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勾-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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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二叔这么早就睡了？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刘大哥原本松了口气，但是越看越不对劲，皱起眉，他这兄弟莫非睡得也太沉了，还有睡觉怎么没盖被子，这衣服是换过了，整个人干净不少。仔细打量，胸口没有起伏。刘大哥心里一咯噔，走上前去，手放在鼻子下，又感受了胸膛，整个人后退一步，倒抽口气，脸色煞白，差点要昏过去。
　　刘嫂子见这架势，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声音哆嗦着：“孩儿他爹，他二叔怎么了？”
　　刘大哥怎么也想不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一转眼就去了，眼眶一红，“不孝的东西——”
　　刘嫂子腿一软，看着床上的人，脸色有些复杂，继而说道：“这不刚还好好的吗？他二叔，你怎么就去了，你让活着的人可怎么办？可怜的笑儿啊——”
　　刘嫂子正说的兴起，刘大哥还沉在哀伤里，“咚咚”，只见一个小泥人跑进屋内，看也没看他们，就扑向床上的人。
　　接下来的事，对于刘大哥而言，哀伤过后只能接受。
　　笑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采完药草回来后，看到爹爹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吁了一口气，脸上挂上笑，原来爹爹只是睡着了啊，果然是她想多了。
　　可是屋里怎么会有大伯他们呢，大伯在说什么，说爹爹死了。她才不信呢，爹爹明明在床上睡觉，怎么可能会离开她。嗯，一定是大伯在骗她，她才不要上当。
　　笑儿才不管大伯他们说什么，走到爹爹床边，抓住爹爹的手。她的手有点脏，爹爹可不要嫌弃哦。爹爹的手有点冷，笑儿搓了搓爹爹的手，不怕，她不会让爹爹冻着的。爹爹放心，她一定会把爹爹捂热的。
　　是谁在拉她，她才不要离开爹爹，他们都是坏人。爹爹醒醒啊，有人在欺负你的笑儿。可是爹爹为什么还不睁眼，爹爹一定是太累了，睡得很沉。笑儿这么安慰自己，所以她要乖乖的，不能把爹爹吵醒。
　　不过，爹爹这一觉睡得真长，已经好久没有醒来了，也好久没有陪笑儿说话了。为什么要有人来动爹爹，那些人要干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对着她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笑儿才不管他们，她要让自己笑得好看点，爹爹最喜欢她笑了，这样说不定爹爹就会早点醒过来。
　　“这孩子真是心狠，她爹都去世了，还笑得跟个没事人似的。”
　　“是啊，刘二叔真是白养了她，连滴眼泪都没有。”
　　“所以就说了，咱们以后要远着点她，不然晦气。”
　　“唉，自从她出生后，刘家就没过过好日子，先是把自己娘亲克死了，然后是刘家老俩口，这下轮到刘二叔自己了。”
　　“不过这孩子也怪可怜的，现在就剩她一人。”
　　“不还有她大伯家嘛，怎么说都是自家兄弟，还不帮照顾着。”
　　“唉，我可跟你说，刘大伯是没问题，倒是那刘家媳妇可不好说。你想想，这事若搁你身上，你会好心帮别人养孩子吗？”
　　。。。。。。
　　他们在说什么，笑儿她听不懂，只觉得这些人真是太吵了，吵得她都没法笑了。爹爹，你醒醒好吗？你看，笑儿在笑呢，笑儿真的没有哭。
　　画面一转。
　　笑儿一个人跪在那里，周围没有一个人。笑儿知道这儿不是自己的家，大伯说这里就是爹爹以后要休息的地方。可是为什么要掩上土呢，这样睡不会闷吗？
　　“笑儿。”
　　笑儿一抬头，笑得更是开心，爹爹手里拿着件小衣服就站在自己面前，“爹爹，你终于醒来啦。他们说爹爹再也不会睁眼看笑儿了，笑儿才不信呢。”笑儿边说边扬着小头，“哼，我知道他们都在骗我，他们都是坏人，笑儿才不上当呢。爹爹，你看笑儿聪明吧。”
　　“笑儿，爹爹要走了。”
　　笑儿看着爹爹那双眼睛，扬起的头渐渐低下，“爹爹要去哪里，不要离开笑儿好不好？”
　　笑儿爹摇了摇头，“爹要找你娘亲去了，笑儿不要难过，爹喜欢看笑儿开心地笑着。笑儿，再笑一个给爹看看。”
　　笑儿眯起眼，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只是原本明媚的笑容如今看起来分明比哭还难看。笑儿放软声音哀求道：“爹爹，你看笑儿在笑呢，笑儿会很听话很听话的，所以爹爹不要走好不好？”
　　但是这一次，爹爹没有回答，笑儿看着面前爹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站起身，努力向爹爹跑去，她不要爹爹走，她不要一个人。
　　“爹爹你不要走，笑儿不要一个人。”她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明明爹爹已经吩咐自己了。她为什么要去采药，明明知道爹爹身体不好，“爹爹，笑儿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笑儿一个劲跑着，即使那抹身影早已不见，她不能哭，爹爹不喜欢她哭她不能做爹爹不喜欢的事。爹爹你看，笑儿多听话。可是爹爹，为什么笑儿看不见你了？
　　突然眼前一黑，笑儿好似踏进了无底深渊，身子一晃，整个人无意识地向下坠去。
　　“啊——”
　　“喂，你终于醒了。”
　　笑儿睁开沉重的眼睛，视线有点模糊，脑子如一堆浆糊。
　　“我说醒了就说话，不要装死。”兰花很是生气，这孩子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她看得都腻了，现在好不容易有反应。看着床上那小小的一团以及那苍白的脸色，兰花想起刚刚去世的二叔，不由放柔了声音，“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笑儿张张嘴发不出声音，舔舔唇，能感到唇上粗糙的死皮，确实是渴了呢。笑儿看着端水过来的兰花，向她笑了笑，想起身喝水，结果手一软，差点没把水洒床上。
　　兰花见状赶紧接过杯子，一手将人扶好，“看你那可怜样，还是我来喂你吧，省得你把我床弄湿了。”
　　笑儿就着兰花的手喝了水，润了喉。
　　“这几天你可真够乖的，不哭不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那天爹把你从二叔坟那背回来，身子烫得不得了，还好挺了过来。”
　　笑儿低下头揪着衣服的手一顿，爹爹。
　　“姐，人醒了没？”
　　一个小男孩从外走进来，笑儿认识他，这是她的堂弟，与他比起来，笑儿还是喜欢和兰花姐在一起。松子见屋里坐着的人，腿一迈，凑到笑儿面前仔细打量。笑儿莫名所以，只能与近前的人对视着。
　　松子边看边说：“这就是扫把星啊，也没什么奇怪的吗。”
　　笑儿一怔，不知道说什么。
　　“松子，你给我下来，别把我的被子弄脏，还不赶紧去告诉爹和娘。”
　　松子听到这话人一怂，只能讷讷地离开床边，嘴里嘀咕着，“你就会欺负我，我要告诉娘去。”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话，磨磨唧唧的。嗯？——”兰花眼一瞪，松子只能提脚就跑。坐在床上的笑儿看到这一幕噗嗤一笑。
　　没一会儿，刘大哥和刘嫂子就过来了，刘嫂子坐在床上，摸着笑儿的脑袋，“真是可怜的孩子啊，以后就跟着大娘过哦。”
　　刘大伯看着他二弟临去时托付的孩子，看着笑儿乖巧的样子，不由生了几分怜爱，露出个慈祥的笑来，“笑儿，你爹虽然去了，但是还有大伯，你大娘也会好好待你，兰花和松子也就是你堂姐和堂弟，若是欺负你你就跟大伯说。”
　　一边的兰花不屑扭头。
　　刘大娘拉了拉嘴角，一派温和说道：“你睡了有三天，都没吃什么饭，大娘这就给你做去。”走时不忘把兰花和松子给带走，“你刚醒，省得他俩烦着你。”
　　笑儿张了张嘴想要说谢谢，不过最终还是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屋子里只剩下笑儿一个人，她静静地坐在那，小脸上的笑容显得很是虚弱，从衣襟中取出香囊，轻轻地抚摸着。娘亲，爹爹去找你了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上面。
　　“爹爹——”笑儿张着嘴吐出这个音节，又不信邪地叫了几声，嘴唇在动着，但是除此之外听不到其它。
　　笑儿小小的身子哆嗦着，躺下、身，拉上被子，蒙住头，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

☆、第五章：明暗

　　刘家村是个宁静的小村子，村民生活平静，鲜少有争吵，若有也只不过是些过家家似的小摩擦。对于这样的小地方，任何一点新鲜出奇的事，都能在这个村子里引起轰动，并且为大家所津津乐道。
　　所以对于十几年前的那件事，即使故人已去，但作为她生命的延续——笑儿，人们既对她疏远，又忍不住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在一条小河边，三两的村妇在洗着衣服，时而搓揉拍打，时而交头说笑几句。在她们身后有一群孩子在嬉戏，还能够听到些许他们嬉闹的声音。
　　“哑巴哑巴不说话，头上蹲着个癞蛤、蟆。蛤、蟆蛤、蟆呱呱叫，代替哑巴来说话。”
　　孩子们口中所说的哑巴也就是如今的笑儿。说起笑儿不会说话这事，还得提到两年前笑儿她爹去世的时候。自从那时起，笑儿就没有讲过一句话，起初笑儿大伯夫妇俩并没有注意，只当这孩子伤心过度不想说话，而兰花松子两姐弟见对方不搭理他们，也就失了与她说话的念头。
　　等发觉这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时，请了老大夫，大夫看后只是无奈摇头。笑儿刚开始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说不了话，之前努力张着嘴试着发声，但还是蹦不出一个字，到后来她也就放弃了。
　　兰花一家本有些担心，但见着笑儿像个没事人似的整天眯眼笑，也就将这事放下。而村里的人得知此事，大人倒是没什么，本来他们就不会主动与笑儿交谈，而小孩子们却像多了个新鲜玩具，每次见着笑儿都变着法儿的戏弄一番。
　　起初，兰花还会看不过去护着两下，可她看着当事人不争气的样儿，渐渐就失了兴致，只在心里狠狠骂笑儿不争气。而笑儿大伯，对笑儿倒是十分真心，只不过作为一家之主，实在是鞭长莫及，就算知晓也只不过当做是小孩子之间在闹着玩。至于笑儿大娘，倒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每次在村里转悠，是必会将笑儿带在身边。
　　或许也是因着笑儿失了亲人，村里的人倒是对她宽容了些，不过也只是止于眼神。
　　若说起笑儿大娘，村里的人就冲她对笑儿的态度，是必会竖起大拇指的。就这洗衣服的一会儿工夫，笑儿她大娘这恭维话就听了不少。
　　“我说刘家嫂子，你对笑儿未免也太好了吧，这女儿家可不能这样娇养着，要不然可嫁不出去。”
　　可不是，这两年田里的活计就没见笑儿做过，就算忙了些，也只让兰花松子帮衬些，一点都舍不得笑儿累着；哪次出门，笑儿不是穿着新衣服，要么就是洗的干干净净的八、九成新衣服，兰花身上的衣服与之一比顿时暗了不少；若是几人之间闹了矛盾，也必是训着兰花松子，一句重话也不会对笑儿说。这笑儿简直是比亲闺女还亲，她们试问自己却是做不到如此的。
　　笑儿大娘听了这些话自是受用，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哎呀，瞧这话说的，笑儿这孩子如今也只剩我们这些亲戚，怪是可怜的，看着就让人不忍。若是换成你们，指不定你们比我做得还好呢。”
　　“笑儿这孩子是招人疼，只可惜……”洗衣服的几人似是想到些什么，只能无奈摇头。
　　话说到此处，兰花娘也自动停了这话头，“听说外头好些地方都在闹饥荒，那地啊都裂了好些个口子。还是我们这地方好啊，小是小了点，不过好在雨水足够，庄稼也长得好。”
　　“前些个日子，我远方亲戚托人带了口信，说没事千万不要到城里去，路上到处都是灾民，没准你在路上就被人抢了去，更有甚者却是连人都吃的。”
　　小河边顿时一片惊呼，“这话可是真的？哎，看来外面不太平啊，我得赶紧跟我家那口子说去。”
　　“你别不信，这人若是饿极了，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
　　兰花娘看大家这副样子，笑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候，你们会吃吗？事先说好，我可是不会吃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出什么病来。”
　　“咦，我才不会吃呢，宁愿饿着也不吃。”一众人自是纷纷响应，一脸嫌弃。
　　不过，这事尚未发生，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啊。
　　笑儿看着身边围着她转的小孩子，脸上依然挂着笑，那些相似的言语如今已不能伤她分毫，因为会替她心疼会安慰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再说这比以前好多了，大家就是嘴上说说，不会再扔东西，对她而言不痛不痒。
　　如今的笑儿倒是长了些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着倒是不瘦。只是那美丽的衣服下所掩盖的瘦弱身躯，倒是没几人知晓。长长的留海有时会将眉眼遮住，所以若提到笑儿，倒是没有人能记得笑儿的模样，却会记起一个带着笑的模糊面容。
　　爹爹，你看见了么，笑儿可坚强可坚强了，从来都没有哭哦！你看，笑儿是不是笑得很好看。
　　“喂，你在这傻笑什么，被人说坏话还能笑得出来，真受不了你！”
　　笑儿被这声呵斥唤回神来，才发觉围着她的孩子们已不见了。看向来人，笑得更是欢快。来人不屑撇头，语带恼意：“我天，你怎么还笑，有病啊！”
　　笑儿并没有受这人的话影响，反而走近前去，两只小手抓住来人的手臂，轻轻晃着，倒是显了几分亲近。
　　“哎，我说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可以动手动脚的。”来人试着抽出自己的胳膊，但使了多少力只有自己知道。啊，看在那张碍眼的笑脸份上，她真是太大方了。
　　此时，河边几位妇人陆续洗好衣服，领着自家的孩子回家。兰花娘也打好招呼，端着衣盆，边走边喊道：“兰花，还不过来帮忙拿些东西。”
　　站在那的两人闻声，笑儿转身想跑过去帮忙，却被人制止，“笑儿，你就不用了，你身体还比较弱，做不得重活，倒是你兰花姐皮实多了。”出声的人不是兰花，而是兰花娘。
　　兰花对自己娘的做法很是看不过，忽略娘的眼神，将手里的东西随便选了两件递给笑儿。有人帮忙做事，傻子才拒绝。可是，偏偏就有这样的傻子。
　　笑儿没敢接过来，这种事这两年经常发生，若是违背了大娘的意思，少不得回去又得遭殃。明面上看不出来，可是暗里的苦果只有自己尝。所以她只能向兰花歉意地笑笑。
　　兰花姐对她是真好，虽然说话不是很好听，但是笑儿知道兰花姐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即使有时候兰花姐对她很恶劣，说话很难听，笑儿都不会讨厌。
　　回到大伯家，刘大伯在劈着柴火，松子不知道跑哪里玩去。等门关上的那一刻，笑儿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笑儿主动地将自己外面的衣服脱掉，露出里面被洗得发白的到处是补丁的旧衣，那些鲜亮的美丽的衣服从来就不属于她。笑儿乖巧地端起刚洗好的衣服，走到一边已晾着些许衣服的绳子处，那些都是笑儿趁夜洗好的。
　　而刘大娘只是坐在屋门口，没事指摘两句，那做的不好，这边需要打理下等等。看着小儿子从外面回来，则亲切地拉过来理理衣角，摸摸头发。
　　别看刘大娘现在在外面一派亲切的样子，但是母老虎就是母老虎，收起爪子的也还是母老虎。起先刘大伯还会帮着笑儿说几句，但耐不住嘴皮笨，这刚出口就被刘大娘顶了回去，什么我为了这家忙了大半辈子，就不能让她歇息片刻，什么刘大伯偏心啊，总之一嘴的道理。刘大伯越是说，这刘大娘就越是闹得凶。久而久之，这局面也就定下了。得幸亏这村里家家户户离得不是很近，要不然早被拆了面具。
　　“娘，姐她又在帮着那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