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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流星-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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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众寡悬殊,清军人马虽然损伤不少,却还是冲过山坳,并且分兵上山企图围歼他们了。
火光中只见崔宝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和他们并辔而行的是一个穿着御林军服饰军官。这个军官也正是日前在那座雪山之中曾与仲毋庸的大师兄交过手的那个军官。
这个军官大声喝道:“你们的诡计已经给我们识穿了,你们这一撮人留在这里防守不过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赶快投降吧!”
山上贮存的木头石块差不多都滚下去了,临时拾取石头,更难阻挡清军潮水般的攻势。清军越来越近了。
桑达儿喝道:“放你的屁!我们哈萨克战士只有站着死,决不屈膝投降!”等待清军的前锋到了距离百步左右,一声令下,五百名弓箭手乱箭齐发。登时有一排清军给射得人仰马翻。
崔宝山大怒下令:“你们见人就捉,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统统给我缚来!”
那军官哈哈大笑,说道:“对,将军早就应该下这道命令,把他们的老弱妇孺都捉了来,这正是不战而屈敌人之兵的妙法呀!”原来这道命令,本来就是他的献计。桑达儿怒不可遏,一箭向他射去,他在大笑声中,手指轻轻一弹,就把那支箭弹开了。正是:
壮士把关如铁壁,敌酋施暴已途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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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回 折戟消乒歌牧野 沉沙洗甲看流星
原来这个军官名叫诸青崖,乃是新任的御林军副统领,一上任就奉旨出京,以“钦差”的身份,派到崔宝山这支军队来做监军的。
孟华只猜中了一半,清军之所以改变战略,并非是由于崔宝山识破他们的计划,而是由于诸青崖的通风报讯且兼于出谋划策。
那日追捕仲毋庸的张火生和孙道行受了重伤,诸青崖可没受伤,他赶到崔宝山的大营之时,正是老猿石那边结集的清军开始发动偷袭的时刻。
不过那支“奇兵”是崔宝山委托副帅指挥的,他身为主帅,可不敢冒这么大的危险,仍然坐镇“大营”。
他一听到诸青崖的消息——仲毋庸已经落在敌方的手中,当然也就马上想得到仲毋庸可能是把自己的军情泄漏给敌方知道了。
孟元超的估计也没错误,崔宝山留在大营的兵力不过一万多人,比义军人数还少一些。崔宝山本来是不敢贸然出击的。但诸青崖料准义军必然将计就计,甚至可能以全部的兵力去伏击他们那支偷袭的奇兵,因此极力主张崔宝山再来一个将计就计,乘虚从正面长驱直入。
崔宝山颇通兵法,有诸青崖给他壮胆,仔细一想,也只有这样才能扭转败局,于是悉依他议,一面派人飞骑赶去叫那路清军的指挥官鸣金收兵,一面自己尽率留守的部队,从大营出击。诸青崖的另一献计——俘虏敌方的百姓作为人质,必要时作威胁罗海退兵之用。崔宝山最后也依从了。
一万多清兵比起全部义军是少数,但比起义军只有五百人的留守部队,却是多了二十倍都不止!
但胜负之机,如今却是落在这五百人身上!
要知偷袭的清兵虽未全部中伏,亦已有一半被引入山谷绝地,被围困的那一半人即使也有一半能够突围,急切间也是难以重振旗鼓的。但假如给崔宝山这路从正面进攻的清军得逞,形势又将大大不同了。那时清军里应外合,反包围的形势就要出现,而且哈萨克战士的亲人在敌人手里,无论如何也必将投鼠忌器的。
这五百人能够阻挡多久,势必影响战争全局!
桑达儿不愧是哈萨克族数一数二的神箭手,强将手下无弱兵,他训练出来的这五百名战士也都是箭无虚发,他们扼守险地,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一排排的清军被他们射得人仰马翻。
诸青崖眉头一皱,说道:“崔将军,听说你的亲兵队长是一位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咱们可不能只是让对方耀武扬威!”崔宝山瞿然一省,说道:“不错,我叫崔一轮对付他们!”当下把崔一轮唤来,吩咐他道:“轮侄,今日是你报仇雪耻的机会,你带一千名弓箭手,占据有利地形,和他们比比箭吧!我看他们人数最多不过五百,咱们两个换他一个也有便宜。”
崔一轮那日被义军所擒,自份必死,哪知却得孟元超以礼相待,放他回来,虽然他在崔宝山面前不敢说出实情,诳称是逃回来的,但心里已是不能自己的对义军起了佩服与感激之情了。
“咱们都是汉人,为什么要帮鞑子卖命?回人在草原上放牛牧羊,丝毫也没犯着你们,你们却助纣为虐,不许他们过平安的日子,这又是什么道理?你们千里迢迢来打回人,打赢了仗将军们升官发财,你最多不过分点吃剩的骨头,士兵更没好处。但打输了仗,你们的尸体也不能还乡,打这样的仗值得吗?”孟元超那日对他所说的话,此际又好似在他耳边响起来了。
“我可不能恩将仇报!”崔一轮心里想道:“元帅听从诸大人的主意,要把他们的老弱妇孺都捉了来,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能做!虽然我阻止不来,但拖延一些时候也能给他们逃生的机会。”
在桑达儿扼守的那个险隘左翼有个山头,高度相差不多,是个有利于狙击的地点,清军有特制的神臂弓,弓箭射得比对方更远。要是崔一轮占据了这个山头,双方互射,桑达几手下只有五百人,可是禁不起伤亡的。
崔一轮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抗令,但他人急智生,却想出了一条苦肉计,未曾爬上山头,便即大声喝道:“有胆的出来和我比箭,咱们一个对一个!”他首先连珠箭发,嗖嗖嗖三箭射向对面山头。
这次是轮到崔宝山皱起眉头了:“崔一轮怎的如此鲁莽?”
崔宝山在这边眉头大皱,桑达儿在那边也是同样感到奇怪。
最初他是勃然大怒:“那日我饶了你的性命,你居然还有脸皮向我挑战!”但崔一轮这三支连珠箭一射到来,他就立即知道崔一轮是别有用心,并非如他想象那样可恶了。
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崔一轮的连珠箭流星闪电般地射了到来,却都是从哨兵的身旁飞了过去,没人受伤!
桑达儿怔了一怔,低声说道:“崔一轮的箭法不该如此不济!”孟华笑道,“你还不明白吗,他是不敢抗命,但又不愿和咱们作对!”
桑达儿恍然大悟,说道:“好,那我倒也该替他掩饰掩饰。”当下跃上那块石屏风,喝道:“好呀,姓崔的臭贼,有胆的你过来吧!一个对一个,我先和你比箭!”嗖的一箭射将过去。本来他是依样画葫芦,射出这支箭是算准了可以擦着崔一轮的肩头飞过的。哪知他这里弓弦一响,紧接着就是山那边的崔一轮厉声惨呼,骨碌碌的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这一箭竟然射个正着!
原来崔一轮是故意凑上去让这支箭射着自己的。他是弓箭的大行家,一看来势,便知对方用意,他要校止这毫厘之差,还不容易?只须偏旁跨上半步,这支箭便插进了他的左肩了。但却刚好避开给伤着琵琶骨。
他是亲兵队长,又是清军的第一神箭手,如今第一个中箭受伤,部下自是人人胆寒,哪里还敢抢山头,只有先把长官抬回去再说了。
桑达儿又喜又惊,心里想道:“我且再显一显手段,帮崔一轮唱成功这出苦肉计。”
崔一轮这一千名弓箭手已有半数转过了身,另外一半也是十之八九不敢举步向前,但最前面的一小队却还未曾撤退。桑达儿怞出了三支箭,喝道:“我这三支箭要射落你们前排正中三个人的头盔!”
头盔是用皮带勒着下巴以防奔跑之时脱落的,怎能射落头盔而不伤人呢?
但见弓如露雳,箭似流星。桑达儿这一边连珠箭发,那一边三个的士兵头盔果然落地。这刹那间,清军鸦雀无声,只听得见头盔落地的当当声响!
原来桑达儿的箭射得恰到好处,刚好射断皮带,却没伤着对方。在那刹那,这三个士兵都是不约而同的吓一大跳。他们吃惊得这样厉害,头盔都震得跌落了。
桑达儿喝道:“谁敢上来,我就要射他的脑袋了!”队长受伤,这一千名弓箭手早已士无斗志。在桑达儿一声大喝之下,登时争先恐后的逃下山去。
崔宝山本来稍有怀疑的,但见崔一轮最先受伤,怪也只能怪他不该太过鲁莽,对他的疑心却是去了。
诸青崖大怒喝道:“弓箭手不济事,就硬干吧,大队人马冲过去,踏平这座山头!”
崔宝山急于攻入敌人后方,才能接应被围的队伍,扭转败局。此时没别的办法可想,也只好不顾伤亡,下令全军攻扑了!
五百名弓箭手,纵然每一个都是箭无虚发,也难抵御一万多清军潮水般的攻势。一排排清军倒下去,一排排的清军冲上来,眼看敌人的先锋就要冲到山头了。
桑达儿道:“孟大哥,你和金姑娘回去报讯吧!”
孟华道:“不,咱们要死也死在一块儿!”
正在这最紧张的时候,忽听得喊杀之声震得山摇地动,山下尘头大起,转眼之间,清军阵势大乱。崔宝山连忙下令,前队改为后队,忙于抵御从山下攻来的敌军了。
桑达儿狂喜说道:“咱们的援兵来了!奇怪,这支援兵是从哪里来的呢?”
孟华把眼望去,“咦”了一声,说道:“有个一马当先的白袍小将,好像是车居族的王子乌里赛!”
桑达儿狂喜过后,也从喊杀的声音听得出来了,说道:“不错,来的是车民族的人,还有大熊族的人!”
原来乌里赛那次得孟华救了他的性命,又眼见义军以少胜多,看来清军虽然势大,但也是靠不住的。他回去和父亲一说,车居族酋长本来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在儿子未曾回来之前,他已接到罗海打了一个大胜仗的消息,恐防清军一被逐出回疆,他势必不能见容于各族,早就有悔意了。这次反过来出兵帮伙罗海之事,倒是他首先提出的。他一转向,和他攻守同盟的大熊族也跟他出兵。
此时天色已亮,崔宝山看见领兵前来的是乌里赛,不禁又惊又怒。但他还妄图挽回败局,只好压下怒气,换上笑脸,扬声叫道:“乌里赛王子,我已请准朝廷,封令尊为王,统辖全疆。将来你子继父位,尊贵无比,你可要想清楚些,莫受别人利用!现今正是你立功的机会,你一时糊涂,我不怪你,此际回头,归顺朝廷,尚未为晚!”
乌里赛冷笑道:“我早已想清楚了,我不能像你这样,做鞑子的奴才,杀自己人!不错,我是一时糊涂,上了你的当,现在可正是我将功赎罪的机会了。”说话之间,挥兵疾进,追赶崔宝山。
诸青崖道:“这小子不知好歹,待我将他活擒!”待得乌里赛来近,他觑准了便从高处一跃而下,跳落乌里赛的马背。
乌里赛也未想到敌人竟敢如此大胆,蓦地只觉劲风压顶,诸青崖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已是朝他直抓下来!
乌里赛曾经跟从迦密法师学过几年功夫,本领还算不弱,百忙中霍的一个凤点头,挥刀反截敌腕。诸青崖一抓抓空,险些给他斫着,心中一凛,“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也还有点本领!”立即改抓为推。两人武功毕竟相差太远,只听得“嗤”的一声,乌里赛的锦袍被他抓破了,人也给他推跌马下,幸亏诸青崖是想要把他生擒,以图威胁敌军的,他生怕伤了乌里赛的性命,这一推未下重手。
诸青崖的指头刚刚沾着乌里赛的背心,忽觉自己的背后也是微风飒然,背心感到了一阵冷森森的寒意。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登时知道这个背后袭击他的敌人本领非同小可,在这性命关头,自是不能不放开乌里赛先保自身的。
这个及时来到救援乌里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华,诸青崖反手一掌,掌风荡开他的剑尖,他趁势一个进步欺身,剑势反圈回来。但见剑花错落,宛似繁星,他使的这招,正是丹丘生传给他的崆峒派连环夺命剑法中的绝招——“胡笳十八拍”!饶是诸青崖掌力刚劲,闪避亦甚得宜,衣袖也给刺破三处。
诸青崖以大力鹰爪功的劈空掌力未能打落孟华的宝剑已是一惊,此时见他使出了这一招“胡笳十八拍”,更是不由得心头一震了。
他蓦然醒起,喝道:“原来你这小子,就是孟华!”
孟华哈哈一笑,说道:“不错,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孟华是我,我就是孟华!你若不想跟海兰察去见阎王,趁早投降!”
诸青崖心道:“怪不得海兰察伤在他的剑下!”不过他自恃有独特的武功,却还不甘罢手。当下一声冷笑,说道:“小子休得猖狂。我正要找你给海统领报仇!”说话之间,一个盘龙滑步,避招进招,手中己是多了两样兵器。
他的兵器是一把长剑和一柄锯齿刀。那把剑有三尺多长,但剑刃则薄如蝉翼,只有两寸阔,形式甚为特别,那柄锯齿刀却是厚背宽刃,看来十分沉重。
他左手挥刀,右手持剑,俗话说:“心难二用。”他却是刀剑兼施,双手竟然能够使出不同的招数!
孟华武学本来甚杂,却也未曾见过这种古怪的招数,不敢轻敌,先使一招“横云断峰”,以守为攻,静观其变。
这招“横云断峰”,孟华使得沉稳之极,本以为敌人是无隙可乘的,哪知诸青崖刀势来得甚猛,孟华伸剑一挡之时,方始发觉并无强劲的力道,那重达千百的厚背锯齿竟似一张薄纸,全不受力,轻飘的又荡开了。孟华方觉不妙。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对方的那把长剑已是攻进了他的防御圈内。
原来诸青崖这刀剑并用的巧妙之处,正在于颠倒刀剑的性能,致令对方迷惑的。
刀剑的性能,刀属刚,剑属柔,剑势注重轻灵翔动,刀势讲究厚重沉雄。比如用兵,刀似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故刀法以劈斫为主,大开大阖。剑似奇兵突出飘忽莫测。故多以刺削为主,偏师侧袭。武学所云:“刀走白,剑走黑”就是这个意思。各家各派的刀法剑法虽然极为复杂,但万变不离其宗,大抵都是根据这个武学道理的。
诸青崖却把刀剑的性能变易,把刀当作剑使,把剑当作刀用,他那薄如蝉翼的长剑剁来,突然变得沉重异常,孟华依照常规抵挡,根本就没意想到他会有此变化。高手搏斗,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孟华估计错误,这就给对方的剑一下子攻破他的防御了。
幸而孟华的无名剑法最善于临机应变,虽然发觉得迟,吃了点亏,也还不至于便遭克制。他一个移形易位,也把家传的刀法用在剑上,将势就势,闪电般的连出三招,这三招也都是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这才逼得诸青崖不敢全力抢攻,也必须加以防守了。
但孟华虽然也能以剑变刀,却不如对方颠倒刚柔、刀剑互易的奇诡。斗了十数招,诸青崖突然刀又是刀,剑又是剑,或变或不变,教孟华难以捉摸。
孟华第一次碰到这种刀剑互易的怪招,自是难免感到十分的吃力。刚在摸到一点路道之时,金碧漪亦已来了。
孟华叫道,“刀不是刀,剑不是剑!”金碧漪莫名其妙,突然只觉对方的剑重如山,刀却来得迅捷之极,几乎也像孟华初时一样要吃大亏,好在有孟华以攻敌之所必救的打法给她解开困厄。
说时迟,那时快,诸青崖一个转身,刀剑又向金碧漪齐攻。孟华叫道:“刀即是刀,剑即是剑!”金碧漪悟性极高,此时已是明白孟华的话意。这一次她判断没有错误,轻而易举的就把对方的攻势化解了。
双剑合壁,登时威力大振,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诸青崖的锯齿刀,锯齿全给削断。
诸青崖识得双剑合壁的厉害,自忖久战下去,只怕单独对付孟华亦是难躁胜券,何况以一敌二?不敢恋战,虚晃一招,便即逃跑,混入敌军之中。
此时清军大势已去,有如土崩瓦解。
逃出鹰爪的乌里赛迎上前来,握着孟华的手,抑压不住心情的激动,说道:“孟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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