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追忆似水年华[美]-第33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女友会面。她的女友无疑比她先到一步,因为她要空闲得多。在此以前,我从未想到过这套房间,可是现在对于我来说,它带着一个可恶女人的影子。人类生活的秘密和大自然的秘密是相同的。每一次科学的发现对秘密的疆域只能是一次推移,而不是消除。一个嫉妒者把心爱的女子千万个小乐趣给剥夺了,自然是要把她激怒的。尽管嫉妒者有时才智超人,富有洞察力,又靠第三者提供最佳消息,但是那些乐趣已经成了女子生活的实质,所以她必将其深藏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使他无处寻觅。归根结底,安德烈至少要走了。但是我不愿意因为我上了阿尔贝蒂娜和安德烈的当,因此受阿尔贝蒂娜的蔑视,有朝一日我会对她把话挑明,让她明白,她尽管可以把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但有些事我是了如指掌的。这样,我也许可以逼她说出些实话来。但是,我现在还不愿意把这件事兜出来。首先,她姨妈来访才不久,她一猜就能猜到,我的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会断了我的这条消息源,而对没有来源的消息又毫无畏惧,其次,因为我还没有完全把握,愿留阿尔贝蒂娜多久就留多久,我不愿意冒险,过多地引她发怒,其后果只能促使她希望更早地离开我。如果我根据她的话语——她对我的计划总是表示赞成,表示十分喜欢这种生活,囚禁生活对她来说只剥夺了微乎其微的东西——来作推理,按此去寻找事实真相和预测未来,我可以毫不怀疑,她会永远地留在我的身边。为此,我甚至还感到十分为难。我感到,有许多生活天地我都还未体验过,而且再也体验不到了。因为我的生活已经作了交换,只能跟这么一个已毫无新鲜之处的女人一起生活,害得我现在连威尼斯也去不了,因为一到那里,我睡下以后心灵就会不得安宁,害怕她会被船夫、旅馆伙计和威尼斯姑娘勾引去。我这些想法也许不错。但是,如果我根据另一种假设,即不是根据阿尔贝蒂娜的话语,而是根据她的沉默和目光、她的汗颜和赌气、甚至于根据她的动怒——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告诉她,她只是在发无名之火,我只是置若罔闻而已——来进行一番相反的推理,那么我的想法是,这种生活在她是无法忍受的;她所喜爱的东西,每时每刻都受到剥夺,这样,她注定有朝一日要离我而去。如果她真要决定离开我,那我的唯一希望就是,能够选择一个有利时机让她走,也就是说,她走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太感痛苦,她走的那个季节也应当是我想象不出她能到什么地方去寻欢作乐,譬如,她不可能到阿姆斯特丹、安德烈家或凡德伊小姐家去。当然几个月以后,她还是见到了凡德伊小姐。可是,从此到几个月以后,我的心情会平静下来,对这一切会变得无动于衷。前后相距几个小时,阿尔贝蒂娜从决定不想离开巴尔贝克一变为决定立即离开,我发现了个中的原因,内心留下了小小的创伤。要想达到心绪平静,无动于衷的那一天,必须等到这创伤愈合以后才行。如果从此我不再受到什么新的打击,那么病症就会逐渐减轻,直至完全消失。现在已经可以看出,分手虽然不是迫在眉睫,但已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但是,由于我目前病症还未减退,现在就实行分手,必定要增加痛苦和困难,所以还是以“冷处理” 为上策。时机的选择要由我来作主。如果在我决定分手之前,她抢先一步,宣布说她厌透了这一生活,一定要走,届时仍然来得及考虑如何击倒她。我可以给她更多的自由,向她许愿,保证让她立即得到她企盼已久的乐趣;如果只能靠打动她的心来获得援救,我还可以向她吐露我的内心惆怅。所以关于这一点,我心底泰然。其实在这一点上,我自己也常常缺乏逻辑,跟她说话,告诉她我的想法,从来不加注意,前后发生矛盾。基于这一假设,我猜想牵涉到分手的事情,她肯定会早早地提出她的理由来。这样我可以从容地驳回她的理由,说服她。
我感到,我跟阿尔贝蒂娜的生活,不嫉妒则是无聊,一嫉妒便是痛苦;即便是有幸福,也是不得长久。那天晚上,在德·康希梅尔夫人来访以后,尽管我们俩人心情都十分愉快,但我仍凭着巴尔贝克时的明智,决意离开她,因为我很清楚,发展下去,对我并不会有什么好处。只是我到现在都仍这么想象,我对她的思念将是我俩分别时刻所留下来的一个颤音;一个加了持续音的颤音。因此,我愿意选择一个甜蜜温柔的时刻,以后好让我内心继续震颤着这美好的时刻。不应该挑剔,左盼右顾,应该要有明智。可是既然已经等了那么久,与其说眼看她象我从前一样,妈妈未再吻道晚安或者到火车站给我送别,我就一气之下走开,还不如耐心地再等几天,一直到出现一个可以接受的时刻,不然那就太没有理智了。我不顾一切,对她百献殷勤。买福迪尼长裙的事情,我们终于共同商定,还是用金蓝面料、玫瑰衬里订制一件,现在刚刚做好。我一共预购了五件,很遗憾,她都没要,单单喜欢那一件。春天来临,她姨妈对我说的话过了两个月,有一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发了火。那天晚上,她就是穿着那件福迪尼长裙。裙子使我想到威尼斯,更使我想到我为她作出的牺牲,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感激之情。我虽然从未见过威尼斯,但是自从我孩提时要去那儿度复活节假,甚至更早一些,自从在贡布雷时斯万送给我提香的版画和基多的摄影以后,我对威尼斯就一直日夜向往。阿尔贝蒂娜那晚穿上那件福迪尼长裙,就仿佛是那诱人的、却又隐而不见的威尼斯幽灵出现了。她浑身披满了阿拉伯首饰,使人想起威尼斯城,想起犹如苏丹脸上缀满珠宝的面纱和金碧辉煌的威尼斯宫殿,想起安布罗瓦兹图书馆①的精装图书,想起雕刻着东方鸟的石柱;这些象征着生死轮回的东方鸟,在绸光之中相互映辉,闪烁出深蓝的颜色,然而随着我目光的移动,深蓝色又变化为柔和的金色。这色彩的瞬息变化,犹如坐在威尼斯尖舟上,随看小船轻轻的划移,湛蓝的大运河瞬时会泛出火焰焰的金光一样。更别提那两袖里衬的樱红,那更是典型的威尼斯色调,也就是通常所谓的提耶波罗②玫瑰色。
那天白天,弗朗索瓦丝无意中说漏了嘴,告诉我,阿尔贝蒂娜对什么事都不称心;我让弗朗索瓦丝传话告诉她,建议她一起出去走走,或者告诉她我不出门,车子来接她;不管车子来接不来接,不管跟她说什么她几乎一概耸耸肩,爱理不理。那天晚上,我觉得出她脾气不好,又逢上天气第一次暴热,我心情烦躁,再也憋不住一肚子的火,终于指责她忘恩负义:“对,您可以去问问所有人,”我失去了控制,声嘶力竭地叫道,“您可以去问问弗朗索瓦丝。我这只不过是嚷嚷而已。”我这一嚷,立刻回想起阿尔贝蒂娜曾经对我说过,我发怒的时候,她觉得我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她还给我引过一段《爱斯苔尔》③中的台词:
瞧,这愤怒的前额冲着我,
我惊魂失魄知几多?
唉!面对您眼中喷射的火,
试问哪颗勇敢的心不哆嗦?
……………………
①处于意大利米兰,拥有大量珍贵的古籍和手抄本。
②提耶波罗(1696—1770),意大利画家。
③拉辛的悲剧。
我对自己的暴怒十分羞愧,我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示后悔。但是,我不能甘拜下风,自认失败。我要向她显示,我的讲和是有武装的、具有威吓力的讲和;同时我觉得,要她去除一刀两断的念头,就有必要表示,我根本不怕一刀两断。于是我说:“原谅我,我的小阿尔贝蒂娜,我对自己这么发怒十分惭愧,后悔莫及。如果我们不再能和睦相处,如果我们必须分手,那也不应该这样,这不配我们。如果必要,我们可以分手,但最重要的是我真诚地请求您原谅我。”我思忖着,如何弥补这一切,保证她打算接下去再留一段时间,至少留到安德烈走了以后——过了三个星期安德烈走了——最好第二天就讨好她一下,给她找一些她曾经有过,但已有好久没再尝到过的乐趣。既然我要消除自己给她造成的烦恼,也许我应该趁此机会向她表明,我要比她想象的更要了解她的生活;到明天,她不愉快的心情将烟消云散,但是,我对她的警告会留在她的脑中;“是的,我的小阿尔贝蒂娜,我多么暴怒,请您原谅我。不过,我不是完全象您想象的那样,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有些坏人总是千方百计挑拨我们俩的关系。为了不让您遭受痛苦,我从未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您。有时我听到一些告发以后,简直要气疯了。”我想趁机向她表明,我对她去巴尔贝克一事了如指掌,便说:“比如说吧,您知道,那天下午您去特罗卡德罗,凡德伊小姐要到维尔迪兰夫人家来。”她一阵脸红。“是的,这事我知道。” “您能向我起誓吗?这不是要跟她重拉关系吧。”“我当然能够向您起誓。可是为什么要说‘重拉关系’?我跟她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关系,我向您发誓。”听到阿尔贝蒂娜这么当面撒谎,我十分伤心。明明是事实,这脸红就是最彻底不过的坦白,可还偏偏矢口否认。她的不诚实叫我伤心。然而,这不诚实却还包含着一层纯洁心的抗议——我无意识中是准备相信她的纯洁的。相比之下,她的诚实对我的刺痛更大。我问她:“您至少是否能够对我发誓,您想去维尔迪兰夫人家白日聚会跟您希望与凡德伊小姐重逢是毫无关系的?”她回答我说:“不,这我不能对您发誓。我确实很希望再见到凡德伊小姐。”还在一分钟以前,我恨她至今还要掩盖与凡德伊小姐的关系,可是现在,她老老实实地承认,要能再见到凡德伊小姐她非常高兴,我听了又从头凉到脚。毫无疑问,当时我从维尔迪兰夫妇家回来,她问我:“维尔迪兰夫妇是不是没有请到凡德伊小姐?”她为的是要向我表明,她知道凡德伊小姐要来,目的就是要我痛苦不堪。但是过后我大概形成了这样一个推理:“她知道她要来,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十分高兴的事。只是事后她意识到,如果明说出来,就等于让我发现,凡德伊小姐是个臭名昭著、在巴尔贝克如此使我绝望,差一点逼我自杀的人,她居然与此人认识,为此她对我闭口不谈此事。”现在可好,她觉得似乎有必要向我承认,凡德伊小姐来了她很高兴。其实,她当时想去维尔迪兰夫妇家那神秘的样子本来就足以为证,可是我对这一点没有足够的考虑。尽管我现在心想:“她为什么只承认一半?这岂不可恶可鄙,更兼愚蠢?”可是我精神如此崩溃,以至于我再也没有勇气在这一点上再跟她争论不休,况且在这一问题上我缺乏证据,不占上风。为了恢复我的优势,我话峰急转,立刻提到安德烈,因为安德烈发急电一事是一重大秘密,它将帮助我彻底击垮阿尔贝蒂娜。“再说一件事,”我对她说,“现在有人折磨我,逼得我不得安宁,不断地告诉我您在外面的关系,不过说的是您跟安德烈的关系。”“跟安德烈?”她叫道。由于怒气上升,脸上生火;又由于惊讶,或者故作惊讶,她的两眼直眨。“多……多动听!!能否请教一下,都是谁告诉了您这么些动人的事情?我能亲自跟这些人交谈一下吗?能请教一下,他们这么恶语伤人,有什么凭据?”
“我的小阿尔贝蒂娜,我没法告诉您,我收到的是一些匿名信,但写的人您也许很容易找到(我这么说目的是告诉她,我才不信她真会去找),这些人似乎对您十分了解。我得承认,最后一封信(我指的就是这一封,因为信中涉及的是区区小事,说出来毫不困难)确把我恼火了,我得向您承认。信中说,那一天我们离开巴尔贝克,您之所以先想留下,后又改变主意走了,就是因为在这当儿,您收到了安德烈一封信,告诉您她将来不了了。”“安德烈给我写信说她来不了,她甚至还给我发了电报,这事我很明白。我不能拿出来给您看,是因为我没有留着。但是信不是那一天来的。再说,即便是那一天,安德烈来不来巴尔贝克,这事跟我又有什么相干?”“这事跟我又有什么相干”是发怒的表示,证明这事就是“跟她有点相干”,但这并不一定证明阿尔贝蒂娜回来纯粹是为了见到安德烈。每当阿尔贝蒂娜发现,她向某人谎编一个行为动机。结果真正的行为动机被此人看穿了,她就会发怒,哪怕此人就是她实实在在替他做了那件事的人她也不管。阿尔贝蒂娜以为,有关她所作所为的这些情报,并不是那些人写匿名信主动告诉我的,而是我拼命向他们索取的,这一点从她接下去跟我说的一番话里丝毫听不出来,因为她那番话听起来似乎已经接受了我匿明信的说法;这一点只有从她冲着我的一脸怒气上可以看得出来。这怒火看来只能是她先前不快心情的总爆发了,就为此她认定,我从事的间谍活动,只能是我对她行动进行监视而发展成为的结果,对此她早已深信不疑。她的怒火一直发到了安德烈的头上。她心里肯定在嘀咕,现在可好,她连跟安德烈一起出去我也不能忍受了。她说:“再说,安德烈也叫人恼火,叫人讨厌。她明天回来,我可再也不愿意跟她一起出去了。您可以把这一点告诉那些对您说我是冲着她才回巴黎的人。我确实对您说过我认识安德烈已有多年,可是要让我说她长得什么模样,我却说不上来,因为我见她也见得太少了!”可是第一年在巴尔贝克她却对我说:“安德烈长得真动人!”诚然,这句话并不意味着阿尔贝蒂娜跟她有什么爱情关系,而且每次我听到她谈起这类关系都是充满了愤怒。但是,难道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吗?由于她不认为跟一位女朋友搞那些游戏就等于是有不道德的关系,这种关系在别人身上打上了烙印,在她心里却相当模糊;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她自己已经在无意之中起了变化。这种可能性还在于这一变化和对这一变化的无意识都反映于她跟我的关系之中,她在巴尔贝克时如此气愤地拒绝了吻我,然而后来每天都是自己主动来吻我,我希望她再这么长时间地吻我,呆一会儿就吻我。“可是,我亲爱的,您要我怎么去告诉他们,这些人我认也不认识。”我的回答如此坚定,本该可以消除凝聚在阿尔贝蒂娜眼中的异义和疑虑了,可是她的目光却一丝不动。我缄默不语,可是她仍然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就象面对着一个话还没完的人。我再一次向她道歉。她回答说我没有什么可向她道歉的。她重又变得十分温柔。但是我从她忧郁憔悴的脸上看出。她心中形成了一个秘密,我很清楚,她不可能不告而别,而且她也不可能作此希望(要过一个星期她才能试穿福迪尼新长裙),也不可能做到得体,因为我母亲和她姨妈周末都要回来。既然她立时不可能走掉,我为何还要跟她强调,我想送她一套威尼斯玻璃器皿,想第二天跟她一起出去看看,而听到她回答说就这么说定了,我又如释重负?她终于跟我道了晚安,我也吻了她,可是这时她却一反常态,转过了身去,没有还吻我;而恰恰就在一秒钟前我还在想念这巴尔贝克她拒绝了的,而后每天晚上她都给予我的吻。由于赌了气,她似乎不愿意向我表示温存,以免过后让我觉得这场不和只是假的;她似乎是在使自己的行动跟这场不和协调一致。然而,虽然她嘴上不说,虽然她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