贾环顿住脚步,久病的身子一个踉跄,掌中枯枝寸寸尽断。
想这些做什么?他潜意识里,竟也打过放弃赵姨娘的主意吗?
毕竟。。。。。。她可是最了解原身的人,若不是有一场大病作借口,他的破绽也太多了。
【生于清泽,长于荣华 称量天下,贵不可言,吾孙乃天生相命】
“呵,称量。。。。。。天下,好尊贵的命格。”
月光晦暗,群星略隐,惟有长明星亮若白昼。
这世上再无百年纪氏,三朝辅相,他是纪瑜林,也是贾环。
没有要他步步提防的摄政王,也没有要他处处忍让的长公主,他年华正好,只待冲天。
小小的少年抬起头,目光中最后一丝沧桑与睿智掩去,笑得轻狂。
。。。。。。
”人间何幸,得吾临。莫道苍茫无清明,靖霄心,擎过天宇皎然映。”
一张薄薄碎金笺被捏在修长的指间,笔迹凌乱,页面潦草。
清俊的帝师念罢,朱笔一点华服少年的额心,笑得开怀,“瑜林,瑜林,汝乃天下第一狂生也。”
“小子敢不领此名乎?”少年凤眼上挑,唇角含笑。
。。。。。。
“纪相,可曾记当年之志?”年逾花甲的素衣老者带着三分疏离七分冷淡质问道。
一身大红官服的中年人笑容不改,却悄然垂眸,不再答言。
。。。。。。
先生,如今终于可以答你,瑜林此身,不改初衷。
。。。。。。
莫道苍茫无清明,靖霄心,擎过天宇皎然映。
☆、第3章
坐在精致的马车上,贾环面上忐忑,心中惟余怒火。
陪嫡兄去忠顺王府道歉?这事骗骗未经世事的原主还成,忠顺王是什么人?后世直接用此人名讳替指男风之事!其名等同龙阳君!
他是晋高祖幼弟,晋武帝叔父,历经两朝,一生荣宠,最喜戏子伶人之流,以致一生无嗣,是世家训诫中最经典的反面教材。
不着痕迹瞥了眼坐立不安的贾宝玉,贾环恨得咬牙,他知道此身相貌颇似赵姨娘,生得妩媚风流,原主终日故作猥琐也是生怕被人充作礼物送走,却不想最后竟落到他头上来。
区区一个五品官嫡次子,竟敢私藏亲王爱宠,贾宝玉?贾愚石还差不多!
他也算明了贾政心思,大抵见儿子秀色夺人,怕忠顺王见色起意收了去,又不好明目张胆送个美侍从,正好听到王氏“不经意”提起自己的庶子”果真是好颜色,比宝玉也是不差的”,便定了主意。
贾环冷哼一声,想清了原由便不再装相,狠狠坐直身子,一瞬间气势骤变。
车里只有他和贾宝玉,十二岁的少年举止轻浮,一身脂粉女儿气,因他的漠然打量,眼神渐渐闪烁。
看来,他早知此事。
只有心虚,没有歉疚,原来他这哥哥,也没有他推测的重情。
这忠顺王府,不进不成了。
贾环目光沉冷,看着贾宝玉,渐渐露出一丝冷笑来。
却见小少年眉羽轻轻上扬,凤眼微微弯起,笑逸三分风流,身藏七分轩昂,当真是君子端方,润泽如玉。
贾宝玉竟看得呆了,口中只喃喃唤道“环弟。。。。。。环弟。。。。。。”
这般色令智昏之人,纪丞相平生仅见。
马车渐停,贾宝玉犹自愣神中,被前头下轿的贾政令人拖了出去,他又朝贾环喝道:“还不下车!”
贾环回身,忽然苍白了脸色,咬住唇,只怯怯懦懦地磨蹭着。
贾政又训斥几句,终是想起庶子是要送人的,嫌恶地瞥了一眼,将人拎下车。
王府格局极为精美,虽是乍暖还寒之际,却处处可见盎然绿意,候在花厅的几人还见到窗外池塘里蕴养着一片白莲。
莲为花中君子,纪氏祖宅中也多有种植,贾环知道,似这般一池春莲,所用人工物力必然甚巨,可见忠顺亲王圣宠之深。
贾政父子倒是一样的惶然,坐得惊心,等得忧心。
贾环小心翼翼接过侍女端上的茶,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晕红,低低道了声”多谢姑娘了”,惹得侍女几声轻笑。
贾政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贾环脸色又煞白几分,彷彿想到了什么,他眼中渐渐浮出一层水汽,又呆呆地捧着茶杯出神。
正当贾政又要喝斥贾环时,花厅门口的大红毡帘轻动,一双乌锦镶玉金丝靴踏在了汉白玉砌成的地面上。
来人是位二十来岁的青年,紫玉华冠束发,玄色蟒袍加身,面容俊美,目光清寒。
他身后还带着一名神色恭谨的青年文士,单看那神光内敛的双眼,便知绝非寻常之人。
“你们。。。。。。”玄色蟒袍的青年皱眉,“有何事?”
贾政上前,拱手道:“下官是工部员外郎贾政,犬子贾宝玉日前与王爷有些误会,得罪了王爷,今日特来赔罪。”
说着,他狠狠瞪了犹在发呆的贾宝玉一眼,“逆子!还不过来!”
蟒袍青年挥手,“不必,本王。。。。。。”话未说完,却顿了,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贾环身上。
只因贾政与贾宝玉二人俱是行的拱手礼,而那蓝衣小童却是瑟瑟跪伏着。
贾环脸色一白,低下头去。
贾政笑道:“这是下官的庶子,自幼有些机伶,王爷可要留下使唤?”
蟒袍青年已听出贾政未尽之意,他平生最厌的便是这等卖子求荣之人,当下沉了脸色。
蓝衣小童似是惊惧太过,终于忍不住低泣起来。
“殿下,这。。。。。。”那青年文士本是从进门时便一直盯着贾环的,此刻见他惶急,不由皱眉,对蟒袍青年耳语了一番。
蟒袍青年沉吟,“沈先生此话当真?”
那沈先生又耳语了一番,青年便对贾政道:“此事本王替你们担下,这孩子我便留了。”
见贾政父子二人面有喜色,青年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本王封号永宁,贾大人可记牢了,若对皇叔要人,他可是拿不出的。”
贾环心下一跳。
贾政面色忽青忽白,终是带着贾宝玉行了一礼后,匆匆而去。
“至贵之相?”姬谦瞥了眼地上瘫软的小东西,语气中难得带了些笑意。
沈襄郑重道:“殿下莫笑,此子眉长且清,目秀而明,天庭饱满,禄气内蕴。。。。。。从面相上看,是公卿之相,甚至。。。。。。”他说着,终是忍不住凑上去细细端详。
贾环面上只一派瑟缩,心下却是一惊,不由想道:此身与他前世相貌差别极大,相面之人竟是一致描述,莫非这便是相由心生?
姬谦摆手,“先生若是悦之,便收作书童罢,也算这小东西的造化。”
沈襄连连摇头,将贾环抱起,问了生辰,皱眉掐算几下,将人放在椅子上。
眼见小孩怯生生地坐好,方对姬谦拱手道:“殿下不知,此子命格贵不可言,虽幼多劫难,一朝得遇明主,却注定称量天下。”
姬谦余光瞥见几个下仆僵直身影,无奈道:“先生。。。。。。”
“我这王府里绝无旁人的耳朵,侄儿放心便是。”一道男声自帘后传来,随即一个紫衫青年便掀帘而入,他容色慵懒,笑容散漫,怀里还搂着一只漂亮的小红狐狸,同他一样懒洋洋地眯着眼。
贾环吓得从椅子上跳下来,面色惨白,拼命将瘦弱的小身子藏到沈襄身后。
姬明礼鼓了脸,对姬谦道:“原来小叔叔这么吓人。。。。。。呜。。。。。。狐十四,哥只有你了。。。。。。”
狐狸很通人性地扫他一尾巴,又恹恹地合上眼。
姬谦便道:“他原是要送给你的。”
姬明礼知道自家侄儿的意思,撇嘴,“本王不缺人暖床,何况,这小不丁点的,想吃还得养上几年,太费劲,送给你了。”
小不丁点的贾环终于吓得哇哇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哇。。。。。。我要姨娘,姨娘。。。。。。呜。。。。。。”
姬谦盯着小东西的头顶,面无表情。
姬明礼却是朝沈襄哼笑:“称量。。。。。。天下?”
☆☆☆☆☆☆
贾环不知沈襄是谁,谋士有明谋暗谋之分,此人虽未见载于史册,却未见得比不过”圣武之治”中大放异彩的几位明谋。
暗谋,藏得越深才越可怕。
这位沈先生住在永宁王府的后巷旁,一条繁华的小街边,一处四进的严谨宅院。
贾环被他抱回了沈府里,顾不得羞恼,他眨着狭长的凤眼,做出一副又胆怯又天真的模样,小声嗫嚅道:“我。。。。。。真的不能吃。。。。。。我,我,我的肉是酸的!不!有毒的!”
说着,又故作凶恶道:“我还会变成鬼。。。。。。再一口吃掉你!”
沈襄却是一怔,他孤家寡人惯了,抱回贾环也是看中他前程,想为自己一生所学留个传人。却是忘了,这样年纪的小孩子,他不会哄啊!
府里的老管家只道自家老大不小的少爷抱回的是沈家血脉,当下便笑得春风满面,“少爷啊,老奴看,您也是时候成家啦!小主子还这么小,这府里没个娘照看也不像样啊!”
沈襄皱眉,刚要说些什么,怀里一直不安分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什么似的,忽然瞪圆了眼,大声道:“我有娘的!”
沈襄看着双眼暴亮的老管家,清俊的脸上带了些无奈神色,道:“白叔,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孩子不是。。。。。。”
话未说完,一直被他摁在怀里的小家伙却是瑟瑟发抖了起来,他凤眼微红,可怜兮兮道:“你不要我了吗?”
沈襄一僵。
小家伙抽抽鼻子,“我吓坏了。”
不知怎的,沈襄心头一软。
打发了老管家,沈襄看着乖乖巧巧坐在床沿的小家伙,眯了眯眼。
此处是他的书房,几架经史子集,一张红木书案,几道古玩摆件,还有软榻和一张午休用的小床。
不算空旷,隔音却极好。
贾环低着头,双手笼在袖子里。
“你是故意的,为什么?”沈襄直视他双眼,淡淡问道。
袍袖被扯紧,小家伙一声不吭,脸色却在发白。
“你是从一开始就在演戏,还是临时起意?”
小家伙咬唇。
“那。。。。。。是临时起意?”
他抬起头,眼里的怨恨与不甘看得人心惊,“既然你都发现了还问我做什么?”
沈襄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在害怕?”
贾环恶狠狠地瞪他。
沈襄摸摸他柔软却有些发黄的发丝,“别怕。”
小家伙身子一颤,咬牙道:“我不会相信你们这种人的!”
沈襄却笑道:“我们这种。。。。。。哪种人?”
贾环的眼里蒙了一层薄雾,张口正要说什么,却忽然瞪大眼睛道:“你不打我?”
沈襄蹙了蹙眉,“你经常挨打?”
贾环身子颤得更厉害,却强自冷冷道:“我。。。。。。我怎么会挨打。。。。。。”
沈襄叹气,“我本意是收你为徒,如今只好顺水推舟认个承嗣子了。”
贾环惊疑地看他。
沈襄无奈,“明日我会给你爹发帖子,再赎买下你姨娘和姐姐。”
贾环却是更加惊疑地看他,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不敢置信。
沈襄柔声道:“可信了?”
小家伙扭头,将自己蒙进被子里。
良久,沈襄听见一道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闷闷响起,“我会报答你的。。。。。。”
月上中天,夜色正好。
☆、第4章
青熏小炉里点着一勺香,好闻得紧,贾环半卧在床上,枕着圆木枕,却是笑了。
纪家是簪缨世族,一应摆设偏好古风,在贾府许多日子,他竟半分未觉时代交替,朝廷更换。如今在这晋风浓郁的小房间里,却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一切都已不同。
他还是太急了,急着摆脱那日渐衰落的国公府,以至于在沈襄面前露了破绽。
好在他赌对了,沈襄同他是一类人,极度的自负,又有些莫名的良善,只是他纪瑜林这六十年官场可不是混过来的。
塑造一个早慧的,辛酸的,习惯算计却知恩图报的孩子形象,再潜移默化地恢复前世模样,任谁都会觉得是沈襄所教,而非神鬼之论。
他有能力让沈襄自己都是这般认为。
当年纪瑜林从一介探花爬到内阁首辅,其间多少风霜雪雨不为人知,自是不惧任何算计,怕只怕栽在这“妖孽夺舍”上头,若是此事大白,可没人管一条孤魂野鬼有什么辉煌过往。
自嘲一笑,偏头打量四周格局,他却是挑了挑眉。
这东厢摆设严谨,看着也颇清冷,若是寻常孩童必定心中惴惴,压抑不安,贾环心下了然,这是沈襄的第一关。
三岁看到老,人的心性是天生的。五岁那年他掐着日子设了连环计让几个庶兄为了帝师弟子席位争天抢地,丑态毕现。自己却入了祖父门庭,后拜了帝师,几番筹谋,一举成了关门弟子,这便是他与生俱来的,谋。
善谋者善弈,善弈者,胸有沟壑,隐忍自持。
这些考验,却是试探小孩子的。
贾环浅笑,自褪了衣衫挂好,蒙被过颈,闭上眼,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
早膳很好,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除去主人家偏爱的素淡面食,还特地放了几样甜点并一碗白燕窝。
倒是贾环思量一会儿,心下觉着应该示弱一把,丰富他不受宠又强作骄傲的庶子形象。
他先是盯着碗看了看,又僵了一下,再小心翼翼对沈襄道:“可以撤了燕窝么?”
沈襄放下筷子,看向他。
贾环撇过头去,不过耳根有点红,故意大声道:“姨娘说了,燕窝有什么好的,黏腻腻的,还是鸟口水,脏死了!”
沈襄皱起的眉头略松,心中也不由软了下来,道:“既不喜欢,便撤了,只是下次莫要在膳桌旁喊叫。”
贾环心中一噎,面上却红通通强作镇静,那模样可爱极了,惹得老管家并两个小丫环偷笑。
低头默默喝粥的贾环唇角上扬,接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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