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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悲剧-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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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第一流。包您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外套。”“哦,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一百五十块美元我可买不起,”霍丹斯郁郁不乐地说,一面披上她那件皮领子、皮袖口的绒面呢旧短大衣的形式、在无穷无尽的表面的偶然性中为自己开辟道路的,而,侧身朝店门口挤了出去。
“等一会儿!您喜欢这件外套?”鲁宾斯坦先生乖觉地说。他心中有数,即使是一百块美元,谅她也买不起,除非有哪一个男人给她的钱袋装得满满的。“这件外套的确值两百块美元。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本店的定价,就是一百五十块美元。不过,既然您已是这么喜欢它,您要是能出一百二十五块美元,我就卖给您得了。这反正就象半送半卖呢。象您这样的一位女郎,当然罗,不难找到十来个论打的年轻小伙子,他们都乐意掏钱买下来,送给您罗。我知道,您要是对我好,那我自个儿也会掏钱买下来,送给您的。”
他殷勤地对她露出满脸笑容。霍丹斯一觉察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的意思,就很反感。她稍微往后挪了一步。与此同时,她对其中恭维她的话,倒也不是完全不高兴。不过,她毕竟还没有那样鄙俗透顶,乃至于不拘是谁,都可以送东西给她啊。的确,还没有达到这样的程度,如果说有的话,也必须是她喜欢的人,或者至少是她能随便驱使的人。
不过,在鲁宾斯坦先生正在说这话的时候以及说过这话以后,她心里已开始琢磨她所喜欢的那些年轻小伙子,竭力断定他们里头有谁最可能在她迷人的魅力的诱惑下给她买下这件外套。比如说,奥菲亚烟摊的查理·威尔肯斯贫,曾借粟于人。相传楚威王聘为楚相,坚辞不就。继承发,他当然自以为对她极端忠诚,但是如果没有很大的还报,谅他也未必会买给她这么珍贵的礼物。
还有另一个年轻人罗伯特·凯恩——个儿高高的,总是乐乐呵呵,对她也很关怀备至,在本地电力公司一个分支机构工作,不过,他仅仅是个记记帐的小职员,进项也不多。而且他又太节俭了——动不动就讲他将来要如何如何。
此外,还有那个伯特·格特勒,也就是克莱德初次同她见面的那天晚上,陪她去跳舞的那个年轻人。不过,此人充其量只是个浮荡子弟,一心只知道跳舞,在这样关键时刻是断断乎不可信赖的。他仅仅是一家皮鞋店里的推销员,每周大约挣二十块美元,连一个铜子儿都要计较的。
可是毕竟还有克莱德·格里菲思,此人好象确实有钱,而且乐意为她花钱,说得上爽气大方了。这时,她的思路就是这样飞也似地运转着。可她又抚心自问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又称“巴黎手稿”。由三个未完成,她到底能不能一下子诱使他买下这么一份贵重的礼物呢?她对他并不是太好——常常对他表示冷淡。因此,她对他是完全没有把握的。尽管如此,她伫立在商店那里,琢磨着那件外套一来要多少钱,二来又有多美,不知怎的她心中老是在想克莱德。鲁宾斯坦一直站在一边瞅着她,凭他的经验,已模模糊糊地猜到了她正面临一个什么样的难题。
“哦,小乖乖,”他终于开腔说,“我看得出您很想买这件外套。好极了,我也很想让您能有这么一件外套。现在,我就把我出的一个好点子告诉您。这可仅仅是对您一个人来说的,对本城其他的人我就不干啦。那就是说,在最近几天以内——星期一,或是星期三,或是星期五,不拘在什么时候,您交给我一百十五块美元,只要外套还在这儿,您包管拿走就得了。我甚至于还可以特别照顾。我会专门给您先把它保留一下。您说怎么样?直到下星期三,或是星期五为止。人家谁都不会对您比这更为照顾的了,可不是吗?”
他得意地笑着,耸耸肩膀,瞧他那种德行仿佛他果真给了她很大的恩惠似的。而霍丹斯呢,走出了店门,心里在想,要是——要是她能够以一百十五块美元买下这件外套,那她就算是做成了一笔惊人的买卖了。而且,毫无疑问,堪萨斯城里穿得最最漂亮的女郎也就数她霍丹斯了。只要她能在下星期三,或是下星期五以前,设法弄到一百十五块美元就得了
第15章
霍丹斯心里很明白,克莱德正越来越渴望她最后屈尊俯就,殊不知这是属于另外两个人享受的特殊权利,尽管她永远也不会向他承认这一点。现在每次见面,克莱德总是要求她实实在在地对他表表态。要是她真的有一点儿爱他,那她为什么又拒绝了他这个或那个要求——比方说,不让他痛痛快快地吻她,不让他痛痛快快地搂抱她。她同别人约会,总是守约,可是同克莱德相会,就照例要失约,或者干脆拒绝同他约会。那末,她同别的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她真的喜爱他们胜过喜爱克莱德吗?事实上,他们每次相遇时常常谈到的,总是他们结合的问题——尽管不免谈得还有点儿含糊不清。
霍丹斯心中暗自高兴地想到:克莱德由于对她的欲念没法得到宣泄而深感痛苦——她是造成他痛苦的根源,同时又完全掌握了减轻痛苦的权力——这里带有一种施虐淫的特点,而克莱德自我受虐淫式地对她的渴望则是它赖以孳生的土壤。
不过,如今她急欲弄到这件外套,克莱德的重要性,在她看来开始有增无减了。虽说仅仅在前一天早上,她还花言巧语地通知克莱德,说下星期一以前,她大概不能同他见面——因为每天晚上她都有约会——可现在这外套问题已明摆在她面前,她就急急乎想方设法如何安排马上同他会面,可又不能显露出自己太心急的表情来。她早已决定,到时候如果有可能的话,好歹也要说服他给她买这件外套。当然罗,她就得彻底改变自己对待他的态度,也就是说要变得更加亲昵——更加迷人。虽然她真的还没有暗自思忖过甚至现在就准备顺从他的要求,不过,在她心里萦绕不去的,正是这么一种想法。
开头她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她怎么能在今天,或者至迟明天见到他呢?她该怎样向他说明她需要这件礼物,或者象她最后暗自思忖的那样说成需要向他借钱呢?也许她可以向他暗示,他不妨借钱给她把这件外套买下来,以后她会慢慢归还他。(不过义是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她心中也明白,只要她把外套拿到手里,那她就根本用不着再归还了。)要不然,如果说他手头一时没有这么多钱,那她不妨说,她可以跟鲁宾斯坦先生讲好分期付款,再由克莱德按期付清。至此,她忽然转念一想,她应该琢磨一下,怎样用甜言蜜语诱惑鲁宾斯坦先生,让她按优厚条件购得这件外套。她回想起他说过,只要他知道她将会待他好,他也会乐意给她买这件外套的。
关于这一切,她心中首先想到的计划,就是建议路易斯·拉特勒出面,在今天晚上邀请她哥哥、克莱德和另一个经常跟路易斯一起伴舞、名叫斯卡尔的年轻人,都到她原先打算同她更为喜欢的一个烟摊伙计一块去的那家舞厅。现在她只好取消原先定好的约会,独自一人跟路易斯和格里达一块去了,推托说她原先说好的舞伴病了。那就会给她一个机会跟克莱德一块儿提前退场,拉着他去鲁宾斯坦铺子。
不过,霍丹斯毕竟具有蜘蛛网罗飞虫的气质。她预见到,事后路易斯很可能会向克莱德或拉特勒解释,说今晚舞会是霍丹斯出的主意。克莱德甚至还可能向路易斯无意中谈起外套的事,她觉得,这是绝对要不得的。她不愿意让她的朋友们了解她是怎样给自己张罗的。因此,她就决定她不能用这样方式求助于路易斯或是格里达。
当她真的为如何邂逅一事发愁的时候,克莱德刚好下班回家路过这里,顺便走进了她工作的商店,打算约她星期日见面。霍丹斯喜出望外,脸上露出非常迷人的微笑理想国又译《共和国》、《国家篇》。古希腊柏拉图著。主,非常亲昵地向他挥手致意。这时她正忙着接待一位顾客。不过,她一下子就完事了,走到他身旁,一只眼睛乜着店里那个讨厌会客、到处巡视的稽查员,一面大声嚷道:“我心里正惦着你呢。你可没有惦着我,是吧?交换一下好消息吧。”说完,她又低声说:“别现出你在同我说话的样子。瞧我们稽查员在那边。”
这时,克莱德已被她说话时那种异乎寻常的媚态给迷住了,至于她同他打招呼时的热情微笑,就更不用提了。于是,他一下子心花怒放了。“我没有惦着你吗?”他乐呵呵地回答说。“难道说我还惦着别人吗?你听着!拉特勒说我心心念念在惦着你哩。”
“哦,他这个人呀,”霍丹斯说,轻鄙地嘴唇一抿,露出怒咻咻的样子。因为,说来也真怪,她本来对拉特勒此人不怎么感兴趣,这一点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满以为自己准会令人倾倒,”她找补着说。“我知道很多姑娘都不喜欢他呢。”“哦,汤姆是顶呱呱的,”克莱德作为忠实的朋友马上申辩说。“只不过他说话时那副德行呗。他可喜欢你哩。”“哦,不,他才不是呢,”霍丹斯回答说。“不过,我可不打算谈他。今儿个晚上六点钟,你有事吗?”
“哎哟哟!”克莱德失望地大声说。“你是说你今儿晚上有空,是吗?哦,真可惜!我还以为你天天晚上全有约会呢。可我得上班呀!”他真的叹了一口气,伤心地想:今天也许她愿意同他一起消磨一个夜晚,他却不能利用这一大好机会。可霍丹斯一发现他很失望的样子中的哲学学说放到了物理学之后,在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哲学,心中暗自高兴。
“哦,我虽然有约会,可我不想去了,”她接下去说,轻蔑地努努嘴。“本来我是用不着失约的。不过,你要是有空,我也就不去得了。”克莱德一听,高兴得心儿怦怦直跳。
“哦,我真是巴不得今晚能不去上班呀,”他接下去说,一面望着她。“你明儿晚上有空吗?明儿晚上我休息。我这是特地赶来问你,星期日下午也许乘汽车一块兜风去,你去不去?赫格伦的一个朋友有车——是一辆‘帕卡德’——而且星期日我们大伙儿都有空。他要我寻摸一拨人,开车到至善泉去。他是个呱呱叫的小伙子。”(他之所以这样说,原是因为霍丹斯仿佛露出不太感兴趣的神色。)“你不大了解他,说真的,是个呱呱叫的小伙子。好吧,这事下次再跟你谈。明儿晚上,怎么样?
我明儿晚上休息。”
霍丹斯因为稽查员又踅来这里,就佯装拿出来一些手绢,让克莱德挑选。她心里暗想,真可惜,还得捱过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才能带他一块去看那件外套——那时她方才有机会使她的预谋得逞。同时,她又佯装好似拟议中的明儿晚上约会很为难——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得多。她甚至装出自己是不是有空,也都说不准的样子。
“你只管假装在挑选手绢,”她接下去说,心里很怕稽查员也许踅过来,把他们的谈话给掐断了。“明儿晚上我已另有约会,”她显出考虑得很周到的样子说。“可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取消。让我想一想,”她假装在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哦,我想总可以吧,”后来她又说。“反正我就尽力而为。就是这么一次呗。你到第十五街和大街的拐角处,六点一刻——哦,不,你最早还得六点半到,是吗?——我也还得尽量争取去。事先我可不能说定,不过,我总得尽力而为。我想我是能去的。这你满意了吗?”她向他投去一个非常迷人的微笑,克莱德简直开心得不能自主了。只要想一想:为了他,她终于把另一个约会取消啦。她眼里露出爱抚的闪光,嘴角边含着——微笑。“再对也没有啦,”他大声嚷嚷说,把格林-戴维逊大酒店里侍应生的俚语也说漏了嘴。“当然罗,到时我一定去。你能不能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来时就头戴这顶小黑帽儿,下巴颏儿结一条红色缎带。好吗?那样你才显得真俏。”
“嘿,你真会恭维呀,”她格格笑了起来。要逗弄克莱德可太容易了。“敢情好,我戴就戴吧,”她找补着说。“不过,现在你该走了。瞧那老家伙踅过来了。我知道,他准会发牢骚的。不过我可不在乎。六点半,嗯?再见。”她转过身去招呼一位新顾客。那是一个老妇人,她耐心地等了很久,想打听细纱布在哪儿有卖。而克莱德呢,因为突然得到这一意外的赏光,几乎高兴得颤抖起来,就喜孜孜地朝最近的一个出口处走去。
他对这次突然受宠,并不感到特别奇怪。转天傍晚六点半整,在雨点一般光芒四射的、高悬的弧形灯光的照耀下,她翩然而至了。他马上发现,她戴的正是他最喜爱的那顶帽子。而且克莱德从来没有看到她显得那样迷人、活泼、亲热。他还来不及说她有多美,或是说她戴那顶帽子他有多高兴,她早已抢先说了:
“我说,你真的成了我的心肝宝贝儿啦,所以,我才失约食言,我又戴上这顶我不喜欢的破帽儿,只为了使你高兴。我怎么会那样的,连自个儿都不明白。”
他粲然一笑,好象他已取得了一大胜利。难道说他最后真的会成为她的心肝宝贝儿吗?
“你要是早知道你戴了那顶帽子多俏,霍丹斯,恐怕你就不会小看它了,”他赞赏地鼓励她说。“你可没想象过,戴了它你的模样儿有多美啊。”
“哦,是吗?戴了这顶破玩意儿?”她嘲笑说。“我说,要你心里高兴,当然不难。”
“还有你的一对眼睛,简直就象软绵绵的黑天鹅绒,”他热乎乎地一个劲儿说。“真是美极了。”这会儿他正想到格林-戴维逊大酒店挂着黑天鹅绒的一个小凹室。
“哦,今儿晚上你真是够意思,”她格格地笑了起来,想逗弄一下克莱德。“看来我还得为你干点什么。”克莱德还来不及回话,她就开始讲纯属捏造的一段事,说她同某一个据说交际广阔的年轻人,名叫汤姆·基尔里的——原有约会。这些天来,此人老是一步不离盯住她,请她去吃饭、跳舞。今儿晚上她决定干脆“甩掉”他,当然罗,是因为喜欢克莱德,至少这次是这样。而且,她还打电话给基尔里,对他说今儿晚上不能同他见面了——约会就干脆给取消了。可是,当她走出专供职工上下班的出入口时,她还是看到了有个人在等着她,不用说,就是汤姆·基尔里。此人衣冠楚楚,身穿一件漂亮的灰色拉格伦式大衣和鞋罩,还有他的那辆小轿车。要是她高兴的话,本来他就要带她上格林-戴维逊大酒店去。他真是好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可是,她并没有去。反正今儿晚上不行。不过再说,她要是没有耍诡计躲过他,他就可能把她缠住不放了。幸好是她先瞥见他的,她就从另一条路跑了。
“说实在的,你真该看看,当时我的一双小腿在萨金特街飞也似的跑,身子一忽闪,拐过弯,溜进了贝利大楼,”她扬扬自得地描述她如何慌张脱逃的情景。她把她自己和那个了不起的基尔里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通,竟使克莱德迷迷糊糊,对她胡编出来的这一套信以为真了。
随后,他们朝第十街附近,威恩多特街上的加斯比酒家走去。最近克莱德才听说这一家餐馆比弗里塞尔酒家好得多。霍丹斯不时驻步不前,往一些商店橱窗张望,还说她真的巴不得找到一件她穿着合身的外套——现在她穿的一件已经旧了,非得马上另置新的不可——这样一种困境,使克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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