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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纪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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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惜静默片刻,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又补充道:“她亦在乎,比任何人都在乎。”
颜惜说完笑了笑,“惜心意已到,便不再打扰云兄,告辞。”话落轻袍缓带长袖一摆,已自顾离去。
云舒凝视着他离去的身影半晌后,合上了手中的礼盒,走向院门。
在离院门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一个藕荷的人影倏然悄无声息的闪了出来。
云舒被这突然而至的身影惊了一惊,“莲生,你怎么在这?”
云翎直接拉了他衣袖,将他往另外的方向带,“走,跟我走!”
云舒道:“去哪里?”
云翎头也不回地答:“去江南,就你跟我。”
云舒默了默,看了一眼屋里红色的烛光,想起一日草的事,道:“现在还不行。”
云翎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便见到那屋里的烛光明亮,贴着喜字的窗纸上依稀映出一个罩着红盖头的新妇身影,心中大悲,道:“你不肯跟我走,是因为她?”
云舒沉默不语,云翎又去拉他。两人推搡了半天,引来新房中下人出门查看,云翎将那些下人喝走,直定定看着云舒,问:“你真不肯跟我走?”
云舒转过身去,低低咳嗽了两声,道:“莲生,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要跟锦若薇……”
“你还要我等什么?”云翎截住他的话,“等你们洞房花烛,等你们春宵一刻,等你们你侬我侬,你才会再来找我吗?”
云翎咬着嘴唇,向后退了几步,“哥,我已经不再是你最重要的人了吗?”
云舒搭上她的手臂,摇头道:“莲生,我不会……”云翎却不等他讲完,推开他的手,哑然笑了几声,旋即转身,踉踉跄跄的跑远。
暮霭深深,云舒站在墨色的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第六十七话 玉笛抚心
红烛高燃,新房的屋子里满天满地的喜色。可屋内的气氛却怪异的很。
锦若薇坐在桌前,头上并未盖着大红喜帕,正看得临窗而靠的那个阴郁身影。
案几旁烛火闪烁,照着那人的脸明暗不定——不是新郎官云舒,而是云霄阁主云过尽。
云过尽盯着她,一双虎目有着寻常上位者的精干威严,“锦掌门,我已做到对你的承诺,那你的承诺也该今日兑现。”
锦若薇垂首道:“是,我自然不敢忘。”话毕拔下头上的金簪,放至手心。那簪子是个步摇的花样,簪头做成风铃花的模样,花朵下垂着两串细细的流苏,华丽而精致。
簪子再美也激不起云过尽的兴致,云霄阁主冷冷的扫过那金簪,道:“我要的是一日草,你拿这簪子作什么?”
锦若薇指指簪子,道:“阁主莫急,一日草就在这其中。”
云过尽拧起眉头,道:“说什么笑话,这簪子那么小,如何会藏得住一颗草!”
锦若薇仰起脸,道:“坤岭一日草早已因为武林纷争毁之殆尽,阁主还不知道吗?”
云过尽脸色微变,道:“你们坤岭不是说还有这世上的最后一棵吗?难不成这是个玩笑!”
“不错,我们是说过还保留的最后一棵,可我从未说是长大了的成草!”锦若薇双眉微颦,道:“若是长大了的成草,凭那三大门派的能力,对坤岭地毯式的搜索了数遍,早该寻到拿走,如何会保存到现在,由得我双手奉给阁主呢!”
云过尽默了默,旋即想通,“那你的意思是,那簪子里头是一日草的……”
“是!”锦若薇扬了扬手中的金簪,道:“这里头便是一日草的草籽。”话落她握住那金簪,捏住风铃花轻巧一掰,一粒如绿豆大小的褐色草籽便滚落至手心。
云过尽目光凝在那草籽上,问:“那如何栽培养大?”
“这个阁主勿需担心,我自有办法细心栽下好好培养,定会顺利长成成草。”锦若薇一向恭敬的脸上浮起复杂的意味:“草籽长成成草,时间需要九九八十一天,而这天下懂得栽种一日草之道的,从来只有坤岭每任掌门,说穿了,这世上懂得栽培这一日草的,也就只有儿媳我一人。所以还请阁主遵守我们的约定,不然,万一我哪天或者坤岭哪天出事了,我分心无暇顾草,阁主就别怪我育草不力。”
言毕,她转过脸,正对云过尽扬起一抹恭顺柔婉地笑。
“好巧的心思!不愧是锦无忌的女儿!”云过尽目光利如鹰鹫,他眯起眼,冷哼一声,道:“好!我便依了你。”
锦若薇秀美的脸挂着温顺的笑:“多谢阁主,那儿媳……”话至一半,一只手如铁钳般疾电伸出,牢牢扣紧了她的下颚,只这一瞬,她的身体也如同一并被箍住了一般,唯剩一双杏眼正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云霄阁主。
云过尽眸光如深冬冰霜,右手紧捏着锦若薇下颚,逼得她的嘴不能抗拒的微微张开:“本来我不想如此,可你今晚的行为提醒了我。为了让你更专心的栽培一日草,也为了让我能更安心,”他自身侧摸过一个药瓶,往锦若薇嘴里倒去:“本座要给你喂点东西才成。”
锦若薇仓皇张大眼,奈何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云过尽将那一瓶清苦的液体全灌了进去。
云过尽松开手,看着眼前呛到咳嗽不止的锦若薇,露出一丝快意的笑,“锦掌门,这也非什么剧毒,不过是一种小小的春药罢了!只要你用心替我培育这一日草,我便定期给你缓解之药,等这草顺利长成,本座不仅给你解药,还保证你坤岭一世无忧……”说至此处,云过尽笑容愈发明显,“可若你有什么其他想法,我便让你毒发攻心,送你去下人房内供人玩乐,再接着便告知天下,堂堂坤岭掌门行为放荡与下人私通做尽苟且之事,呵,届时你身败名裂我再一纸休书将你送回坤岭。”
锦若薇娇俏的脸渐渐白了起来,再装不出恭敬柔顺的模样,怒道:“你堂堂一派之主,怎么这么歹毒!”
“歹毒?”云过尽目光霍然一冷:“更狠毒的事你还没见过呢?若不是你爹当年的狠毒手段,我又何来今日?”
锦若薇不明其中之事,“我爹?我爹怎么了?”
云过尽猛然掀起台布,桌上摆放的物件东西全部随着台布兵兵当当摔倒地上:“若不是你爹,我又怎会犯下大错,和她天人永隔二十余年!”
锦若薇惶恐地摇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云过尽面色如同暴雨中的海面,翻滚着可怖的浪潮,他逼近一步,盯着锦若薇,一字一顿道:“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赎罪就好。”
锦若薇强装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下去,她颤抖着缩了缩身子。
云过尽满意地看了一眼锦若薇,转身离去。
锦若薇瘫软在床上,直到房中又走进一人,她这才从回过神来,抬头看去。
大红喜烛明亮耀眼,衬托着房中处处大红之物,逼得锦若薇眼睛一片昏花,加之方才被云过尽那般欺辱胁迫,脑里早已乱成一团。直到那人清清朗朗走进了,一颗心才骤然莫名的缓和了下去。
满天满地朱红之中,他一身清清幽幽的雪白衣衫,便这样格格不入,又轻逸出尘的踱步进来,怀抱着一枝纯白玉兰花,神情高远而平和。
他挨着桌子旁的椅子坐下去,说:“我会给你解药。”
锦若薇一怔,“方才你都听到了?”
云舒颔首,道:“抱歉,为难你了。”
锦若薇一愣,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云舒道:“所以你放心,待你把一日草栽种好给我之时,我便给你解药。之后,我不会再为难你。”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眼神清冷的如冬日里的脉脉山泉,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锦若薇方才被惊吓的心慢慢缓和下来,她试探地问:“如果我到时候要走呢?”
云舒的声音无波无澜:“栽出一日草后,你是要自由还是留下,都依你自己,如果你要走,我自会送你安全离开。不管你是去还是留,我都会依照合约承诺,保证坤岭的安全。”
锦若薇愣了一愣,心底生出一丝感激,转念看看四周,红烛高燃,罗帐半启,帐帘上绣着鸳鸯戏水颈项相交,锦被上撒着花生红枣一干果仁,她这才记起来今日是她与他的洞房之夜,脸不由红了一红。她从未经历过此事,不由小心翼翼瞅瞅云舒,虽然在坤岭的时候已下定决心,为了家族献身于一个陌生人,可是事到眼前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便期期艾艾道:“那今晚我们……”
“这只是一个交易,你勿需有太多负担。”云舒起身,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看了看窗外深深的夜,道:“今晚你便在这安歇,我去书房。”话毕,脚步一转,就向门外走去。
锦若薇惊愕的看着他的背影,在即将踏上门槛的那刹那,云舒又转回身,看了她一眼,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记住,不要伤害莲生。”
云翎在云霄阁内来来回回兜了几圈后,又回到自己的院落,直到走进莲花潭。
她屏退了全部下人,这孤寂空旷的庭院,而今只剩这满园的莲花,衬着那青绿如翡翠玉盘一般的莲叶,成片在月下摇曳生姿,在夜色中迷离辗转着幽幽芳香。
云翎靠着墙根,任由悲哀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上,倏然忆起那日,大雨如注的凉亭内,她在被亲生母亲羞辱后伏在他怀中哀切,他抚着她的发说:“莲生,不管怎样,你还有我……”
那日那话,如此坚定。然而待到今日,却像是一个笑话。
忆起这一幕,云翎骤然笑出声,“而今我独坐莲花田空对长灯孤身一人,而你洞房花烛喜乐盈盈对影成双……我哪里还有你,你已经成了别人的……”
她凝视了花海一眼,指住了水潭里的花轻笑:“你看,这些花全都是你两年前为我栽下的,每一株我都尽心尽力护着,不敢有任何闪失……可如今,你有了其她人,你不要我了……我……我还留着这些花做什么?”
……
她将这话重复几遍,终于放声大笑,话落伸手拎起了一旁的花锄,跳入水潭中,发狠朝着莲田内锄去,锄头经过,花枝纷纷倒下,花瓣簌簌凋零,而她不管不顾,兀自在那里大笑不止。
她笑着笑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听着似笑,又似压抑的呜咽。
暗夜沉沉凉风掠过,扬起满地的莲花瓣随风而舞,空旷的庭院中,藕荷衣的少女神色悲凉地立于花海之中,绯红裙裾迎风飞舞,乌黑青丝凌乱飘扬,合着漫天纷飞的粉红花瓣,犹似半睡半醒之间,偶然瞥到的一个空灵却破碎的梦境。
正当低沉之时,晚风携裹着一阵笛音悠悠飘来;那悦耳动听的笛音不知从何处传出,时缓时急,音色清亮深远,音韵舒缓柔转;婉转飘渺不绝如缕;宛若天籁。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云翎起先没注意,可那笛声如泣如诉、绵绵连连的吹奏过来,抒情绕耳,似是借笛音向她表达什么,待她终于反应过来之时,细细品了去,便发现这静夜笛声,出自真切关心的心扉,它在这莲花庭院蔓延开来,萦绕着无限的遐思和牵念;又如脉脉清风,安定心神抚慰思绪,令人神灵一静。
云翎默立听了半晌,渐渐领悟吹笛之人的心意,她不知不觉慢下了手中动作,露出一丝释然。她静默良久,终于松开了那花锄,朝着虚空之中招了招手,喊了一句:“多谢!”头也不回迈出莲花潭,走入房内。
云翎走后不久,花田旁的一株高大香樟树上,一抹碧色的身影正斜斜坐于树冠之中,见云翎离去,他止住了唇畔的笛音,于黑暗里微微一笑,灯火照耀下,一丝光亮透过阴暗枝桠投到他深邃的眸中,那双眸子瞬间犹如星光掠影,熠熠生辉。他慢条斯理收回玉笛,自树梢飘身而落,尘埃不惊。
☆、第六十八话 纹龙玉佩
夜已深,颜惜从栖梧苑回来,正准备就寝,颜葵却递上来一张信笺,压低了声音道:“素年的密信,刚刚收到。”
颜惜将信握在手中,朝院子那侧瞟了一眼,道:“我爹不知道吧?”
颜葵摇摇头道:“放心,老爷不知道,今晚他喝高了。”
颜惜颔首,挨着矮几坐了下来。
房内烛火通明,颜惜展开了那信,白纸黑字,只有简短的几句话,颜惜的眼睛快速的扫了过去,却在最后一行上骤然顿住,有震惊瞬间在深潭般的眸子里扩散开来。
静立旁的颜葵本没想偷看,可一留意到自家主子这蹊跷的神色,不由好奇心突起,朝信瞟了过去,可就在眼光刚窥探到两个字时,颜惜察觉到他的举动,霍然回首,眼神似刀锋一样从他身上凌厉刮过:“看什么看!”
颜葵从未见自家主子这般疾言厉色,心下一慌,道:“我不小心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颜惜不再理他,快速将信笺折起,就着那火光将信烧成了灰烬。他怔怔瞧着桌上残留的灰烬,似是陷入了思量之中,表情似错愕,又似不安,颜葵跟了他这么久,从来只见他春风和煦从容镇定的模样,何曾见过他这个表情?想起方才他的森然怒容,不由心有余悸,更加好奇这信里写的是什么。纳闷后他回想起方才信中瞟到的两个字眼。
——火娃?
那两个字眼是火娃,可火娃是什么?他完全想不通透。
正在沮丧之时,却见颜惜已经起身,向门外走去。
他不由问道:“这深更半夜,你去哪?”
颜惜头也不回地道:“栖梧苑。”
夜半时分,颜惜站在栖梧苑门口,开门的紫衣愣了一愣,道:“这么晚了,颜少主所为何事?”
颜惜道:“你们家小姐呢?”
紫衣道:“小姐不在,方才她说有急事,不顾奴婢们阻拦,留了张字条给阁主,然后匆匆下了山去。”
颜惜问:“什么事这么急,半夜还下山?”
紫衣摇摇头,道:“小姐没交代,我们也不好多问。”
颜惜沉吟半晌,道:“好,我知道了。”也不再多问,径直向着出云霄阁大门的路走去。
云翎走到山脚之时,夜色还是一片深深的漆黑。
她回头望了一眼高耸的山顶,巍峨苍茫的群山,除开山巅之间云霄阁的一星半点亮光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也好,看不见人家花颜玉貌挑盖头,看不见人家喜烛成双交杯酒——这对于一个爱用鸵鸟政策的人来说,实为一个躲避伤心的法子。
压住心头的酸楚,云翎摸摸腰间的那枚重要物件,暗道一声:“你来的也真是及时,好歹给了我一个缘由下山避开他们。”
话刚落地,云翎眉头一皱,便看到前方两个人影。左边人缓缓转过身来,带着熟悉的清朗之音,道:“翎儿,好生巧啊。”
云翎脚步顿住,脱口而出:“颜惜!”
颜惜悠悠走上前,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这么晚了,去哪里?”
云翎惊愕地瞧着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山上呆的有些闷,下山透透气。”颜惜答完,问:“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深更半夜的何故要下山?”
云翎掏出腰间的东西,往颜惜面前一递,苦恼道:“李承序这人丢三落四的,居然把调动两万亲卫的虎符落在我这了!好在他昨来信说他就在横镇附近的许城,我得赶紧给他送过去!”
颜惜笑笑,没说关系重大的虎符之事,反而说了一句细微末节的小事:“他的信倒是积极。”
一旁的颜葵立马接嘴,“可不是,听阁里的人说小王爷三天一情书,五天一礼物的,东西源源不断地送向云霄阁,拼命地博云小姐的欢心。”
云翎立刻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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