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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羊冒险记-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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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瀑镇的历史仍在继续,但那个阿伊努小伙子的历史至此为止。我起身去厕所小便,泄出相当于两罐啤酒的尿液。返回座位,她已醒来,正茫然望着窗外风景。窗外是舒展的水田,时而也可见到圆筒形粮仓。河渐渐靠近,又远离开去。我边吸烟边看风景,看她眼望风景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她一句话也没说。吸完烟,我又回到书本。铁桥影在书上一闪一闪地跳跃。
后来成为牧羊老人的那个薄幸的阿伊努小伙子的故事结束后,下面的历史就相当枯燥了。一年羊因胀肚死了10只,水稻因霜害一时受挫——除此之外,村子继续顺利发展,到大正时期①升格为镇。镇富裕后,设施越发完备。建了小学,有了镇公所,邮局代办所也有了。北海道拓荒时代基本结束。
①1912~1926年。
耕地再无法扩大之后,小户农民的子弟也有离开镇子去满洲和桦大谋求发展的。1937年项下有关于羊博士的记载:该氏作为农林省技官在朝鲜及满洲反复钻研……32岁时因故退休,在十二瀑镇北边山上盆地开办绵羊牧场。关于羊博士的记载前后只有这几行。作为乡土史专家的著者也似乎对进入昭和时期后的镇史不感兴趣,记述断断续续,例行公事一般。文笔也失去鲜润,远不如讲叙阿伊努小伙子之时。
我跳过1938年至1965年这27年时间,阅读“现在的镇”项下的内容。书中的“现在”指1970年,不是真正的现在。真正的现在是1978年10月。不过,既然写一个镇的通史,那么确实有必要最后端出“现在”来。因为即使那现在即将失去现在性,任何人也否定不了现在乃是现在的事实。而现在一旦不成其为现在,历史也就不再是历史。
根据《十二瀑镇的历史》,1969年4月当时镇人口为15000人,较10年前减少6000人。减少部分几乎都是弃农者。经济起飞时期产业结构发生变化,加之北海道农业有其寒冷地带的特殊性,造成异常惊人的弃农率。
那么,他们离弃后的农田做什么用了呢?变成了林地。曾祖父们流着血汗砍树开拓的土地,又由子孙们栽上了树木。事情也真是不可思议。
这样,现在的十二瀑镇的主要产业是林业和木材加工。镇上有几家小加工厂,人们在那里制作电视机木壳、镜台以及作为土特产的木熊和阿伊努偶人。过去的公用木屋如今成了拓荒资料馆,陈列当时的农具餐具等物。也有日俄战争中战死的村里青年的遗物,还有带假马熊齿的饭盒。寄往故乡打听债权人消息的信也保存在那里。
不过坦率说来,现在的十二瀑镇实在百无聊赖。大多数人下班回来,都是平均看4小时电视睡觉。选举投票率固然很高,但当选人物一开始便心中有数。镇的口号是“丰美的自然,丰美的人性”。至少站前竖有这样的标语牌。
我合上书,打个哈欠,睡了。
2.十二瀑镇的进一步衰落和羊们
我们在旭川换车,继续乘列车向北越过盐狩岭。同98年前阿伊努小伙子和18个贫苦农民所走的大体是同一路线。
秋日的阳光清晰地辉映出原生林的残姿和通红欲燃的斑斓的七度灶。大气寂寂然纤尘不染。凝眸看去,但觉眼睛作痛。
车厢一开始很空,中途给上学的男女高中生挤得水泄不通,他们的吵嚷声欢笑声头皮味儿莫名其妙的话语无可排泄的性欲充溢四周。如此状况约持续30分钟后,他们在一个站忽然了无踪影。列车重新归于空空荡荡,不闻任何语声。
我和她各分一半巧克力嚼着,各自观望外面的风景。阳光静静倾泻在地表。感觉上各种物体是那样遥远,就好像倒过来看望远镜一样。女友用沙哑的口哨低声吹了一会《乔尼·B你好》的旋律。我们久久地——从来没有这么久——沉默不语。
下车已经12点多了。下到月台,我用力挺直身体,做了个深呼吸。空气清辙得几乎使肺叶猛然向上一缩。太阳光暖洋洋舒但但抚摸着肌肤。但气温无疑比札幌低两度。
沿铁路线排列着几座砖瓦构筑的旧仓库,旁边直径达3米的圆木呈金字塔形摞了上去,黑乎乎的,吸足了昨夜的雨水。我们乘来的列车开出后,再无一个人影,唯有花坛里的万寿菊在清冷冷的风中摇头晃脑。
从月台看去,这是个典型的地方小城。有不大的商店,有乱糟糟的主街,有汇集10条线路左右的公共汽车总站,有导游图。一看就觉得了无情趣。
“这就是目的地?”她问。
“不,不是。还要在这里换一次车。我们的目的地要比这里小很多很多。”我打个哈欠,再次做个深呼吸,“这是中转站,第一批拓荒者在这里往东边转向。”
“第一批拓荒者?”
我在候车室没有生火的炉前坐下,在等下班车时间里向她扼要介绍十二瀑镇的历史。由于年号复杂,我以《十二瀑镇的历史》卷未资料为基础,在手册空白页列了个简单的年表。手册左边写十二瀑镇的历史,右边写日本史上的主要事件——满不错的历史年表。
例如,1905年(明治三十八年)旅顺开城,阿伊努人之子战死。据我的记忆,这也是羊博士出生那年。历史在某处有些微联系。
“这么看来,日本人好像是在战争夹缝中活过来的。”她对比看着左右年表说道。
“有点儿。”我说。
“为什么那样呢?”
“比较复杂,一两句说不清。”
“唔——”
跟大多数候车室一样,候车室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长椅难坐得很,烟灰缸满满挤着吸足水的烟头,空气闷乎乎的。墙上贴着几张观光景点的广告画和通缉犯名单。除去我俩,只有一个身穿驼色毛衣的老人,一个领着四五岁男孩的母亲。老人丝毫不改变一度摆好的姿势,专心看一本小说杂志。翻书页时简直像在揭橡皮膏,翻罢这页到翻竟花15分钟。那对母子看上去颇像处于倦怠期的夫妻。
“归根结底,大家都穷,以为弄得好可以从贫穷中挣扎出来。”我说。
“像十二瀑镇人那样?”
“是的。所以大家才拼死拼活地耕田。可是差不多所有拓荒者都是在贫穷中死去的。”
“为什么?”
“土地的关系。北海道是冷土地,几年必遭一次霜害。庄稼收不上来,自己吃的都没有。没有收入,煤油买不起,来年种苗也买不起。这样,只有以土地为担保从高利贷那里借钱。但这里农业生产率不高,不足以偿还高利贷利息。结果地被没收。很多农民就这样沦落成了佃农。”
我啪啦啪啦翻动《十二瀑镇的历史》。
“1930年自耕农比例跌到十二瀑镇人口的46%。昭和初期经济严重萧条,再加上霜害。”
“就是说,辛辛苦苦开出土地,终归还是没能完全摆脱借债命运,对吧?”
车来还有40分钟,她一个人去街上散步。我留在候车室一边喝咖啡一边打开已经读了开头的书。试看了10分钟,转念作罢,把书放回衣袋。脑袋里什么也进不去。十二瀑镇的羊们在我的脑袋里,把我输入的铅字“咔喳咔喳”逐个吞进肚去。我合目喟叹。过站的货车拉响汽笛。
开车10分钟前她买一袋苹果回来。我们当午餐吃了。吃罢上车。
列车完全濒于报废。地板软些的部位已磨出波纹,在通道走时身体左右摇摆。座位面的绒毛几乎磨光,弹簧垫如一个月前的面包。掺杂着厕所和油腻味儿的无可救药的空气弃斥车厢。我花10分钟抬起车窗,放一会外面的空气进来。但车开动后,由于有细沙涌进,又花差不多和开时一样多的时间把窗关上。
列车只两节车厢,一共约15名乘客,而且所有人都被冷漠与倦慵的缆绳紧紧捆在一起。驼色毛衣老人仍在看杂志。以他的阅读速度,看的是3个月前的旧杂志也无足为奇。肥胖的中年妇女以一副倾听斯克里宾钢琴奏鸣曲的音乐评论家样的神气定定盯视空间的某一点。我偷偷随其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小孩儿们都很安静。谁也不大声喧哗,谁也不到处乱跑,甚至外面的风景也懒得看。有个人不时咳嗽,声音如用火筷子敲木乃伊的头。
列车每次靠站都有人下去。有人下时列车长也一起下去收票,列车长一上来车就开动。列车长毫无表情,纵使不蒙面也绝对可以去当抢银行的强盗。
窗外一条河绵延不断。由于汇集了雨水,河水浑浊,成了茶色。在秋日阳光下,看上去俨然光闪闪的牛奶咖啡在一路流淌。沿河有条柏油路时隐时现。虽然不时有装木材的大卡车向西飞驰,但总的来说,交通情况极为寡淡冷清。路两旁的广告板面对空无一物的空白不停发送漫无目的的信息。为了解闷,我开始打量接踵闪入眼帘的散发都市味儿的时髦广告板——或晒得微黑的比基尼女郎喝可口可乐,或中年性格演员在额头蹙起皱纹斜握苏格兰威士忌杯,或潜水表淋漓尽致挂满水花,或女模特在一掷千金的新潮房间里往指甲上涂指甲油。看来名为广告产业这种新的拓荒者们委实在无孔不入地开拓着大地。
列车到达终点站十二瀑镇站已经2点40分了。我们两人都不知不觉地酣然睡了过去,列车员报站大概也没听见。柴油发动机像勉强吐出最后一息似的排泄一空后,随之而来的只有百分之百的沉默。使得皮肤丝丝作痛般的沉默催我睁开眼睛。原来车厢里除了我俩已别无乘客。
我慌忙从网式行李架上取下行李,拍几下她的肩叫醒她下车。掠过月台的风冷飕飕的,令人想到秋天的结束。太阳早已滑过中天,驱使黑魆魆的山影犹如无可奈何的污痕匍匐在地面上。方向不
··同的两道山脉在镇前汇合,仿佛为不让风吹灭火柴火苗而合拢的手掌将镇子整个包拢起来。细细长长的月台恰似迎头扎向滔天巨浪的一条可怜的小艇。
我们目瞪口呆看了一会这一景象。
“羊博士过去的牧场在哪里?”她问。
“山上。汽车要3个小时。”
“马上去?”
“不,”我说,“马上去,到那里也半夜了。今天找地方住下,明早出发。”
正对着车站有一个空无人影的环形交通岛。出租车候车场不见车影,交通岛正中鸟状喷水塔无水喷出,但见鸟干张着嘴只管毫无表情地仰视天空。喷水池周围是个圆形的万寿菊花坛。一眼即可看出,镇子比10年前萧条得多。路上几乎没人走动,偶尔擦肩而过的人,脸上浮现的也是萧条山镇居民特有的散漫神情。
交通岛右侧排列着67座旧仓库,分明是依赖铁路运输时代的遗物。仓库是旧砖砌就的,房脊很高,铁门不知重涂过多少次,现在已被扔开不管。仓库房脊蹲着一排硕大的乌鸦,无言地俯视镇子。仓库旁边空地上,“高个泡立草”犹如密林一般繁茂,正中间有两辆小汽车任凭风吹雨淋。哪一辆都没了轮子,引擎盖大敞四开,内脏俱被拽出。
俨然业已关闭的滑雪场般的交通岛上竖着一块镇导游图,几乎所有的字都被风雨吹打得无法辨认。能够真切认出的仅有“十二瀑镇”和“大规模水稻栽培最北作业区”字样。
交通岛过去有条小小的商业街。商业街固然同一般镇上的并无不同,只是道路宽得出奇,愈发使得镇子给人以寒伦凄清的印象。宽阔的路旁排列的七度灶红得很是鲜艳,但路面还是显得寒伧显得凄清。七度灶同镇的命运无关,兀自尽情享受生命的快乐。唯独在此居住的男女及其日常琐碎的活动被一古脑吞进这寒伧这凄清之中。
我背着背囊沿500米左右的商业街走到尽头,寻找旅馆。但没有旅馆。商店的三分之一落着铁闸门。钟表店门前的招牌滑下半边,在风中“啪嗒啪嗒”晃动不已。
商业街陡然断掉的地方有一方杂草丛生的大停车场。停着奶油色的“美少女”和赛车型的红色“赛力佳”。均是新车。说来也是不可思议,这种无个性的新同镇上空旷的气氛不无谐调之感。
商店街再往前基本什么也没有了。宽阔的道路沿徐缓的斜坡向河边伸去,同河碰头后,呈T字形左右分开。坡两侧排列着小小的木造平房,院子里灰溜溜的树木向天空举起粗糙不堪的枝杈。哪棵树枝都奇形怪状。家家门口都放有大煤气罐和千篇一律的牛奶箱。每家屋脊都竖了一根高得惊人的电视天线。天线仿佛向镇后耸立的山脉挑战似的在空中张开银色的触手。
“不会有什么旅馆吧?”她担心地问。
“放心,哪座城镇都必有旅馆。”
我们折回车站问站务员旅馆在什么地方。年纪相差如父子的两个站务员看样子正无聊得要命,热情得不能再热情地告以旅馆地点。
“旅馆有两个。”年长的那位说,“一个贵些,一个便宜些。贵的那个道政府大人物来时或开正规宴会时使用。”
“伙食好得很。”年轻的那位说道。
“另一个是行脚商、青年人也就是普通老百姓住的。样子倒不大好,但不是不卫生什么的,浴室就很考究。”
“不过墙壁薄。”年轻人说。
随即两人就墙壁厚薄议论一番。
“住贵的。”我说。信封里的钱还剩不少,又不存在必须节约的任何理由。
年轻的站务员撕一页便笺,画出去旅馆的路线。
“谢谢。”我说,“同10年前相比,镇子寂寞多啦!”
“嗯,是啊。”年长者应道,“木板厂如今只有一家,没有像样的产业,农业每况愈下,人口也少了。”
“学校编班都伤脑筋。”年轻的站务员说。
“人口有多少呢?”
“大致7000。实际7000也没有,也就是5000左右吧。”年轻人回答。
“就说这条铁路线吧,跟你说,都不晓得什么时候废掉。全国第三位赤字线!”年长者说。
往下竟有两条线危在旦夕,很是令人吃惊。我道谢离开车站。
旅馆位于河边,走下商业街前头的缓坡,往右拐300米就是。是一座看上去满舒服的老旅馆,仍保存有镇子充满活力时期的面影。面对河面,很大的庭园修剪得整整齐齐,角落里一条小牧羊狗正一头扎在食盆里提前吃早食。
“登山?”带我们去房间的女佣问。
“登山。”我简单回答。
3楼只两个房间。房间宽敞。出到走廊,可以俯视和从火车窗口看到的同样的牛奶咖啡色河流。
女友说想洗澡,那时间里我决定一个人去镇公所看看。镇公所在商业街往后拐过两条路的街上,比想象的新得多规整得多。
在镇公所畜产科窗口,我递上约两年前学当自由记者时用的带有杂志名称的名片,提出想了解一下绵羊饲养情况。妇女周刊采访绵羊情况未免奇妙,但对方满口答应,把我让进里边。
“镇上现有二百余只绵羊,全是萨沃库羊,也就是肉用羊。肉推销给附近的旅馆和饮食店,非常受欢迎。”
我掏出手册,适当做做记录。想必往下几周时间里他将一本接一本买这妇女周刊。想到这里,不由心情黯然。
“是为羊肉菜什么的?”介绍了一阵子绵羊饲养情况之后,对方问道。
“那也是有的。”我说,“不过总的说来,我们主要想把握羊的全貌。”
“全貌?”
“就是性格,生态等等。”
“噢。”
我合上手册,喝一口端上来的茶:“听说山上有过去的牧场?”
“嗯,有的。战前是很正规的牧场。战后给美军接收过去,现在没有使用。还回10多年了,由那儿一个有钱人当别墅使用来着。但由于交通不便,不久谁也不再来了,等于空在那里。所以租借给了镇子。本该买下来做观光牧场,但镇子穷,想不出办法。况且首先需要修桥筑路。”
“租借?”
“夏天镇上绵羊牧场的人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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