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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爱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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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贵了些?”
“不在钱多少,只要能静心工作就不算贵。”
袊子说得很轻松,风野一想到这一大笔钱就有些犹豫。
有一处能静下心来工作的房间当然再好不过了。可是因此就要求支付五十万日圆和每月七万日圆的房租,真值得这样做吗?
绝没把握说租了这样一处房就能写出惊世骇俗的大作。单单是写作的话,自己现在的书房就能对付过去。以目前的收入,每个月拿出七万日圆不是做不到,但也实在不那么轻而易举。能否做出与这笔巨大支出相应的工作心里确实没底。
“租房写作是不是太奢侈了点儿?”
“怎么这会儿打退堂鼓,租房难道不是你提出来的。”
比起做事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的风野,袊子一旦做了决断就不再动摇。
“我是觉得花钱太多了。”
“你那么拼命地做事,有这样的工作条件是理所当然的。”
让袊子这番话又一次坚定了风野的决心。
“那就定了吧。”
租房子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要是没袊子的鼓励自己都差点办不成。风野对自己的优柔寡断不禁有些自卑。
不过,如果考虑到听了风野租房打算时他妻子的态度,闻知此事后编辑们可能的反应以及风野对自己能力的估计等等,就不难理解风野的犹豫。而袊子对这些均未加考虑,自然比风野要果断得多。
又看了几处房后终于先定了离代代木较近的公寓。此时已经过了下午四点。付了五万日圆定金后,两个人又去了家私商场。
必不可少的家私是桌子,可是高档的贵得令人咋舌。适合于盘腿坐姿的日本式短脚桌虽然稳当,可坐时间长了腿会受不了。还是西式合适,但是需要配一把好点的椅子,两项合起来二十万日圆也拿不下来。加上床、书架等等仅家具费一项就将近五十万日圆。
“我需要长时间坐着写作,只要坐着舒适就行。”
袊子挑家私也是专捡档次高的。风野觉得自己一个人不用那么奢侈。因此又拿不定主意了。
最后,两个人决定,家私缓买,先回去大量一下房间的尺寸。于是,一起走出了商场。
六点已过,街上的霓虹灯都亮起来,两人朝车站走着。
“咱们下一步做什么?”
袊子忽然问道。风野今天准备看了房后傍晚时分回家的。上上个星期日因为有事去大阪过的,上个星期日又因为突然接到个急活儿,在杂志社的编辑部干了通宵。
原打算无论如何这个星期日得早点回家,起码跟家人一起吃顿晚饭。可是现在把袊子一个人甩下未免不尽人情。
“要不,能一起吃顿晚饭吗?”袊子又问道。
是啊,近来很少与袊子一起吃饭。偶尔吃一次也是在袊子的公寓里。两个人很久没有白天在一起悠闲自在地出去吃饭了。
“怎么?不行吗?”
看着袊子担心的眼神,让她一个人回去实在于心不忍。
“行,一起吃一顿。”
“啊,太好了。”
袊子欢呼着轻轻跳了一下,挽住了风野的胳膊。
“哎,你想吃什么?我可很久没吃过烤牛排了。”
风野点着头,却又想到了家。今天对家里说过要早些回去。这工夫晚饭该已经做好,家人们围坐在桌边,妻子就不提了,孩子们准是在眼巴巴地等自己回去。
不行,还是得回家。心里想着,却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咱们一起去六本木吃吧?”
风野决定不再想家里的事了,带袊子上了车。
“对啦,新房里还需要窗帘。你喜欢什么颜色?”
出租车一开动,袊子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工作用的房间配素净的颜色好。”
“那么,地毯墨绿色,窗帘驼色好吧?我明天下班回来时顺路去看看。”
袊子像是装饰自己的房子一般兴高采烈。
风野点着头又想起钥匙的事情。租了房后,得给妻子一把钥匙。必须在家里留一把,以防万一。
但是,风野现在有袊子房间的钥匙。自己没说过要,是拎子主动给的。拿着女人房间的钥匙心里没觉得过意不去,这钥匙意味着,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换句话说,那是发誓不让其他男人染指的证据。
既然拿了袊子的钥匙,风野给她钥匙也在情理之中。起码如果袊子提出要就不能拒绝。
若是给她们一人一把钥匙,万一她们撞到一起……
想到这些,风野心情有些郁闷。
而袊子却来了兴致。
“以后,我常去帮你收拾房间。你那里还要接待客人吧?”
“都是些编辑。”
“这么说,餐具、水壶是必要的了。还有吸尘器、冰箱。”
的确,真要安顿下来还需要不少家什。如果跟袊子说那些东西让妻子准备,袊子肯定不乐意。
出租车在六本木十字路口朝饭仓方向转过弯后停了下来。烤肉店就在路边大楼的三层。这一带的铁板烧都很贵,只是这家店是从产地直接进货,所以要便宜一些。
二人在饭桌前坐下,要了葡萄酒,然后开始干杯。
“为了新的工作间。”
袊子的眼神半带谐谚:“可得干出点名堂啊!”
“这个,这个……”
“终于选中了工作间,你怎么打不起精神了?”
“没有,我挺高兴的。”
风野掩饰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家店里平时总是挤满了上班族和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可能因为今天是星期日的缘故,显得净是全家出来吃饭的。
吃铁板烧的座位呈L型,风野的左边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妇,中间是两个孩子。那个中学生模样大一点的女孩从她父亲盘子里夹走了一块里脊肉,又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块排骨放到父亲盘子里。这家店在这一带虽然是比较便宜的,可一个人没五六千日圆也下不来,看来这一家的经济情况不会差。
风野用眼睛的余光瞧着这家人,忽然觉得有一种犯罪感。
风野曾经把这种心情与大学时的同窗讲过。同窗认为,“那是你良心未泯的表现”,“能有那种感觉就说明你还有救。”
但是,风野对现在的自己仍然还有良心而懊恼。希望去了这良心,而心安理得。管他什么家里妻子、孩子在等着自己,离开了家多么自由。
然而,现实是无法忘记妻子、孩子的存在,自己亲手筑起家,自己又觉得是累赘不合乎逻辑。若是没有家庭就好了。不结婚,也不生孩子,就自己一个人的话何至于这般烦恼。
总之,结婚生子是个错误。曾经有个作家说过“家庭乃万恶之根源也”,现在对这句话有了切身的体会。就说吃顿便饭,只要家里的事在脑海里浮现,立刻就觉得食不甘味。实际上,不止是吃饭,即使在工作时,只要一想到孩子还在等自己,就不由得草草结稿。对情人的爱恋也弄得不上不下。
“想什么呢?”
让袊子这么一问,风野慌忙笑道:
“肉很嫩,味道不错。”
袊子把里脊肉蘸着作料汁吃,小而好看的嘴唇上下开合着。风野边看边端起了酒杯。
很偶然的,碰上孩子生日或从乡下来了亲戚时,风野会带全家人外出吃饭。一般都是按孩子或亲戚的愿望吃中餐或西餐。有时,也带全家去郊游,一年里只有一两次。孩子们都十分高兴。妻子在这种场合常说“难得爸爸带咱们一起吃饭,点几个好菜吧”。吃的时候,“这是水母吗?”妻子会好奇地仔细问端上的每一道菜名,细细品尝。总之,还没有带全家在高级餐馆吃过饭。当然,也没让她们吃过铁板烧。
“电视呢?”
袊子冷不丁冒出一句。风野把刚夹起的肉又放回盘子。
“工作用房就不要了吧。”
“累了的时候可以调剂一下精神嘛。”
风野家已经用了七八年的电视可以算是古董了,现在画面总是跳动看不清楚。
“我把家里的旧电视搬来吧。”
袊子沉默了一下,突然又挑衅似地说:“用不着,买新的怎么样?”
“那又得花不少钱呀。”
“你真是以家为重啊,买了新的准备放你家里是不是?”听袊子这么一说,风野终于明白了袊子不高兴的原因。
“书房就是写作看书的地方。再说我又不常看电视。”
“好哇,你有道理。”
风野听着袊子的牢骚叹了口气。
往往就是为了一点点在别人看来不值得的小事而发生争吵。如同平静的海面上不知何时会巨浪滔天。上次早上就因为站在阳台上往外看引发了冲突。两个人关系亲昵,可又总存在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危机。风野好像总在怀里抱着颗炸弹。
“那就买个新的吧。”
风野讨好似地赶快改口,可是袊子没理他。
吃完了饭已经过了八点。出了餐馆,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六本木的路口走去。
正好是星期日,街上没有平日那么热闹,但是路口处还是拥着不少行人和过往的车辆。
“去哪儿?”
风野也没想好往哪儿去。实际上原准备陪袊子吃顿饭就回家的。说准确些,今天只准备找房,只是因为不好就那么与拎子分手才拖到现在。风野的两个孩子过了十点要睡觉的。过了这个点再回去就跟深夜回去一样,没什么意义了。再说,早上起不来,跟孩子们又打不上照面。
“爸爸一回家我就放心了。所以你要早些回来!”
二女儿正上小学,常跟风野撒娇。孩子天真可爱,对孩子来说,可能会因为思念老不回家的父亲而焦虑吧。
“我还想再接着喝点呢。”
或许是喝了葡萄酒的缘故,袊子微露醉意:“喂,我跟你说话呢。带我去哪儿再喝点。”
“今天是星期日,没地方去啊。”
“可以去饭店嘛。”
风野听了没接话茬儿。
“怎么?不愿意吗?”袊子追问道。
“不是不乐意,今天晚上手上还有点活儿呢。”
“什么活儿?”
“倒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星期一必须交稿。”
“那,那陪我一小会儿总可以吧。奥克拉离这儿不远,去那儿上面的酒吧好吗?”
风野低头看了看手表,八点十分。陪她三十分钟,然后立刻往家赶,或许十点前能到家。
“我叫辆出租车。”
风野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袊子向快车道探出上身挥手叫车。
六本木离奥克拉很近。两人并肩坐在位于十二层楼的吧台边上。
“我跟你说吧,我今年夏天有几天假,我想去国外玩玩呢。”
“去哪儿?”
“当然是欧洲了,不过你要跟我在一起那就去哪儿都行。”
风野曾去过欧洲两次,美国一次。袊子一次都没出去过。
“夏天能不能抽半个月来出去玩?”
“可我得准备秋季开始的在杂志上的连载。”
“就十来天,问题不大吧?我出我自己的那份费用。”
“夏天净是旅行的学生,非常拥挤的。”
“可我只有那时才请得下假来啊。”
风野是自由职业,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但是,袊子只能利用周未、连休日、暑假、过年的时间。
“以前你还说过的,再出国带上我,你承认不承认?”
的确,风野想过,要是能带上袊子一起出国就好了。可是,第一次出国时与大学时的同学同行。第二、三次出去又是忙于工作,条件不允许。
“要是参加团队旅行的话现在不预约就来不及了。”
袊子一听立刻跃跃欲试起来。
“我明天就去旅行社问问情况。”
“团体旅行意思不大吧?”
“散客旅行可就贵多了。今年内我想一定得出去一次。不出去一次看看我实在不甘心。”
袊子接着述说起自己的女同事们去过多少国家。
“听见没有,今年内必须带我出去一次。”
“啊,啊……”
“你明确说‘带你去’!”
袊子紧逼不舍。对风野来说,很担心出国前后这段时间无法集中精力写作。再说怎么蒙骗过妻子的眼睛也是个问题。
“你答应我!”
“知道了。”
风野答应着又看一眼手表,还差十分九点。
“咱们该走了吧。”
袊子不悦地扭过头去。风野有点起急,顺着袊子的性子来的话,真不知几点才能回家。风野装作没看见把香烟和打火机揣进口袋。
“你多陪我一会儿就不行吗?”
“实在是有急活儿。”
“你就是想早回你那个家嘛。”
“不,我不回家。”
“那你去哪儿?”
“去公司。”
“骗人!哪个公司星期日上班?”
“周刊杂志哪里分什么星期日、星期一的,明天是发排的日子,编辑都在公司里忙活。”
“你又不是公司职员,干吧非去不可?”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起做事,总不能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干呀。”
“你没骗我?”
风野犹豫了一下,刚才被袊子问到是不是想回家时,不过是随口应付,这会儿也不好改口了。
“你真的是在公司写稿吗?”
“当然啦……”
“什么时候写完?”
“现在就回去干,恐怕得干个通宵。”
“公司里有休息的地方吗?”
“有休息室,不过也睡不成觉。”
袊子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哪么说得干到明天早上了?”
“差不多吧。”
“一做完事就赶快回我这里好吗,”
“你不是还要去公司上班吗?”
“明天有人替我一阵,可以下午再去。”
袊子之所以固执地不想放风野走,可能就是由于明天可以晚些上班的缘故。
“行,我去。”
风野站了起来。袊子依依不舍地说:“即然熬夜,那就买点饭团当夜宵吧。”
“不,不用。”
“那半夜饿了呢?”
“公司旁边有家面馆可以送外卖的。”
风野为自己的谎言能编得这和么圆滑而吃惊。
回到自己家刚过十点,孩子们在看电视还没有睡。
“害得全家等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爸爸!”又是小女儿首先发难。
“爸爸说话不算数。”大女儿紧跟着有些态度生硬地指责道。
“因为突然有点急事才……”
“那晚饭还吃不吃?”
妻子例行公事一般地问道。
“已经随便吃了些东西,不用了。”
“妈妈精心准备了那么丰盛的五目盛什锦饭,爸爸你却不回家。”
二女儿又小大人似地故意深深叹了一口气。
“喂,喂,去去去,该睡觉了。”
风野摆出父亲的威严,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两个孩子没动地方又看了一会儿电视,这才对风野说“晚安”,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客厅里只剩下夫妻二人。风野告诉了妻子已经决定租用一间工作室。妻子几乎没有插话,只是听。一直到风野说到需要茶杯等什物时,妻子才好像与己无关似地问道:“这些东西由家里准备吗?”
“那当然了。问这干什么?”
妻子并不答话,眼睛盯着电视。
妻子言外之意似乎是说,那些东西该让袊子准备,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风野端着妻子沏的茶上楼进了书房。
虽然是在自己家,可是只有在书房里才有安心的感觉,才有自己拥有的空间。
看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桌面,风野又开始设想与袊子分手后的情况。
分手后她是不是直接回家了呢?因为跟袊子说的是去公司,所以特意上了另一方向的电车。实际上,又转到与袊子回家相同的方向。袊子不会发现自己是回了家。但是,万一他往公司打电话呢?公司的电话一到星期日都启用自动录音装置,录音带上事先预录上“今天休息,如果有急事请另拨打×××叉××号码,夜间紧急联系电话的号码是★★★★★★。
估计袊子不至于把电话打到公司,可是万一打了知道风野不在公司,可能会起疑的。要是真出现这种情况,到时候就说自己在没有电话干扰的房间写作来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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