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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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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放在其他绿林豪杰那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现象。高士达早已经称王,仅占据了两个县地盘的刘嘉亮也已经自立为大汉天子。即便是相对低调的瓦岗寨,里边大将军、将军也是一划拉一大把,几曾像洺州这般,分明已经自成一国了,武将们还只是挂了个都尉衔儿。
既不能给予高官厚禄,又无法给以金银珠宝,连平素和的茶水,按照段清的说法,也是几片枣树叶子。如此艰苦的条件下,程名振拿什么激励部属替他卖命呢?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大伙跟着他干,至少要有点回报吧?难道不成*人人都像外边的扶犁黑手般,给块土地便心满意足,再也没有半点儿进取之心了?值此风起云涌,英雄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让所有人都“采菊东篱下”,这可能么?
当然不可能!至少房彦藻不会相信,仅凭着几句“拯救天下苍生”的大话,程明振就能获得众将领死心塌地的拥戴。有关“不计个人荣辱,誓解苍生于倒悬!”之类的大话,他已经说了好些年,早就把自己的耳朵和心脏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茧子。他需要一个真正的理由,能让程名振麾下那些将领不顾生死追随他的理由。只有找到它,从中做一笔花样文章,才能替李密“驯服”或除掉掉程名振这头千里驹。
但从在座诸君的言语中,房彦藻听不出半点儿端倪。不但开始时是这样,转眼间酒过三巡,大伙全放开了,一个个喝得眼花耳热,言语依旧是那些平平淡淡的话。压根儿没有人像李密面前的众豪杰那样,把酒言志,指点江山。
听了好半天听不见自己需要的内容,房彦藻只好主动挑起话头,“此番前来,我等一则是为了护送王堂主平安回家,二来么?翟大当家和密公仰慕程将军已久,托我等顺路拜访,代他向将军表示敬意!”
说罢,他将面前酒盏捧起来,高高举过鼻梁,“为程将军寿,为洺州各位兄弟寿!”
“瓦岗内外两营二十万弟兄,敬程将军和洺州众豪杰!”谢映登这回非常配合,举盏与房彦藻呼应。
“翟大当家和诸位兄弟客气了!”程名振立刻站起身,举着酒盏回敬,“为翟大当家,为瓦岗众豪杰寿!”
“敬翟大当家和瓦岗众豪杰!”张瑾带领王二毛、段清等人站起,举盏向宾客答谢。
双方相对将酒盏举了举,一饮而尽。房彦藻示意席间穿插伺候的小喽啰给自己倒满第二盏,又笑着道:“天下苦隋久矣,如今昏君被困雁门,朝夕之间便将身死国丧,我等。”
“少卿大人还不知道吧?”程名振笑着打断,“那昏君又逃过了一劫,雁门之困已解,突厥人也退兵了!”
彦藻大吃一惊,剩下的话立刻说不出来,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在离开瓦岗的前一天,他还听说杨广在雁门郡困着,朝夕不保。谁料路上才耽搁了几日,江湖上已经又有了一番风云变幻。而他与李密等人商定的“天下大计”都是建立在杨广被突厥人干掉或捋走这个假设上的,如今假设条件已经不成立,剩下的全盘计划也就立刻失去了意义。
谢映登也为杨广获救了消息吃了一惊,但他的定力远好于房彦藻,只是楞了楞,旋即笑着感慨,“真是傻人有傻福。那小子做皇帝做得很失败,麾下倒有几个可以生死相托的臣子。这样也好,省得徐三哥再担心了?”
“徐三哥担心什么?”听谢映登提起救命恩人徐茂公,王二毛忍不住插嘴。
谢映登看了看他,苦笑着回答,“三哥说,杨广做什么事情都不着调,恐怕不是个受得了罪的。一旦被突厥人活捉,暴打几顿,说不定什么条件都肯答应下来。那样,就不止是他老杨家一家倒霉了,半个中原恐怕都得成为突厥人的牧场!”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骂声,“这耸蛋玩意!真要被抓了,估计真敢把中原全卖给人家!”
“,什么东西!他敢!”
虽然雁门郡距离平恩一带甚远,突厥人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但想想有关突厥狼骑的传说,还有大隋立国之初边塞上被突厥人践踏的那些惨祸,从没关心过漳水流域之外俗世的豪杰们不寒而栗。如果杨广被逼着割地求和,最先放弃的,肯定是河东、河北一带。届时众人不必再畏惧官军的征讨,却彻头彻尾成了突厥人的奴仆,几世几代无法翻身了。
“突厥人没抓到杨广,算昏君走运。但指望他能振作起来,带领大伙抵抗突厥人的窥探,恐怕也是难以指望得上!”正纷乱间,房彦藻灵机一动,提高了声音提议,“值此非常之世,我等豪杰,更应该携手同心,外御敌寇,内惩国贼,重建太平盛世!”
“房少卿此言甚是!”知道对方早晚要来这么几句,程名振避无可避,只好抚掌赞叹。“程某带着弟兄们挣扎求生,一直没想得那样长远。具体如何携手,还请房少卿不吝指点!”
王二毛和他麾下那二百多骑兵都是人家瓦岗寨徐三当家舍命救下来的,这份天大的人情不能不还。所以程名振刚刚开了个头,洺州军众将立刻放下酒盏,齐齐拱手,“请房少卿指点。若有所能,我等必然在程教头带领下,竭尽全力!”
么快便又重新掌控了局面,房彦藻心中忍不住一阵得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但房某以为,我中原并非无抵抗外辱之力,只要有明君在位,带领大伙重建秩序。届时内政清平,外敌自然会知难而退!”
这也是一句老生常谈,没什么新鲜感,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在众人眼里,杨广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大隋朝的贪官污吏也皆可杀。不过如何才能重建秩序,却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完成的。洺州将领最近这一年中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如何重建地方上,曾经眼看着那一座座荒芜的村庄如何慢慢恢复生机,知道其中艰难,更知道大伙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三个弹丸小县尚如此难弄,放眼全国,恐怕更需要一番苦心孤诣。
见众人不说话,房彦藻以为自己的言语已经打动了大伙,清清嗓子,继续道:“所谓君正臣直,有明君在位,臣子自然会恪尽职守,宵小自然没机会祸害百姓。如今杨氏已经失去了老天的眷顾。”
照顾在座老粗居多,他尽量捡大伙能听得懂的言辞,“苍生为此而遭难。如果我等能上应天意,下顺民心,拥立一个真命天子登位,眼前的困局几乎可以迎刃而解。”
等属下回应,程名振率先点头,“有道理。绿林豪杰总是一盘散沙,既无法对抗官军的征剿,也无法应付外来威胁。但真命天子是谁呢?总得有点儿特征吧?你们说是不是!”
教头说得极对!”张瑾、王二毛等笑呵呵地接茬。
大伙一块装糊涂,逼得房彦藻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民间早有童谣,说是:桃李子”
来了!众人以目互视。如果倒退一两年,房彦藻把鬼神摆出来,说不定真能把大伙蒙得五迷三道。但就在几个月前,程名振分明对大伙说过,他不希望别人为自己去死,更不希望大伙稀里糊涂地死在任何人的野心和梦想里。他们的命和别人一样高贵,不可轻易牺牲,亦不可轻易成为别人建功立业的垫脚石。
“这歌,传了好些日子了!”张瑾举起酒盏,笑呵呵地打断。“不知道谁编的,未必靠谱吧!”
“说不定是某些人自己编出来吹捧自己的!”王二毛更是过分,没等房彦藻继续解释,迅速打击道。“房先生大才,要是写一歌把我王某人编排成真命天子,想必也不是难事!”
这下,可把房彦藻打击得狠了。举着酒盏,嘴唇抽搐,半晌硬是回不上话来。
“你小子也不照照镜子!”段清抬手拍了王二毛一巴掌,笑呵呵地骂道。
“,你不信拉倒。老子自己糊弄自己还不行么?关你什么事儿!”王二毛迅速反击。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把房彦藻尴尬的愤怒淹没在笑声当中。
李密也好,张金称也罢,都是些外人,谁当有命皇帝与大伙无关。
他们,只为自己而战,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而好好地活着。
第三卷 猛兽行 第三章 朝露 (十一 上)
更新时间:2009…9…17 11:38:18 本章字数:4688
几个老粗越说越来劲儿,浑然不顾客人的感受。还是程名振心思慎密,笑呵呵地举起酒盏替房彦藻解围:“今天难得有贵客登门,咱们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来,满饮此盏,替两位贵客洗尘!”
“干了,干了!”众豪杰嬉笑着举盏回应。
酒喝在房彦藻嘴里,已经全然变了味道。他先前也没指望着仅凭这几句话便能说服程名振等人归降,但以过去的经验类推,民谚至少应该能起到蛊惑张瑾、段清这些粗人的效果。而从今天众人的表现上看来,在洺州军中非但程名振这个大当家对李密很是反感,张瑾、段清、周凡,甚至连曾经受了瓦岗救命之恩的王二毛,好像对“李代杨家”的传闻很是不屑。
失去了天人感应这一层颇具神秘色彩手段后,他能吸引洺州军的便只剩下切切实实的利益诱惑和实力威慑了。而如今瓦岗山在张须陀的逼迫下自顾不暇,能给予洺州好处几乎没有。至于威慑,从已经观察到的情况来看,房彦藻清醒地发现,王德仁麾下那两万杂牌兵,根本不可能对洺州军起到威慑作用。双方如果真的发生冲突,恐怕溃败的只会是王德仁,程名振这边甚至连筋骨都未必能被伤得到。
没有绝对的把握不可轻易展示武力,这点见识房某人还是有的。可就这样空手而回,又实在无法向李密交代。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又将目光转向谢映登,希望对方能恪尽职守地助自己一臂之力,而不是光顾着胡吃海喝。
连续暗示了几次,也不知道是真的喝糊涂了,还是故意逃避,谢映登根本不向房彦藻这边看。只见他频频举起酒盏,跟程名振聊排兵布阵,跟王二毛聊策马迎敌,跟段清聊后勤补给,跟张瑾聊军中纪律,就是只字不提自己的来意。直到被房彦藻用目光逼得狠了,才摇摇晃晃地凑到王二毛身边,笑呵呵地道:“徐二哥本想把你留在瓦岗,跟大伙一道冲锋陷阵的。怎奈你始终惦记着巨鹿泽这边的兄弟,他只好忍痛割爱。此番送你回来后,咱们两个想再一块儿喝酒可就不容易了。来,满饮此盏,谢某先干为敬!”
“内营弟兄们的相救之恩,王某决不敢忘!”提起徐茂公等人,王二毛也动了感情,举起酒盏,一饮而尽。“日后徐二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捎个信来。风里雨里,王某绝不推辞就是!”
“好兄弟!”谢映登把酒盏底冲王二毛亮了亮,然后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拍打对方肩膀。在房彦藻这等读书人看来,互相拍打肢体是很粗俗的举动,绝不该发生在谢映登这种世家子弟的身上。偏偏王二毛等粗胚很吃这一套,咧嘴笑了笑,低声回应,“好兄弟!徐二哥、程四哥、还有老单和你,都是痛快人。跟你们一起这半年,王某过得痛快!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来,来,我等也遥敬徐二哥,还有,还有程,程将军一盏!”张瑾、段清二人举着酒盏,晃晃悠悠地走近,与谢映登相对痛饮。对于风度翩翩,又生性随和的瓦岗小谢,他们心中很有好感。不像房彦藻,总跟别人欠了他似的,开口大义,闭口天命。都是刀头上混饭吃的,谁忽悠谁啊?有本事打下江山来的,自然是天命所归。刀子不够硬的,即便制造出再多的祥瑞,最后也只会落个给人当垫脚石的下场。
眼看着一帮土豹子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房彦藻越发感到气恼。王二毛和张瑾等人的话也许是无心,但听在他耳朵里,却别有一番味道。徐茂公但有所求,洺州诸将便义不容辞地响应!敢情救命之恩全成徐茂公一个人的了!蒲山公和翟大当家什么都没干是不是?如果没有翟大当家点头,徐茂功凭什么调动那么多军队?如果没有蒲山公出面,瓦岗寨到哪请到那么好的郎中给姓王的诊治?
可偏偏这个风头他没法争。眼下人家洺州军只肯承徐茂公和瓦岗内营的情,根本不卖李密的帐。听那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人说的,‘徐三当家但有用得着之处,他们可以赴汤蹈火。’别人呢,别人敢情就白忙活了!
越想越气,房彦藻忍不住笑了笑,低声提醒众人:“即便在河南,房某亦听说张大当家带领兵马横扫漳水两岸。但不知道程将军这回怎么没跟张大当家一道出兵?是奉命留守呢,还是另有安排?”
一句话,立刻如火上泼了瓢冷水,把谢映登先前刻意营造出来的融洽气氛破坏了个干干净净。众人齐齐扭头,将包含着愤怒的目光向肇事者扫了过来。房彦藻却鼓足了勇气,不闪不避,只顾举着酒盏慢慢品味。
“此乃我巨鹿泽的军务,不便在酒桌上说!”张瑾第一个做出反应,冷冷地回敬。耐着谢映登的面子,他没说出“外人无权干涉”的话来,但言语中的厌恶意味呼之欲出。
“是进是退,九当家自有安排。老房,你初来乍到,又在此待不了几天,还是别多管了吧!”王二毛更不客气,直接点明房彦藻客人的身份。
“我不是替九当家和众位兄弟担心么?”若是没有一番脸皮厚度,想必也做不得说客。无论大伙如何冷眼相对,房彦藻兀自举着酒盏,毫不避讳地说道:“洺州军固然称得上兵强马壮,毕竟人数太少,在此地根基亦不见得稳固。一旦出现点儿差池,恐怕非但你等要受苦,这地方百姓,也跟着要受罪喽!”
“好像,这也不关瓦岗军什么事情!”段清忍无可忍,低声怒喝。
“房先生喝多了吧?”周凡冷笑,上前半步,手握刀柄。
“多了,多了?也许吧!”房彦藻好汉不吃眼前亏,与周凡拉开些距离,继续卖弄唇舌,“我听人说不谋懂得全局者,不可谋一隅。不懂得谋长远者,不可谋一时。哈哈,醉了,醉了,原话都记不清楚出自哪了!”(注1)
这下,即便是同来的谢映登也看不过去了,冲到房彦藻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房兄真的是醉了,大伙勿怪。他这个人,酒一喝多了,嘴上便会失德!”
“什么?”房彦藻心头火起,对谢映登怒目而视。
胳臂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却让他瞬间清醒,从谢映登的眼里,他看到了分明的杀气。论个人武艺,谢映登在瓦岗群雄中绝对能排到前十位,特别是一手射技,比古之名将也不逊多让。房藻藻不敢赌谢映登日后会不会在背后射自己冷箭,只好继续装醉,涅斜着眼睛嘟囔道:“喝多了,喝多了,这酒真够劲儿!”
“他一个读书人,没多大酒量,大伙别跟他较真儿!”用肩膀顶住房彦藻,不让对方倒下。谢映登扭过头,继续向洺州众将致歉。他心里非常清楚,房彦藻故意提起张金称,是想借张金称的压力,逼程名振等向瓦岗寨低头。毕竟这半年来,张金称一路高歌猛进,破城无数,麾下部众据说已经达到了二十余万。一旦哪天张金称觉得程名振这根老巢旁边的芒刺扎得自己不舒服了,反戈一击,对洺州军来说绝对是一场空前的挑战。
但从江湖道义上讲,房彦藻不该趁人之危。至少不该当众点破,让程名振感觉受到了威胁。绿林道上混,除了武力外,全靠着一张脸面。如果程名振受到了言语威胁后便屈膝投靠,日后他哪还有资格做洺州众将的老大?
“话么,还不是由着人说!”张瑾耸耸肩,冷笑着道。自从上次跟张金称的冲突无疾而终后,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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