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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十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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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元衡面对她依旧严肃:“不知道你在这里。”
  “录节目嘛,之前告诉你了,”裴悠采微嘟起饱满的唇,嗔道:“每次都不放在心上。” 说着,汽车停在一栋建筑前,她撩起耳边一丝秀发,扭头对江株竹道:“这时候他们应该在这里训练,我们下去吧。”
  江株竹才知道裴悠采是这个节目的评委之一,在她的领路下,成功的找到了正在排练室的自家弟弟。透过外间的窗户,江株竹清楚的看到他正坐在地上弹吉他,眉宇间颇为开朗。
  他的旁边有男男女女年龄不同的四个人围着唱歌,另还有个人坐在一边弹钢琴,音乐声合在一起隐隐约约传进江株竹耳朵,不但没有舒缓她的情绪,反而使得她眉头皱的更紧了。
  杜元衡和裴悠采去了别处等着,另有个工作人员进去对江寒函附耳说了句,他的笑容立马消隐了,放下吉他,长腿舒展了一下,很是无奈的走了出来,喊了声:“姐。”
  “我又是你姐了?”江株竹心中有气,开口先呛了他一句,紧接着就干脆道:“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江寒函更是无奈,态度温和但十分坚定的道:“姐,我不走,你先回吧。”
  从小到大,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不加余地的抗拒江株竹说的话,她本就积攒着的火气腾地一下被点燃,声音止不住的就大了些:“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高三了?!整这些乱七八糟的是想干嘛?那么多年的学就白上了吗?现在时间有多紧张还要我来告诉你?江寒函!你够大了,成熟点行吗?!”
  江株竹噼里啪啦的训了江寒函一通,他只是不再说话,本就幽黑明亮的眼睛更是黑漆漆的好似无尽夜空,吸进了所有光芒,隐去了所有情绪。他笔直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像是木头人般对江株竹的话毫无反应,不反驳也不顺从。
  好啊,跟我玩这招,江株竹怒极,不再浪费口水,干脆伸手扯住他的胳膊,转身就要强行拉着他走。不过江寒函纹丝不动,暗暗的用了力,少年比之小时候早已长成,使得江株竹蚂蚁撼树般无力。
  江株竹又气又急,回身过来直视他的眼睛,沉声喊道:“江寒函!”
  江寒函还是不说话,和江株竹对视,也并不回避。见此,江株竹冷笑一声:“你果然长大了。”
  说完,她松开了手,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个决绝的身影给江寒函,裹夹着满身的寒意离去。江寒函垂下眼帘,没有丝毫停顿的回了排练室,脸上又扬起笑容:“我们继续吧。”
  好不容易得以进入此地,江株竹却只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要离去,杜元衡知道是不顺利,并不多问,向裴悠采告辞就要带着她离去。
  裴悠采蹙眉,睁大了眼睛,出言挽留:“别呀,一会吃个饭再走。”她转脸看向江株竹,笑意盈然:“好不好,江小姐?”
  江株竹本欲拒绝,触及她的目光后忽然明悟,略略避开后,江株竹视线滑向了杜元衡,他十分的善解人意,转眼间已经换了决定,出言道:“想去哪儿吃?我请你们。”
  “现在都一点了,”裴悠采看看时间,眨了眨眼睛,有些狡黠的道:“午饭我们就在这儿凑合吧,晚饭再出去吃。”
  她轻飘飘的占据了两人一下午的时间,虽只是被作为杜元衡的附带品,江株竹却升不起丝毫不耐的念头,大概是个人魅力这种东西是切实存在的,裴悠采就属于这种走到哪里都会让人喜欢的人。
  更何况江株竹最初的头脑发热过去之后,此时冷静下来后,能在江寒函训练的地方多待一会她也是乐意之极的。
  虽是短短一下午的时间,但因为裴悠采的面子在,有人给江株竹和杜元衡分别安排了两个房间,以供两人小憩。江株竹心里挂念着江寒函,经过食不下咽的午饭后,她识相的回了房间,多一秒也不打扰裴悠采和杜元衡两人。
  裴悠采和杜元衡说说笑笑间,稍作挽留就放了江株竹离去,杜元衡的目光一触即收,将心思放在了面前的裴悠采身上。
  房间内有扇大大的落地窗,江株竹站在窗前,正巧能看到在外有五六个大概在录节目的人。主角是坐在石凳上的一个少年,脊背挺得笔直,面容俊秀,对着摄像机正说着什么。
  在众人围观下,少年侃侃而谈,自信又舒然,周身好似散发着光芒,可以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过了一会,他换了个姿势,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吉他,半垂着脸轻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挑动,态度认真而虔诚。
  江株竹什么都听不见,却看得入了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了半晌,直到人家收工离去才反应过来。
  自家弟弟是优秀的,江株竹一直都清楚这一点,但从未想过他还可以如此优秀。那种感觉不用特别的事情显现出来,而是单单人站在那里,便可以让你坚信他就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江株竹见过他说话弹琴,可从未见过以这般姿态说话弹琴的江寒函,从内到外的都散发着愉悦。
  愉悦个屁!江株竹忽然醒过神来,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学生不上学干嘛?!
  高考,高考,高考,江株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心里颇觉得无力,她随意坐在地上,若有所思的拿起手机,犹豫半天后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
  

☆、妥协

  惯例是要等待的,江株竹期间挣扎了好几次,次次在险些挂掉的边缘收回手指,终于等到了电话那头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喂,竹竹。“
  “爸爸,”江株竹刚喊一声,不知怎地鼻子突然一酸,她喉头哽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像个孩子般哇哇大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接到闺女的电话,她却二话不说的大哭,听着江株竹换不过来气的抽气声,江温升心疼的不得了,焦急的连声道:“怎么了?竹竹你不要哭,告诉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听着父亲苍老了许多的着急声音,江株竹就算是有再多的委屈还没有倾倒出来,也强迫让自己平静下来,给父亲说了实话:“我让江寒函气的。”
  就算是江株竹比自家弟弟大了许多,江家也素来是宠着女孩儿的,更何况江株竹一力带大江寒函,从懵懂少女一步步走到今天,江温升身在牢狱,每每懊悔难过,最是心疼不过。闻言,他想也不想的就道:“臭小子他干了什么?让他接电话!”
  “爸……”江株竹轻轻唤了声,在父亲关怀的声音中心里好受了些,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从家中突生变故以来,她无论在在外界遇见什么苦事难事,都未曾对父亲吐露半分,唯有现在,她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兴许是一向听话弟弟头次这么叛逆执拗,兴许是因为近来生活一拨接一拨的给了她许多打击,江株竹憋屈的不行,虽是只说了江寒函的这一件事,却将所有的委屈都注入了进去。面对父亲,江株竹抛去所有顾忌,不再压抑情绪,咬牙切齿间就将事情夸大了好几倍。
  江株竹浑然不觉自己有夸张描述,说完之后等着父亲回应,却不防那边沉默了好久,才终是传来一句轻飘飘的问话:“竹竹,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江株竹被父亲问倒了,虽然终日浸淫于茶艺,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俗人,每日为生活奔波已经耗费了她许多时间,从未在这种问题上浪费过丝毫精力。
  活着就活着好了,江株竹绝未想过是为了什么,她愣怔了几秒钟,脑海里闪过母亲和弟弟的身影,脱口就要说话——
  “你先不要说话,”知子莫如父,江温升口中苦涩,堵住了自家女儿,叹了口气,道:“竹竹,人不止是为了他人活着,还需要为自己活着。这些年你做的够多了,有时候也需要想想自己。爸爸不要求你们大富大贵,甚至不考虑你们最起码要小富即安,一直以来,我只希望你们以后生活能够快快乐乐的,就算是在温饱线挣扎,只要自己不后悔,只要自己开心愿意,我都是支持的。”
  这下换成江株竹沉默,半晌,她才有些不甘的喊了声:“爸爸……”
  “竹竹,寒函想唱歌就让他去吧,”江温升声音沉沉的:“他够大了,已经到了不但可以自己做决定,更是可以为自己决定承担后果的年龄。你放手吧,不要再自己承担家中的担子,分摊给寒函一半,多为自己考虑一些。”
  江温升一字一字的讲给将江株竹听,末了,照顾着她情绪的停顿了许久,他道:“竹竹,爸爸很快就能争取到保释了。”
  到时候我就终于可以护着你们姐弟,而不是让你去承担起一起,江温升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听到江株竹惊喜的哽咽反问:“真的吗?!”
  “真的,”江温升在那边微笑着肯定,泪水模糊了眼睛。
  ……
  是真的,江株竹直到挂了电话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守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要等父亲刑期结束之后才能一家团圆……她几乎是神情恍惚的坐在地上,依着墙面,禁不住的泪水又浸湿了眼眶。
  江株竹再次哭了起来,和方才接通电话时哭泣的情绪截然不同,可又昏沉沉的说不清楚,只觉得心里憋闷的喘不过气,非要大哭一场才能纾解。她哭的天昏地暗,哭的鼻涕横流,直到自己大脑缺氧,才想起来拿起纸巾擦一擦。
  泪眼朦胧的刚要起身站起来,江株竹伸出的手就被人扶住了,接着眼前就递过来了一张洁白的纸巾,她抬头一看,入眼的是杜元衡略带窘迫的表情:“你擦擦。”
  杜元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门外听到她在哭,细细的抽泣声像是铁丝网般圈住了他的心脏,心悸的同时还带走了他的理智。推了推门没有锁,便想也不想的不告而入,现下看到她满是泪痕的脸,忽然才醒悟自己行为的不妥。
  来都来了,总不能立马就走,杜元衡强迫自己保持古井无波的情绪,淡着声音说:“有什么事,就一点点的去解决,哭过了就不要再为它烦闷了。”
  哭的一片狼狈的时候被他看见,江株竹反而是哭懵了不觉得尴尬,只接过纸巾,擦了擦鼻涕,抽抽噎噎的嗯了一声。
  “你弟弟在排练,要不要去看看?”杜元衡的嗓音不自觉的放柔,哄孩子似的说道:“还是等晚上再看?正巧今天他们会录正式的节目,到时候是会在电视上播出的。”
  答应了父亲让江寒函去做他想做的事,毕竟江株竹情绪上还是有些不平,这会儿她平静下来,想了想终是再跟着嗯了一声。
  跟在杜元衡身后出了房间,借着关门声响起的一刹那,江株竹低低的快速说了声:“谢谢你。”
  杜元衡脚步一滞,忽然觉得谢谢两字听起来很是碍耳,于是并没有回答。
  录节目是在电视台演播厅,节目前的彩排也是安排在了那里,托裴悠采的福气,江株竹由她的司机送着,一路进了电视台。而裴悠采本人,由于节目所宣扬的高度真实性,并没有过去。
  偌大的演播厅,全部工作人员填充进去仍是显得空荡荡的,杜元衡陪着她,两人混杂在工作人员之中,坐在了台下的一个角落处——到晚上正式录节目时,这里便会坐满观众。
  所有的选手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按着顺序彩排,主持灯光音乐等等,一切都是按照正式时的录制。江株竹瞪着眼睛一个个的挨着看下去,耳边听到各种类型的歌声传来,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
  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个不停,也不知道为什么,慌得无法自处,直到轮到江寒函站在台上,灯光骤然全灭,只剩下中心的一束光笼罩着他。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台中,握着话筒,闭眼,而后开口歌唱。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他的歌声在演播厅里回荡,江株竹忽然再次泪流满面,一颗心突然便落了下来,他想做便做吧,江株竹想到。
  一曲末了,全场的灯光全部都亮了起来,江寒函鞠躬的时候余光往台下一扫,神情骤然一僵,显然是看到了江株竹。正当他心中百味杂陈时,却看到自家姐姐伸出手举起了拇指对着自己,脸上带着微微笑容。
  江寒函立时也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人在家人面前总是无比脆弱的,江寒函不得不硬起心肠对抗把自己带大的亲姐,看起来硬气,实际上心虚,现在江株竹妥协,瞬间便让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他感动的不行,忍下酸意,心不在焉的听导播对自己说了几句后,迫不及待的跑去了江株竹面前。走上一层层的台阶,江寒函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只嗫嚅着喊了一声:“姐……”
  “好好加油吧,”江株竹不跟他计较,彻底心软了下来:“我回去给你办休学,晚一年就晚一年了,只是你要答应我,比赛完之后一定要继续上学。”
  “姐,不用晚一年,我自己学着,可以照常参加高考的,”江寒函像个小孩子似的表着自己决心,语气坚定的无可比拟。
  “你以为高考这么简单啊?”江株竹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只是道:“要不是爸爸劝我,我是死活不会答应让你放弃学业的。”
  听江株竹提起父亲,江寒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眸子里的光芒忽的暗了下来,他神情有些明暗不定,低下了头来掩饰,嗯了一声。
  他能是什么父亲!江寒函四分不屑六分愤慨,也不表现出来,迅速的将此话抛在脑后,重新振奋起来,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努力,承担起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
  是的,他之所以参加比赛,除了是因为确实喜欢唱歌不想放过机会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要通过比赛挣钱,让姐姐不再那么辛苦。决心他也是下了许久的,只是近日来姐姐那么辛苦,他看在眼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心安理得的静下来学习。
  他是真的背着书包来着这里的,逮着空闲就翻翻书,焦躁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却也真的效率比在学校提高了不少。他一定要加倍努力,江寒函翻来覆去的想这一句话,有工作人员在旁边喊他,只好匆匆和江株竹告别,将少年的雄心壮志深深埋在了心底。

☆、一窝婊。子

  飞机上,江株竹倚在靠背上,旁边的杜元衡手持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安静的阅读着,她侧眼看了看他,坐直了身体:“没想到你会读这种类型的书。”
  “最近比较感兴趣,”杜元衡不动声色的回答,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留了江寒函在H城比赛,随杜元衡见了去之前所说的客户,不过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就确认了合作,之后便是愉快的共进晚餐,江株竹心知肚明,那个客户不过是杜元衡事先安慰自己的借口。
  她必须停止自欺欺人,江株竹顿了顿,直达话题中心:“我想辞职。”
  杜元衡视线未从书上移开,漫不经心又极其坚决:“不行。”
  “我一直在浪费公司资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江株竹的嗓音柔和,低低的很是婉转:“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容忍和帮助。”
  “你当公司是儿戏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杜元衡的情绪略有起伏,头一次在江株竹面前流露出了一贯的冷漠:“辞职是随口说说的吗?公司也是有规章制度的。”
  “我……”面对杜元衡的这一面,一阵阵的尴尬难看让江株竹无话可说。
  杜元衡合上书,看也未看她一眼,上身往后仰,闭上了双眼。他的睫毛很长,在眼帘下投下一片阴影,正如他此时心情,很明显的拒绝接下来的谈话。
  江株竹轻声叹口气,有些厌恶之前一时软弱接受了工作的自己,可弥补在什么时候都不晚,她主意已定,当下也不再说话。
  她其实半点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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