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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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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唐娜·保拉的侍女,叫特莱西纳。她就睡在“少爷”的书房和卧室的附近,这是唐娜·保拉的一贯要求。老太太自己住在三楼,自由自在,她不愿听到神父和修士进进出出的吵闹声。但她又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她可怜的费尔明(对她来说,他永远是个让她操心的孩子)孤单单地远离人们睡觉。因此,侍女的床就在“少爷”的附近,万一他有事,侍女就可以叫老太太立即下楼。
在家里,讲经师被称做“少爷”。当着仆人们的面,老太太就是这样称呼他的,仆人们当然也得这样称呼。
唐娜·保拉早年并非阔太太,她总觉得称“少爷”比称“大人”更顺耳。家中的女用人都是她本村人,是她夏天回乡时挑选来的。她要侍女睡在少爷的附近,以备使唤,这是朴实的想法。对这点无论是讲经师还是侍女们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唐娜·保拉那双又蓝又亮、睁得大大的毫无表情的眼睛排除了任何嫌疑的可能性。从她那双眼睛里可以看出,她绝不允许人们对她儿子纯正的生活习惯有任何怀疑。就连教区法官本人怕人议论,想表示一点不同意见,她也绝对不允许。大伙儿有什么可以议论的呢?她本人是个寡妇,清清白白;她儿子是个神父,毫无疑问,也是清白的,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谁也不会说闲话。在她看来,堂费尔明仍然是个永远不会染上恶习的孩子。这是这个家庭的信条。唐娜·保拉要求人们相信,她自己确信儿子非常纯洁。可是,人们对此并没有做出反应。
特莱西纳一边扣着黑色长袍最上面的领扣,一边走进房内,随后她又将围在胸前的黑丝巾系在腰上。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将咖啡端来?”
“怎么啦,姑娘?我……我没有叫你嘛。”
特莱西纳笑了笑,用细皮嫩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微微张开口,说道:
“我可以打赌……我听到……”
“没有,我没有叫你。几点了?”
特莱西纳看了一下挂在讲经师头上的那只钟,告诉他时间,并再次问他要不要给他端来咖啡。她说这些话时均脸带微笑,像是在卖弄风情,只是有碍家规,才不敢过于放肆。
“我母亲呢?”
“她还在睡觉,因为睡觉睡得挺晚,一直在算这个季度的账……”
“那好,将咖啡端来吧,姑娘。”
特莱西纳走出房门前,将书房整理了一下。其实书房并不乱,还是她前一天整理过的样子,她也整理了一下书,只是放在椅子上和地上的书她没敢动,那是不能动的。特莱西纳在书房里时,讲经师一直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瞧着她,好像在等她出去,可以继续工作或思索。
咖啡端到他面前,他才想起自己是个神父,这时该做弥撒了。他做过弥撒了?他许诺过要做弥撒吗?他都糊涂了。见特莱西纳那从容不迫的样子,他也平静下来了。
唐娜·保拉和特莱西纳是从来不会忘记这些事情的。她们每天注意听做祈祷的钟声,通知他去做弥撒,提醒他有关礼仪方面的种种事情。德·帕斯对这些日常的事物总是按时完成,但需要有人提醒他,因为他头脑里想的事情太多。幸好他只在家里忘事,一出家门,他便以遵守教规的典范自居,还经常教训专管礼仪的教士。
喝完咖啡,他便站起来在书房里踱了一会儿步。他想分分心,摆脱妨碍他继续工作的种种杂念。
特莱西纳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就在书房里进进出出,不过,动作非常轻捷,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她取走咖啡杯盘,又找来一只锡壶和一只洗涤用的桶,还拿来一块干净毛巾。随后她走进卧室,打开玻璃门,开始整理床铺。她将枕头和床垫拍松,将床单和床罩折叠起来,塞进床垫中间,再将毯子铺在床上,将去掉枕套拍松了的枕头一个个摆好。讲经师有时要睡午觉,唐娜·保拉图省事,就让侍女这样整理床铺。如果每天正正经经地整理,那就得又洗又熨,太费事了。
堂费尔明又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他心不在焉地瞧着特莱西纳那条黑裙在迅速地摆动着。她两腿紧紧贴着床沿,使劲地翻动着那沉重的床垫,用力地拍打着里边的羊毛,裙子便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飘动,露出洁净的绣花衬裙和一小截腿肚子。讲经师眼睛瞧着侍女干活,思绪却已飞得远远的。特莱西纳干活的过程中,有一次将身躯俯伏在床上,露出了大半截小腿和白色衬裙。映入德·帕斯眼帘的是一片白色,他仿佛见到了一道闪电。他轻轻地站起身来,又在书房里踱着步。姑娘喘着粗气,一只胳膊埋在折起来的床垫中,她突然转过身来,几乎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她微笑着,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晕。
“我吵您了吧,少爷?”
讲经师瞧了瞧这个漂亮的女教徒。她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真诚,没有任何做作的样子。讲经师一手撑在门楣上,也跟侍女一样微笑着说:
“说真的,特莱西纳……今天我做的事很重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一会儿等我出去时再来整理吧。”
“行,少爷,行。”侍女神情严肃地回答说,声音带有鼻音,像是在唱赞歌。
她将床单抖得快碰到天花板,很快就整理好床铺,走出少爷的房间。
讲经师在地上堆着的神学书和宗教法规书的空隙处又踱起步来,踱了三四分钟,还抽了三枝烟,才坐下来。他不停地写到十点,直到太阳照到他的笔尖上,才满意地抬起头来。
他朝天空看了一眼。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这是斐都斯塔难得的好天。讲经师轻轻地搓了搓手,心里很愉快。就在他几乎是机械地替一家只有天主教徒才看的杂志撰写一篇维护教皇一贯正确的文章时,他在头脑里已酝酿成熟进攻的计划。
他的想法和庭长夫人一样,他也发现自己将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妹妹。
他常常阅读对手的文章,也看朋友的作品,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记得有个叫雷南的不信神的人写过一篇诗体小说,里面讲到一个瑞典(或挪威)的修士和一个年轻的德国女教徒。尽管他们相隔万里,但对耶稣的爱使他们产生爱慕之情,他们之间没有虚假的、伪宗教的伤感,他们的感情是纯正的。他们的恋情既不同于路德①的爱情,也不同于阿信拉多②的恋情。他们的爱既严肃又高雅,这是一种与肉欲毫不相干的圣洁的爱情。这就是说,即使在梦中,它也不会让肉欲给玷污的。他为什么此刻想起这个充满宗教传奇色彩的故事来呢?他与那个中世纪的浪漫、狂热、神秘却又情意绵绵的瑞典修士究竟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斐都斯塔的讲经师,十九世纪的神父,一个卡洛斯分子③和蒙昧主义者,他也像高利贷者佛哈说的那样,是社会这座蜂房里的雄蜂。
①十六世纪德国宗教改革家,曾收养从修道院逃出来的女子卡塔里纳·德波拉,后与她结为夫妻。
②十二世纪法国哲学家、神学家,以与艾罗依莎的恋情闻名于世。
③十九世纪中叶西班牙为争夺王位发生过两次卡洛斯战争。卡洛斯分子指支持卡洛斯一派的人,一般属保守派。
德·帕斯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对着镜子洗脸梳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种苦意随即又被刚才的一番思索引起的欢乐心情冲淡。
他光着上半身,俯身在白色大理石的洗脸盆上。由于使了劲,充血的脖子显得更加粗壮。长满拳曲黑毛的双臂和同样长满黑毛的高高挺起的胸脯像田径运动员一样强壮有力。讲经师忧伤地瞧着自己那一身钢铁般坚实的肌肉,觉得它毫无用处。他脸部的皮肤又白又细,稍一激动,脸部便会出现红晕。根据医生堂罗布斯蒂亚诺的嘱咐,德·帕斯用一副若干磅重的哑铃做操,练成大力士般的体形。早在革命年代,一天晚上,一个爱国士兵在市郊喝问他口令。他回答不上来,那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哨兵正想用刺刀捅他时,德·帕斯却将他背上的步枪折成两段。这一壮举至今无人知晓,就连一直用流言蜚语或真凭实据对“红十字”商店进行攻击的堂桑托斯·巴里纳加也一无所知。说起“红十字”商店,巴里纳加既指讲经师,也指他母亲。至于那个士兵,自然对此守口如瓶,但心里却一辈子恨死了这个教士和他的步枪。在背后议论讲经师的人们中间,常有一人说:“如果我开口说话,那准有他瞧的!”此人就是那个士兵。
讲经师在光着脊梁洗脸的同时,回想起在神学院读书时利用假期到乡下去玩九柱戏的情景。那时他像半个野人,在陡峭的山崖上攀登。他觉得眼前镜子中这个满身黑毛、身体强健的年轻人就是另一个已经消失的“我”,那个“我”赤身露体,就像巴比伦国王那样全身都是毛,那个“我”早已留在山上了,他是自由幸福的……
镜子中这个模样使他吃惊。刚才头脑中的种种想法早已消失。他急急地穿上衣服,扣好教士领巾的扣子后,又重现了温和的基督徒的形象。他很健壮,却显得高雅而谦恭;他很匀称,不过分粗大。他的模样有点儿像他喜爱的大教堂的塔楼,它也是那么粗壮、匀称、高大、雄伟,而且神秘,只是它是石砌的。
想到裹在教士斗篷和教士服里雕塑一般的健壮的身躯,他感到很欣慰。
他打算出门。
这时,特莱西纳站在门口,表情严肃,眼睛瞧着地面,那神情很像石版画上的女圣徒。
“有什么事吗?”
“有个姑娘问能不能见见少爷。”
“见我?”堂费尔明耸了耸肩,“是谁?”
“佩德拉,庭长夫人的侍女。”
说这话时,特莱西纳两只眼睛毫不畏惧地盯视着自己的主人。
“她没有说明来意吗?”
“什么也没有讲。”
“那就让她进来吧。”
佩德拉独自一人走进书房。她身穿黑衣,目光低垂,嘴角挂着一丝甜甜的、天真的微笑。
讲经师认出她来了。这姑娘一直想找他忏悔,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达到了目的。可是,后来有几次他没有理她,因为他不愿她再来找自己。
有些可怜的女教徒相信那些败坏教士名声的胡言乱语,她就是其中的一个。她将自己卧室里发生的事进行了忏悔,面对着百叶窗,在一阵阵假意悔恨的哭泣声中,将自己的隐秘和盘托出。她颇有几分诱人的姿色,但讲经师还是将她推开了。他将来对奥布杜利娅也会这样做的。
佩德拉进来时,她的神情像个陌生人。她仿佛觉得像自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理应在面前这样一位要人的记忆中消失。换一个场合,讲经师可能理也不会理她。然而,当他获悉她是唐娜·安娜家的女仆时,教士便对她产生了同情心,并突然觉得这迷途的姑娘往日那种不怀好意的毫无意义的暗示也是可以原谅的。他也装做不认识她的样子。
特莱西纳站在附近黑暗的过道上偷偷地瞧着他们。讲经师估到了这个情况,因此,讲起话来仿佛旁边有个证人一般。
“您是金塔纳尔夫人的女仆吗?”
“是的,老爷,我是她的侍女。”
“您是从她那儿来的吗?”
“是的,老爷,我带来了她给大人您的一封信。”
这一声“大人”使教区法官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他觉得非常合适。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老爷。”
“那么……”
“夫人叮嘱我,这封信是要亲手交给大人的,是封急信,让男仆送来怕遗失,或者怕不能及时送交大人。”
特莱西纳在走廊上动了一下,讲经师听到了,便说:
“我们家里信是不会丢的。下次您如果送信来,交给门口的用人就行了……您完全可以相信。”
佩德拉自以为谨慎地微微一笑,拧了一下围裙裙边。
“请大人原谅……”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脸也微微发红。
“没有什么,姑娘,谢谢您的小心。”
堂费尔明想,这个女人将来对自己有用,只是他不知在什么时候有用,怎么个用法,用来干什么。他只觉得应该将她争取过来,但不明白这么做究竟对他有什么重要意义。他甚至打算给庭长夫人说说,这姑娘的行为不太规矩。但这一切他认为还为时过早。
讲经师准备将佩德拉打发走。他对她的态度比较客气,但显得冷漠。佩德拉刚走到门口,突然进来一个身躯和讲经师一样高大,肩膀好像比他还宽,身上的线条像刀砍斧劈一样十分清楚的女人。她是讲经师的母亲唐娜·保拉,现年六十岁,但看样子还只有五十出头。黑丝巾包头,在下巴上打了一个结,头巾下露出两条粗大发亮的灰黑色辫子;前额狭窄,和整个脸庞一样苍白而瘦削;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冷冰冰的毫无生气,也没有表情。从这双眼睛里谁也别想看出她的内心世界。她的鼻子、嘴和下巴都长得和讲经师十分相像。一条像水手穿戴的黑披肩紧紧裹住她瘦骨嶙峋的脊梁,披肩的一端垂挂在镶白边的黑色的长袍上。从服装和脸色看,唐娜·保拉像一具穿好寿衣准备人殓的死尸。
佩德拉显得有些紧张,向她问了好。唐娜·保拉毫不客气地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您来干什么?”她仿佛是在对墙壁发问。
佩德拉已平静下来,她几乎带点傲气地说:
“我是来给讲经师老爷送张便条的。”说完,她便走出书房。
特莱西纳笑容可掬地在楼梯口等她。她俩就像斐都斯塔的贵族小姐们一样在对方的脸颊上吻了吻就分手了。她们是好朋友,在奴婢中她俩算是“贵族”了。她们互相尊重,却又不互相嫉妒。不过,佩德拉羡慕特莱西纳身材高大,眼睛长得好看,还羡慕她在讲经师家干活;特莱西纳则对佩德拉洒脱的风度和活泼的个性深表钦佩,还羡慕她熟悉城里人的生活。
“那位夫人让您干什么?”唐娜·保拉见房内只有自己和儿子时,问道。
“不知道,我还没有拆信呢。”
“是封信?”
“对,就是这一封。”
堂费尔明恨不得此时母亲离自己远远的。尽管他竭力克制自己(他有很强的自制力),但脸上还是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很想看信,却又怕当着他母亲的面会面红耳赤。他会面红耳赤?是的,有时还会无缘无故地这样,也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数,如果当着唐娜·保拉的面将信拆开,他的脸准会红得像樱桃。这是神经方面的问题。可是,他母亲却没有离开。
唐娜·保拉挨着一张椅子边坐下,胳膊肘支在桌子上,这是法官用的桌子。接着,她便艰难地卷了一枝像手指一般粗细的纸烟。唐娜·保拉爱抽烟,可是,自从母子俩“成了大教堂的人”后,她就偷偷地抽,只当着家里人和一些亲朋好友的面抽。
讲经师在书房里又踱了两圈,趁机悄悄拿起庭长夫人的信,将它放在法衣里面的内衣口袋里。
“再见,妈妈,我得去看看卡拉斯皮克先生。”
“这么早就去?”
“对,去晚了那儿人就多了,我得单独找他谈件事。”
“你不看了?”
“看什么?”
“那封信嘛。”
“一会儿看,到街上再看,不会有什么要紧事情的。”
“万一有急事呢,就在这儿看吧。也许得立即回信,也可能得留下个便条,懂吗?”
德啪斯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看起信来。
他大声地读着,否则,会引起母亲的猜疑。她不喜欢他有事瞒着她。再说,庭长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不会出现意外情况的。
我亲爱的朋友:今天我未能去领圣餐,我想先见见您,重作一次忏悔。
别以为我要忏悔的是您向我提醒过的那些心中疑虑的事。那是一件严肃的
事情。如果今天下午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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