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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上_下古装)_by_奈斯-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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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叠枫回过头,弯眉轻轻一耸,叹道:“你想多了,不是因为我。”

  水扬心咬着下唇,盯着南叠枫的如水杏目中充盈着一片纠杂,细致的眉心拧得死紧。

  “他和叶廷恭之间有约定,”南叠枫抬手抚平水扬心紧锁的眉心,续道,“拒婚被贬,大概也是算计之中罢。”

  水扬心长长叹出一口气,道:“枫,你……”

  “劝我的话就不要说了,”南叠枫道,“世伯去世前的那晚,已经劝了我一夜。”

  水扬心摇摇头,道:“汪云崇惯常就是个浪荡性子,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这样的人……如何长久得了……”

  南叠枫微微一愕,原以为水扬心早备好了一番苦劝,未想到一张口却是实实在在地替自己考虑打算,一时间胸中百感陈杂,诸多儿时忆事一股脑儿全然涌了上来,连带地鼻尖都有些微酸。

  水扬心抬起头来,水波一般的眸子映着窗外投射而入的浅浅月光,泛出一片柔和的晕光。

  如此对视半晌,南叠枫直了一下身子,道:“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清晨的薄雾浮在山间,清晰可闻嘹亮而明澈的鸟鸣。

  山道之中林荫繁茂,遮去不少夏日应有的闷热。

  “叶庄主的竹屋便在前面,水姑娘要不要歇上一会儿?”

  水扬心顿住步子,回过头来,一双晶亮的美目盯着呼延啸看了半晌,道:“不用了,虽然枫不愿我在场,但他做决定向来只是瞬刹之间的事,我也不好耽搁太久。”

  “水姑娘已然料出枫会作何决定?”呼延啸有些微讶。

  水扬心唇角微弯,转过身接着拾级而上,道:“这两个人我都算熟知,结果并不难猜罢。”

  呼延啸眉尾轻挑。

  南叠枫从现身江湖到坐上百川山庄庄主之位,其间尚不到一年,武林中传闻其人,也不过是灵致和武功奇高而已。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人真正了解南叠枫,那么这个人不是呼延啸甚至不是汪云崇,而是水扬心。

  似乎是如何……都轮不到自己。

  呼延啸浅浅叹出一口气,举步跟上。

  缥色茶盏被轻轻放下,与梨花木桌案轻轻一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浅脆撞响。

  南叠枫刚要开口,却听得云端道:“南庄主若是想救汪云崇最好尽快,卫督府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唯一向着他的太后也给祺王的人盯得死紧。”

  南叠枫抬起星眸看向云端。

  “呵,南庄主不必惊讶。”云端淡淡一笑,道:“崇是朕继位之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想的是什么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朕也一样晓得。他被贬成白身之后就直截去了武夷山,又跟着南庄主你来了百川山庄,你们甚至还一块儿去攻阳灵教总舵,未见南庄主其人时朕还有些怀疑,待得有幸一见……呵,南庄主如此丰姿,崇会不喜欢那才是真真怪事。”

  这一番话语气之中竟与汪云崇像了个八成,南叠枫轻轻耸眉:“仅是如此而已?”

  云端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道:“南庄主是聪明人,何必较这个真呢。崇到底是不是禄皇叔的儿子,朕也未见到呈本,怎好下这个定论。等到入京之后,必会给南庄主一个满意的交代。”

  “皇上可能会错在下的意了,”南叠枫纤长的指尖描过茶盏玉润的盖沿,道:“在下想问皇上的,是另一件事。”

  “嗯?”云端眉间微挑。

  “皇上对扬心,是真心相待么?”

  “嗯?”云端一对剑眉挑得更高,道:“若非真心,南庄主待要怎样?连汪云崇的死活也不管了么?”

  “管,”南叠枫星眸之中璃光烨烨,“在下会一个人去京城。”

  “哈哈哈……南庄主果然是痛快人!”云端笑出声来,道:“看来扬心还不曾告诉过南庄主朕许过她什么,朕九五一言,可是一定当真的。”略略一顿,再道:“芳仪殿,南庄主可还满意?”

  话音方落,南叠枫倏地一甩轻袍下摆站了起来,向着云端躬身一揖,道:“皇上可先行准备,我们今夜便起程。”言罢转身步出侧厅往正门而去,才走到一半,却听屋外一阵零碎的脚步声,蓦地房门被人一把撞开,水扬心额角满是细汗地奔了进来,道:“枫,叶剪繁不见了。”

  长荣七年五月二十六日,距长荣帝御囿失踪已过去了一月又二十一天。

  时至二更,沧州城内已是一片宁寂。

  城中一条主道上徐徐驶来一辆马车,车轮吱呀地卷碾在不算平坦的路面上,在静夜之中发出不大的声响。

  一路缓缓而行,走了又半柱香之时,马车停在一处客栈门前。客栈中灯火足亮,蓝灰色的幌子在夜风之中隐隐飘动,上书“花月”二字。

  马车方刚停稳,客栈中已迎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削瘦男子,向着马车的布帘内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即躬身轻轻撩开那布帘,恭恭敬敬让出马车中相继步出的一男一女,径直引进店中。半晌,再又转了出来,但见驾车的那人利落地翻身下马,一边往店内走去一边揭下遮去大半张脸的斗笠,露出一张动人心魄的俊颜来。

  “何老板,辛苦你了。”南叠枫转过身来,向着那中年男子微一拱手。

  “庄主庄主,这如何使得。”何曲慌忙躬身行礼,道:“庄主驾临此处,真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小人这小店开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算是为山庄尽了些薄力,庄主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

  “何老板也是随过叶庄主多年的前辈,只要到了何老板这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南叠枫笑了笑,道,“先让这二位歇下,我有些事想与何老板请教一下。”

  “好,好。”何曲连连点头,转身与柜上的小二交代了几句,那小二听了吩咐,便引了云端与水扬心往楼上而去,水扬心微拢眉心向南叠枫看了一眼,却也还是跟了上去。

  何曲交代完毕,便闭了店门、熄暗店内烛火,与南叠枫一道坐到前厅的小茶桌旁,道:“庄主请说。”

  “京中现在形势如何?”

  “祺王这几日已经搬入宫中,虽是碍着祖制仍未踏足昭明殿,但他已在轩逸殿开始例行朝议之事,据传阵势也与登基无二。京中早已盛传皇上被轩成人所掳多半已然遇害,边关的传报早就给拦了下来,偶有泄出的,百姓也不分不清是真是假。”何曲皱了一下眉,道:“皇上失踪的前几日,柴闻厚还广发人际满天下地急寻,过了半月不到,柴家突然没了动作,也倒向轩成一说。”

  南叠枫垂眼想了半晌,抬眼道:“佟耀顶是何立场?”

  “这说来倒有些怪,”何曲道,“按说佟耀顶为云家天下拼了两朝的命,这等明摆的大逆之事该是绝对做不来的,可偏偏就是这佟耀顶第一个站出来,说皇上已被轩成陷害,让祺王顺理登基。”

  南叠枫“嗯”了一声,支着下颌继续思忖。

  何曲又皱了皱眉,侧头端详了一下南叠枫神色,犹豫了好一会儿,道:“庄主……”

  “嗯?”南叠枫轻轻抬眉。

  “汪云崇……”

  南叠枫转脸过来,道:“你说。”

  “汪云崇的消息被封得最紧,他刚回京那会儿好歹知道人被押在水牢,如今连保他的太后都被软禁……这是死是活……也无从打探。”

  何曲说完这话便不再作声,他被叶剪繁派驻沧州已久,这新刚上任的庄主是个什么脾性还未待及听闻,人已是直截来了沧州,而新庄主交代自己办的第一件事就塌了这么一块,不知这新庄主待要如何发落自己。

  南叠枫仍是一手支着下颌,另一手的指尖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点着,精致的眉心间居然未有一丝拢起,只有灵动的星眸缓缓瞬着。

  约一炷香之时,南叠枫浅浅呼出一口气,转向何曲道:“烦劳何老板帮我备套夜行衣。”

  何曲愣了一下,随即恍然过来,慌忙道:“庄主,这万万不可!如今京中危险,祺王一派知道汪云崇与庄主颇有交情,第一个定是防着庄主的。”何曲一顿,见南叠枫神色之中丝毫未见改变主意之想,眉心一皱,道:“那小人替庄主入京!”

  南叠枫笑了起来,道:“何老板可有十成把握救出汪云崇?”

  “虽是没有,小人大不了赔上……”

  “赔命不值得,”南叠枫打断他,笑道,“十成的把握我也没有,但我有九成。而且,我进京还有一个人要见,何老板恐怕替代不了。”

  长荣七年五月二十七日,残月晦暗。

  时至四更,饶是京城繁华之地也已是万籁俱寂。

  深夜宁谧之中,卫督府周遭仍是重兵把守,银甲整装的兵士全无一丝懈怠,衬得只有零星几盏孤火的内院更是一片寂穆。

  清淡的月影随着浮云游动,映上卫督府内东侧的一处院落屋脊,碎光影摇。

  陆之冉浅眠之中眉心一动,蓦地翻身坐了起来。

  昏暗的月光投影在临窗的一方小桌几上,朦胧的月影细碎,静如止水。

  陆之冉直起身子,恬静的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愕:“南庄主?”

  步入月色下的身影略显纤瘦,通身黑色的劲装与浓深的夜色几乎融成一片,仅剩浅淡的月色勾勒出半张精致绝伦的脸。

  “陆大人厉害。”南叠枫微勾嘴角,在正对陆之冉的一张圆凳上坐了下来。再细打量去,陆之冉竟是和衣而睡,本就清瘦的秀脸在月色下看去更是一片憔悴。

  “外面重兵围府,里面无一人能出却有人能进,”陆之冉微微偏过头,道,“不难猜。”

  “当真无一人能出?”南叠枫挑起左眉,道,“陆大人也不行?”

  陆之冉回过头看向南叠枫,半晌,道:“南庄主有话不妨直说。”

  南叠枫只把这话当作默认,也看了陆之冉好一会儿,道:“崇被关在哪里?”

  陆之冉抿了一下有些微颤的嘴唇,道:“天西宫水牢。”

  “天西宫里有水牢?”

  “达昭年间建的,十二卫建立之后就未再用过,谁想……”陆之冉顿了一下,续道:“达昭帝在位的最后几年病重,朝中大权由钦太子总揽,当时颇有些势力的六皇子和八皇子想要争权,六皇子不慎露了先机,被钦太子反将了一军,就是押的天西宫水牢,活活逼死的。”

  “陆大人去天西宫探过没有?”

  陆之冉再一抿唇,又盯着南叠枫半晌,才道:“现在守天西宫的,是佟耀顶的人。”

  “佟耀顶果然没那么简单。”南叠枫皱了一下眉,道:“明日我会潜入天西宫,烦劳陆大人去即刻一趟沧州。”

  “沧州?”陆之冉不明所以。

  “沧州花月客栈,”南叠枫自怀中掏出一张折好的方笺,向着陆之冉打开露出内中的墨字,道:“皇上在那里。”

  陆之冉身子一震,瞪着眼睛看着那纸笺上的墨字,十二卫司领以上人人对此笔迹烂熟于心,那龙飞凤舞的“花月客栈”四字,的确竟是云端亲手所书。

  “太后和崇被困京城,我们在外不便闹出太大动静,救出崇之后我会潜进长庆宫以防祺王对太后下手,”南叠枫将那墨字折好放回怀中,道:“陆大人请先护皇上归京,扬心亦在沧州,可助陆大人一臂之力。”

  “若是希、弦二人之中任一,武功该是更高,护皇上归京胜算更大,南庄主为何偏偏来找我?”

  “因为陆大人比谁都清楚,只有皇上没事,崇才会没事。”

  陆之冉愕了一下,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现出少见的迷离,怔着看了南叠枫灿如星斗的眼睛许久,蓦地垂下眼帘,取过置在枕边的软剑细细围在腰间,一边道:“花月客栈可有百川山庄的人接应?”

  “客栈老板姓何,便是山庄的人,陆大人只管见到皇上,余下的何老板会做安排。”

  陆之冉“嗯”了一声,扶在腰间的手微微一顿,道:“南庄主……一定要救崇哥。”

  南叠枫轻轻点了一下头,道:“陆大人一路千万小心。”言罢但闻一声几不可察的窗格掀动声,再抬头时,南叠枫已是不见踪影。

  寅时过半,月色又暗去几分。

  空无一人的大道上雪雁逆风狂奔,若不细看,那四蹄已如凌空一般,鞍上人一袭浅青色薄衫,微伏着纤瘦身子,宛若腾云。

  远处隐然可见花月客栈飘动的布幌,陆之冉正欲放缓马蹄靠近,却蓦地耳尖一动,一把慌忙收紧缰绳。

  雪雁一声长嘶,扬起前蹄。

  这声长嘶落地,花月客栈三楼临街的一扇花木窗格突然迸出一阵巨大的碎裂声,暗夜间不知何物伴随着碎裂的木块破窗而出,几乎同一时,对街楼内忽然射出数十只飞箭直朝那团物事而去,黑夜之中精芒毕现。

  陆之冉瞪大双眼。

  花月客栈内蓦地灯火大亮,突如其来的明亮中清晰可见那破窗而出的物事竟是长长一条鲜红绸布,但见那绸布被猛得一翻,竟刹时间将那几十只飞箭尽数拢住,再反手一抖,数十飞箭逆向而飞,猛然射向对首楼内弓箭手,立时换回一片惨叫。

  街道之中忽得从两侧四面现出数十黑衣人,围在花月楼下。

  此一变故不过眨眼之间,窗中人单以一条软绸之巧力,瞬时克去数十支飞箭的强劲来势,再又催发飞箭逆向而行,浑然黑暗之中直中目标即准且狠,此等内力,若非是当世一等高手,哪里能使得出。

  但闻窗格之中一声冷笑,一个鹅黄色身影跃下窗来,身形盈动长袖翩然,落在一众黑衣中宛若天中弦月。

  陆之冉几乎要倒吸一口冷气,这鹅黄衣衫的女子分明就是水扬心!

  十二卫盯悠莲馆时未曾有人见过水扬心出手,未想这看似纤软无力的身子,竟怀有如此骇人武功。

  水扬心微微侧了一下脸,看向数丈之外的陆之冉,浅笑道:“陆大人,幸会。”话未落地,却蓦地那长袖一晃,一条晶银的九节鞭扬手而出,径直锁住当前一黑衣人脖颈,旋即猛得一扯,那黑衣人竟连哼都不及哼出一声,登时毙命。

  此一招不过一个眨眼功夫,待那人身形倒地,周遭那数十人这才反应过来,怔了半瞬,顿时齐齐而上。

  陆之冉这下再不敢犹豫,足尖一点,跃下雪雁加入战团。

  天西宫靠近皇宫西北侧外墙,因达昭年间建起水牢,六皇子又死在此处,近百年来已被宫中人视作不祥之地,后任继位者干脆将天西宫改为冷宫,直至庚泰长荣两年,后宫子嗣渐少,天西宫便也废做不用。

  距天亮不到一个时辰,正是夜色最浓之时。

  深浓的夜色中一抹与夜色几乎相融的身影掠过宫墙,连衣角翻飞之声都不闻半响。

  南叠枫翻身轻跃,隐在角楼三层的北面,低头望了一眼天西宫的大门。

  但见自西南方向着此处走来几人,正中一人凛然阔步,饶是一身浅棕色素衣,双鬓也已是花白,却难掩眉宇间经年征战的深刻轩昂。

  那人踱至天西宫正门,轻轻扬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四人便上前与原先守在门口的兵士换过腰牌口令。

  南叠枫不动声色地匿回暗中,胸中震起一片骇浪。

  虽是不曾见过其人,但单看此人面相气宇,加之陆之冉先前所提,这人该是佟耀顶无疑。

  此时五更已过,半夜的巡守轮值竟会让佟耀顶亲自督监,且看那被换走四人的恭敬神色,新换过的四名侍卫官衔该是更高。

  南叠枫慢慢收紧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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