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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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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哥!”王二毛激动的声音颤抖,快步向对方走近。
“你回来了!”程名振挽住他的手,像往日一样平静。然后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松开,继续走向对岸:“没想到房少卿和谢总管能亲自把弟兄们送回来,程某惶恐至极!”
“九当家客气了!”房彦藻和谢映登看到程名振向自己抱拳施礼,赶紧侧开半个身子,随后以平辈之礼相还,“冒昧登门,来不及提前打招呼,还请主人家勿怪!”
“瓦岗军的贵客,程某有心请都未必请得来,何谈冒昧二字!两位,请!”
“程寨主先请!”谢映登和房彦藻客气地伸手示意。
“两位远来是客,先请!”程名振笑着摇摇头,快速让开道路。
谢、房二人还想再客气几句,却发现程名振已经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双手抱拳,冲着早已跳下马背的众弟兄喊道:“各位弟兄回来了?此行辛苦!鹃子已经在城里已经备好了酒菜,就等大伙上桌了!赶紧的,别把酒等凉了!”
“教头!”
“九当家!”先前还为被堵在漳水对岸有些不满的弟兄们听完程名振的话,心里立刻暖和了起来,个别人想起阵亡在黄河岸边的弟兄,眼睛发红,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看到当日追随王二毛奇袭黎阳仓精锐只剩下了这百十号,程名振也是心情激荡,咧了咧嘴,惨笑着补充道:“弟兄们别客气。今年咱们的粮食足够吃,酒水也管够。这都是你等拼命换回来的,赶紧过河,家里人都等着呢!”
话说完,他拉过距离跟自己最近的弟兄,紧紧地抱了抱。松开,然后拉过第二个,抱紧,手掌在对方后背上轻轻拍打。段清、张瑾、周凡、王飞等人也学着程名振的样子,与弟兄们纷纷相拥。刷那间,十几个月不见的陌生感便消失殆尽。被抱过和等待与自己人相拥的弟兄们纷纷挺起胸膛,仿佛已经与河对岸的袍泽们站在了一起。
“原来不是迎接咱们的?”房彦藻摇头苦笑。看了眼谢映登,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中藏着无限感慨。
他忽然预感到自己此行的任务有点麻烦了,心里猛然一沉,目光也随之变得阴暗起来。
第三卷 猛兽行 第三章 朝露 (十 中)
更新时间:2009…9…15 0:47:46 本章字数:3560
过了河,房彦藻的目光愈发灰暗。他这次负有使命前来,即便不能顺利“说服”程名振投靠瓦岗,至少也要替瓦岗军在黄河以北寻到一个可以长期合作和依赖的盟友。而洺州军自身实力情况的高低,将直接决定着任务的难度。如果洺州军已经强大到可以在张金称和周围官府的双重压力下生存,自然也就不再需要瓦岗山这个“鞭长莫及”的靠山。况且,房彦藻清楚地知道,程名振这个对天命之说很不感兴趣甚至很厌恶。反之,如果洺州军的实力过于弱小,亦难以达到与王德仁一齐威胁黎阳仓,牵制部分隋军主力的要求。瓦岗寨也没必要在他身上花费太多精力。
从第一时间接触的印象上来看,洺州的情况显然接近于前一种。房彦藻对军事方面懂得不多,但也见过几支天下闻名的强军,算得上视野开阔。在他眼里,此刻程名振麾下的洺州子弟虽然人数少了些,士气和军容却和徐茂公亲手打造的瓦岗内营以及张须陀所率领的齐郡精锐不相上下。至于政务方面,与其他绿林豪杰所控制的地域相较,洺州这边则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可以说,在房彦藻所见到过的绿林领地中,洺州军的控制范围是唯一还保持着乡野安宁,最为接近于人间的区域。
越仔细观察,周围的景色越支持房彦藻心中的结论。眼下时令已经到了秋末冬初,漳水河对面的旷野里早已经是一片萧杀,而洺州这边,却依然有人影在田中忙碌。如果你看得稍稍留神一些,不难发现大部分在田地中忙碌的都是些粗手大脚的农妇和面黄肌瘦的孩子。他们白发苍苍的老人指挥下,将辛苦收集来的柴草灰和粪土搅拌均匀,仔仔细细地撒在刚刚翻过一遍的泥土中。这样,经过一冬天的雪水灌溉,到了明春,所有施过肥的土地将迸发出成倍的生命力。种子在黑土中生根发芽,新一年的丰收也指日可待。
女人和孩子们忙着趁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向田间追肥,男人们则被成群结队地组织起来,在地方官吏或者退役的老喽啰兵们的监督下,卖力地整理着通往田间的沟渠。洺州这边水源丰富,土地平整,可以想象,如果那些太平年间修建的灌渠重新发挥效用,来年无论旱涝,都不会太严重地威胁洺州一代农田的收成。
收成则意味着人口,人口则意味着对战争损耗的承受力。更重要的一点是,在乱世中,一块可以生存,可以平安过日子的土地,也就意味着民心。房彦藻敏锐地发现,所有忙碌着的人们心情好像都不错。,即便衣衫再破烂,工具再简陋,农夫农妇们脸上好像都带着笑容。更远处,间或还有孩子的稚气未消的歌声传来,隐隐约约,将田野间的祥和气氛推向更高。劳碌着的大人们听到歌声,就会抬起头,冲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叫嚷几句,或是呵斥,更多是叮嘱,声声透着关心,透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只有未来充满希望的人,脸上才会有如此轻松的笑容。他们仿佛彻底忘记了程名振不过是一个山贼,根本没有权力决定临近几个州县赋税的高低,更没有权力决定脚下土地的归属。他们只是为重新看到了活下去的机会而笑,根本不管那机会是不是转瞬之间便会消失,会不会短暂如朝露上倒映出来的阳光。
“相比于朝廷和张金称,他们也许更希望程名振在这里长久地驻扎下来吧!”看到眼前一幕幕充满朝气的景象,房彦藻忍不住在心里酸溜溜的想。那些扶着犁杖的黑手没多大力量,有时却是能决定胜负的关键。他毫不犹豫地相信,如果程名振和张金称起了冲突,周围的百姓们十有八九会主动替程名振通风报信,甚至会有不少胆大者提着锄头去帮洺州军守城。至于河对岸的官府或者来自更远放的力量,无论是眼下占据大义名份的官军还是其他人,包括王德仁所部瓦岗军,如果贸然杀向这里,绝对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而程名振得到并开始治理洺州三县还不到一年时间。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他便在收复了此地的人心。倘若加以时日,外人将更难撼动他的根基。到了那时,他还有必要理会瓦岗军的招呼么?可能,非但瓦岗军再难将手伸到这里,半个河北都要看其脸色行事吧?
越看越是惊诧,越想越是沮丧,以至于房彦藻的脸色一路上看起来郁郁寡欢,直到人已经随着大伙走近了清漳县衙门,两道稀疏的眉毛还紧紧地皱在一起。
“各位贵客远道而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好略备薄酒以示敬意,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帮助程名振安排客人入座段清见房彦藻脸色阴沉,还以为自己那里得罪了他,走上前,笑呵呵地向其表示歉意。
“啊,呃,没事,没事!”房彦藻楞了一下,晕头涨脑地回应。
“怪不得王兄弟归心似箭,一路上不停地打着马快跑。原来这里如此安宁,就像到了世外桃源一样!”谢映登也发觉了房彦藻状态异常,赶紧走过来替同伴打圆场。
说话的同时,他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用脚踩了房彦藻的靴子尖一下。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顿时从脚尖传到头顶,房彦藻吃痛,才完全从迷茫中回转心神,双手抱拳向此间主人还礼,“小哥说笑了,大伙都是绿林中人,怎会在食物方面挑三拣四?冒昧前来,没让诸位兄弟感到麻烦才好!”
“有什么麻烦的,谁人不知道瓦岗军的大名!”跟在程名振身边日久,段清多少也从主帅身上学会了些待人接物的手段。摆摆手,笑呵呵地客套,“诸位都是我洺州请也请不到的贵客,能莅临这弹丸之地,当令县衙碰壁生辉。来,请上座,程教头去安顿弟兄们了,一会便能赶过来!”
房彦藻侧头看了看,终于发现在自己稀里糊涂想着心事的时候,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个已经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此刻负责出面招呼自己和谢映登两个的,只是几名穿着武将常服的小头目。从衣服上的标记来看,级别最大者也不过是个都尉,与自己瓦岗军卫尉少卿的身份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身为使节,房彦藻对外交礼貌方面极其敏感。程名振先前在漳水河上的举动可以用急于安抚军心来解释,而此时把客人晾在一边的举动,可就有些过于失礼了。房彦藻不求被待为上差,至少,王二毛等人的性命是瓦岗军所救。即便从还人情的角度,姓程的也应该先把客人安排妥帖了,再跟自家兄弟叙离别之苦才对!
想到此节,他忍不住又用眼角的余光瞟向谢映登,希望对方能与自己一道适当地表达愤怒。却发现谢映登根本不在乎招待者职别低微,反而非常随意找了个客位坐了下去,一边接过喽啰们递上来的湿帕子擦洗脸上的征尘,一边笑呵呵地跟周围的小头目们打招呼。仿佛跟谁都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对自己的同伴敬而远之。
没有谢映登的配合,房彦藻满腔的愤怒无法表现,只好接过小喽啰递过来的湿帕子随便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重重摔还对方,冷笑着道:“程将军爱惜士卒,他日之成就必与古之名将比肩!我听人说他平素吃住都跟弟兄们一模一样,想必这次为了招待我等,让他破费不小吧!”
“破费倒不至于!”段清这回却没听明白房彦藻话里的挤兑之意,想了想,笑着回答:“但程教头平素的确大部分时间都跟我等一块吃饭。不但是他,鹃子姐大部分时间也在军营中就伙。他们两个喜欢人多热闹,不愿意冷冷清清的吃小灶!”
“杜老将军那么大岁数,也跟大伙一起搭伙吃饭么?”根本就是存心找茬,房彦藻又笑着追问。
“杜老将军?哪个杜。”段清茫然反问。话说了一半,才明白对方指的是杜疤瘌。老家伙奢侈淫逸是出了名的,他根本没法为之遮掩,只好讪讪笑了笑,低声道:“您说杜三当家啊。他不算我们洺州军的人。老人家已经金盆洗手了,平时很少到衙门来,只有教头夫妻两个忙不过来时,偶尔才把他老人家请出来坐镇。”
‘看来杜疤瘌是彻底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权。不知道是主动放弃的,还是被他自己的女儿女婿架空了!’房彦藻的眼神轻轻一闪,瞬间得出以上结论。按照他的推断,杜疤瘌是联系洺州军和巨鹿泽的关键人物。如果此人已经彻底退出洺州军的权力中心了,则说明张金称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洺州军的影响。只不过从眼前这点之鳞片抓的消息中,还难以确定巨鹿泽和洺州双方在表面上的隶属关系还能维持多久?张金称与程名振二人会不会在最近几个月便再像夏天时那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火并?上次火并发生和结束得都太仓促,瓦岗军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如果有下一回,也许就是插手其中,翻云覆雨的大好机会!
“老当家为洺州付出甚很多,也理当享受一些特殊照顾!”正在房彦藻偷偷打着鬼主意的时候,大伙又听见段清笑着补充,“为了教头和鹃子姐,老人家把多年的积蓄和麾下弟兄全扔在巨鹿泽了。所以大伙都敬服他。他平时多吃点好的,喝点儿好的,弟兄们也不会计较。如果换了其他人么?说实话,教头还没摆谱呢,谁在大伙面前有摆谱的资格?”
第三卷 猛兽行 第三章 朝露 (十 下)
更新时间:2009…9…15 18:53:04 本章字数:4841
没想到看上去很笨手笨脚的段清口中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绵里藏针的话来,房彦藻禁不住被噎得一阵咳嗽。好在喽啰们的手脚足够利落,转眼间已经奉上热腾腾的香茶。借着喝茶的由头,让他把脸上的尴尬掩饰了过去。
两口茶水落肚,咳嗽声被止住,房彦藻却又现了对方新的不是。捧在手中的茶水看上去云蒸雾绕,还飘着股非常宜人的甜香。可喝在口中,却着实没有茶味儿。非但香料、精盐这些必有之物一概不放,里边的茶叶也不像是江南精末或河南新毫,而是某种黄褐色,叶子不像叶子,茶梗不像茶梗的东西,里里外外外透着粗糙。
“这茶还真解渴呢?”房彦藻气冲哽嗓,举了举手中陶盏,笑着向众人“致谢”。“说实话,房某长这么大,都没喝过如此好茶!”
“贵客过奖了!”又是段清,在替谢映登奉上香茶后,不卑不亢地转过身来应对,“我们这地方穷乡僻壤,小商小贩根本不来。哪里买得到好茶。大伙没办法,所以就捋了些枣树叶子,勉强凑合着和,尽尽意思而已!”
等听段清把话说完,房彦藻就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虽然身为江湖人物,他也是经历过一番大富贵的,几曾喝过枣树叶子熬的汤汁?可当众把茶水吐出来,又过于失礼,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咬着牙把嘴里的“腌臜物”吞落肚,一边吞,一边在肚子里暗暗骂段清等人的祖宗。
“不好喝么?我见教头每天喝的都是这个,还以为大伙都会喜欢呢?”明明看到房彦藻双眉紧锁,段清兀自热情地询问。从喽啰兵手里接过一个陶盏,他自己也喝了一盏。咕咚咕咚如牛饮般下肚后,长吁一口气,继续笑着道:“痛快。太阳底下跑上一整天,喝这个肯定最解渴。即便有人真的拿香茶来换,咱也不会换给他!”
你那不是品茶,是饮驴!房彦藻心中暗骂段清粗鄙,嘴巴上却开始加倍小心,以免让对方再找到折腾自己的借口,“此茶用于军中豪饮,的确是最好不过的。生津解渴,顺气消食,喝完之后口中还留有余香。不错,真的是不错!”说着话,他又强迫自己品了几口,闭着气硬咽下肚内。
说来也怪,在适应了最初的苦涩滋味后,那枣叶茶还真在人嘴里泛出一股清香甘甜,令人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房彦藻刚想再夸赞几句,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容。伴着笑声,王二毛和程名振并肩而入,抱拳向客人施礼:“让贵客就等了。恕罪恕罪!”
“程当家太客气了!”房彦藻和谢映登两个赶紧起身相迎。“我等不告而来,打扰之处,还请程当家包涵!”
几句寒暄过后,宾主间的关系迅速被拉进。程名振大手向上位一伸,笑着说道:“既然来了,还客气什么?请坐,请上座!”
“程当家请,王堂主请!二人侧开半步,伸手推谢。
双方又寒暄了一番,终是客随主便,房彦藻和谢映登两个被让到了右上位。程名振坐在主位,王二毛于左上位相陪。再往下依次是张瑾、段清、王飞等洺州军将领,一个个脸上带着笑容,频频向客人举盏。
比起上回在张金称那里吃的盛宴来,程名振为大伙准备的这桌接风酒明显不够档次。牛肉是风干后重新蒸软的,猪肉里边带着肥膘,至于羊肉,压根就没有。反而是山鸡、野兔、獐子等平素上不得台面的猎物摆了满满一桌。
但大伙已经饿得狠了,顾不得在礼节上过于计较。因此宾主双方杯来盏去,喝得还算尽兴。一边喝酒,房彦藻一边偷眼观察宴会上的众人。他现,刚才自己挑理挑得还真有些无事生非,在座诸豪杰除了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个没穿官服,看不出职别外,其他人显示出来的级别都很低。先前替自己端茶倒水的段清已经算高官了。座位比他靠前的,只有王二毛和张瑾两人而已。
如果放在其他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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