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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纪事-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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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序瞪她一眼,将她指尖用力捏了下,几滴鲜红的血滴到帕子上,殷殷如红梅。
李承序攥着帕子打开了门,将帕子丢了出去,那几个嬷嬷接住后,围着帕子嗤嗤笑起来,脸上均挂着狎昵的神色。
这是……伪装落红吗?……
云翎脸刷的红了个透,待嬷嬷们退下去后,她明明极不好意思,却非要强自辩解道:“就算是这样,你也可以割破自己的手啊,一个大老爷们怎能拿女人开刀?”
李承序摊开纤纤玉指,在阳光下翻来覆去的欣赏,像是端详着一件稀世珍宝,“本王如此完美无暇的肌肤,怎能留下一丝半点伤疤!”
云翎:“……”
“好啦好啦,有事跟你说。”李承序收回了手,拉着云翎进屋,关紧了门窗后,轻声道:“墨莲昨天太后已经赏下来了,我会尽快派人送回云霄阁。”
云翎道了句谢。
李承序嘻嘻一笑,“不谢!亲亲王妃快点陪本王用膳才是正事,再磨蹭,你夫君就要饿死了。”他的夫君二字讲起来自然而然,半分做作感也没有。
“等下,我还没梳洗呢!”
李承序拍拍手,几个侍女应声而入,团团围住了她,有端水递毛巾的,有替她换衣换鞋的,还有替她绾发梳妆的……云翎就由着丫头们盘弄自己,反正对于梳妆打扮这种事,她也不怎么懂。
而小王爷在一旁等着,虽然偶尔催促她,但表情没有半点不耐。他斜靠在软榻上,看着丫鬟们替她绾发簪花描眉点黛。兴致好时,偶尔也插一两句嘴,譬如提意见说这个步摇比较好看,或那个镯子合适她。但他的意见往往同云翎截然相反,因为他中意的是华丽宫廷风,而云翎是素雅秀致风。末了两人意见相持不下,小王爷便一步冲上来,拈起他中意的那串宝石菱花步摇,直接戴上了云翎的鬓旁。
步摇戴得有些歪,他伸手调整了一下,完工后得意地夸道:“本王就说嘛,这个步摇最好看!”波光一转,向身边的侍女道:“是不是啊?”
侍女们扑哧笑起来,皆答是,李承序面上得意神色更浓。
云翎懒得跟他争执,也就随了他去。
小王爷见自己的王妃不反驳,这才满意的拉着她一道去用膳。
☆、第一百二十四话 北燕奚氏
冬日的京郊,景色萧瑟。与之相对的城郊寒竹寺外,香火依旧鼎沸,香客来往不绝。
一个身影远远从熙攘的人群中走出,他步履极快,轻盈得似踏在云朵之上。一袭似雪白衫纤尘不染,明明是略显灰暗的阴天,可他所到之处,这尘世便立时辉映得明亮几分。
他行至人迹稀少的寒竹寺后院,似在寻找什么,却一无所获。他退出后院,绕着院外的枫树林走了半圈,蓦地站定脚步。
他在一棵枫树下立住,冷冷道:“出来!”
满林枫叶红如四月繁花,树林枝梢摇曳间,几个雪色人影自四周枫树上齐齐跃下。
“一,二,三,四,五……”白衣公子瞥了不速之客们一眼,又道:“东南方位的两个,西南方的一个,出来。”
果不其然,东南角的茂密枫林中飘出两个雪色身影,加上先前的五个人,七个人一起立在了云舒面前,这七人穿着甚是古怪,浑身白袍包裹的严严实实,袖子极大,头戴雪色风帽,帽檐处皆插了一根长长的雪白翎羽,绝非大周人的装扮,却也并不像其他少数民族。几人站定之后,西南方“啪啪啪”几声掌声响起,一抹白色身影如同一只展翼的雪色大鸟般,轻飘飘自树林深处而出,堪堪立在七人中央,显然是那七人的首领。那人笑起来,用一种专注的神色端详着云舒,面带赞许地拍了拍手掌,道:“莲初公子不愧是传说中的天人九指,老朽一干人再怎办刻意屏住呼吸,你都察觉得一清二楚。”
云舒斜睇他一眼,有些意外。为首那人方才飞身而来时,踏叶不落形过无痕,落地之时悄无声息,仅凭这轻功步法,便知绝对是个内家高手,却不料他竟是这样桑榆暮年的老者。
“你是何人,来有何事?”云舒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收回去,并没有因为老人的赞美而客气几分,他的心思都在寻找龙丹的线索之上,此番他来寒山寺便是这个目的。
那老者约莫七十来岁,身形虽略显削瘦,一双浑浊的眼神却溢满精干之光,他并不在意云舒不屑的态度,不卑不亢道:“老朽一干人来自北燕白凰族,寻找家族继任主人,公子可以称呼我为老和。”
“与我无关。”云舒言简意赅,举步便走。
“与公子有关。”老和道:“公子本姓奚,而我们北燕白凰一族亦姓奚,即北燕奚氏。”
北燕,位于大周北部,建朝已有两百余年。与大周的人治不同,北燕国内,君民上下奉行的是宗教神治,北燕君主自称是神灵转世,君权由神授予才能得到百姓的信服。而北燕奚氏这一族,相传自雪山之巅的神秘神祗,世代以白凤凰为图腾,族人自称流淌着白凰之神的高贵血统,有着非同一般的通灵能力,从而充当了国民与神祗之间的传达者,专司祭祀之职,又称侍神司,深得皇室倚赖。因北燕君民痴迷神灵一说,便对侍奉神灵的奚氏有着根深蒂固的爱戴及信赖,倘若皇族代表的是北燕的王权,那么奚族,则代表的是北燕整个国民的信仰。
因着这层缘由,两百年来,北燕奚氏高居庙堂之上,俨然已经成为除开皇族之外最为显赫的家族,没有之一。
“公子应该听说过我们北燕奚氏。”老何见云舒不为所动,再次将燕北奚氏四个字重复一遍。
“确有所闻。”云舒神色波澜不惊:“但与我无关。”
“公子休要言之过早。”老和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既与落玉公子有关,又怎会与你无关?”
云舒欲迈开的脚步慢了一慢,投到老和脸上的眸光锐疾似光电。
老和从容道:“云霄阁主只是公子你的义父,而你的生父是落玉公子奚落玉。”
他这话不假,云过尽确实只是云舒的养父,云舒真正的父亲是奚落玉,上一辈云霄弟子中的长师兄奚落玉,那个曾经名满武林却无故失踪的传奇男子奚落玉。
云舒淡淡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难不成因为同是奚姓,家父就该同你们北燕奚氏有什么渊源不成?”
“岂止是渊源。落玉公子乃我们奚氏第十二代嫡系子孙,若他在世,则该是这一代的奚氏宗主。”
“堂堂北燕奚氏子孙,怎会变成大周朝人?若家父真是你们白凰族人,出身何等金贵,又岂会由我外公萧别情从荒野里捡回来?”
“这个……一言难尽,”老和面有讪讪之色:“说起来,也算是我们燕北奚氏的一桩往事了。我们白凰族这一代的宗主奚慕霖,也就是落玉公子的父亲,在接任宗主之位前便已育有一子,继位后夫人又怀上了身孕,宗主再得一子,自是高兴之极,按北燕的规矩,奚氏作为侍神一族,自然要留下命格最好,最合适侍奉神灵的嫡系子弟担当未来继承人,故而每添一位直系子弟,奚氏宗主便要当着全族的面,给襁褓中的婴儿算上一卦。不想这位刚出生的小公子的命格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极煞之命,天降不祥,祸族殃国!”
“因着我们奚氏预言从无失错,所有人皆对此命批深信不疑,此命批一出,族人面面相觑,皆产生畏惧之意。为了杜绝小公子给族人乃至国家带来灾祸,族里上下强烈要求将刚出生的小公子处死。可毕竟是自己亲生骨肉,奚宗主哪里舍得,他力排众议,强行留住孩子的性命。但也许真是天命,孩子留下的两个月内,接二连三出了好些大事,一件是燕北大旱,成片土地庄稼颗粒未收,造成百万民众饥荒。其次便是承德寺失火,白凰宗主奚慕霖主持皇家祭祀时大殿无故失火,大火来势汹涌,直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不仅将承德寺烧成灰烬,更烧空两条街,三百条人命葬身滔天火海。不止如此,宗主及北燕王也受了伤。为此朝廷勃然大怒,派了专人去查,可这么大的火却查不出火因,真叫人蹊跷。因着此事实在不好收场,寻不出缘由的白凰族人便将责任推给了小公子,说是天煞带祸,国之灾害,再留不得。朝廷上下得知小公子的命格,一片哗然。燕北王下了圣旨,三天后处死奚氏小公子。接旨后宗主无可奈何,他再怎样权势,也不能同整个朝廷抗衡,奚夫人崩溃大哭,不顾阻拦冲进了王宫,面见圣上太后。她本是太后嫡亲侄女,与圣上乃亲表兄妹,自幼感情极好,见到圣上后伏地痛哭流涕,表示若要杀了她孩儿的性命,便赐她一死。圣上与太后皆乃性情至善之人,怕她绝望下真做出傻事,只得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即留下这孩子的性命,但前提是送出北燕,永生不得踏进北燕疆土一步。”
“事已至此,宗主夫妇还能说什么,尽管再三不舍,仍托人在北燕内寻了个做生意的大周巨富,那商贾黄金万贯,膝下却一无所出,将孩子托付给他,实是再合适不过。此后商贾便带着孩子一起回了大周,不想这商贾在回大周的路上遭到了马贼的洗劫,整个车队全数被马贼屠杀,连小公子的遗体都寻不回了。消息传到奚家,奚夫人哭晕过去,宗主悲恸良久,却无力回天。”
“这事便就这么过去了。又过了好些年,宗主已至知命之年,却仍只有大公子一位子嗣,随着宗主年岁渐高,便打算将宗主之位传位给大公子,事情本已定了下来,却万没料到大公子突然身染瘟疫,不治身亡。而大公子过世前,因着身子薄弱,并未留下任何子嗣,于是奚氏白凰族这一血脉,便就此中断。”
“就在老宗主陷入无后的境地时,突然有一则可靠消息传来,说是当年死于马贼之手的小公子其实并未遭殃,据说他福大命大,被马贼洗劫的那天他睡在马车里,两位嬷嬷的尸身挡住了他,马贼没有发觉,小公子侥幸逃过一劫,然后被路过的好心人抱走。宗主听闻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一为家族有后,二为自己的亲生骨肉尚在人间,他派了好些人手,沿着这个线索继续打听,最后的结果是——当年抱走小公子的人,正是前任云霄阁主萧别情。”
云舒道:“所以你们便认为,家父奚落玉就是你们要找的宗主继承人。”
“是。”老何喟叹一声:“可惜天妒英才,却不想小公子却早已过世……老宗主收到消息后,很是悲痛了一场,好在……”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云舒,浑浊的眼里充满熠熠的期盼:“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小公子虽不在了,可他留下了你,老宗主总算有了寄托……我们奚氏一族有后了!”
一片枫叶落于云舒的白衣之上,云舒指尖拈起,斜阳枫影里他白衣如雪,气质高华,侧面有着清隽的轮廓,他凝神瞧着那绯红霜叶,声音平静如初:“你们奚氏的曲折我听完了,不送。”
“你!”老何右侧一位手下再也按捺不住,“公子你怎地这般无动于衷,你可知我们为了寻你,奔波千里,这一路上没少吃苦头。再说,您不回北燕奚氏还能去哪,那云过尽虽是你义父,可您莫要被他骗了,就是他当年对我们的落玉公子……”
“阿再住口!”话还未完便被打断,老和疾言厉色道:“你忘记老宗主是怎么叮嘱你的了。我们只管找回少宗主就好,云过尽的事,老宗主自有打算!”
两人话中似有玄机,云舒道:“有话就说完,吞吞吐吐作甚?”
那名唤作阿再的手下是个耿直性子,顾不得老和的斥责,道:“此等事属下岂可多言,公子若要知,随我们回北燕奚氏,老宗主自然会当面跟您讲明白。”
云舒瞥了他一眼,神色清冷如深秋月光,却又散发着迫人的气势,那手下禁不住倒退了半步。云舒收回目光道:“我早已说过,北燕奚氏,与我无关。”
“阿再退下,我同公子说话,你插什么嘴。”老和再次瞪了那白衣下属一眼,转头温声向云舒道:“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是我北燕奚氏白凰血脉第十三代嫡系子孙,关系整个白凰族的兴衰存留,怎会无关。”
云舒道:“只凭一面之词,你叫我如何信?再者事情过了这么些年,你们打听的消息,谁知真假?”
老和道:“老朽愚钝,虽没什么才能,但看人一向极准。今日一瞧见公子,便觉得消息定是可靠的。因为公子如今的风姿,同老宗主当年,足有七分相似,简直是我白凰族高贵血统的最好印证。”
他话落从衣襟里掏出一方朱红小锦盒,恭敬地打开来,盒子里头是一枚造型奇异的扳指,老和呈了过去:“这是我们奚氏之宝凤尾戒,注入了我白凰族不传秘术,只有佩戴上他的嫡系子孙,戒指才会产生反应,你若想知道自己是否是我北燕奚族之后,戴上不就知道了?”
云舒瞧也不瞧那戒指,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于我来说,皆无足轻重。”
他话毕,白衣长衫袍角微微一曳,步履已然迈开。
老和疾行几步,追上云舒的步伐,淡然的脸上首次露出急切的神色:“你便是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你父亲。他一辈子远离故土双亲,活的时候于异国他乡孤苦飘零,死的时候客死异乡魂魄无依。你就知他不想念父母,你就知他不思念家乡?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就不想让他九泉之下得到心安?”
云舒脚步顿住,有什么压抑的情绪在他眸中酝酿,良久他转过头来,道:“戒指给我。”
老和毕恭毕敬将锦盒递上,云舒漠然将戒指圈在左手大拇指上,也不知那扳指由什么材质打造而成,通体呈冰晶般的色泽,顶部刻上繁细的花纹,依稀是个凤尾的花案。云舒戴上之后,戒身透明的色泽渐渐产生变化,似有一股蓝色物质在琉璃般的戒身里激荡,那颜色越来越浓郁,到了最后,水色戒指居然化为了孔雀尾羽般的深邃蓝。
老和一干人目不转睛盯着那戒指,旋即几人齐刷刷半跪于地,异口同声的激动道:“见过少宗主!”
云舒澹然一笑,取下戒指放入老和掌心内的盒子里,“已经印证了,家父确是你们奚氏后人。”
他容颜清绝,性子却是一贯的冷淡,除开面对云翎之外鲜少展颜,此番淡淡一笑,轩轩若云霞举,皎皎如明月升,神情高洁华凉而不可攀附,在这如夏花艳丽的绯红枫树林内,激起浮光掠影的美丽。诸人被他的容颜惊倒,竟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时,那白色身影已经飘然远去。
一干人捧着戒指追在后头,焦急大喊:“少宗主您去哪里啊?不跟我们回北燕了吗?老宗主还在盼着你呢!”
云舒的身影若流云一般远去,话音随着飘渺的风传来。
“家父固然是你们北燕人,可我从未说过要回北燕。”
☆、第一百二十五话 别馆闲暇
王府的日子过的平静而安逸。白日云翎同李承序两人装作恩爱夫妻的模样,晚上吹了灯就寝后一个睡床一个睡贵妃榻,和谐的很。
宜兰郡主倒是时常来找云翎,每每目的只有一个——颜惜。
云翎实在是头疼,提起颜惜她就不舒服,又是愧疚又是难受的。可这郡主偏偏没头没脑的缠着,一家人同在一个王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压根躲不过。
好在这种日子过了十来天终于要结束了,这天李承序下朝后匆匆回房,二话不说拉着云翎便走,“走,搬家。”
云翎道:“好端端的,搬到哪去?”
“这里住太拘束了,我带你回京郊别馆。那李宜兰我实在是受不了,像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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