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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上_下古装)_by_奈斯-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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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江湖纠葛到底也只是江湖,可是偏偏这中间夹了当今的九五至尊,汪云崇走后皇上的处境已经艰难,若再让祺王抓到水扬心的把柄,这还了得?
叶廷恭握紧的手上不自觉地加力,只听“啪”的一声,掌中酒盅碎成七八块,在手心划出两道血痕。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浅青色身影不快不缓地走了进来,轻灵无声。
叶廷恭抬起头,对上对方波澜不惊的漆黑深瞳,一直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站到自己对面,才道:“陆大人很忙?”
陆之冉瞥了一眼桌上被捏碎的酒盅,垂首道:“之冉失礼,让叶将军久等了。”
叶廷恭有些微讶。十二卫直接隶属皇上列制特殊,加上许多人因办案常年不在京中,对待同僚上级都不太拘于礼数,此风气从上而下遍及十二卫内部,就连总领和副领对着皇上时也并不如其他官员般唯唯诺诺。正因为这样,京中不少贵族官宦都对此颇有微词。
而这个陆之冉,说话恭谨严密,礼数上不差分毫,就连眼神也都让你找不出错处来,实在太不像十二卫的人了。
正如现在,没有比他官高两级的叶廷恭发话,这陆之冉竟就这么垂首站在桌旁,动也不动一下。
叶廷恭撇撇嘴角,道:“陆大人坐吧。”
陆之冉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整了整衣襟,然后伸手拿过酒坛将自己面前的酒盏斟满,推到叶廷恭面前。
叶廷恭再次一愕,盯着那杯子看了半晌,道:“陆大人不喝酒?”
陆之冉抬起秀气的眼睛,道:“桌上仅剩这么一个酒盏,此时也不方便问店家再要来一个,自然是叶将军先用。”略略一顿,又道:“再者,之冉夜间还有巡查公务,怕饮酒误了事。”
叶廷恭此番算是与陆之冉的第四次见面,头两次都是在耀阳门前,混在一众人之中,第三次是半夜时在宫墙外误会交手,那三次见面都是匆忙而过未及深聊,虽然之前略有听闻,竟不知陆之冉其人竟平顺恭谨到了这等程度。
清秀明俊的脸上察觉不出任何情绪,本就颜色偏淡的薄唇微抿,浓黑的眼睛毫无遮挡地直视而来,叶廷恭一时语塞,突然不知该如何起头才好。
二人对视半晌,叶廷恭当先将视线偏开些许,道:“本将在这里,也请过汪云崇,也是这一样的六道菜。”
陆之冉放在桌边的手微微一抖。
“陆大人亦是朝廷肱股,”叶廷恭将视线收回,道:“本将有些话就直说了。”
陆之冉眼色未变,依然平静无波地看着叶廷恭。
叶廷恭只觉那双眼睛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明明是静止如镜的水面,却不知为何一阵阵地让人目眩,只好再次移开视线,道:“听说京城近来有阳灵教人出入,陆大人巡查时可有发现?”
“不知叶将军这消息可是确实?”陆之冉淡淡一扬秀眉,道:“若是这样的要事,按例制叶将军该直接告诉韩董二位副领才是,先让之冉知道了,好像不太合规矩。”
叶廷恭被他用“规矩”二字又一次堵住话头,心中的不悦顿时冒头出来,眉心一拧面色一沉,森然道:“陆大人如此看重例制规矩,却不知深夜出入锦福宫是怎样的规矩?”
陆之冉蓦地一愣,神色虽是仍然不变,但眼中波澜却是晃了几晃,秀气的睫毛垂了下来,薄唇微微抿紧,道:“是之冉逾矩,请叶将军报给二位副领,之冉巡值完便去领罚。”
叶廷恭怔了一下。虽然久经沙场早已淬炼出惊人的目力,但一来对陆之冉身形并不熟知,二来对方轻功实在太快,因此他虽有八九成把握,却并无法完全确定昨日在锦福宫门前看到的黑影就是陆之冉。
未想陆之冉竟会承认。
叶廷恭吐出一口气来,道:“既知是逾矩,陆大人如此作为又是为何?”
陆之冉低头不语,抵在桌上的右手捏得死紧。
侯了半晌,不见陆之冉回话,叶廷恭原本被陆之冉主动承认压抑下去的怒气有窜起来几分,面色更沉,道:“陆大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之冉头垂得更低,右手的指骨已经捏的发白,却仍是不发一言。
叶廷恭重重呼出一口气,将酒坛中的酒液尽数倒入酒盏中,仰头一饮而尽,抬起眼来用大将独有的锐利目光迫视着陆之冉,道:“你和汪云崇好过的事,我听说了。”
陆之冉猛然一下抬起头来,难得的震惊神情毫无遮掩,淡色的薄唇紧紧抿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叶廷恭扬起英气的眉。
一贯波澜不惊、决不在人前现出情绪的陆之冉竟然瞬间露出这样毫不掩饰的惊慌,如同受惊的小兽。而奇怪的是,那浓黑不见底的眸子在这样近乎真心的显露下,竟比他平素那波澜不惊的神情更加让人难以看透,仿佛巨大的漩涡,要将人一口吸入。
叶廷恭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与眼前事毫无关联的问题——到底,怎样的陆之冉才是真正的陆之冉?
迅速驱散心中与要事无关的杂念,叶廷恭看着陆之冉盛着不知是惊骇愤怒还是怆然的深眸,道:“你不必如此吃惊,本将在京中这点本事还是有的。”略略一顿,复道:“好歹汪云崇和你也有过一段情,他被贬白身无法再效佐皇上左右,你怎能在此时做对不起他的事?”
面前一抹浅青色倏地一晃,陆之冉几乎是瞬间跳站了起来,大声道:“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崇哥的事,没有!”
惊讶于陆之冉反常的暴躁,叶廷恭微微一愕。
“我去锦福宫找长公主,是因为,因为……”陆之冉单薄的身子不可自制地轻轻颤抖,抵在桌面上的双手死死捏紧,如浓墨一般几乎看不出颜色差别的眸子直直盯住叶廷恭,道:“因为……长公主想知道崇哥现在何处,托我私下里去查……长公主对崇哥痴心多年,只想知道崇哥有没有吃苦……而已……”
一个全然意外的答案,竟然是最合乎情理的解释,叶廷恭一时无话。
云裘倾慕汪云崇多年,面对多少王公贵胄的示好都是理也不理,她和云肃又并非同胞兄妹,其他都可说是云肃在其后推波助澜,但云肃与汪云崇可算是死对头,而云裘会对汪云崇思慕如此之久,确是真心一片。
叶廷恭心中叹气一口,那么一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居然一口气要走了这么多人的心,而且这些人物个个要命。
陆之冉蓦地一愣,猛然醒觉自己竟对着荣骑将怒喝,眼神中晃过一瞬的无措,随即只见浅青色的人影再一晃,陆之冉已然单膝跪在地上。
“之冉失礼,请将军责罚。”低眉垂首,面上眼中的情绪再次被深埋起来,仿佛方才的失控是他人所为。
叶廷恭看着跪在一边的陆之冉半晌,直起身子站了起来,两三步走到陆之冉面前,道:“汪云崇若是真的做了驸马,你会比现在高兴?”
“汪云崇”三字简直就是陆之冉的死穴,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一晃。
叶廷恭实在讨厌陆之冉这样恭顺的一言不发,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道:“你这是什么出息?!你进十二卫到底是给汪云崇做事还是为皇上做事?事到临头只会懊悔屈就,只知道忍受和强撑,难怪汪云崇会不要你!”
陆之冉被强迫与他逼视的双眼仍然看不出一丝情绪,但那被握住的下颌却隐隐传来轻微颤抖的触觉。
叶廷恭猛然放手,惊愕于自己的所为。
恼怒地背过身去,道:“未得圣令私入皇宫,回卫督府去领二十军棍!”
“是。”身后的陆之冉垂头应声,直膝起身。
叶廷恭再次转回头时,浅青色的人影已然不见,雅室的竹窗半开,料峭的夜风拂动窗口的兰花叶,影摇婆娑。
幽僻静谧的山间小道,清晨初升的暖阳穿过树荫洒在丛生的油绿灌木上,叶尖的露水映出阳光中透亮的七彩来,恍如仙境。
四遭全无人迹,连那若隐若现的林间小道都已杂草横生,偶有一两间山里人家打猎时暂歇的茅草房也是罕有人至的模样。
林中有马蹄轻踏的微响,两匹高大的红棕骏马并驱而行,其中一匹是空骑,另一匹上却载了两人。
南叠枫闭着眼,一手拉着另一匹马儿的缰绳,一手攒着根芦苇,半个身子靠在汪云崇怀里,用芦苇的绒毛轻搔他的下颌。
汪云崇忍无可忍,捉住他挑弄自己的手,道:“我一边控马一边还得抱着你已经够辛苦了,乖一点。”
感觉被桎梏住的手腕还能动,南叠枫完全不理会汪云崇的规劝,轻摇着芦苇又去挠他的鼻尖。
汪云崇干脆勒马一停,将怀中的人往自己身上按紧,道:“再闹我就在这里要你了。”
南叠枫打开璀璨星眸,轻笑道:“我怕你?”
汪云崇俊眉一抬,也笑道:“不怕最好。”说着便熟门熟路地将手伸进南叠枫衣内,宽厚的手掌在光滑的肌肤上缓缓游走。
南叠枫微闭上眼,忽然扯住汪云崇衣襟发力往前一拉,将自己的双唇覆了上去。
唇上微凉的温度传递过来,汪云崇含住他的舌尖细心舔弄,直到那清幽淡雅的茶香也在自己口中弥漫开来,这才慢慢地厮磨回去,感受到南叠枫愈加主动地回应,手上缓缓加大力度,贪心地大肆抚弄起来。
南叠枫直给他拨弄得浑身无力,干脆连牵着缰绳的手也松了,那红棕马儿也颇识相,竟自个儿调了个头,散到一边吃草去了。
感觉到埋在自己衣下的那只手逐渐往下滑去,南叠枫自那愈发纠缠的吮吻中透过一口气来,道:“好……好了……”
汪云崇唇角一勾,轻吻往下移去,轻轻咬住那光洁的下颌,含糊道:“你说好就好?”
南叠枫伸手去抓那不安分的大手,断续道:“好了好了……怕你了……还不行么……”
汪云崇眼中笑意加深,直起身来搂紧南叠枫,吹了个响哨让那尚在吃草的马儿靠回过来,驱马前行。
南叠枫靠在他怀里,一边系着方才被他扯乱的衣襟,一边道:“世伯他们应该早到百川山庄了罢。”
汪云崇“嗯”了一声,微阖着眼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南叠枫的鬓角碎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南叠枫知他对那日呼延啸强吻自己一事还在耿耿于怀,微微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安抚了好一会儿,汪云崇才缓缓睁开眼,道:“坐享其成就能富甲一方,唉,我都替你可惜。”
南叠枫就着便利拍了汪云崇一记,道:“可惜?想贪我的便宜?”
汪云崇埋头在他后颈上浅浅咬了一口,伸手在他腰上轻轻一掐,笑道:“你的便宜我早就占光了,还有什么可贪的。”
原来当日南叠枫向莫润升坦诚之后,莫润升简直恼怒到了极点,第二天就把汪云崇连同自己的外甥一块扫地出门。南叠枫见舅舅正在气头上,趁夜悄悄给他过了脉象确认无碍,第二日一大早就跟汪云崇两人收了东西辞了行去。
不过,莫润升到底是狠不下心来,还是起了个早板着脸将南叠枫送到镇口,而放弃让南叠枫继承家业一事更是只字未提。
“还有脸说,”南叠枫眯起星眸,“你从离开京城到现在,一路上吃我的用我的,也没见你心怀感恩想着如何报答。”
汪云崇挑眉起来,无辜道:“我有自荐枕席了啊。”
南叠枫横肘撞了过去,顺带递过一个白眼。
“好好好。”汪云崇反掌一挡,笑道:“不然,等你做了百川山庄庄主,我去跟常纶学个佐事做做?”
南叠枫眸中星光不知为何一黯,抱着汪云崇搂住自己的结实小臂半晌不语。
汪云崇觉出不对,在他耳尖上轻啄一下,道:“怎么了?”
南叠枫轻轻顺着马颈上的棕毛,道:“崇,你想回朝吗?”
汪云崇一愣。
“你会犹豫,那就是想了。”
汪云崇手上加力将他搂紧,蹙眉道:“枫……”
南叠枫勾勾唇角,道:“尽忠尽义没什么不对的,干嘛这副样子。我看过扬心的信了,朝中最近不太安稳,皇上被祺王处处要挟,处境很难。”
汪云崇眉心锁得更紧。
“知道我为什么决定去做百川山庄庄主?”南叠枫抬眼问道。
汪云崇再一怔。
难道不是……为了要解开二十余年前的谜案么?
南叠枫未再多作解释,自汪云崇怀中直起身来,足尖轻轻一点,翻身跃到了方才空着的那马背上,一手执起缰绳,另一手握住汪云崇的右手,笑道:“我们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与自己并肩而立的人浅笑如星,透过层林洒在他身上的碎阳斑斑驳驳,不似凡间。
这个人如此耀眼,耀眼到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属于过自己,哪怕只有一瞬。
当年传说中如神若灵一般的宁添南,是不是也不过如此呢。
紧紧回握他的手,汪云崇舒开眉心轻轻点了点头。
子时刚过,卫督府里蓦地灯火连盏点起,里里外外透亮一片,但听奔走的喧哗声和隐约的马嘶声中突然爆出韩承希的一阵怒吼:“还不快去!快!!”
几乎是在这响彻云霄的暴喝落地的同一瞬,卫督府厚重的铜门被迅速拉开,一匹通身无半丝杂色的白马挟带着鞍上一个浅青色人影呼啸而出,在浓黑的夜色里化作一道青光,直向漫黑无边的深夜里狂奔而去。
丑时过半,叶廷恭紧了紧搭在肩上的披风,虽然离开京城也不过两百里,但到底是荒郊不如京中热和繁闹,加之北方的春夜还是颇有些寒风,确是冷得多了。
身后的贴身侍卫之一田逸瞟见自家主子这个小动作,一夹马肚挨上来半个马身,道:“将军,咱们要不坐下生个火暖暖身子再走?”
叶廷恭皱皱眉,道:“不必了,才出了京城这么会儿就歇,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赶得到边关?”
“是。”田逸缩缩脑袋退了回来,冲另一个侍卫苏迎撇撇嘴。
苏迎回他一个“不要惹他”的眼神,也紧紧衣襟,专心继续赶路。
叶廷恭猛得一扬马鞭,当先赶出老远。田逸苏迎见状也连忙挥鞭跟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跟丢了叶廷恭。
纵马奔了七八里,叶廷恭又缓下步来,微微侧头向后首道:“苏迎,离前面的驿站还有多远?”
苏迎应了一声,催马赶上道:“回将军,不远了,也就再五里左右就到了,将军要换马?”
叶廷恭摇摇头,道:“问驿站里要壶酒,驱驱寒。”
田逸苏迎是叶廷恭亲自选去边关的随身侍卫,跟着叶廷恭已有整整六年,对自家主子的性子极是清楚,此时间叶廷恭前面驳了田逸停下来生火暖身的提议,后面又自个儿提出要找壶酒来驱寒,显是心中有事正自烦闷。想想这回叶廷恭秘密进京的缘由,田逸苏迎心忧地对视一眼,才向叶廷恭点头应是,三人再又策马前行。
约过了四五里路,前面果然现出一个方形小屋,屋顶上两面角旗在夜风之中发出微微的轻响,屋中只有一扇小窗亮着昏黄烛火,想是春寒夜深加之近日未有重要公文,值守的人便也贪了个盹儿。
放缓马蹄,叶廷恭拧拧眉心,从腰间掏出邮符来递给苏迎,道:“去跟驿长打个招呼。”
苏迎领了邮符,催马当先往那小屋去,田逸赶上来半个马身,舒了舒筋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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