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旧刀·忘情剑-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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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秘微笑浮于嘴角，连山先生似乎揭开了最后的面纱。
　　他的步履稳健，他的目的也十分明确。
　　他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剑神叶忘情，刀仙风神秀，悬剑顾惜音，这样的绝代人杰，在巅峰三易的算计与交锋之中，是为棋子，亦或棋手？
　　地宫已明朗，幽深之韵律此消彼长，连山先生也踏入叶忘情所往之方向。
　　那里，是墓穴核心，也是此刻萧太师所在的地方。
　　风雪袭宫门，朱红改颜色。
　　一片白，一息冷，肃杀死气渐渐弥漫。
　　铃声已近了。
　　那似乎充满生机般活跃，却又分明有些幽冷。似乎在生死间跳跃，在阴阳间转化。
　　连山先生走进宫殿，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发现叶忘情的身影已消失在远处。
　　他并没有跟上去，此时他的目光已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侠刀！
　　一任侠刀古天青，寒夜温酒酬知己！
　　古天青在温酒。
　　温的是三十年陈酒！
　　此刻不是夜，却已寒如霜。
　　他的神情专注而有魅力，酒尚未温好，他的人便不动如山。
　　连山微微蹙眉，古天青虽然在他品评之下，列为天下第一，但在他的眼里，只在武功，而非计谋。
　　然而此刻，他却正好挡在他的路上，岂非古怪？
　　昔日盘龙顶一役，他固然知道古天青亦曾在洞中温酒以酬风神秀，但这一刻，他在此温酒，又是为的谁？
　　剑神——叶忘情？然而他已走远。
　　莫非还是风神秀？可风神秀虽在此间，但他还未找到。
　　如此算来，他好像只在等待自己。
　　就在此时，古天青忽然抬头，好像只在这一刻，他认真专注的神色才淡了。
　　“先生远来辛苦，古某人唯以酒相赠聊表心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飞雪煮酒论敌手

　　古天青略带着几分怅惘叹息着，以他的江湖身份和地位，却偏偏与同样声名显赫，地处超然的连山先生，似乎有些不对付。
　　天下人，很多都对武帝的宝藏有兴趣。萧八绝如是，昔日的剑雨楼之主顾南枫亦如是。
　　天底下，又有多少人会在惊世财宝面前不改颜色呢？只可惜，古天青偏偏又是江湖中唯一一个对武帝墓了解的人。
　　故而从某个角度来讲，任何一个踏入地宫中的人，都可算是他的敌人。甚至，若风神秀也对这宝藏感兴趣，那也便是敌人。幸而，风神秀是个纯粹的江湖人，这是他的幸运，也是古天青的幸运。
　　飞雪，微光，酒香。
　　但在此刻的连山看来，却是极度危险之时刻。因为他知道，古天青低眉温酒之时，就是他最强的时刻。
　　因为这一刻，他的意志只在于一点，此刻的他，若是出刀，必是至强一刀。侠刀被他称为天下第一人，他的刀法，更比风神秀这位南悬剑之首还要更强。
　　温酒的侠刀，本就是混元一体，全无破绽的。
　　连山的心中早有这个论断，但此刻的他，已不得不走上前去。
　　若要在侠刀古天青面前不失先机，那就只有一个法子。
　　喝酒。喝他的酒。
　　酒尽的那一刻，他虽有妙绝天下之能，却也必将由盛而衰。
　　那时既是他最强一刻，也是他最弱一刻。
　　所以连山饮酒。
　　“先生此来何为？”
　　“为名？”
　　连山先生此刻已饮一杯，然而古天青一问一答却不由令他一笑。
　　“何为名？”他问道。
　　古天青目光灼灼，慨然道：“所谓名者，仗剑高歌倚天卧，踏雪扶风听雨眠。江湖中，太多人追逐名声，名声带来身份地位，带来天下人的敬仰。但名声同样累人，所以昔日天刀遁世，魔剑退隐，古某也与酒为伴。十年前，先生消失于南山之巅，古某还以为你已退出江湖了。但以连山数十年品评天下高手而无人质疑，名声绝非先生所需。”
　　连山大笑，古天青此语不仅丝毫未错，简直如他腹中之虫，对他之了解，绝非泛泛。于他而言，江湖中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那你是为财？”
　　古天青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连山，只是他在问出的刹那间，就已摇了摇头。财富固然是天下人所求，然而以他对连山先生的了解，财富又怎么吸引得了如此人物？
　　连山先生默默饮酒，古天青一遍又一遍的不知是自问，还是问他，名，利，财，权，武功，美人，他都不需要了。
　　那他需要的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古天青忽然扬眉一笑。
　　“看来先生所求，不过敌手而已！”
　　听到这一句话，连山先生平静的脸终于起了波澜。
　　“如今的古兄，的确已够资格作为连山的敌手了！”
　　古天青微微一笑，道：“听先生的意思，一杯酒前，被先生视为敌手的，不是古某，而是另有其人。不如，就由我来，指出几个可堪为先生敌手之人。”
　　连山先生此刻的神色已有些凝重，既然古天青已被他是为敌手，那他口中的人，分量亦不会轻。
　　“听雪楼上代楼主庄无道，五岁学剑，十二年剑成，杀北漠狼剑于龙城，又一年，刺狼主座下第一高手哥舒刀于剑下，威震天下，此后三十年，论剑江湖未逢敌手，古某十年之前与他论道白山，已知他已入无剑之境界！不知此人可否为先生之敌？”
　　无剑之境界非同小可，以连山这么多来对江湖中人的分析，数百年来，于剑道一途，到此境界者，至多不过十指之数。他的确已可算是他的敌手。
　　然而连山却在古天青停顿的时候摇了摇头，他说道：“庄无道少年成名，江湖中人人皆知。可正因此，他受剑尊之名所累，数十年来，不知有多少成名剑客于白山剑池之下，与庄无道论剑，他也已厌倦江湖纷争。故而十五年前，他就已自封于听雪楼，终此一生，再不入江湖。他有与连山相媲之实力，却无与连山为敌之动机。如何为连山之敌？”
　　古天青已笑了，庄无道的确受名声所累，但以他真正不愿出山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黄河之畔另一座楼的主人而已。不爱江山，不爱名声，这样的人本就不多，本就不该成为连山的敌人。
　　继而他饮下壶中酒，又说出一个名字。
　　“还珠楼主又如何？”
　　还珠楼主？连山先生微微一笑，十二重楼之中，还珠楼才是真正超然于世外，轻易不可入江湖。
　　“蜀中还珠，一剑飞仙。古兄视还珠楼主为绝顶，连山深以为然。然而，还珠楼主以剑为友，虽为绝顶，却非吾之敌手。”
　　古天青不由得颔首，还珠楼主比之剑尊庄无道来说，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当今江湖，绝大多数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自然更无可能是连山之敌手。
　　就在此时，古天青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笑意。
　　“‘夫天下奇英者，南领神秀，北极余音，西城一剑客，并立于世，遂成豪杰’。”古天青低吟一句，继而问道，“这一句话，是周老夫子在洛阳观星台所言。以古某来看，其中至少描写了三个人。不知先生可知？”
　　连山先生眸中有光芒闪过，这一句话，出自周易之手，但他更知道，这一句话，萧八绝也说过。
　　这一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天下间可称为奇才者，只有南神秀，北余音，西剑客。而以他的见闻，以及当今武林中的各式人物，此三者不难猜测。
　　其中的南领神秀，便是武林中南悬剑之首，昔日之江东醉刀，今日之绝顶刀仙——风神秀！
　　至于北地余音，想必就是北悬剑首顾惜音此子了。他的名声，威望日高，已渐渐有中原领袖之姿。
　　还有西城一剑客。昔日蜀中以还珠楼与唐门为首，还珠楼主可称绝世剑客，而在月前还珠楼论剑，他已亲口说出，当今剑客，老一辈已渐衰弱，年轻一辈中，能执剑道之牛耳者，唯有剑神！
　　剑神叶忘情！
　　他们三个，是否可算自己的敌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风中残铃

　　古天青忽然笑了，此三人无论是武功，名声，机智，都已隐隐冠盖当世江湖，又怎算不上是这位连山先生的对手呢。
　　然而连山却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思考着。显然在他看来，南神秀，北余音，西剑客，虽勉强可称为他的敌手，却好像无法令他全力算计。
　　因为在他的眼里，真正能作为他的敌手的，只有两个人。
　　其中之一，正是楚国萧八绝。
　　而另一位，乃是学宫之主，周老夫子。
　　他的想法本无错。只可惜他还是漏算了一点。
　　雪依旧下着，古天青与连山二人依旧饮酒。
　　忽然间，连山的神色一动。一缕轻柔而美妙的声音陡然间在这小小的席间传来。
　　这声音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他忽然想起，就在一刻钟之前，他还听到过这种声音。
　　是铃声！
　　然后，连山先生心中忽生警觉，他一抬眼，正巧看到一抹神秘莫测之微笑。
　　古天青饮酒又微笑，他的笑容自然而又有些古怪。
　　飞雪中，连山先生正要起身，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又停住了。因为这时他又见到两个人，两个年轻人。
　　风神秀的神情透着几丝无趣，他的青衣飞扬，他的人却在风雪中片雪不沾。
　　连山先生终于动容。他本已想象出风神秀此子的武功造诣的确是世间罕见，他在短短几年之间，就已媲美江湖中成名数十年之绝顶高手，他的刀法，几已出神入化。而今日亲眼之所见，他才知道，他还是小瞧了他。单凭这一分无痕轻功，就已是举世无双。那他的刀法，也必然和这轻功一样独步武林，也许就连眼前这一位侠刀，也不一定能在刀法上胜过他。
　　而等他看到风雪中那道坚韧的白影之时，他的心里，又泛起一分真正的凉意。
　　叶忘情就在这，他什么时候出现的，连山并不知道，甚至他方才有没有走，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的剑法，至败蜀中飞剑还珠与剑宗独孤之后，几可称之为天下第一，丝毫不在风神秀之下。而他，偏偏又在自己的身侧。
　　直到这一刻，连山先生才彻彻底底明白，自己的推算已完全在别人的谋划之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萧八绝。萧八绝已深入这片古墓地宫之中，既然风神秀他们会想到在此处等他，那么又有谁去对付萧八绝？
　　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个神奇的念头，连山的神色一变，脱口说道：“你不是古天青？”
　　古天青微微一笑，然而这一刻，他的笑，已有些柔和了。
　　这笑声已分明就是女人的笑声。
　　在下一刻，“古天青”终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然而连山却看得有些痴了。
　　“天香楼？陆三小姐？”
　　这个女人，赫然就是天香楼的少楼主，陆葳蕤，陆三小姐。
　　连山忽然间叹息一声，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了许多。为什么幽梦楼的态度一直不明朗，为什么叶忘情能够出入听雪楼，为什么玄鼎山庄风神秀和叶忘情两个人会一起出场？
　　萧八绝的身边，一直都有个人。而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一位陆三小姐。
　　一个本该消失的人。
　　“昔日东海天香楼，宁疏影和聂观雪两个人，本该死在霸剑与剑宗的剑下，如今看来，是被陆姑娘所救。我好奇的是，你是如何发现我会与你们为敌的？”
　　陆葳蕤只是微笑，而风神秀却已走的近了。
　　他说道：“很多事，巧合之下，才有破绽。聂观雪前辈要去找宁疏影，这一讯息，江湖上知道的人绝不多。甚至可以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而已另一个，就是你。”
　　连山蹙眉道：“我虽然知道他会去天香楼，但这种时刻，我又怎会通知剑宗等人前去东海。两位高手，总比一位要难对付得多。”
　　陆葳蕤道：“那只不过是因为天香楼的人告诉过你，每一任天香楼主，在武功大成之时，都有个罩门，那就是她曾经的恋人。”
　　“功力越强，反噬越强。”
　　连山先生承认了，既然聂观雪和宁疏影真的未死，那这一消息也算准确。
　　而就在这个时候，风神秀忽然又说了一条消息。而这一消息，才真正令他有些心惊肉跳之感。
　　“其实，剑雨楼的顾南枫，顾前辈，也是你杀的吧。”
　　“江湖中略有些见识的人物都会觉得，这一件案子，该是萧八绝所为。但以顾前辈的智慧，又怎会轻易落入萧八绝的陷阱之中。他既然有心夺取武帝宝藏，即使是与他同享那几分钥匙的人合作，也更该有十二分之小心。就比如幽梦楼主洛轻烟一般。而他分明又在一年之前就死了。连山先生觉得，谁会是真正的凶手？”
　　连山先生不由点头，风神秀的这番推理，倒也像模像样，顾南枫也算是一代人杰，哪有这么容易死？
　　“他的死，自然是由熟识之人所为。”连山先生亦得出这一个结论。
　　“剑雨楼主的熟人并不多，而先生恰恰是其中之一。”
　　陆葳蕤的声音平淡，却透露着一股肯定。
　　连山先生抚掌大笑，他发现，陆葳蕤这个女子，才是他真正的敌手。
　　“连山先生，你已出局了！”
　　他也笑了，笑得不知是满足，还是遗憾。
　　“陆姑娘，真是令我心服口服。但是，我是否出局了，却不是三位说了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冷漠的声音在连山先生的身后响起。
　　“幽梦楼的人已不会来了。”
　　连山先生的眉眼终于透出冷色。他回过头，望着那比冰雪还冷的剑神。
　　继而，他终于出手了。
　　而这一刻，在离此不远处，三道人影正相对而立。
　　其中一个，正是方才与叶忘情分道扬镳的幽梦楼主洛轻烟！
　　而在她的对面，两人一笛一剑并立。
　　此二人，正是玉笛飞声温飞卿，江东剑痴陆别离！
　　铃声悠扬，飞雪飘然。剑意与剑，一触即发。

　　第一百一十三章：洛神赋

　　“你们要阻我？”
　　一向冷艳的洛轻烟此刻不由失了颜色，她万万想不到，在这紧要关头，居然是这两位拦住了她。
　　温飞卿！陆别离！
　　若是换了别人来，她绝不会如此生气，如此愤怒。但是却偏偏是这两个人。她曾经喜欢过，或是一直喜欢着的人。
　　温飞卿号称玉笛飞声，以温润儒雅著称于世，此刻的他，依旧是儒雅文人的模样，但他看着洛轻烟的一双眸子里，却不免有了几分神伤。
　　他一直知道洛轻烟的想法。
　　他一直知道她的野心。
　　像洛轻烟这样的绝色女子，又岂会为了一篇简单的武林秘籍而与虎谋皮呢？
　　以她的自傲与智慧，又岂会创造不出可与洛神赋媲美之绝学？紫气天罗又何曾不是江湖上乘之武学？她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此。
　　她的目的，在于这里的宝藏与财富。
　　温飞卿本想成全她，十多年来，他本就已成为这位幽梦楼主的影子了。
　　可是陆别离不一样。他已承受十年相思之苦。他感觉得到，洛轻烟对他的情意，也理解，温飞卿与洛轻烟的感情。
　　十年守候，总要比十年离别来得珍贵。但他更明白，在野心之下，守候与离别，都已失去了价值。
　　飞雪。
　　雪冷。风冷。但他的心却有些暖。
　　洛轻烟分明见到一缕光，剑光。
　　陆别离终于出剑。
　　她出离愤怒，怒而发笑。但她的动作却淡如远山之云。
　　一帘幽梦玉生烟！
　　剑意亦无法撕裂的梦境。悲伤亦无法褪去的深爱。
　　陆别离岂非是在求死？
　　但在这一刻，风雪中一声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