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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吐温作品集-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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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有那么多试图收回账款的无辜者作了牺牲;最后就这样了事呀!年轻人,为什么成牛肉组的第一查账员不早告诉我呢?”
“对您提出的要求是否属实,他一无所知呀?”
“为什么第二查账员不早告诉我?为什么第三查账员不早告诉我?为什么所有各组各部都不早告诉我?”
“他们都不知道呀。我们这儿是按规章手续办事。您一步步地履行了那些手续,就会探听到您所要知道的事情。这是最好的办法。这是惟一的办法。这样办事非常正规,虽然非常缓慢,但是稳妥可靠。”
“是呀,是稳死无疑,对我们家族中多数的人来说就是这样。我开始感觉到,主也要召我去了。年轻人,我打你温柔的眼光里可以看出,你爱那个鲜艳的人物,瞧她蓝晶晶的眼睛脉脉含情,耳朵后面插着几枝钢笔①;你想要娶她——可是你又没钱。喏,把手伸出来——这是那份牛肉合同;你拿去吧,娶了她去快活吧!愿老天爷保佑你们俩,我的孩子!”
①戏指夹发的钢饰针。
有关大宗牛肉合同引起社会纷纷议论一事,我所知道的都在上面交代了。我留下合同给他的那个办事员现在也死了。有关合同此后的下落,以及任何与它有关的人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如果一个人的寿命特别长,那么他不妨到华盛顿的扯皮办事处里去追查一件事,在那里花费很大的气力,经过无数的转折和拖延,最后找到他实际上头一天里就可以在那里(如果扯皮办事处也能像一家大的私人商业机构将工作安排得那么灵活的话)找到的东西。
我给参议员当秘书的经历
现在我已经不是参议员老爷的私人秘书了。这个职位我稳稳当当地担任了两个月,而且是干得兴致勃勃的,但是后来我干的好事又找上门来——这就是说,我的杰作从别处转回来,原形毕露了。我估量着最好是辞职。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有一天还在清早的时候,我的东家叫我去,于是我给他最近所作的一次关于财政的精彩演说暗自添了一些不可捉摸的话进去之后,马上就去见他。他脸上有些可怕的表情。他的领带也没有打好,头发乱蓬蓬的,他的神气表现出阴云密布、雷霆将发的征兆。他手里紧紧地捏着一把信件,我知道那是可怕的太平洋铁路的邮件到了。他说:
“我还以为你是值得信任的哩。”
我说:“是,先生。”
他说:“我把内华达州的一些选民写来的一封信交给你,他们要求在包尔温牧场设立一所邮局,我叫你写封回信,要尽量写得巧妙一点,给他们举出一些理由,使他们相信那地方还没有设立邮局的十分必要。”
我觉得安心一些了。“啊,要是您的意思不过是这样的话,先生,那我已经遵命照办了。”
“是呀,你的确照办了。我把你的回信念给你听听,让你去惭愧惭愧吧:
斯密士、琼斯及其他诸位先生:
你们要求在包尔温牧场设一个邮局,这是开什么玩笑呢?这对你们是毫无益处的。假如有信寄到你们那里来,你们也看不懂,是不是?还有一点,如果有寄钱的信,要经过你们那里寄到别的地方去,那就难得安全通过,这想必是你们马上就明白的;结果就不免给我们大家都找些麻烦。算了吧,千万不要打算在你们那地方办邮局。我非常关心你们的利益,觉得这只是一种装饰门面的荒唐计划。你们所缺乏的是一所很好的监狱,明白吗——一所修得漂漂亮亮、结结实实的监狱和一所免费学校。这两种建设对你们是有长远利益的。这足以使你们感到真正的满意和快乐,我可以马上在国会提出这个议案。
参议员杰姆士·××敬启,
马克·吐温代笔。
11月24日,于华盛顿。
“你就是这样答复那封信的。那些人说我要是再到那带地方去,他们就要把我绞死;我也很相信他们一定会这么干。”
“唉,先生,当初我可不知道这会闯什么祸。我不过是要说服他们罢了。”
“啊!真是,你的确把他们说服了,我丝毫也不怀疑。你看,这儿还有另外一封宝贝信。我把内华达的几位先生寄来的一份请愿书交给你,他们请求我设法叫国会通过一个议案,批准内华达州的美以美主教派教会为法定团体。我叫你回信告诉他们,制订这种法案应该属州议会的职权范围;并且还要设法使他们明白,目前在他们那个新州里,宗教界人士力量还很薄弱,所以正式成立教会是否适当,颇成问题。你的回信是怎么写的呢?”
约翰·哈里法克斯牧师及其他诸位先生:
你们应该去找州议会解决你们那个投机事业——关于宗教的问题,国会是不闻不问的。但是你们也不要忙着去找州议会;因为你们在那新设的州里打算做的这件事情是不适当的——事实上,这简直是荒谬得很。你们那里信教的人实力太薄弱,无论在智能方面、道德方面、虔诚方面都不行——一切都差得远。你们最好放弃这个计划——这是行不通的。你们办这种团体,并不能发行债券——即令可以发行,那也会使你们经常为难。别的教派会攻击这桩事情,他们会“压低行市”、“卖空头”,使你们的债券垮台。他们会像对付你们那里的银矿那样,采取同样的手段对付你们——他们会想尽方法使大家都相信那是‘盲目的投机事业’。你们的计划只足以把一种神圣事业弄得声名狼藉,这种事情你们是不应该做的。你们应该自觉惭愧——这是我对你们的意见。你们的请愿书末尾是这样说的:‘我们一定永远祈祷。’我也认为你们要这样做才对——你们必须这么办。
参议员杰姆士××敬启,
马克·吐温代笔。
11月24日,于华盛顿。
“这封聪明的信把我的选民当中的宗教界人士对我的好感完全断送了。可是我好像还怕我的政治生命毁得不够彻底似的,不知有一种什么倒霉的念头又使我把旧金山市参议会里那些威严的长老们递来的申请书交给你,让你试试你的笔墨——这个申请书是要求国会制订法律,规定把旧金山市海滨地区的航运税划给他们那个市来收。我告诉你说,这个问题提到国会里去讨论是有危险性的。我叫你给那些市参议员写封含糊其词的回信——一封不着边际的信——这封信里要极力避免对航运税的问题认真考虑和讨论。你现在如果还有一点知觉的话——如果还知道羞耻——那么我把你遵照我的吩咐写的这封回信念给你听听,是应该可以使你惭愧的:
可敬的市参议会诸位先生:
大家敬爱的国父乔治·华盛顿早已逝世。他那长久的、光辉灿烂的一生已永远结束,令人不胜痛悼。他在我们这带地方是大受敬仰的,可惜他死得太早,使所有的人都感到悲哀。他是1799年12月14日去世的。他安静地离开了他一生的荣誉和伟大成就的场所,他是最受人哀悼的英雄,也是全世界被死神接去的最亲爱的人物。在这样的时候,你们却提出航运税的问题!——他遭的是什么运呀!
名誉算什么!名誉不过是偶然之事而已。艾萨克·牛顿爵士发现了一只苹果掉在地下——这其实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发现,而且也是千百万人在他之前早已发现了的事情——但是他的父母是有势力的,于是他们就把那件小小的事体拼命吹嘘,把它说得了不起,结果全世界的人就老老实实地相信这种吹牛的话,于是几乎在一转瞬间,那个人就成名了。好好地体会这种见解吧。
诗歌,美妙的诗歌啊,世人所得你的好处有多大,叫谁来评定呀!
“玛丽有一只小羔羊,它有一身雪白的毛——
无论玛丽到什么地方去,它老是和她一道。”
“杰克和吉尔往山上走
去提一桶水下来;
杰克跌了一跤滚下山,摔破了头顶,
吉尔也跟着他滚下来。”
这两首诗都写得很朴质,用字也很高雅,再则诗中没有猥亵的倾向,所以我认为都是很宝贵的珍品。它们适合于各色各样的人去领会,适合各种生活范围的人——合于田野,合于育婴室,合于商人的行会。尤其是参议会不能不欣赏这两首诗。
可敬的老顽固先生们!请常通讯吧。友谊的书信往来还是对人最有好处的。请再来信吧——如果你们这封申请书里特别提到了什么问题,务请再加说明,毋须有所顾忌。我们决不会嫌你们唠叨。
参议员杰姆士·××敬启,
马克·吐温代笔。
11月27日,于华盛顿。
“这封信真是糟糕透顶,简直是要命!神经病!”
“唉,先生,这封信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实在是非常抱歉——可是——可是我觉得这倒是避开了航运税的问题没有谈呀。”
“避开了屁!啊!——可是不管它吧。现在既然是要遭殃,就干脆让它来个彻底吧。干脆让它来个彻底——让你这篇最后的杰作来收场吧,我马上就要念给你听。我简直完蛋了。我把从亨保德来的那封信交给你的时候,本来就有点担心。他们要求把印第安谷到莎士比亚山峡和中间各站的邮路照摩门老路做部分的修正。可是我给你说过,这是个很伤脑筋的问题,我提醒过你,要灵活应付——回信要说得含糊一点,让他们莫名其妙。可是你这要命的低能脑筋弄得你写了这么一封糟糕的回信。我看你要是还没有完全丧失羞耻心的话,简直要把耳朵堵起来才行:
柏金士、华格纳及其他诸位先生:
关于印第安路线的问题,是很伤脑筋的,但是如果以适当的灵活手腕和含糊态度来处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多少想出一些办法,因为在这条路线离开拉森草原的地方,去年冬天那两个勺尼族酋长‘破落冤家’和‘云的对手’就在附近被人剥掉头皮,有些人喜欢这条路线,但是另外有些人由于种种原因,认为别的路线较好,而走摩门老路就要在早上三点钟由摩斯比镇出发,经过觉邦平地到布勒乔,再往下到壶把镇,大路由它右边经过,自然就把它丢在右边,然后又经过道生镇的左边,再往前走就到了汤玛浩克镇,这么走就可以使附近的旅客省点钱,也方便一点,还可以满足其他一些人所想到的一切愿望,因此也就是对最大多数人有最大的好处,所以我才有了信心,希望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但是你们如果希望对这个问题获得进一步的了解,只要邮务部能将有关情况提供给我,我随时都准备答复你们,并乐于效劳。
参议员杰姆士·××敬启,
马克·吐温代笔。
11月30日,于华盛顿。
“你看——你觉得这封信写得怎么样?”
“唉,我不知道,先生。这——唉,在我看来——这是很够含糊其词的。”
“含糊——滚出去吧!我简直完蛋了。那些亨保德的野蛮人为了我叫他们大伤脑筋去看这么一封不近人情的回信,决不会饶我。我失掉了美以美会对我的尊敬,得罪了市参议会那些人——”
“唉,这些我都无话可说,因为我给他们这两处写回信也许是写得不大得体,可是我对付包尔温牧场那些人,实在是对付得很聪明呀,将军①!”
①美国有些较有地位的人,往往被称为“将军”、“上校”等等。这是一种装点门面的头衔,他们有的是退伍军人,有的根本就没有当过军人。
“滚出去!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我认为他这句话是一种隐隐约约的表示,叫我无须再给他帮忙,所以我就辞职了。以后我决计不再给参议员当私人秘书。这种人实在太难伺候了。他们什么也不懂。你费尽心思,他们也不知好歹。
哥尔斯密的朋友再度出洋
马克·吐温
译者:黄宝生
按:以下几封信里记载的生活经验无须虚构。一个侨居美国的中国人的经历不需要运用幻想加以渲染。朴素的事实就足够了。
第一封信
秦福兄:
一切都已准备停当,我就要离别这备受压迫和灾难深重的祖国,渡洋去那高尚的国度——美国!那里人人自由,人人平等,无人受气挨骂。能自称是自由之地和勇敢之家,这是美国独享的珍贵特权。我们和我们身边所有的人都如饥如渴地瞭望着海面,将我们故乡的贫困凋敝与那幸福的庇难所的富裕舒适作一番对照。我们知道美国曾经怎样欢迎德国人、法国人以及落难悲伤的爱尔兰人,我们知道它怎样供给他们面包、工作和自由,而他们又是怎样感恩戴德。我们知道美国准备欢迎其他一切受压迫的人民,对所有前来投奔的人都倾囊相助,不问其民族、信仰或肤色。而且,不用别人告诉,我们知道那些由它从压迫和饥饿中拯救出来的外国难民都是最热切地欢迎我们的,因为他们受过苦,自然知道受苦的滋味;他们得到过慷慨的救助,自然渴望自己也能慷慨地对待其他不幸者,以此表明他们没有虚受美国的宽宏大量。
艾送喜
一八××年于上海
第二封信
秦福兄:
我们现在是在遥远的大海上,在通往美丽的自由之地和勇敢之家的航途中。我们很快就要到达人人平等和不知忧愁的地方了。
招收我去美国的那位仁慈的美国人讲定每月支付我12美元。你要知道,这是一笔巨额薪水,相当于我们在中国所得的20倍之多。我乘船的盘缠相当可观,真的,抵得上一笔资产。这笔钱我最后是要付清的,不过现在先由东家垫着,他允许我日后从从容容地分期偿还。仅仅作为一种手续,我已把我的老婆、儿子和两个女儿转交给我东家的同伙,作为偿还船费的担保。不过,我东家说他们没有被卖掉的危险,因为他知道我会忠实于他,而这一点是最牢靠的担保。
我原以为我能带着12美元到美国开始生活,但美国领事要我办理乘船执照,拿去了其中的两美元。他是没有权利这样做的,他只能向这条船收两美元,因为这条船连同船上全部中国乘客只需要一张执照就行了,但他决意强迫中国人按人头办理执照,把所有的美元落进自己腰包。这条船上有我国同胞1300人,这位领事收了2600美元的执照费。我的东家告诉我,华盛顿政府知道这种敲诈行为,严厉反对这种弊病的存在,极力要求上届议会将这笔敲诈——我的意思是这笔执照费合法化。但由于这个议案尚未通过,这位领事仍将不得不敲诈这笔执照费,直到下届议会使它合法为止。这是一个伟大、仁慈和高尚的国家,痛恨一切形式的营私舞弊。
我们的舱位是一向为我国同胞保留的那部分。它叫做统舱。我的东家说,它是专留给我们的,因为它不受气温变化的影响,也没有危险的穿堂风。这不过是美国人仁慈无私的宽待一切外国难民的又一例。统舱是有点儿挤,而且相当闷热,但无疑这种安排对我们是最合适的。
昨天,我们自己人中间发生了争吵,船长朝他们放了一通滚烫的蒸汽,烫伤了七、八十人,伤势有轻有重。有些人身上的皮烫得一片片、一条条掉下来。舱里面狂呼乱叫,东推西撞,但蒸汽笼罩着这慌作一团的人群,结果有些没被烫伤的人也被踩伤。我们没有抱怨,因为听我东家说,这是平息船上骚乱的通常办法,在美国人的二等舱里每一、二天也要来这么一次。
秦福,恭喜我吧!再过十天,我就要登上美国大陆,受到它的襟怀博大的人民的接待;我将昂首挺胸,感到我是生活在自由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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