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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来红-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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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贵志曾经陪冬子共度大年夜。当时不知何故,贵志可以自由行动,也许是让妻子先回娘家吧!反正,他一直陪冬子到元旦当天傍晚。
冬子忘不了在贵志怀里听到的除夕钟声。
从大年夜陪自己过元旦,冬子内心很满足,因为,一年里最重要的时候,贵志在自己身旁。
翌年,冬子也期待贵志会来,但他却外出旅行了。
正因为当时感受到的寂寞,冬子才考虑和贵志分手,虽然他或许是在妻子逼迫之下不得已出去旅行,但,冬于忍不住想到他和家人们欢度的情景!
——不希望以后每年过着这样的新年……
但,即使与贵志分手,新年的寂寞仍旧设变。去年和前年都回乡一天,其它他日子就把自己关在房间看电视剧制作帽子。
对很多人而言是太短暂的假期,对冬子来说却太漫长了。
今年,或许也是同样吧!冬子边看着月历边想。三十日提早打烊,把店里大扫除,三十一日打扫公寓房间,就是决心独自出门旅行吗?或者像往年一样,在家里茫然度过?
想着想着,冬子更深刻体验到自己的孤独了。
※※※
从那之后,贾志音讯全无。
可能是年关之前很忙吧!但,上次那样分开,令冬子特别不能释然。
是知道自己没有子宫,已经失去兴趣,抑或对于自己燃烧不起来的性行为感到失望?
看来是不应该告诉他的……
冬子告诉自己不必管贵志的事了,反正自己和男人也扯不上关系。但,话虽如此,她还是很在乎!两人的关系结束倒无所谓,可是若因为自己失去子宫的缘故,未免就……
上次,冬子自以为讲明之后心里会完全轻松下来,不过如今却又后悔了。
她开始厌恶自己了,为何会这样矛盾呢?
三十日提早结束工作,下午四时开始大扫除,等六时结束后,冬子带着真纪和友美前往赤扳一家饭店的顶楼餐厅聚餐。
正在用餐时,真纪问:“老板娘,新年期间你打算做什么?”
“不和那位大叔见面吗?”
“大叔?”
“就是上次那个叔叔?”
“啊……”听到真纪居然称贵志“大叔”。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对不起。可是,若只是朋友,岂非更可以见面?”
“也对……”
真纪的话没错,或许觉得奇怪的只是冬子自己。
“老板娘的朋友真不错呢!”
“他已经有老婆和孩子了。”
“当太大没有意思啦,还是情妇最好。”
“别胡说!”
“可是,他和老板娘站在一起,非常搭配呢!”
冬子不安了,心想:这孩子在想些什么?
九时,三个人离开餐厅,在饭店前搭计程车。
“新年快乐!”
就这样,到元月六日之前,三个人要分开一星期了。
回到住处,卸妆,躺在沙发上。
一年就这样结束了。今年到底是怎么的一年呢?虽想不起得到什么,却的确有失去之物,那就是:子宫和女人……
今年初,冬子根本设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或许,冬子永远不会忘记失去最宝贵之物的这一年吧!
大年夜,冬子等着贵志的联络。她心想,就算不能来,至少也该打个电话才对。但,到了十一时过后,还是没有联络。
是又回长野的故乡了呢?还是和家人一同上饭店庆祝?
十二时过后,冬子死心了,看着电视上播出的跨年节目。
古寺的除夕钟声悠悠晌起。据说能消除一百零八项烦恼,其中主要是与爱欲有关的苦恼。这么说,或许今年起烦恼可以减少很多也不一定。
胡思乱想着,最后,冬子喝了白兰地,上床。
翌晨是元旦。都已经八时过后,周遭却连一丝声响也没有,似乎公寓住户有近半数人不在。
九时,她冲澡,准备前往横滨。
新年假期,冬子本来打算一直待在屋里,但,单独过除夕夜的寂寞使她想回家了。
正午过后抵达横滨家中,家里挤满客人。与父母住在一起的兄嫂有了孩子,妹妹也带回预订今春结婚的未婚夫。虽然双亲健在,但是家中气氛逐渐转为以兄嫂为中心。一旦妹妹也出嫁,四、五年后,也许冬子就无回家的余地了。
冬于深刻体会到自己已被排除于周遭的欢乐气氛之外,因此,家人虽劝她住下来,她仍在六时离开。
出门之际,每亲在她耳畔问:“身体状况怎样?”
“没什么……”
“那就好。”母亲默默颔首。
若是往年回家,母亲一定会提到亲事,明知冬子不想嫁人,仍执拗的逼迫。但,今年却一个字也未提及。
是在乎动过手术之事吗?
冬子既感到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寂寞。
回到公寓住处,她忽然疲备不堪。换上家居服,打开电视开关。年轻演员的表演才艺。她边看,心中仍等待着贵志的电话。明知不可能打来,却仍有所期待,不管如何,她很怀念那种等待男人的灿烂心情。
第二天同样是晴朗的好天气。上午,冬子打扫房间,下午开始新帽子的设计工作。只有在制作帽子时,她才能静下心来忘掉一切!
告一段落时,已经下午六时了,外面天色已暗,涩谷方向亮起了灯光。第二个假日又结束了。
冬子觉得有些饿。中午只吃了咖啡和火腿蛋。虽然从横滨家中带回麻薯和年菜,却不想吃,只想一些较清淡的东西。
年初二应该有餐厅开始营业吧!
她正困惑着不知道是要出门呢,或是将就以现有食物果腹时,电话铃响了。
她以为是贵志打来的,待铃响三声后,拿起话筒。
“请问是木之内冬子小姐吗?”
是熟悉的声音,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哪位?”
“我是船津……”
“啊……”冬子叹息出声。
“恭喜新年。”
船津拜年后,接着说:“你在家吗?我还以为你出门了。”
“是呀!你呢?”
“本来想回故乡,可是班机客满,觉得很麻烦,就干脆留下来。”
听说船津的故乡是福冈。的确,肤色浅黑,五官轮廓匀称,是十足的九州男人模样。
“你现在在忙什么?”
“只是独自发呆?”
“如果你不介意,何不一起吃饭呢?我无聊得发慌哩!”
“是因为无聊才约我?”
“不,不是这样。”船律慌忙解释。“我去接你,还是在新宿碰头?”
“这个嘛……”
“其他地方都体息了,所以,京王广场饭店的楼下大厅如何?
“什么时间比较方便?”
“七时半左右吧?”
“好。”
冬子搁回话筒,坐在梳妆台前。
新年里有多余时间的,应谈是像船津这样的单身贵族吧!有家的男人不太可能。
反正,和船津在一起的话,可以不必花太多精神,而且至少也有个伴。冬子开始梳头。
新年应该穿和服吧!想着之间,冬子的心也雀跃起来了。
约定的七时半,冬子前往京王的楼下大厅,船津已经在等待了。
“恭喜!”打过招呼,船津仍凝视着冬子。
“怎么啦?”
“不,只是你太美了……”
冬子穿淡色底、有白色榴鹤衣摆图案的和服。
“你穿和服真漂亮!”
“谢谢。”船津认真的语气令冬子感到好笑。
新年里,楼下大厅有很多穿和服的女性,但,可能是冬子最引人注目吧?来往的人们很多特地回头多看她几眼。
和贵志在一起时,冬子常穿和服,不过最近一、两年几乎未曾穿过。看来,若无人欣赏,女人也会疏于打扮!
久未穿和服,冬子的心绷紧了,仿佛背脊挺直,姿态也优雅许多。
“吃饭吧!你想吃点什么?”
“我随便……”
七楼的西餐厅有数名男歌手演出晚餐秀,但,似乎相当拥挤。
“地下街的中华料理好吗?”
“好呀!”
元月二日晚上,地下街也是人潮如流,但,两人仍在里面找到一个空位,面对面坐下。
“我心想你大概不在家,却仍拔了电话。谢谢你新年里就答应和我见面。”一坐下,船津再度致谢。
“你这种说法太可笑了,我也正无聊呢!”
“无论如何,今年一开始就很幸运。”
服务生拿菜单过来了。
船津接过,说:“请点菜。”
冬子点叫了啤酒和三样菜。啤酒上桌后,两人干杯。
“还好我留在东京。”船律说着.一口气喝光啤酒。
冬子是第一次和年轻的男人一起吃饭。在此之前,虽也和伏木及木田吃过饭,但他们皆为有妻室之人,年龄也都超过三十五岁。或许因为贵志的缘故,认识的都不是年轻人。
——偶尔和年轻人见见面也不错……
望着有些拘谨的船津,冬子终于觉得情绪松弛了。
船津年轻,彬彬有礼,但是面对面时却不太有话题可谈,毕竟和贵志的交往不同。
“你故乡是九州?”
“福岗。”
“市内吗?”
“在室见,靠海。”
“那边气候很暖和吧?”
“虽是九州,南北九州却有相当差异。福岗在地理上属于阴地方,冬天还很冷,甚至因为冷风由玄界滩吹过来,比东京更冷。”
看样子认为九州在南方,一定很暖和,未免太幼稚了些。
“你去过九州吗?”
“高校修学旅行时曾由云仙绕经阿苏。阿苏有个地方叫草千里吧?那里真棒!”
当时,冬子是高校二年级学生,还穿着深蓝色制服,不懂爱情的喜悦和悲伤。如今,已经过十年的岁月了。
“九州好地方太多了,像长崎、宫骑、鹿儿岛,以及……”
“你全去过?”
“几乎都走遍了。下次要一起去吗?我当向导。”
“谢谢。”冬子边颔首,边想着和船津旅行的情景。如果和船津单独旅行,贵志会怎么说呢?而船律又是抱持什么心理?
但,这或许是冬子自己想大多了,船津很可能只是出自善意的当向导而已。
“这儿的东西味道不错。”船津不停的动筷子。
看着年轻男人大吃,冬子觉得很恼快。她若无其事的试问:
“新年期间,所长在东京吗?”
“你不知道?所长岁末就去夏威夷了。”
“全家一起去吗?”
“元月四日会回来。”
冬子喝着啤酒。如果要出国,为何不告诉自己一声呢?是因为全家出游而说不出口?
“什么时候启程?”
“应该是三十日。”
“是家庭服务吧!”
“所长平日几乎都不在家,新年假期陪着家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贵志讲过他并不爱妻子,但,即使那样,新年却仍带她出国旅游?
冬子觉得醉意骤然清醒了。
吃过饭,两人上到四十五楼的屋顶酒吧。由这里,隔着柜台前的玻璃窗能俯瞰夜景。
在冬天晴朗的日子里傍晚时应该能见到富土山,但,现在已八时过后,稍微笼罩着雾露,以致看不见了。
两人并肩坐在柜台前喝白兰地。
尽管被比没有特别的话题闲聊,但,远跳夜色之间,冬子觉得自己身体摇晃了,不知是因为上空的雾在流动,抑或已经喝醉?
“你一直在贵志先生的事务所帮馆?”冬子忽然想问一些不怀好意的话题了。
“有一段时间了……”
“在那种地方待着有用吗?”
“可是,所长是目前建筑界里最有才华之人。”
“但,听人使唤还是很没趣吧!”
“总有一天我会独立,做出一番事业。”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出来自己干呢?”
“现在有点困难,但,以后如果有钱……”
“反正,你最好赶快辞职,离开那种地方。”
冬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讲这种话。
“再给我一杯。”冬子把空杯推向前。
“没问题吗?”
“放心。”
又喝了半杯白兰地时,冬子突然感到晕眩了。一瞬,眼前漆黑,灯光摇晃。她伸手扶住额际,低头。
“怎么了?”
“有一点不舒服……”
可能久未穿和服吧?觉得胸口难受。
“我们走吧?”
“喂。”冬子轻轻甩头,站起身来,她本来认为可以站稳,却踉跄着。
“喝太急的缘故?”
“不知道。”
在地下街道喝啤酒,到了屋顶酒吧也只蝎两杯白兰地,应该并非过量,而是和服衣带紧勒,以及贵志出国旅行之事令她不高兴吧!
“我要回家。”走出电梯时,冬子说。
“我送你。”
“最好是这样。”冬子命令似的说着,迳行上了停在饭店门口的计程车。
车行之间,冬子靠着门边,额头抵住玻璃窗,她很清楚醉意使她的脸孔像火烫一般。
“你不要紧吗?”船津很担心的凝视着她的脸。“抱歉,勉强找你出来。”
“不,不能怪你。”事实上,冬子自己也想出来散散心。
计程车经西参道,在代代木森林前右转。马上就见到参宫桥车站明亮的灯光,而上了坡,就是冬子的公寓住处了。
“啊,在那边停车。”过了公寓前的石墙时,冬子对司机说。
“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好的……”冬子颔首。但,转念一想,深夜不该让男人进人自己房间的,以前除了贵志,她从未让任何人进去过。
不过,对方是船津,他是纯情的青年,应该不会起什么奇怪的念头吧!
无论如何,就这样独自过夜实在太寂寞了些。如果贵志能陪着家人去夏威夷,自己在国内和船津单独相处也是理所当然的。
新年里,公寓内静悄悄的,连管理员的房间也拉上了窗帘。
冬子走出电梯,来到房门前,开门。遮挡脱鼓间的帘但愿脱映着起居室的灯光。
“可以进来吗?”
“很脏呢!”
让船津进自己家,出院是第一次,现在是第二次。
“家里只剩咖啡……”冬子烧开水,冲泡好咖啡,将咖啡置于船津面前后,转身进入里面的卧房。
她急忙解开衣带,外面披上羽织(译注:和式的长外套),雾时,胸口的郁闷消失了。
“不要紧吧?”
“轻松一些了。想听什么音乐吗?”
“也好……”
“听什么?”
“都可以……”
冬子播放一星期前购买的比利·乔艾雨的LP。
“要加糖吗?”
“不……”
船津的态度比在饭店酒吧里时显得更生硬了。
冬子忽然有一种想作弄这位诚实青年的行动。那和诱惑不同,几近于折磨取乐,但,无可否认的骨子里仍肇因于对贵志的气愤。
冬子和船津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怎么样?”
“不因为我是孤单寂寞的女人而想诱惑吗?”
“不会的。”
“是因为我年纪已大而同情?”
“不。”船津坚决说着,突然抓住冬子肩膀,上身倾斜了。
“做什么?”冬子身体后退。
失去支撑,船津的上半身倒向冬子。
“我……”船津声音兴奋的想拉冬子。
“住手!”冬子知道这位青年即将变成一只野兽了。柔顺、诚实的青年已化身丑陋的男人。
“不行!”明明是自己主动诱惑,冬子现在却想逃。
她一直后退,跌落沙发,但,船津也跟着滑落。趁对方放松力道时,冬子又再后退一步。
两人剧喘的面对面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忽然,冬子内心不知何故涌出很可笑的感觉了。
“怎么会这样呢?”冬子哄着小男孩般的拉着坐在地板上的船律的手,说:“来,坐好。”
似乎一瞬间的激情已冷却,船津乖乖回到沙发上。
“咖啡凉了!”冬子重新冲炮咖啡,替船津倒了一杯。“如果你乱来,我不会再和你见面的。”
“可是……”船律端着咖啡杯,低垂着头。“我……?”他啜了一口咖啡,接着:“我喜欢你。”
“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但是……”
“谢谢你。”冬子用非常镇定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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