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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孽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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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天,伊丽沙白却愈显得不情愿让他野心得逞。

如今他渐渐掩不住心头的恼怒,他的改变已观察得出。女王屡次燃起他的希望,却又屡次延搁,因此他必定恍悟她终究是不会嫁给他的。他离开宫廷已有数天,这令她动怒。每次她走进一间人多的屋子,总会以眼光四处寻找他,如果他不在,她就暴躁异常,而且她离开时,总有个人会遭殃。表面上虽说是那个倒霉鬼无能,而真正的症结,其实是因为罗勃不在,她不过是迁怒罢了。

有几次她把他召来,质问他可以胆敢缺席,他就说他觉得自己在场与否,似乎无关紧要,结果他俩就争吵起来了。我们听到他俩对骂的声音,都叹服罗勃的勇敢。有时他从内宫大步跨出,女王则跟在后面大嚷说她很乐意摆脱他,然而隔不了多久,她又派人去找他,两人便重归于好,他又是成了她的“甜心萝卜”,可是一碰到那关键问题,她却又死不让步。

据我猜想,罗勃八成已灰心了。他渐渐恍悟她根本不想同他结婚。我看过她吻他、抚他、揉弄他的发,然而也仅此而已。她绝不会过分亲热,而达到那自然的高潮。在这方面,我开始怀疑她是否有些不正常了。

我梦寐已久的时机终于到了。无疑地,罗勃已成了我梦魂萦牵的人。也许我是看到他和女王出双入对,故扮情侣(至少她是如此)的傻样子,才觉得懊恼和不耐罢?也许,我是要替自已被掴被掐的痛苦图个报复。再不然,我也要她明白我在某些方面,确可以跟一个女王较量而遥遥领先。象我这种个性,偏要在她面前装出一付感戴莫铭的卑屈样,真折煞我也。

那次的际遇,永铭我心。

我与几名宫人陪侍在女王身侧,替她更衣、化妆,以出席当晚的盛会。女王仅穿着内衣和亚麻衬裙,顾盼镜中的自己,唇间浮起了一丝笑意。显然,她想到了什么趣事。我猜想她正打算把“宴中王”的头衔赐给罗勃。这是圣诞节第十二夜的节目之一,被选为“宴中王”的人整个晚上都能够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他可以向在场中的任何一人提出要求,被要求的人也一定要遵行不违。

看样子,她打定主意要将这分荣衔赐给罗勃,就如往年一般。我们为她着衣时,她八成也在想这件事。她注视那个钮仑堡蛋型水晶表,说道:“快点!真是慢手慢脚地,还等什么?”

一位姑娘立刻端着个大盘子,趋身向前。盘上摆着几顶假发。女王选取了一顶,尔后她总算梳出一个满意的发型来。

下个步骤便是替她穿上那身钢硬的衬衣。这件事没人肯作,因为若把她的腰部扎得太紧,她会恼怒,扎得不紧,腰部不够纤细,她又会光火。然而今晚她心不在焉,因此我们顺利完成这苦差事,她半句话都没吭。

我帮忙调整好她的鲸骨架,然后大家再替她穿上衬裙。稍后,她坐了下来,一名姑娘再端来几顶襞襟让她挑选。她挑了一顶彼卡笛丽街市上的簇新款式,上面缀满着精巧的绝褶和尖细的花边。不过,在戴上襞襟之前,先得为她穿上全套的篷裙。今夜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因此她在油盏和烛光中显得雍容华贵,异常灿耀。

我拿来她的腰带,为她系在腰间。我正在调整她带上的扇子、香丸和小镜子,发觉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试图分辨出她那锐利的眼光是何用心。当晚我特别迷人,这一点我很知道。我的衣饰十分简单,却因此倍加醒目,更衬托出我的光艳,而伊丽沙白尽管一身亮闪闪地,却反而并不怎么合宜。我衣服的衬里,是一种湛深的蓝色,裁缝真灵巧,懂得以银线织成许多星结来点缀那一片湛蓝。外层的色泽罗淡,为稍浇的蓝,也有着精巧的缀饰。篷松的袖子里则与衬里的色调相同。我将颈子整个露出,再戴上一条金链子,链子仅系着一颗钻石。至于襞襟,则流上最雅致的花边,而且也象衬里一样,缀满银色星状的饰结。

女王稍稍眯起了眼睛。我太迷人了,这令她不悦,然而我暗自称庆着。几个姑娘曾被她骂成“妖精”,但她总不能骂我打扮过火吧。

“蕾蒂丝,”她开口了:“我看你这篷篷袖,没多大用处嘛!”

我垂下眼皮,免得她看出我眼中的得意:“是的,陛下。”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么,我们走罢。”

我陪着她前行,但我谨慎地落后她几步。这类场合所给我的印象一向很深,因为我对宫廷生活仍觉得新奇,仍容易受到震慑。女王一出现,厅中立刻鸦雀无声,人群纷纷为她让路。有次我就对华德说,这令我想起摩西以手杖分开红海的情景。某个男士若蒙她注视,就会屈膝下跪,若是个女士,则屈膝弯身,眼睛低垂,直到女王走过去为止。如果女王想同她说话,当然会命她起身。

我立刻就看到了罗勃,我们又互换了眼光。当晚,我明白自己特别明艳照人。我才二十四岁,婚后并非不幸福,只是不满足而已。这种不满足,那位列斯特伯爵也有同感。我厌倦了家务事,渴望来一次冒险,好驱除日常生活的枯燥。我并非天生的忠贞妻子,我深深着迷于罗勃,我不禁恐惧了起来。罗勃长我十岁,此时正当他的黄金时代。不过象罗勃这种人的黄金年华是会持续一生的,至少对女人而言,他永远具有魅力。

最近,女王开始对两位男士特别青睐。一个是汤玛士。韩尼兹,另一个则是克利斯多夫。哈顿。这两位都是俊帅人物。这一类女王的宠臣,都必须具有特殊的“规格”。他们一定要英俊潇洒、风度不凡,而且都得舞艺高超。这或许表示女王的轻浮,因为她对这些男士大送秋波,显得有失身份。然而她也有其他方面的宠臣。她倚靠赛俊、倍肯一类的大臣,信任他们的能力,对他们也十分诚挚。其实,他们的地位远比那些漂亮的宠臣还要坚固,因为后者很可能被一个同样英俊的新人给替换掉。罗勃是这种庞臣的第一号人物,然而我常常觉得女王一直在鼓励别人,只为了让他没面子。

这期间,她认为罗勃把许多事都视为当然了。自从他受封成爵之后,就神气得不象话。她想要他明白她才是发号施令的人。

她就位之后,便朝着当时的三位人物,罗勃、韩尼兹和哈顿微笑。

一位侍者端着“宴中王”的银色大礼帽进来,呈递给女王。她一接过,便朝着四周的年轻人笑着。罗勃凝视她,正要取走礼帽,女王却宣布:“朕指命汤玛士。韩尼兹为今晚的宴中王。”

这一刻相当紧张。汤玛士满面面春风,喜孜孜地跪在女王跟前。我向罗勃瞥了一眼,发觉他脸色苍白,双唇紧闭。不一会儿,他昂头笑了,因为她明白每个人都在注意他。女王登基后的这几年来,不都喜欢把“宴中王”的头衔封给他吗?”

众人必定都在耳语:“列斯特失庞了,女王不会跟他结婚了。”

我替罗勃难过,但又乐得发狂,因为那是当晚际遇的重要关键。

汤玛士的第一道要求便是亲吻御手。女王伸手给他,宣称她别无选择只要遵从。然而她宠爱地朝他微笑,我知道她是存心气罗勃而已。

当然我与罗勃共舞,他紧握住我的手,我们四目凝视意蕴深长。

“在宫中,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他说。

“是吗,先生?”我回答:“我没发觉,我以为你只注意女王。”

“没看到宫中最美的女士是不可能的。”

“嘘!”我嘲弄地低喊:“这种话真大逆不道。”

我讥笑他,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愈加热切了起来。他的意图相当明显,我不得提醒他我已结婚,而他也是形同已婚的人。他答说有些情感太过激烈,任何羁绊也制止不了。

罗勃并不机灵,他只是单刀直入,果决刚毅,却不懂花言巧语或快驳急辩。他不隐瞒追求我的原因,我也并不因而不高兴。我的热情足可和他媲美,因为我光凭本能就知道我借着他可以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境界。我嫁给华德时,还是处子之身,此后,我一直忠贞自守,只在思潮中才有越轨的倾向。可是我对这男人,有一种强烈的渴望,相当于他对我的欲想。我看得出他会激怒我,然而我决心要他明白:一旦他试过我,就少了不我。我想到女王和罗勃争吵时的那付怒容,要是她现在听得出我内心所想的,不宰掉我才怪。这正是我继续执迷的理由之一。

他说我们得暗中幽会。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毫不在乎。我已经抛却了谨慎和良心,我只在意他是否爱我而已。

女王和那位舞蹈能手克利斯多夫。哈顿共舞。他俩翩然生姿,曼妙优雅,正是女王所醉心的搭配。舞毕,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还宣称女王舞艺空前地精湛,甚至超越她自己往昔的表现。

“宴中王”汤玛士。韩尼兹接着就说,这要的舞姿既是前所未见,且高不可攀,他将要求每个人禁足片刻,因为御足所到之处,即使别人只是踩一脚,也形同亵渎。

我不由得暗笑。这种过度的奉承简直令我吃惊。我一直以为明伊丽沙白这种老奸巨猾的人会笑责一阵的,然而她毫无表示,仿佛理所当然似地。

宴中王又宣布,舞会既暂停,就换个节目,名叫问答游戏。他将要提出问题,并挑选回答的人。

一个备享殊荣的人一旦稍稍失庞,他的劲敌就等不及要落井下石,以逞其快意。这情景使我想起那些打落水狗的人。今晚,罗勃远不及以往风光,每个人似乎都想多羞辱他一点。一个人能引起诺大的妒意,实在少见。其他帝王是否曾宠过一个臣下,就如女王厚爱罗勃那样呢?我不禁怀疑。

韩尼兹自然也免不了考问罗勃,因此宫中鸦雀无声,大家都凝神静待。

“列斯特先生,”韩尼兹开口了:“命令你对陛下询问一个问题。”

罗勃俯首静候。

“恶评和嫉妒,哪一种较难扫除?”

我观察着罗勃,当时我离他很近。他满腔温怒,地神态从容,实在可佩。

他转向女王,声音十分冷静:“陛下已听到宴中王的命令,他是您所挑选的今夜之王,因此我别无选择。我请您以您的睿智回答我们。”

他复述问题时,女王神情凝重,亲切地朝他笑着:“先生,我认为两者都不容易扫除,不过嫉妒还要难些。”

公开受嘲,罗勃异常难堪。女王还故意跟韩尼兹联合阵线,更是令他激怒。

当晚,他再也没接近女王。许多人正翩翩起箅,他却牵着我,把我拉出大厅,直走到一间他熟识的雅房。他拉我进去。并关上门。

“先生,”我低唤着,感觉得出我声音中的激颤:“我们一定被看到了。”

他猛力地抓着我,嘴唇离我极近:“即使有人看到,我也不在乎。”他说着:“我什么都不在乎……除了这个。”

他把我的襞襟取下抛开,两手搁到我肩上,硬把我衣服扯开。

“先生,您希望我光着身子吗?”我问着。

“款!”他唤着:“款!对了。我在梦中曾多次见过你。”

我渴望他,正如他渴望我一般。真情不待掩藏。

“你好美,美得一如我的想象。”他喃喃低语:“你正是我梦寐以求的,蕾蒂丝……”

而他,也一如我的梦想。这样的经验我未曾有过。他的情感,是愤怒和欲望的混合,这点我不能不知道。我为此激忿,却无损于我的热情。我决心让他明白我是他前所未见的一位情妇,我要他同我一样坐立不安。他得准备冒失庞的危险,正如我愿意违背婚姻的誓言。

我暂获成功了。我体会出他的奥妙,也因为明白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欣喜不已。

尽管女王会想他,我知道他离不开了我。我大为欢欣,仿佛我天生就具有特殊的魅力,可迷倒男人,教他们离不开我似地。而且,我注定要同这男人亲热,正如他注定要渴望我一般。

我俩彼此着迷。然而我们溜出来,一定是有目共睹的。好一会儿,我们回到舞厅,我不由得不安了起来。

女王必定会想念罗勃。她是否曾发现我也不在了?相信我马上就会知道的。我不觉打了个冷颤。万一被逐出宫廷,我怎么办?

以后几天,女王毫无表示。罗勃未到宫廷,我知道她很想念他。她变得躁怒不堪,还声称某些人自以为去留自如,看来该教训一顿才行。

不久,韩尼兹和列斯特交恶的消息传来了。列斯特捎信给韩尼兹,说他将带一根手杖去拜访他;韩尼兹则回答说他将以一支剑来恭迎大驾。

伊丽沙白一听,盛怒不已,同时也有些恐惧。她担心罗勃会发动决斗,而被杀死。几位宠臣间如此蛮干,实在不是她的本意。她把韩尼兹召来,着实训斥了他一顿,指问他是否自以为能够抗命,斗剑非儿戏,下次他如果再这样蠢,有人就得尝尝斧头的滋味了。

她大概还掴了他几个耳光,因为他一出来,我发现他两只耳朵红冬冬的,整个人仿佛给泄了气一般。

再来轮到罗勃,我忍不住地凝神细听。

她非常光火,比训韩尼兹时还要动气。

“混帐!”她吼着:“我一直希望你好,可是我总不能光宠你一个而别人什么份儿都没。我还有其他臣仆呢!记住,朕只有情夫,没有主人。任何人蒙朕抬举,就能够蒙朕贬抑。那些利用朕的恩宠而胡搞蛮干的人,就得尝到这个苦头。”

只听到罗勃平静地说:“陛下,臣谨请告退。”

“退罢!”她叫着。

他一出来,看到我,便盯着我,这是一种邀请,要我跟着他。我一等有机可乘,便一溜跟上去,就在那晚幽会的雅房找到了他。

他攫住我,紧紧拥着,纵声大笑了起来。

“你看,”他说:“我已经失庞了。”

“但是并没有失去我。”

“那我并非不快乐罗!”

他锁上门,仿佛着魔了一般,疯狂地渴望着我。而我呢,也是激切地欲想着他。我知道他欲怒参半,但我不在乎。我要这个男人。女王登基那天,我看到他护驾在侧,从那一刻起,我就忘不了他。如果说他对我的欲望多少肇因于女王的态度,我渴望他有部分也是由于女王的关系。我们即使在最沉迷的时刻,她也阴魂不散似地,蹯踞在我们心中。

我们并躺着,深知这么做相当危险。万一被发现,必定稳死无疑,但我们却不在乎。我们对彼此的需要远超乎恐惧,也因此增添我们的感触和激情。这一切,我相信除了他,再没有别人能给予我,而且,我认为罗勃也一定深有同感。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个性上的认同吗?这是雷霆万钧的欲望和不可抗拒的激情,使得我们忽略了危险。事实上,为了这番际遇,为提升沉醉的境界,我们已不惜把未来当作睹注了。

我们精疲力竭,却振奋异常。这次的经验,我们将不致遗忘,由于今天,我们来日的生活才会彼此相连。不管发生任何变故,我们将永难忘怀。

“不久我们还会相见。”他说着,神情十分严肃。

“是的。”我回答。

“这真是会面的好地方。”

“被发现就不妙了。”

“你怕吗?”

“即使怕,也很值得。”

的确,我一看到他,就觉得他是我所要的男人。

“蕾蒂丝,你看起来很漂亮。”女王说:“有什么喜事吗?”

“陛下,没有啊!”

“想必是怀孕了。”

“老天!”我一叫,心理着实恐慌。

“别这样,你只有两个……而且还是女儿。华德想要个儿子,我知道。”

“陛下,我想休养一下。”

她轻轻拍着我的臂膀说:“你这个妻子,真是想什么有什么。”

她紧盯着我,似乎要探究我。她可能起疑吗?万一她起了疑心,我准被轰出宫门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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