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勾-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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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兰待人走后，蹲下身头埋进膝盖里，身体颤抖着。余瑞清捡起地上的斗篷披在如兰身上，然后收拾起地上的碎碗残粥。
　　“我是不是很傻很残忍？如今妹妹有本事了，我应该高兴才是。如果没有我这个累赘的话……”声音很轻，带着哭腔。
　　…………………………
　　笑儿失魂落魄地从“荷香院”走出来，她脑子一片空白，连雪花落在脸上都没有感觉，任它在自己皮肤上融化。笑儿找到一处假山，将自己埋了进去，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笑儿坐在厚厚的雪上，双手环膝，脑袋埋进去。明明早上起床还决定，将粥熬好递给如兰姐姐后，她就到后院采一些带着雪的梅花，这是做冰肌膏的材料之一，这膏药对疤痕很有效果，这样以后自己脸上的伤疤就会去掉。可是为什么她现在一点干劲都没有？
　　郁尚尘接到天辛的报告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假山后面团着一团白团子，那团子一动不动。他走上前去，低下头笑道：“看，这是谁家的小兔子藏在这里？”白团子抬起头露出双通红的眼睛，然后又把头埋起来。
　　郁尚尘伸出手要将人扶起来，毕竟地上很凉，只见白团子动动脚，将自己换了个方向。这还是这人第一次拒绝自己。郁尚尘无奈找个地方坐下，将小兔子环进怀里，原本没有动静的小兔子轻轻颤动起来。
　　郁尚尘一手摸头，一手抚着后背，片刻温润的声音响起来，“小的时候，若是我受了委屈就会躲起来，谁也找不到，只有我娘能找到我。我问我娘为什么，我娘说因为我们心有灵犀。我娘还说谁都会有委屈，关键是如何化解，而不应该逃避。”
　　郁尚尘感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继续说道：“有一次我娘不愿意见我，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见我，我很是伤心我觉得我娘肯定是讨厌我了。后来二叔告诉我，我娘她生病了，正因为她爱我才不愿见我，因为我娘怕把病传给我。接下来我想到我既然见不到我娘，但我可以做点礼物托人带给我娘。等我娘病好后，我无意中发现我娘把我送给她的礼物都收在一个盒子里，没事就拿出来看看。”
　　怀里的小兔子伸出两只胳膊比划起来：那后来呢？
　　郁尚尘眸色深沉，“后来那些东西就到了我的手里，因为我娘在我五岁那一年故去了。”
　　笑儿抬起身，学着郁尚尘的动作把手放在人家后背拍起来，一双水润的红眼睛昭示着主人刚刚在做什么。
　　郁尚尘笑笑，“现在是不是好点了。”
　　笑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上无意识比划：我都没有见过我娘，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我爹一个人把我养大。可是没多久我爹也走了，将我托付给大伯。没几年，大伯也去世了，就剩下我和如兰姐姐。可是现在如兰姐姐也讨厌起我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纸上寥寥几句的事迹，如今由真人简单的说起来，郁尚尘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股酸意。他伸出手摸上低垂的小脑袋，“乖，你已经做的很好。”
　　笑儿皱起眉扬起头看向郁尚尘，手里接着比划：我以为将事情告诉如兰姐姐，如兰姐姐就会原谅我。但是说完非但没起任何作用，只惹得如兰姐姐连见都不愿见我。
　　郁尚尘将人的眉毛抚平，语气温柔，“如兰姑娘不愿见你，不见得就是讨厌你。还有你的初衷是什么？”
　　笑儿嘟着嘴那是什么，想起刚刚郁尚尘说的事，笑儿心里明朗起来。对啊，她希望如兰姐姐的身体好起来。如兰姐姐只是说不见自己，但没有说要拒绝自己的东西，粥啊什么的她可以熬好拜托人送进去，衣服穿的什么也可以这样。
　　想通后，笑儿开心地站起来，恨不得立马回去熬粥，毕竟今天的碗被如兰姐姐打碎了。
　　郁尚尘坐在那里满脸黑线，这是用完就丢啊，趁人还没走，阴森森说道：“笑儿，扶我起来，我腿麻了。”
　　笑儿这才反应过来，她红着脸暗中唾弃自己，一边伸出手将人扶起来。
　　隐在暗处的天辛见笑儿重新笑起来，不由舒了一口气。待听到自家主子的话，扶着树的手一个用力，“唰唰”落了一头的雪。
　　

☆、第四十一章：缠丝蛊

　　
　　“你听说了吗，庄主对‘荷香院’的那一位可用心啦！”
　　“是的，是的，你也听说了，估计现在全庄上下没有人不知道这事。现在天冷，庄主怕人冻着，一整天屋里的火炉都不带熄的。”
　　“还有，你看到那人穿着的斗篷吗？听说是貂毛的，不带一点杂色，看着就暖和。”
　　“对了，我还听去过那里的姐妹们说，庄主可温柔了，对那人说话声音都不敢大一点，就怕那人落下一滴泪来。”
　　“哎呀，可不是嘛，就这吃的东西也是精挑细选。下人若是有一点怠慢，庄主就会生气。”
　　“还好，那位对待下人很好，从来不会发脾气。姐妹们都说，若是被分到‘荷香院’去做事，都是几辈修来的福分。”
　　“是的啊，我曾经远远见过那人一眼，可漂亮了，她笑起来，我就恨不得把我所有的东西都送给她。”
　　……………………………………
　　顾堇萝听到这些下人的对话，咬碎一口银牙。如今她这“锁澜苑”不复以前的清冷，来往走动的人多起来杂起来。起初，她还很兴奋，这代表郁尚尘对她的管控宽松起来，那么她要传递消息的难度自然降低。但是现在，她也发现了，这些人除了做事根本就不会和她说话，而且别人能进来，她却出不去，让她感觉她就像山里的猴子，任人打量戏耍。
　　顾堇萝之前根本不信郁尚尘会对人动心，但是这些日子接触到的消息而言，让她不由动摇自己的认知。顾堇萝眼神阴狠，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郁尚尘根本就没有中毒，要么就是解了毒，那现在郁尚尘还关着她是什么意思？
　　七年啊，眨眼就快八年，她被关在这个地方，没人说话，没人安慰，就她一个人待在这里自生自灭。这让她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噼里啪啦，下人已经习惯“锁澜苑”动不动摔东西的声音，他们没有理由劝阻，反正庄主不介意，等一会又会送上新的。他们不是没有好奇心，只不过这好奇心已经被深深藏起来。
　　郁宝驹找过她几次，但是那人是什么目的，她一眼便知。郁玲玉也来过，仗着自己大小姐的身份恩威并施，还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山野丫头。那兄妹俩，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打击郁尚尘而已。顾堇萝坐在梳妆镜前勾唇一笑，眼下的泪痣越发夺目惑人。
　　“多年不见，你这脾气见长啊！”
　　顾堇萝抖着手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镜子中的人，“是你。”那人尖锐的声音，凉薄的双唇，英俊的长相掩不住眼里的鄙夷，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入得了他的眼。这幅长相化成灰，顾堇萝都不会不认识。
　　“你还敢来，都是你害我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顾堇萝起身伸手指着这人咬牙说道。
　　“我说过不要随便用手指着我。”来人一个拂袖就将顾堇萝扫到地上，凉薄的唇大大咧着，“还有，当初我可是告诉过你要好好想清楚，是你自己非要走上这条路。”
　　顾堇萝摇着头，坐在地上愤恨地看着来人，她咬着唇说道：“是你骗了我，你明明告诉我那是‘缠丝蛊’，我才会信了你的话。”
　　顾堇萝回想起第一次见这个人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刚刚被郁尚尘拒绝，满心绝望。
　　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喜欢上郁尚尘，一门心思和郁尚尘在一起。再加郁尚尘对她也不错，而且大家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她大着胆子向郁尚尘表白，没想到却遭到拒绝。她不相信，不相信郁尚尘平时对自己的温柔都是假的。从那以后，郁尚尘开始远着她，开始避着她，不跟她说话。
　　顾堇萝疯了，她不要只有自己一个人陷在这感情里，她要郁尚尘和她一样，爱她爱到不能自拔。
　　就在这时，这个人出现了。
　　“你是谁？”稚嫩的顾堇萝指着自己房间的陌生人说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还有我提醒你一句，你以后千万不要用手指着我。”
　　尖锐的声音让顾堇萝皱起眉，很不舒服，缩回手说道“你能帮我？你能帮我什么？”虽然她不喜欢眼前出现的人，但是对方说能帮助她，她不介意听一听，若是骗她的话，她就将人赶出去。
　　陌生人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为情所困，而且对方还践踏了你的真心。”
　　顾堇萝呼吸急促，睁大眼睛惊呼道：“你怎么知道？”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他，想让他尝尝你如今的滋味。更好的话，就是让那人爱上你，并且对你情根深种，这辈子非你不可。”
　　顾堇萝脸色绯红，这下她信了七分。娇嫩的唇说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陌生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这是‘缠丝蛊’，只要将这物给你想要的人服下，并且与对方行了欢好之事，那么从此以后那人便会爱你入骨，视你如命。”
　　顾堇萝走近前看看，这是一个形如药丸的东西，洁白莹润的内里有一抹黑点，她疑惑的问道：“真的吗？”
　　陌生人盖上盒子，略浅的眸子看人就如草芥，“当然没那么简单，服用过后需要每月用你的血滋养，要不然服用之人的思维会越来越迟钝，直至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顾堇萝吁出一口气，这下她信了八分，毕竟哪有那么好的事。“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嘛，”陌生人嗤笑一声，“最见不得那种，仗着自身被人所爱就无所顾忌的人。你可以将这看作是个人爱好。”
　　顾堇萝还是有点怀疑，“就这么简单？”
　　陌生人作势将盒子塞回怀里，“哎，难得做一次好事还没人信。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信不信由你。”
　　“哎，别。”顾堇萝赶紧出声制止，“能把这个东西先给我吗？你要什么，我这有点钱。”
　　陌生人眼一眯，“可以。钱财不需要，只要你保守秘密。如果你泄密的话，我能帮你，亦能毫无预兆地杀了你。”
　　顾堇萝点头，“这是自然。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陌生人把盒子交到顾堇萝手上，薄薄的唇弯起，“还有，我最后再提醒你，‘缠丝蛊’一旦服下，每月的喂养千万不能停止，否则的话不仅服用的人思绪受创，就连你自己都会饱受血脉肆虐之苦。”
　　已经走出舒家的陌生人，一拍额头，“哎呀，我貌似给错东西了。算了，谁让它们长的那么像。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那个东西的效果如何。至于‘缠丝蛊’嘛，就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吧。”
　　………………………………
　　顾堇萝从回忆中走出来，再看见一脸无所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多年的怨恨就是想压制也压制不住。顾堇萝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我照你说的做，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亲手将“缠丝蛊”放入做好的粥中，以赔罪的名义端给郁尚尘，郁尚尘没有疑问地吃下。按照那人所说，服下“缠丝蛊”的郁尚尘应该会马上沉睡，片刻会发起热，届时她与郁尚尘云雨一番就会成就好事。可是喝下粥的郁尚尘非但没有昏睡，反而是面色痛苦，双手捂着头，眼睛通红愤怒地看着她，她吓得赶紧躲起来。等到她再次看到郁尚尘的时候，就已经被带到“锁澜苑”。
　　陌生人用手拄着下巴，没想到药性那么强烈，只可惜当初他有要事离开，要不然能够亲眼见识一番，毕竟那药世上也只剩下那么一粒。
　　“我当初难道没跟你说，‘缠丝蛊’服用后反应如何带有不确定性，昏睡后的那一种是最理想的状态。”
　　顾堇萝眼睛瞪大，一字一句说道：“你、没、说。”
　　“哦，那就是我忘了。”陌生人满不在乎说道，“服下‘缠丝蛊’的人若是没有及时行那夫妻之事，这辈子就绝不可能动情，否则会血脉爆裂而死。这个我跟你说过吧。”
　　顾堇萝点头，脸上还是十分难看。
　　陌生人笑道：“所以你应该高兴，你的那位永远都是你的，不用担心成为别人的。”
　　顾堇萝气得想吐血，如今她哪还有心思想这个，“那你今日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我无意中路过这里，看到有故人，这便过来看看故人过得如何。”陌生人叹息一口，“本来以为故人看到我会好好感激一番，却没想到受到无端指责。
　　顾堇萝自诩聪明，但遇到这人，她真的是无话可说，就连生气都显得无力。她现在处于本以为多年的愤怒能够找到出口，走到半路却只能硬生生憋回去，满腹窒闷感的状态。
　　“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因我之故。所以，我决定可以帮你做一件事。”陌生人取出一个短笛，“你可以慢慢想，想通的时候吹响它。我还会在这里逗留一些时日，不过你最好快点，若是我离开的话，这笛子只能作废。”
　　顾堇萝接过笛子，呆愣愣地看人离开，走时还留下一句“你这屋里的香不错”。
　　顾堇萝觉得自己这些年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第四十二章：双月勾

　　
　　“既然来了我尘霄山庄，何不下来坐坐，修罗。”
　　还在空中穿行的修罗，落下地，略尖的嗓音说道：“原来是郁庄主，幸会，幸会。”
　　郁尚尘一身玄衣，面带微笑，“这些年还要多谢修罗医师的关照。”
　　修罗就算脸皮再厚，这时也不得不好意思起来。看来，郁尚尘早就知道当年所服下的药来源于他。
　　修罗是个医生，准确说来是个毒医。修罗眸色略浅，五官深刻，鼻梁高挺，让他看起来异于常人。他从小就被收养他的人每天灌以毒虫毒蝎，长大后一身的血液带有剧毒，却也是治病的良药。收养人所教给他的都是如何利用毒物治疗疾病，所以修罗使毒的本领比他看病的本领强得多。十八岁那年，他的收养人臭老头留下封信并几粒药丸离开。信上嘱咐他不用找他，那几粒药丸要慎用。
　　修罗还是个医痴。他喜欢将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找人试用，观察效果。凡是试用之人，修罗都会在人身上留下标记，一种只有他能辨识的气味。若是服用人身体不适，他便会帮人解决，若是实在无法，就答应帮人做一件事。
　　修罗这些年一直在追寻“鬼医”，听说那人医术高明，让修罗十分想要见人一面，不过至今未寻到。这些日子，世面上出现各种药丸，且药效不错，引得很多人为之疯狂。修罗好奇之下，查明此药来自于尘霄山庄。所以他来到尘霄山庄，想要与此人交流一番。
　　没想到来到尘霄山庄，他就嗅到熟悉的气味。等看到顾堇萝后，便有了先前的那一幕。谁能料到消失多年的顾堇萝，竟然出现在尘霄山庄。修罗知道顾堇萝的下药之人是郁尚尘，毕竟他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做就会把药随便给人的人。他是没想到，当年的小萝卜头现在不仅手段了得，而且高深莫测。本来他不想来的，但是想到那制药丸的人，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沸腾的心。
　　“我派了那么多人请阁下过来，阁下都不愿过来。今日阁下大驾光临，我自是欢迎之至。”
　　修罗垮下脸，看那笑中带着寒光的眼，便知道这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修罗深吸一口气说道：“实话跟你说吧，你那病我治不了。”
　　郁尚尘笑容不变，只是眼里的冷意更甚，“这药来源于你，如今你跟我说你治不了，这话说出去很难让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