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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弗洛伊德 作者:玖月晞[完结]-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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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意回头,强忍着愤怒:“他不是捐献者,他是活生生的人!”
  许莫静止几秒,开口。他说话时,嘴角会奇怪地抽抽:“我妈妈说,不能杀人。所以我不杀。你去,把他的心挖出来。”
  甄意不可置信,这什么逻辑?
  安瑶做最后的挽留:“许莫你听我说,你没有生病,你很健康。真的。你不需要换心脏。”
  “你们骗我!”他咆哮起来,一抽一抽地歪着头,斜着眼睛,目光却笔直,“我的心一直在疼,它要死了。还有一小时,只有一小时了!你们不肯救我,就骗我!我不想死,我要心脏!我不想死!”
  他是个疯子。
  甄意无力而无助,面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以讲得通。
  他拿枪抵住甄意:“把他的心挖出来!我要手术。”他不助地颤抖,惊恐万分,“只有一个小时了,再不手术,我会死的!”
  “啊!”
  他惨叫一声,用力抓住左胸口,痛苦得面目扭曲,仿佛他的心正被千刀万剐。
  可握枪的右手毫不松开,逼着甄意往林涵面前走。
  这次,甄意知道不能再反攻伤害到林涵,可这次,她的心却异常平静了。她站在林警官面前,望着他急切而命令的眼神,微微笑了,摇了摇头。
  这个女孩如此平静地倔强着。
  许莫大怒,走到柜子背后,砰地一声枪响,子弹打在铁皮柜子上,震耳欲聋。甄意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淮如脚上的链子断开了。
  许莫示意她过来:“我可以不用你这个人质,也不要她这个护士。你们三个里,我要一个心脏!别惹我,不然,三个备用也行!”
  淮如手被束缚着,直哆嗦,望着甄意,泪如雨下:“我不能死啊,淮生还要我照顾,甄意,你就听他的吧。跟他讲什么都讲不通的。”
  甄意想说什么,又听淮如道:“他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平民吗?难道要我们替他去死?”
  甄意简直闻所未闻,气得想笑。
  她听说淮如学姐是搞科研的,甘于清贫,却没想她竟有这种想法。
  “是,他的职责是保护你,但你也不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去享受别人的生命!”
  淮如哭喊:“他是警察,他就不该让平民死。”
  许莫惊住,恐慌道:“谁?谁是警察?!”
  甄意心一沉,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砰!砰!
  两声枪响在甄意耳边炸开,林涵额头上青筋暴起,胸腹处血流成河,血水如涌泉一样汩汩流出。
  林涵极尽痛苦地嘶吼,可声音被胶带捂住,只化成喉咙里沉闷的声响。
  甄意扑上去,捂住他的伤口,哭喊:“把安医生放开,让她来救救他!”
  安瑶也挣扎:“许莫,让我先救救他,救救他!”
  许莫看见林涵面色惨白,比所有人更加惊恐:“快!快!他要死了!快点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快挖出来!”
  甄意的泪水湿透了双眼,拼命想堵住他的伤口,可粘稠熨烫的血液不断地往外涌。指缝中每溢出一点,她的痛苦就增加百倍。
  “求求你们救救他,许莫,你救救他!”
  “我叫你动手!”许莫眼见着他的心脏要死去,托起枪,再度扣动扳机。
  “啊!”
  甄意惨叫,腿上被子弹灼烧而过,穿出一个坑,鲜血直流。
  她疼得像被火在烧,疼得大哭,可偏偏死不松手,拼命也要捂住林警官的胸口。
  “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淮如也大哭:“甄意你放手吧。林警官活不了了。他要是死了,许莫会把我们俩的心都挖出来的!”
  林涵垂着头,扎在甄意肩膀上,嗓子里模糊地和她说着几个音节,
  一声,四声,四声,三声
  甄,意,动,手。
  甄意泪如泉涌,呜呜地哭,却只是摇头,她恨死了这种看着他人在她面前死去的无助和绝望。
  她不能杀掉林警官,不能看着他去死,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
  又是一声枪响,另一条腿再度中枪。
  “啊!”
  甄意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脚像是断了,疼得她几乎晕厥,可她的手仍死死捂着林涵的腹部,死都不松开。
  林涵脸色惨白,低头看着她,刚才中枪都没有落泪的男儿,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甄意的手上。
  淮如泣不成声,跪下来哭求:“甄意,你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甄意的双腿快失去知觉,身上全是血腥味,脑袋疼得意识不清,可莫名其妙的,想起宋依说她“保护欲太强”。
  她哪里是保护欲强?
  甄意小脸煞白,扭过头,看住淮如,剧痛让她说话都气息不稳:
  “淮如,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谁该为谁去死,也没有谁的命就活该比谁轻贱。”她脸上全是眼泪,“生命,本来就是无价的。本就该被尊重。一条命无价,三条命也无价。无价的东西,能用倍数来比较衡量吗?一条命就比三条命该死吗?不好意思,我不会用人命来做算术题。”
  她最终扭头看向许莫,嘴唇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说出的话却带着惊人的血性,一字一句,狠烈强硬:
  “杀死我,随便你!让我杀人,想都别想!”
  话说出口,她毅然决然。
  可心里却涌上大片酸涩留恋的情绪,那个人他此刻在做什么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比谁都珍爱我的生命。”她眼里再度蓄满泪水,“但,如果为了救自己的命,去杀死别人,绝不可能!
  许莫,你,让我为了活自己的命,成为杀人凶手,你休想!”


☆、chapter 66

  巨大的观景阳台外;万家灯火。
  夜空静谧;悬着一轮白月。
  室内璀璨的欧式大吊灯下,许家夫妇静坐如钟。
  面对言格的质疑,两人有一瞬没反应。
  可很快;许妈妈抬起头,悲伤地看住言格:“我们不知道他在哪儿,这孩子干什么从来都不让我们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可许莫不一定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这只是你们的猜测”
  她的眉梢在不经意间极其轻微地扬了一下。
  “你在撒谎,女士。”言格打断了她的话;她的反应和神情太小儿科;完全逃不过他的眼睛;
  “许莫房门上挂着钥匙,他没有隐私,很信任你们。他在房里干什么,你们都清楚,你们也一直担心他伤害自己,出意外;
  刚才进门时,我看了楼道上的清洁值班表,你们家从来没有公寓管理员打扫,我问过,管理员说你家请了外面的钟点工。我猜,并没有。因为你们不希望外人接触到你儿子,你知道他很危险;
  他的床头有一根线,用来摇铃,这么大的家里没有女佣。他摇铃是为了叫你们,以防他任何时候‘突发心绞痛’时,你们能立刻赶去他床前‘救’他。
  你们的家庭照片里出现过很多品种的狗,这些狗都去哪里了?
  和许茜一家人的照片全被剪毁,为什么?许茜不是你们送给哥哥嫂子的女儿吗?她是许莫的孪生姐姐,这么亲的关系出现了什么裂痕?
  还有你们前年购买的农场,和许家的传统业务没有半点关系。警方查到,不是许莫买的,而是你们;
  到现在,还要隐瞒说你们不知道真相吗?”
  许妈妈脸色苍白,无从反驳,再度捂住脸,哽咽:“许莫他很听我的话,我教过他不许害人,他很乖的,他只是害怕,只是太痛苦。但他不会伤人,不会的。
  你们这样跑进我家里来,说他是绑架人的罪犯,你们根本没有证据,而我不会相信你们对我儿子的污蔑。”
  她轻点着鼻子,哭泣。
  “不对。”言格一眼洞悉了她的心理,几近残酷地剖析,
  “女士,你其实知道许莫已经这么做了,你只是不想承认。或者,你想着,只要警察找不到他绑架的人,就无法为他定罪。更或者,你已经准备好了保护他的安全,帮助他毁尸灭迹,让警察永远找不到被绑架的人,让他背负嫌疑却不能定罪。”
  “不是。”许妈妈低着头闭着眼睛,始终哭泣,却始终不作声。
  而言格一番话说得在场的警察心发凉。
  如果这对父母真的决定包庇,那很可能等他们采取有效措施时,人质已经出现生命危险。更有甚者,如果许莫在警察找到他前,把痕迹都处理掉,到时即使他们认定他有重大嫌疑,也无法将他绳之以法了。
  季阳上前:“许莫现在劫持了一名警察,一个医生,一个化学家,一位记者,还有一个婴儿。5个人的生命在他手上!请你们体谅其他父母的感情。”
  可许家父母脸上甚至没有半分动容。
  言格没有试图劝他们。他很清楚劝不了。
  他可以想像得到这座大房子里日常发生的一切:
  儿子有某种畸形的情愫,经受了一段凄惨的心理煎熬。后来,他心里生了病,父母怕别人笑话他,鄙视他,辞去家里的佣人,夫妇俩细心照顾。
  儿子成天心痛,医生说没病,不开药也不打针,儿子揪着胸口在卧室地板上打滚,痛得死去活来,脸色惨白,甚至数度晕厥。
  这世上没人能治好儿子的心病,儿子终于发现吃心补心,要活的,刚从活体内取出来的。他们不想儿子痛苦,只要他开心健康,便纵容他所有要求。买回来的活鸡鸭,心太小,不够。儿子开始杀家里的狗,附近的动物,还是不够。后来便要杀牲畜,到最后,儿子决定要一蹴而就,彻底治愈他的心病
  有人说,孩子们依赖父母的照顾;可其实,父母也依赖对孩子的付出,如果能永远照顾一个需要父爱母爱,不会长大,不会离开的孩子,他们会赴汤蹈火。
  这样的父母,是无法劝回头的。
  言格转身,再次进了许莫的房间,他的书桌上,还放着出国学习计划,从去年一直到今年两个月前。说明去年有一段时间,他的状态好转过,并持续了很久;但两个月前,他陡然恶化了。
  外边的人不知所谓,就听里边哗啦啦撕纸的声音。
  众人疑惑之际,言格拿了一大张许家资产地图出来,双手一展,平铺在茶几上。
  不等许妈妈有任何反应,就道:“许家的资产包括码头集运,房地产,水产品工厂三大块,刚才你说不可能在加工厂和房地产里,因为有严密看守。这句话不对。看守最严密的应该是码头集运。你下意识地想误导,所以许莫的医疗室就在加工厂或者地产里。”
  众人讶异,谁都不太记得进门后女警询问时许妈妈呜咽说的话了。
  而言格居然从一开始就在纠错。
  许妈妈眼瞳敛了一下。
  言格看在眼底,低眸:“我说对了。”手中的笔一画,地图上的五角星去掉了三分之一。
  “刚才我质问你购买和许家业务无关的牲畜农场时,你没有紧张。所以也不是农场。”
  这下,许家父母紧张了。
  这人随时和他们说任何话,都在关注他们的一丁点儿表情变化?
  殊不知他们这一紧张,言格更确定,把农场的五角星上打了个叉。
  “水产品加工厂,正值夏季,生产线全线满负荷。厂内人手全在岗,人流量大,不适合许莫潜伏。”笔尖落到地图上,抬眸见许爸爸无力的眼神,言格利落地再次去掉三分之一的五角星。
  “房地产里,住宅用房不可取。已开始经营的商业用地和工业用地不可用。”划掉一大片。
  许妈妈闭了闭眼,直觉是在她心上割肉。
  很快,图上只剩四个五角星,分属不同的方向:“四栋废弃的工业烂尾楼。”
  “这里面有两栋楼原本计划用来做冷藏品存储贮藏中转站。仓库设计会非常符合嫌犯的需求。”言格画掉了地图上方的两个五角星。
  密密麻麻的地图上,只剩了两个。一个紧挨农场和南中山,另一个离家很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地图上,言格修长的手指上。
  言格沉默半晌,观察着许妈妈,缓缓道:“许莫会去山里打猎,偶尔用不掉的动物内脏也会抛去山里。而且,他需要从农场里获取动物心脏。所以,他在紧挨农场和山林的这栋楼。”
  许妈妈双手紧握,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言格转而道:“不对,应该是离家更近的这个。”
  许妈妈一怔,睁大眼睛。
  言格敲了一下笔,利落地起身:“警官可以搜人了!”
  #
  甄意抱着腿,埋头坐在地上,没有害怕,也没有悲伤。她的心底,静得没有任何情绪,空茫得像是她已经死了。
  而林警官,是真的死了。
  就在不久前。
  她不肯对他下刀,许莫眼见林警官即将晕厥,失去耐性,将枪口瞄准甄意和淮如的方向。那瞬间,淮如把刀刺进了林警官的胸膛。
  甄意呆住,还记得那一刻他的眼神,惊愕,不甘,死死盯着淮如。渐渐,目光落下来,到甄意的脸上。他深深蹙着眉,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浑浊地发出模糊不清的“甄意”两字。
  淮如手中的刀一抖,往下一割。
  这次,林警官眼里的光便凝滞死寂了。
  他的心脏被取了出来,温热,鲜红,有种还在跳动的幻觉。
  甄意伏在地上呕吐,把苦胆水都要吐出来,吐到最后,眼泪疯狂地流泻,却发不出声音。
  脑子里,只是不断想起他说:
  “我是军队转业来的,很佩服你们这些上过大学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我嘴就比较笨了。只会闷头做事。”
  此刻,甄意埋着头,脑子一点一点地放空,她的心疼到了极致,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许莫的枪口再度抵到她身上,带着寒意,推她,下命令:“起来,协助医生给我做手术!”
  甄意没动,像一尊死了的雕塑。
  她什么也没听到,也没感觉到。依稀间,听到了姐姐在唤她:“甄意?”
  “嗯?”她缓缓睁开眼睛。
  “姐姐杀掉他,好不好?”
  她只想哭,半秒后,又听见自己被唤:“甄意。”
  她抬头,
  是姐姐吗?
  她循声看去,却是安瑶。她表情还是平静,却也难掩伤痛:“甄意,你过来。”
  她朝她伸出手,轻声说:“到我这边来。”
  甄意抬起手臂,用袖子擦去眼泪,努力想要起身,可受伤的双腿疼得如刀割,一动,伤势更严重,鲜血再度涌出。
  她挣扎着,疼得眼泪直流,可无论如何咬牙也站不起来,最终只能流着屈辱的眼泪,手脚并用地拖着腿,一点一点,爬去玻璃房子,爬去安瑶身边。
  安瑶跪下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眼泪就涌出来了:“甄意,你别哭。”
  甄意给她抹眼泪:“你也别哭。我们一定会出去的。言栩还在等你,过几天就要结婚了呢。”
  安瑶点点头:“嗯。”又望向许莫,“我可不可以给她清理一下伤口。”
  “随便你。”许莫说着,竟独自走去准备间了。听声音,他在换衣服,给自己清洗,消毒。
  甄意看一眼安瑶,眼里写着不可置信。
  这个凶残的吃心狂人真的要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安瑶,让她给他做换心手术?他不怕她杀了他?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安医生!”被重新绑去工作区外的淮如小声唤她,冲她做口型,意思大概是,等许莫躺上手术台了,让安瑶把他制服,或者杀掉。
  甄意四处看,附近没有绳索,似乎也没有麻醉剂。她们无法控制许莫,唯一的可能似乎只有杀了许莫。
  那么,面对一个把自己当病人的许莫,安瑶下得去手吗?
  甄意看看安瑶,她在给她清理腿部,面色平静而凉淡,看不出心情。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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