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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上_下古装)_by_奈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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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云崇点头道:“老爷子明鉴。不瞒老爷子,阳灵教在大典上盗走的这件物事,恰巧从前是宫中所藏。不过汪某这次前来,也不完全是为了这件事。”
呼延铎耸眉道:“哦?还有何事值得汪大人亲自走这一趟?”
“呵,不敢,”汪云崇道,“向老爷子请教一件事。”
呼延铎摊手道:“大人不妨直说。”
汪云崇望了坐在对首的南叠枫一眼,又低头斟酌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道:“庚泰十四年……陵鹤子前辈与六大高手追杀阳灵教暗主一事,多年来一直是个谜……江湖上传言揣测更是不断,老爷子亦是当年其中一位,不知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几句话出口,汪云崇面上沉静专注,后背却已渗出一层细汗。须知庚泰十四年的这件事,在江湖上静默了二十余年,虽然是最大的谜案,但同时也是江湖中人最有兴趣知道谜底的事情。二十余年来暗中调查寻踪探迹的人不少,但还没有人敢直截了当地去找当日在场且幸存的那几位高手询问。
谁都知道,这是他们最为忌讳的事情。
而一下子问出了江湖中二十余年来所有人都想问却都不敢问的问题,任谁都会屏气敛息紧张不已,哪怕这个人是年纪轻轻便已统帅十二卫的汪云崇。
南叠枫暗暗握紧了圈椅扶手,凝神等待呼延铎的回答,呼延啸也淡淡地锁起眉来——对于这件事,就是对着自己,多年来父亲也从未提起过一个字。
呼延铎盯着汪云崇看了一会儿,眼角微眯道:“此事——也是十二卫要管的案子么?”
汪云崇一怔,听呼延铎说这话的口气,已然有些不善,但话已出口,问也问了,哪里还有后悔的道理?不如索性把该说的一次说完。
于是定下心来,笃定道:“此事是当年老爷子与几位前辈为江湖正义所为,我们这些小辈只有仰望的份,这个‘管’当然是万万说不上的。只是——”抬头又望了南叠枫与呼延啸各自一眼,续道:“我们几人互相对过之后,总觉得陵前辈的过世和那只古箫的被盗之间隐隐有些联系,而陵前辈与阳灵教的联系,就只有庚泰十四年那一则,其他再无瓜葛。十二卫虽不涉江湖事,但此事确实关联到宫中一大要案,恳请老爷子为我们揭开其中疑团。”
“你们?”呼延铎英眉一耸,看向南叠枫。
南叠枫连忙起身,低头拱手道:“世伯,师父猝然过世,这其中因果不明,而阳灵教盗走的那支古箫又恰巧是师父嘱咐小侄要找到的,这其中必有蹊跷,现在当年七大高手中的六位皆已不在人世,知晓其中缘故的,只有世伯了。”
呼延铎英挺的剑眉慢慢拢紧,原本亲和的脸色垮了下来,犀锐的目光自南叠枫身上移向呼延啸,森然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呼延啸深谙父亲脾性,见他阴沉着脸目光锐利,显然是在隐忍怒气。庚泰十四年的这件事本来就是父亲的最大禁忌,却给汪云崇一见面就问了出来,这么问了也就算了,连南叠枫也帮了一腔,这要父亲如何不生气?
呼延啸略一蹙眉,并不答话,一撩衣袍下摆,向着呼延铎跪了下去。
这一下让汪云崇和南叠枫都吃惊不小,只见呼延啸跪在正中默然无声,坐在上首的呼延铎脸色愈发阴沉,两人各自皱紧眉心,不知如何是好。
呼延铎锐利的双眼直直盯着垂头跪着的呼延啸,似乎完全忽略了南叠枫和汪云崇的存在,呼延啸仍是低着头默不作声,额前的刘海顺着俊朗的眉垂在眼前,完全看不出眼中情绪。南叠枫与汪云崇见此情状,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绷着神经站在一边。
许久,但听“啪”得一声响,呼延铎一拍圈椅扶手,站了起来,扫了南叠枫与汪云崇各自一眼,最后又定回在呼延啸身上,唇角向下弯着,沉声道:“你跟我进来。”说罢便转身出了正堂往里屋走。
呼延啸应了一声“是”,随即直起身来,轻轻抖了抖沾上细灰的袍子下摆,跟了上去。经过南叠枫身边,侧头道:“我已跟展庭交代过,他一会儿会带你们去客院,家父盛怒之中,多有怠慢,你不要介意。”
南叠枫摇头道:“怎么会,是我多事。”
呼延啸挑唇一笑,眼中悠然光彩竟丝毫不减,转头向汪云崇拱了拱手,也往里屋去了。
待呼延啸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忽又听得“啪”地一声裂响,方才被呼延铎拍中扶手的圈椅应声碎裂,瞬间断成了七八块。
汪云崇与南叠枫两人对视一眼,相继出了正堂。
屋外阴云滚滚,不时一阵凛风吹过,扫得枯叶衰草瑟瑟作响。刚走出不过两三丈,展庭已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三两步走到汪云崇与南叠枫身边,伸手向东边一摊,道:“两位这边请。”
呼延家的客舍并没有百川山庄各个院落的敞阔,但其精致程度却不输分毫。
南叠枫放置后随身携着的衣物,仰起头看着房顶纷繁的雕饰,脑中如这雕饰一般凌乱纷繁,既理不出头绪,也不知如何去理。
听得屋外淅淅沥沥的声音渐大,湿湿的水汽漫了进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来。
南叠枫推门而出,迎面而来的冷风夹杂着星点的雨丝拂在脸上,湿润冰凉。
深吸一口凉气,再凝神看去,发现对面的屋檐下,汪云崇正双手撑着雕栏,半个身子都探在遮檐外,仰着头闭着眼,任雨点打落在棱廓分明的嘴唇上,顺着下颌滑到脖颈,沾湿金绣图纹的前襟。
寒风吹动他的衣角和袖角,被雨水打湿的鬓角碎发垂散下来,汪云崇似乎毫无知觉,仰着头静静地接受着这天赐甘霖,闭着的眼睛虽让人感觉不到那十二卫总领独有的凌厉,但周身上下散发出的霸气和骄傲,却更加令人不敢逼近。
两人的屋子之间横着一小块草地,但此时正是隆冬时节,也看不出多少绿意。南叠枫隔着檐前滚落的雨帘远远地看着,水珠的晶莹和水汽的湿润柔和了汪云崇的轮廓,朦朦地像是浓淡分明的写意画。
有这样的与生俱来气魄的人,真无法相信是和自己一样自小就无父无母的孤儿。
“你是出来看雨,还是看我?”汪云崇戏谑地一挑嘴角,却仍旧保持着方才半身淋雨的姿势,也不睁眼。
仿佛对汪云崇时不时不正经的调笑也已经见怪不怪,南叠枫走近檐边,探出手去接滑下来的雨珠,道:“大人好情致,这月份的冷雨竟也淋得这样痛快。”
汪云崇“哈哈”地笑了几声,睁开眼来,拍了拍前襟的水珠,道:“够冷的雨才能让脑子清静下来,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南叠枫握住手心里沁凉的水珠,抬眼看向汪云崇,道:“没想到天底下也有能令汪大人脑子不清醒的事情。”
汪云崇低头微笑,忽然单手一撑扶栏跃了出来,晃步袭到南叠枫这边来。
南叠枫吃亏多次,本能地向后一缩。汪云崇毫不客气地往南叠枫身边的雕栏上一靠,半仰着头笑道:“怎么没有?那晚在九华宫想着怎么逮你就是一件。”
南叠枫也笑起来,双手支上扶栏,熠熠的眸子隔着水帘眺着远处山岱,道:“也许该早点让世伯知道师父过世的事,真是头一回听说英凛一世的世伯竟也会流泪。”
汪云崇偏过头,看着南叠枫蒙上水雾的精致侧脸,半晌,忽然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泪么?”
南叠枫转过头来,不解地挑眉:“嗯?”
汪云崇盯着南叠枫灿如星斗的眸子,道:“那是痛失爱人的泪水,再硬的汉子也会流的。”
南叠枫一怔,问道:“你如何知道?”
汪云崇淡然一笑,反问道:“你爱过人么?”
南叠枫再次一愕——自从被师父收养之后,每日不是习武就是诵读诗书或者钻研天下其他武学,对身边神仙一样天香国色的水扬心都不曾动心过半分;师父过世之后更是满心满脑都是师父猝然离世的悲痛和师父留下的遗命,似乎根本无暇想及其他。
汪云崇端详着他眼中神色,然后轻勾着嘴角,道:“你没有。真是可惜了那个乐伶的花容月貌。”
南叠枫被看穿所想,抿了抿唇,偏开视线道:“大人既有此言,想必曾经对人付过深情?”
汪云崇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不置可否道:“我入十二卫六年,随杨大人和皇上踏遍大江南北,见了不少悲欢离合,那些人眼中意态,和刚才的呼延铎是一样的。”
南叠枫再不说话,也闭上眼感受着零星的水珠在脸颊上的溅落,思绪更加纷乱。
呼延铎方才无法抑制的泪水,在汪云崇的如此解释之下,真的情理都通。可是,呼延铎有妻有室的人,又怎会对师父有如此念念不忘的思慕?而呼延铎一代英雄人物,江湖上少有敌手的俊逸之才,师父又为何舍此豪俊,终身不嫁?
师父,到底隐瞒了多少秘密?
呼延铎望着窗外渐大的雨水,眼中的怒意渐渐消散,转而变为更深的悲郁,渐渐地连悲郁都淡去,换上了似悲似郁似愁似恨的纠杂。
雨势加大,呼延铎垂下头,重重地一声叹息。
呼延啸不明所以,见父亲沉默了许久也不出一声,轻唤道:“爹?”
呼延铎转过身来,眼里眉间充满了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感,盯着呼延啸看了一会儿,问道:“南叠枫……你跟他交过手没有?”
呼延啸一愕,原以为照父亲的性子,一下子给人触到了忌讳之处,肯定会劈头盖脸先数落自己一通,却没想到父亲转过来对着自己时,不仅脸上的怒意不见,还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那日快到荼西镇之前,在江面上曾经过过几招,不过当时孩儿主要是提防列潇云,因此倒也不算是交过手。”呼延啸抬眼端详了一下父亲神色,实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续道:“不过……他能胜得了列潇云,跟叶剪繁也能打成平手,功夫实在是很好,果然是受陵前辈亲传。”
呼延铎摇首道:“我不是问你他功夫好不好,我是想知道,他的身形手法有什么特点没有?”
这一问直袭心底,呼延啸感觉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一拨,恍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循着那记忆,道:“孩儿初见他之时,确实就觉得有些特别,等见过了他在论武大典上的身手,这才发觉,他那身形面貌,与爹说过的一个人十分相像。”
呼延铎仰头叹气,道:“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呼延啸骇然。
呼延铎背过身,再次眺望窗外的雨丝,以近乎自语的声音道:“宁添南……真是孽缘啊……”
京城的天色也不甚晴朗,郁郁得有些阴沉。
御书房内拂手香袅袅,一盏明黄小灯亮在正中,灯光有些昏然,但在阴郁的白天却是恰到好处。
房内空空荡荡,长荣帝云端坐在黑檀木大桌后,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字体龙飞凤舞的密信,身边三步之遥,垂手侍立着面色波澜不惊的陆之冉。
不过薄薄一页不到两百字的信,云端来来回回地看了不下二十遍,仿佛要把那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印进脑中。
陆之冉候在一边,见皇上不言不语地看了半天,表情里除了肃然也看不出什么情绪,问也问不得,只得继续在一旁等着吩咐。
日过正午,重重的阴云埋得那本来就没什么温度的太阳更惨淡了几分,听得御书房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尖细的声音隔着门道:“皇上,奴才这会儿能给您传午膳了么?”
听辨这声音加上能在御书房附近转悠的权利,该是总管王公公。
云端似乎全然没有听见,双眼仍旧盯着汪云崇的密信不放,唯一有变化的就是眉心蹙起了一点,仿佛正思忖什么要事。
门外的王公公见里面没反应,清了清嗓子,亮起声音重复道:“皇上,奴才这会儿能……”
云端“啪”地一声连信带装信的锦袋一起摔在大桌上,倏地站了起来。
外面的王公公听到这一声摔响,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苦着脸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犯了圣怒。
陆之冉也吓了一跳,正了正身子,直起背脊站好。
“陆司领。”抬头看了陆之冉一眼,唤道。
陆之冉低头应声:“臣在。”
“去卫督府把董之弦给朕叫来,让他点二十个能干的,然后让那二十个人在华阳门等着,你们两个再一起来见朕。”云端一边吩咐,一边低头又看了那密信一眼,补充道:“到馔瑶馆来见朕。”
陆之冉领诺而出,刚迈出御书房的门,便见王公公跪在门口愁眉不展,那王公公见是陆之冉出来,连忙抬头问道:“陆大人,皇上……”话到一半,便给陆之冉作出噤声的手势憋了回去。陆之冉抿嘴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他赶紧退下去。
匆匆出了皇宫,奔到卫督府叫上董之弦,挑了二十个人,再回到皇宫直奔馔瑶馆,陆之冉董之弦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来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云端早已候在馔瑶馆门口,一身普通贵族的锦衣,身边只带了两个侍卫,见到陆之冉和董之弦,立刻将那两个侍卫也挥退了去。
两人一并跪倒,道:“皇上。”
云端挥了挥手,撇嘴道:“起来起来,跟朕过来。”说着当先转过头往馔瑶馆里去了。
陆之冉董之弦也连忙起身跟上。
云端大步流星地就往分馆里走,一边走一边道:“弦,你过来。”须知十二卫里人人官位不低,但云端会如此亲切地直呼其名的,却只有汪云崇和董之弦两人。
董之弦脚下加快两步,凑了上去。
云端一指那些藏物的箧柜和橱架,问道:“那个贼偷的都是放在哪里的东西?”
董之弦心里奇怪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好问,只得指着给水扬心信手拿去之后空出的那几个橱架格子,诺诺道:“原本是放在那里的……前面三、四分馆里还有几样……”毕竟是自己驻守不力才让馔瑶馆里丢了东西,董之弦低着头一副苦脸,声音里满是懊恼。
云端“嗯”了一声,扭头看见董之弦垂头丧气的模样,弄皱了好端端的一张俊脸,今日头一次笑了出来,拍了拍董之弦的肩,道:“你苦恼什么,这个贼连你们崇哥都拿她没办法,你在这儿愁眉苦脸就管用了?”
董之弦一愣,皇上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上前两步,向云端问道:“皇上,崇哥要避那些老将军避到什么时候?”
陆之冉也抬起眼来,等着云端的回答。
云端一耸眉,道:“避?呵,崇是朕亲自提拔的十二卫总领,六年来建功无数,谁要动他那就是跟朕过不去。崇是在给朕办案子,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关那几个老家伙什么事。”顿了顿,指着壁架上一块空缺,道:“这个缺了的,也是那贼拿走的?”
“是。”董之弦应声。
云端点了点头,目光向左边略略一移,将紧挨着那块空缺的一块玲珑紫玉双雁取了下来。那紫玉通身晶莹无暇,雕出的双雁轻盈如生,足有半个手掌之大,华贵奢丽之气逼人,置在馆内一众宝物中仍然异常抢眼。
云端将那紫玉放在手中掂了掂,随即将那东西系在腰间。
陆之冉与董之弦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云端自顾自地理了理腰带,又正了正袖口前襟,嘴角微微一挑,觉着挺满意。转头看见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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