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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魅影]布娃娃-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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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熟悉,既信赖又抗拒。一瞬间的心动,还有长久的茫然……以及她人生分界线的断点。她的人生以四岁为分界,之前花团锦簇五彩斑斓,之后冰霜雪冷再无色彩。那种笼罩着的、令人窒息的灰暗和绝望,让她模糊地回忆起来都会想要落泪。
橡树是一种坚硬的树木,要等到新叶萌发以后枯叶才开始脱落。旧的爱情也是如此,它已经死去,但是还盘踞在那儿,只有另一种新的爱情才能使它消逝。——屠格涅夫
在小洛蒂幼小的心灵里,对于短暂相遇又分开的恶魔之子,曾经滋生过极为复杂的感情。从畏惧到愧疚,到信赖和友善,再到……灰暗的恐怖。而洛蒂·巴特勒虽然失去了那些记忆,但是心灵中仍有那些感情的残留,当她望向埃里克浅绿色的眼睛,便能感受到那些感情的回声。那些感情盘踞在她心里,令她痛苦和茫然。直到她突然之间发现,另一种新的感情在破土而出,在将原先的一切驱赶走。
那是一种甜蜜的、温暖的、光明的感情,光明来到的地方,黑暗消失了。同样的,当她在阳光下舒展双臂,任由那新的橡树叶生长,她感受到旧的叶子一片片脱落了。
“洛蒂!”埃里克已经追了出来,但是到了洛蒂身边,他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他只能落后一步沉默地跟着。女子的面色很茫然,柔软的黑发搭在披风上。有些微散乱。
目光下垂,无意间扫到她滴血的左手,埃里克神色一变,抓起她的左手:“划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说一边抽出一条暗棕色丝质手帕细心帮她包扎好。
洛蒂失笑:“小伤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埃里克面色阴沉:“血是有罪的东西,不能暴露在日光下。”他极为细心地帮她擦去了血迹,然后小心翼翼地包扎好伤口,用手帕扎了个松松的结。
“血是有罪的东西。”洛蒂喃喃道,突然之间,一副图景极为突兀地在她面前展开:满地横流的鲜血,暗金色皮毛的小猴子躺在地上,它的皮毛被泥水和血水粘在一起,明晃晃的日光下显得格外渗人,小猴子有气无力地叫着,吱吱,吱吱,吱吱……
那是噩梦中才可能的场面,洛蒂骤然之间脸色惨白,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她猝不及防被拉回当年的场景,又变成那个茫然的、从未遇见罪恶的小女孩。她头裂开一样的痛,她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是汹涌激荡的情感让她绝望到无法呼吸。她大口喘着气后退着,神色惊恐。埃里克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快速上前几步到她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小洛蒂?”
“……不能暴露在日光下。”她轻飘飘地说完了后半句,手上的帕子也因为刚才的动作松开飘落了,露出还未干透的血迹。
大片大片,罪恶的血迹,暴露在日光下。那是彼此都无法抹去的惨痛。
“小洛蒂……”埃里克想要看一看她的脸色,但是洛蒂猛然间从他怀中抽身立了起来,她的眼睛亮的不可思议,神情偏执而决绝,她一字一顿、再不能更加肯定地问道:
“我、们、是、不、是、认、识?”
——————
“我们是不是认识?”
“……是。”埃里克终于承认。
他终于承认,那些灰暗绝望的感情和他有关。他此刻愧疚隐忍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洛蒂感到一种由衷的疲惫,当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却发现对方是她黑暗情绪的起点。多么荒诞?而她实在不想要面对这一切。她转过身,匆匆走开。离开那个浑身都散发着哀伤气息的男人,离开那种灰暗绝望却又带着醉人甜蜜的□□气息。
而她选择的方向恰好是东方。此刻东边一道金光划破浓稠似墨的天际,鲜红的太阳越过重重黑浪,出现在了天空。黑暗全都退去,寒星也都隐没。阳光为天边的云朵镶上金边,一时间流光溢彩。灿烂的阳光洒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洒在洛蒂·巴特勒白皙的脸上。她在朝阳下打开了眼睫毛,乌黑的眸子中满是迷茫,全身却都笼罩在初阳的金光中。日出了,这已是新的一天了。
小铃铛
金色的、灼热的阳光洒在洛蒂苍白的脸上,她失神地仰起头,看向那热烈的太阳。
洛蒂。埃里克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叫出那个名字。他远远地跟在女子身后,徘徊着不愿离开。
清晨的巴黎,贵族们依然在沉睡,但是平民们都已早早起身,为生活而奔波劳碌。东面平民聚集的地方,已经渐渐热闹起来。卖早点的和兜售小物件的,都早早出来忙碌。喧嚣的人声,这是属于人世间的气息。
洛蒂茫然地随着人群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宛如刚出生的婴儿,纯澈而无知。她的灵魂在阳光下透明,仿佛回到了四岁之前。
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叮当!叮当!”一声声清脆的摇铃声吸引了洛蒂的注意,她像是被摄取了魂魄一样,不由自主地走向那声源。她一身晚会的华服与这里格格不入,但洛蒂全无所觉,她只是带着一种莫名焦急的情绪走了过去,她拨开了人群。
那是一个卖艺的中年男人,瘦巴巴的,眼里闪着精光,正嬉皮笑脸地牵着一只金毛小猴子。猴子的颈上挂着一只黄澄澄的铜铃铛,看上去又乖巧又机灵,可爱极了。但是,却有一根粗大的铁链条将猴子锁在了男人的手上。瘦男人向周围招呼一圈,得意洋洋地喊道:
“来看表演啦!来看表演啦!猴子给大家表演啦!各位捧个场,捧个场啊!”
他笑嘻嘻地招呼一圈,接着脸色一变,就拿起鞭子往小猴子屁股上狠狠一抽:“表演了!”指着个银环就要小猴子爬上去。小猴子吃痛,也不知道是闹脾气还是真的不舒服,伏在地上吱吱叫了半天就是不肯动弹。眼见着围观的巴黎市民议论个不停,瘦男人越发不自在,只觉得丢了大脸,心中火冒三丈,拿起鞭子啪啪啪就往小猴身上打了起来:“叫你不听话!嘴上长毛的畜生!叫你不听话!起不起来?起不起来!”
小猴子痛得惨叫一声,扭着身子拼命挣扎,脖子上的小铃铛叮当叮当清脆地响着。但它被铁链拴着,那耍猴人又是存心要收拾它,小猴子根本逃不开。鞭子一下一下落在身上,小猴子绝望地叫着。暗金色的毛发旋转飞起,身子上多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围观的巴黎好市民也有不忍的,更多的却是看得起了劲,甚至还有叫好的人在,让那耍猴人更加来劲了:“叫你不听话!——给老子起来!”
从小猴子发出第一声凄厉的尖叫洛蒂就开始颤抖……大颗大颗眼泪从她乌黑的眸子中滚落出来,划过苍白的脸颊,砸在地上。她控制不住自己流泪的冲动,她在发抖,她最恐怖的梦魇正在上演,她又成了那个绝望无助的小女孩,猝然间被命运丢到那个山洞,被迫直面她从不知晓的阴暗与罪恶……猴子在哭,在惨叫而她无能为力……不,不!洛蒂·巴特勒猛然间惊醒,她分开人群大步走上前说道:“别打了,这只猴子我买了。”
一瞬间的寂静,人们都纷纷看向那出声的女子,像是不相信有人这样闲着无聊发善心。那女子裹在黑丝绒长披风中,隐约露出里面的红色珠罗纱蓬裙,颈间红宝石明亮纯净,光明灿烂。显然是出身富贵,却不知怎么跑到这下等人的地方来。并且,双目垂泪?
耍猴人尴尬地笑了几声,讪讪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小市民对于金钱的敬畏让他没敢对多管闲事的女人恶言相向,不过自己的利益显然更在前头。他眼珠一转:“小姐要买这只猴子?可是这只小猴子我养了大半年啦,感情深厚。再说我一家老小就指着我和它吃饭呢,这……卖不得呀!”
“你报个价吧。”洛蒂简短地说道,按着心口。她怕自己又要流泪了,她很难受,十分难受。
“两百法郎。”耍猴人一狠心报了个高价。
“成交。”洛蒂轻轻点了点头,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两百法郎递了过去,然后拿过了铁链条。就在耍猴人呆滞的目光中,她皱着眉头摸了摸小猴的伤口,然后说道:“钥匙。”
“什么?”耍猴人明显还沉浸在从天而降的惊喜中没能回过神来。
“钥匙。”洛蒂指了指拴在小猴子脖子上的链条。
“哦,这个啊!”耍猴人的态度一下子变了,这可是大主顾,有钱人啊!看她这架势早知道刚才多要一点了……不过心里想归想,对于刚刚出手大方的女子,耍猴人还是很殷勤的,他一边往外掏钥匙,一边说道,“小姐,不能解开。这家伙野性难驯,万一跑了呢……”
但是洛蒂没有理会他,她拿到钥匙后就直接打开了小猴子脖子上的铁索。铁链条一下哗啦哗啦掉在地上,露出小猴子脖子上被勒出的深深的红痕。洛蒂的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她哽咽着将小猴子抱了起来。那小猴子似乎感觉到她的善意,居然也就只是扬着爪子挣扎了两下,没咬人也没乱动,让众人看得啧啧称奇。
“血!”突然之间有人的惊叫声响起,洛蒂缓慢地低下头,才发现小猴子不挣扎的原因在哪里——刚才那一顿疾风暴雨似的抽打,小猴子已经很是虚弱,它身上滴着血。
似乎什么正在重演。洛蒂绝望地抱着小猴子站在那里,不顾周围人潮的往来。她茫然、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做。找医生?找医生!可是另一个声音却似乎在告诉她,没有用的,去找医生也没有用的,小猴子会死。为什么?她着急地追问,另一个声音在潜意识里反复地说着,使她渐渐相信,她连第一个念头也要忘却。洛蒂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绝望更胜当年,似乎知道自己奔赴的是一个注定的死亡结局。
“你叫小铃铛吗?”她茫然地低下头,痴痴问道,“我叫你小铃铛好不好?”
——————
要去哪里?要怎么做?洛蒂心中一片空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掉了多少眼泪,然后,有一个男人分开所有人来到了她面前。洛蒂抬起头,看见一对焦急的浅绿色眼睛。
“……埃里克。”她失神地叫道。
“我们走。”埃里克想要抱过猴子,但是洛蒂神色惊恐地抱得更紧,他只有抓住她的胳膊。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那热力慢慢传到洛蒂的身上,“我们去找医生。”
“去找医生?”洛蒂茫然地问道。
“去找医生。”埃里克肯定地回答道,“我们走,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洛蒂跟着念了一遍,被绝望炙烤的脸上突兀地绽开苍白的笑意,“还来得及。”她脸上挂满了泪水,却扬起大大的笑,“还来得及。”
埃里克冲她笑了笑,抓着她的胳膊。两人一起在巴黎街头跑了起来。
一切和十五年前似乎重叠又似乎不一样。他们急迫地追赶着,追赶着那些错过的东西。时光在这一刻穿梭回十五年前,是命运的重演还是彼此的救赎,这一刻谁也不能知晓。
——————
医馆。砸下重金终于有医生愿意给小猴子看病,抓着医生的手反复追问,对方只是简单地回答道:“伤口看着吓人,没有生命危险。”就被匆匆催进去治小猴子。本来,那小猴子就是耍猴人谋生的工具,打了出气是可能的,怎么会真的打坏?也就是血流了看着吓人,加上洛蒂恍惚间记忆重叠,才以为那小猴子有了生命危险。这样的慌张倒有些令医生哭笑不得。
不过洛蒂和埃里克却都想不到那一层,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后,两人其实还是隐隐悬着心的。在医馆的长廊里,洛蒂坐在长椅上,她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面。埃里克半跪在她面前,伸手将她的手扳开,捧着她的脸。
“洛蒂。”他轻声呼唤道。
洛蒂没有焦距的双目慢慢聚焦到了埃里克脸上,女子的面色急剧变幻着,嘴唇蠕动着,真相似乎就要破土而出。她直视着男子浅绿色的双眸,以及白色的假面具,突然之间问道:
“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爱之歌
“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她梦游般,轻轻吐出了这几个字,却一下子就让埃里克浑身僵硬。但是埃里克没有拒绝,歌剧魅影仅是跪在女子身前,驯服而顺从地任由那只纤细的小手摘掉了他的面具。他的灵魂完全*裸*露,在她面前透明宛如婴儿。
那是一张非常恐怖、扭曲的脸。右半脸形似鬼魅,左半脸却像神祗。但是洛蒂没有发出哪怕一声惊叫,相反,她只是用一种温情和怀念的目光爱抚着那张脸,她伸出手抚摸着埃里克残缺的脸。仿佛她早就预感到了面具下的面容,仿佛她早就见过这幅面容因而并不害怕。洛蒂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她的手在他脸上颤抖着。
是的,她认识这张脸。
心灵的潮声不断击打着海岸,一切的答案呼之欲出。
面具被丢弃在脚下,埃里克哭得满脸是泪,嘴里喃喃不清地忏悔着什么,任由洛蒂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眼泪或许不足以洗涤罪孽,但是这一刻他们已经近乎彼此原谅。
洛蒂捧起了他的脸,半跪着的埃里克也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臂。他的灵魂从目光中流出,那是一个纯净而完整的灵魂,深深注视着洛蒂。洛蒂控制不住流下眼泪,她喜极而泣。
门被推开了,医生探出了头:“手术做完了,猴子治好啦。”
洛蒂猛地抬起头,面上是不敢置信的狂喜。埃里克也站起来,搀扶着跌跌撞撞的洛蒂走进了门里的手术室。医生想要阻止,但看在钱的份上没有说什么。
——————
手术室内。洛蒂迫不及待地扑到了病床边,小猴子吱吱地叫着,已经恢复了精神。它显然还记得这个抱过它的女人,对于洛蒂的抚摸一点儿也不抗拒。
“叫它小铃铛好么?”洛蒂望着小猴子,神色温柔地问道。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脸上,她温柔得像是天使。
“好。”埃里克柔声回答道,他唤道,“洛蒂……”
黑发黑眸的女子站起身,转过来。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两人的心中久久响起光明的回声,那是救赎的光,是爱与永恒。埃里克率先握住了洛蒂的手,音乐天使开口唱道:
“No more talk of darkness 莫再言及黑暗
Forget these wide…eyed fears 忘了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恐惧
I'm here; nothing can harm you 我在此,无人能伤害你
My words will warm and calm you 我的话语将温暖和平静你
Let me be your freedom 让我成为你的自由
Let daylight dryyour tears 用日光擦干你的泪水
I'm here with you beside you 我在此,在你身旁
To guard you and to guide you 我将守护你,指引你。”
洛蒂含着喜悦的泪水,那是走出漫漫长夜之后的幸福,她也唱道:
“Sayyou love me every waking moment 在每一个清醒的时刻说爱我
Turn my head with talk of summertime 用夏日的美好谈论使我忘记恐惧
Sayyou need me with you now and always 说你需要我,从此刻到永远
Promise me that all you say is true 向我发誓你的每句话都出自真心
That's all I ask of you 那就是我对你唯一所求。”
埃里克激动地握住了心爱女子的手,他们携手站在了阳光下,他唱道:
“Let me be your shelter 让我为你遮风挡雨
Let me be your l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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