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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宣和遗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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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吴乞买心里其实稍觉欣慰。然而一回想起儿子方才的异样神色,他的心情又咚地一跳!
同是过来人,同是情关里过客,他知道并且熟悉这样的神色。——一想起那些迢迢往事,总是难以捺下从心底里望外酸涩出来的苦楚……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吴乞买心里还是忐忑,沉吟一下,还是问道:“这一路南下,那你可曾发现太子与女子有过往来?”
他知南方女子,许是钟于山川秀气,素来以风韵情致著称——这方面,却非大金女子所能比拟。就怕煜儿一时把持不住心性,目迷五色,殊为可忧。
干离不一楞,这才意会过来,讶异道:“皇上——莫非皇上疑心太子他——有了意中人?”
吴乞买叹道:“煜儿这次回来,有点神不守舍,朕担心他玩物丧志,误了自己大好前程。——你可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么?”
干离不听着,脸色有点异常,动了动嘴唇皮,却又忍住了没说出口。这岂能瞒过吴乞买,他心里一沉,立刻厉声喝道:“干离不!”
“是!”
干离不吓了一跳,心虚地看着吴乞买。
“太子是不是有了女人?!你给我实实说来!”吴乞买逼视着臣下,目光咄咄逼人。
干离不嗫嚅道:“这——这——臣只是有点怀疑——”
闻得此言,吴乞买真是失望之甚,心道:煜儿呀煜儿,父皇还以为你多么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如此!
当下只得强打精神追问道:“是哪一家的女子?”
见干离不面露尴尬之色,吴乞买心一寒,紧着嗓子道:“难道?难道说是——倡优女子?——煜儿他难道竟自甘下贱,到烟花院落去胡闹?”
干离不吞吞吐吐道:“不是——也不是——”
见他那扭捏相,吴乞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是什么就快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娘儿们一样扭扭捏捏!”
干里不也急了,冲口而出道:“是——不是女人!”
见吴乞买呆楞在那里,干离不补充道:“臣是——臣是说,臣怀疑太子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不过——”他又吞吐起来道:“那个人——那个人是个男的——”
时值秋天,御花园里的桂花开得正好。
从深碧的密叶里簇簇挂出的细小淡黄的桂子,仿佛米粒般,清香却是弥远弥醉——如沁如流。
然而这样的香气里,还是依稀辨认得出——还有另外一种香气。
那是仿佛不属于这红尘扰扰,却更亲近于碧落默默的气息。
这时候,金太宗完颜吴乞买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香气是来自何处。
转过桂花林,便看见那独坐在栏杆上的白衣人影。
远远望去,只是背影——然而在突然掠过的阵风里,发雾重重,衣香漠漠,吴乞买突然觉得这个寂寥的背影——一定,不是人间的事,不是人间的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许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脚步声,这个北宋亲王缓缓转过身来。
——是他脸上,那种完全无心于这个扰扰世间的落落神情吧。
这样的神情,似乎在谁的脸上也曾看见过。——要教,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心里,没来由的深深一恸……
事往翻如梦。——天祚。——那一抹早已堕入六道轮回的寂寥灵魂啊……
天祚……
完颜吴乞买突然抑止不住内心的酸痛,要拼命咬住牙齿才能平息浑身的颤抖……
缓缓走出两步,他感觉到有风声,从衣袂上飒飒而过。仿佛是天祚的温和的声音,无论对谁都会露出春风般的微笑,没有人知道,在他那孤寂而禁闭的心扉里,埋藏着多少悲哀……
想起天祚临死前的微笑,吴乞买再也制止不了自己从内心发作起来的哆嗦。
“皇上?”
干离不不解的询问语气,猛可地唤回了吴乞买的神智。
他冷静下来,走上前去,看见赵苏神色如常地也正看着自己,只是眼睛里有一点询问的色彩。
“你就是宋国的雍亲王赵苏?”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个异族男人以低沉的声音准确地叫出,赵苏并不觉得有什么希奇。——许是天性内敛吧。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然而再看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眼,赵苏陡地屏住了呼吸。
完颜吴乞买——
就算只见过一面,吴乞买也决非那种会让人过目即忘的男人。
何况,当时的相识,是那样诡异的一种情状——
更何况,彼此之间可以连结的情感,是源自一个让赵苏一直深深怀念的人——天祚帝。
天祚帝……那个心里明明悲伤却总是在脸上挂着微笑的人。许是因为同样的寂寞吗——赵苏却独能从他微笑的眼神里读出那一抹哭泣的灵魂。
相别已太久。
天祚,不知他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这样很突兀,但是赵苏还是按捺不下急切想知道天祚近况的心情……他勉强忍住内心的焦虑,把目光转向一边的干离不,淡淡地道:“这位——是你们的陛下吗?”
完颜吴乞买看着赵苏,心情复杂,挥了挥手道:“你叫我吴乞买就好。”
干离不在吴乞买身后,向赵苏点了点头,意思说:是。
赵苏问道:“听说贵国如愿擒得辽降帝天祚,不知他近况如何?”
他虽尽力不流露自己的急切神情,却仍无法掩饰深黑眼睛里轻轻流过的关怀之情。
“你——识得天祚?”
完颜吴乞买惊讶地注视着赵苏——这个北宋亲王,怎么会认识既非同族,又乃远国之主的天祚?
而且,方才他还一直以为这个看起来冰雪寂寥的人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呢——敢情他还是未曾抛撇下红尘牵挂的呀……虽然对他关心的对象,完颜吴乞买好生惊异……
完颜吴乞买道:“他死了。”
“死了!?”
赵苏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天祚帝死了?——仿佛突然被包裹进雷声滚滚里,他觉得难以置信,脑筋混乱,心下一片惘然模糊。——天祚帝死了?怎么会?……怎么会?
他呼吸困难,涩声问道:“死了?……为,为什么?——不,怎么死的?”
完颜吴乞买神色不动,平淡地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天祚不过世间一凡人,他死了有什么好希奇的?”
他的口气平常得仿佛只是在谈论秋天的树叶为什么会从树梢上飘落。——然而!要不是赵苏此时心思悲痛得视线模糊,他定可以看到完颜吴乞买眼底深处,那些颤抖的情愫。
他没有看见。——死了!
那个寂寞的人终于死了吗?
也许对于象天祚那样寂寞的人来说,也只有宁静的坟地,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吧。有什么好悲哀的呢?人终有一死,无论人生是喜是悲,是长是短,最终不都还是得堕落六道轮回之中吗?一道又一道灵魂穿越地狱的洞府,投进转动的法轮——来生,谁还记得前世的牵挂与纠缠……人生百态,红尘千劫,都无非水中月,镜中花,都是枉然,都是惘然……
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人生无非如此,无不如此!
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然而——然而……赵苏无法控制那从内心深处传达出来的悲伤,他无法控制那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递出来的颤栗……无法自己地颤抖着,他甚至不太清楚,这样的心情,到底是在哀悼天祚帝那已然从这世间陨落的灵魂,还是在哀悼与天祚帝拥有同样心情的自己……
我们是同一种人——不是吗?
那两年彼此相依为命的日子啊……赵苏自己都不能解释,生性冷漠的他,为什么会对相知未深的天祚帝拥有那种奇妙的亲近感。他只是觉得,天祚帝——是那种纯粹的,无法更无心伤害别人的人,他的寂寞一望而知,甚至散发在他四周的空气里——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仿佛是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然而,天祚死了。
赵苏猛地从深沉的悲哀里醒过神来——发觉完颜吴乞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来是等了自己一阵了。
他居然有这份耐心——等自己平复情绪?
赵苏有点奇怪,心里却不自觉地生出了一份感激——他突然对完颜吴乞买有了一丝好感。
看来这个外表英俊粗犷的异族男人,竟拥有一份细腻体贴的心意吗……
还是说,此刻,他与我是怀着同样的心情……为了天祚帝,为了那一片飘落的寂寥灵魂……
想到这里,赵苏心里一动,往事历历在目。
他仿佛又看到了:
在西夏,在拓拔仁孝的皇宫里,在层层竹影迢递间,那个为了天祚帝和西夏王吵得不可开交的完颜吴乞买……
“父皇!”
清脆的声音,让在场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皇太子完颜煜。他微微喘着气,显然是闻得父皇到了这里的消息,赶紧就跑了来,……脸上沁出了红晕。
“煜儿?”
对于儿子的到来,完颜吴乞买有点惊讶,可是也并非意料外事。煜儿定是得知消息,怕自己为难这个北宋亲王,所以才急匆匆地赶来了吧……
看来,这个名叫赵苏的男子在煜儿心目中地位当真不可小觑呢……
证实了干离不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完颜吴乞买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抱着一种连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复杂情绪,他仔细地再打量了一次面前的人质——模样儿真的不算出众,但是却有一双非常吸引人的眼睛——剔透的眼珠儿,清冷得会给人水晶般的错觉,那深黑的瞳人象是沉淀在晶莹里的哀愁。他整个人看起来完全没有人间的烟火气——也许只有北宋的大内皇宫,才能生出这样冰雪一样的人吧。——但是……完颜吴乞买很快发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香气。
现在他才意识到那种游离于桂子香外,并且教自己一直在心里疑惑恍惚的香气缘何而来了——是体香?
而且还是眼前这个北宋亲王身上发散出来的体香?
这样的香气,淡漠而又迷离,完颜吴乞买至少还分辨得出它绝对不属于人间人工所能合成的所有香料之一种。那些香料,大概总要靠熏炉释放出来的缘故吧,总带着一点烟火气——所谓“香烟”是也——而从雍亲王赵苏身上发散出来的这股香气,就和它的主人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没有一点烟火气息,仿佛只是依稀可以捕捉得到的一样梦境。
完颜吴乞买心里一震。
男人而有体香,能为幸事?
决不能让这个人呆在煜儿身边,——他只是坚定了这样的想法。
再不能教煜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才从这样的叛逆情爱里挣扎出来的完颜吴乞买,对于那其中的悲苦难言早已刻骨铭心。何况——就是为了那一场背俗逆世的爱情,吴乞买一直摆脱不了深深的负罪感,他觉得自己不但没有振兴大金,反而身陷这样见不得人的情爱里无法自拔,——罔顾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也对不起开创了大金国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更对不起寄无限期望于自己肩头的大金臣民……煜儿资质如此优秀,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是生来就应该要做明君的,他的生命里不应该有任何污点!——绝对不能让煜为此等不伦情事所累,而自毁将来明君声名!
得把赵苏和儿子拆得远远的,最好永远见不了面。
完颜吴乞买暗暗下了决心。
靖康元年八月,金主完颜吴乞买遣宇文虚中重返北宋京城汴京,并令王讷复来催割三镇地,及易质亲王。钦宗无奈,只啊命肃王赵枢代质,并诏割三镇与金。王讷返报干离不,干离不接见肃王,乃将雍王、张邦昌放还。于是宋金之间,暂时似乎相安无事了。——赵桓又迎回了上皇赵佶。
靖康元年八月底。
北宋皇宫御花园内。
征鸿过尽,往日艳粉娇红的御花园里,也已然零落如许了。
赵苏独坐在御池的阑干上,看着眼前碧水千顷,还残留着几枝断梗残叶的芙蕖。
花事代谢,又怎如人事辗转?
他自十余岁起,竟如走马灯一般,在辘辘红尘里南北飘蓬,——“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这句话是李太白说的吧?真是适用于自己啊!只是,那其中的过客,换成了自己。
我是谁呢?——天地一过客吗?
赵苏心情平和地想着这些问题,虽然目前国事危殆,已是妇孺皆知之事,——月初,金国又再次分兵两路大举南下,汹汹来犯!——可谓已成黑云压顶之势,他此刻的心境,却如止水一般没有任何涟漪。
他既不可怜自己,也没有心情为北宋王朝之将亡而悲痛叹息。
万事如烟火,他却只想做远远的看客。——就算那个身不由己地在台上扮演着小丑的角色是自己,他也漠不关心。——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心魂仿佛早已经出离了这肉体,出离了这世间——这具皮囊是自己掌握不了的,它的控制的线牵在别人手里!——他的心魂却只是飘渺在在高高的云端,冷眼观看在这世间傀儡一般的自己。
他已经不想徒劳地抗拒命运。却学会了在命运的夹缝里生存。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些关外的岁月,想起那粗犷的大漠,想起那场春天里的温情脉脉的情事,想起那个英俊而温柔的青年……
那时候是宣和六年。两年的约定,自己没忘,不知道他忘了没有呢?
就算没忘,人海茫茫,天各一方,即使记得彼此有如何?
更何况,赵苏不敢奢望耶律大石还记得自己。毕竟,他上有老母,下有弱弟,兼之娇妻在抱,也许已然做了父亲——他还能记得那一场并没有任何束缚的约定吗?
何况,约定的对象——是跟一个同性之间,是跟一个缥缈的未来……
赵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两年之约,早已到头。该忘了。
他站起身来,回过头,却吓了一跳。
原来不知何时,赵琬居然站在自己身边。小小的眼睛锐利地看着自己,小小年纪,却仿佛露出了洞察一切的神情。
赵琬问:“你在想谁?”
不料这小小孩童,竟能看穿自己心事,赵苏不禁愕然。
然而也犯不着向孩子坦诚自己的心事吧?
他摇了摇头,温和地说:“你还是回宫去罢!水边太危险了!”一面转身准备走了。
赵琬生气地叫道:“站住!不许你走!”
赵苏又一愕,回头看着赵琬,却见他的小脸上憋得通红,气呼呼地看着自己,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赵苏有点诧异,正想问他到底有什么事,只听“二皇子!二皇子!”嬷嬷远远地叫着奔了过来,见了赵苏,急急行了一礼,便俯身下去抱起了赵琬,唠叨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唷!皇上到处找你——叫你快跟着皇后娘娘他们先撤罢!马上就打到京城了——天啦那些天杀的强盗啦……”她絮絮叨叨地骂着,不顾赵琬的反抗,抱起他就走。
赵苏惊住:金兵已到城下了?——这次来得好快!看来自南至北,北宋军队,想是沿途溃败,才能让金军如此神速吧……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初,干离不所率金兵乘大雪破汴京城。
靖康二年四月,大金贵族尽俘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和宗室嫔妃,及大臣无数。干离不牢记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嘱咐,劫城前先吩咐,若看见身上有香气的男子,不可冒犯。——其实是怕赵苏被乱军误掳至金,若给皇太子完颜煜遇见,到时又不知如何收场。于是把一干人犯,押解北行。点检北宋皇室成员,似乎事先逃匿不少,干离不也不一一追究——毕竟金军此次南下,志不在此——只是把汴京城内珍玩宝物,劫掠一空,撵送金邦。
北宋王朝,至此灭亡。
百年富盛,毁于一旦;宛如一梦,江南春思。
《北宋·宣和遗事》
第三部 玉京艳史
靖康二年七月。商邱(今南京)行宫。
夏天才刚刚过去,炎热的痕迹还未来得及从人间完全挥发。
行宫里的人都还穿着轻薄的衣衫——秋风不至,何知秋意如许啊。
万字形的阑干边,穿着华丽服饰的老年妇人,在使女的簇拥下默默看着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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