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河图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寻羊冒险记-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可以”

她从手袋取出黑色发带,街在嘴上,两手捆抱似的把头发拢去脑后,一转打个弯,迅速束起。

“如何?”

我屏住呼吸,愣愣地看着她。口干得沙沙作响,身体任何部位都出不来声音。白石灰墙壁刹那间仿佛迎面涌来。店内说话声餐具相碰声变成一抹微云样的东西,又重新复原。涛声传来,有一种撩人情思的黄昏韵味。然而这一切不过是我在几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感受到的极小一部分。

“不得了!”我勉强挤出声音,“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就是嘛!”她说。

2.关于耳的开放

“就是嘛!”她说。

她美丽得恍若梦幻。那是一种此前见所未见甚至想所未想的美丽。一切如宇宙一般膨胀开来,同时又全部凝缩在厚实的冰河里。一切被夸张得近乎傲慢,同时又全部被削落殆尽。它超越我所知道的所有观念。她和她的耳朵浑融一体,如一缕古老的光照滑泻在时光的斜坡上。

“你是不得了!”我好歹透过一口气来。

“知道的,”她说,“这就是耳开放时的状态。”

几个客人回过头,神思恍惚地望着我们的餐桌。来添咖啡的男侍者未能斟好咖啡。没有人说话,一句也没有人说。唯独音乐磁带的走带轴在缓缓转动。

她从手袋掏出香烟衔在嘴上,我赶紧用打火机点燃。

“想和你困觉。”她说。

于是我们困了。

3.关于耳的开放(续)

但是,属于她的真正伟大时代尚未到来。此后只断断续续露了两三天耳朵,她便再次把那奇迹般的辉煌造型深深藏进发底,重新成为普普通通的女孩。感觉上简直像3月初试着脱去风衣。

“还不是露耳的时候。”她说,“自己还没有办法把握自己的能量。”

“没什么关系的。”我说。藏起耳朵的她也相当动人。

有时她也出示耳朵,但几乎都在同交欢有关的场合。和亮出耳朵的她交欢好像有一种无可言喻的妙趣。下雨时分明有雨的气息,鸟叫时分明听得见鸟的鸣啭。用语言表达不好,总之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和别的男人困觉时不亮耳朵?”一次我问她。

“那当然,”她说,“甚至都好像不知道我还有耳朵。”

“不露耳朵时的性交是怎么一种感觉?”

“非常义务性的。就像嚼报纸似的什么都感觉不出。不过也可以,尽义务也不算坏。”

“但露出耳朵时要厉害得多吧?”

“那是。”

“那就露出来嘛,”我说,“没什么必要特意跟自己过不去嘛!”

她一眨不眨地看我的脸,叹了口气,“你这人,真的还什么都不明白。”

的确,我很多事情都一点也不明白,我想。

不说别的,她为什么对我高看一眼我就不明白。因为我怎么也不认为自己比别人拥有特殊优势或不同之处。

我这么一说,她笑了。

“非常简单,”她说,“因为你需要我。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假如别人需要你呢?”

“至少现在你需要我。而且,你比你自己认为的要好得多。”

“为什么我老是那么认为?”我试着问。

“因为你只活了你自身的一半。”她说得很干脆,“另一半还留在那里根本没动。”

“唔”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不无相似。我掩住耳朵,你只活了一半。不这么觉得?”

“就算那样,我剩的那一半也没你耳朵那么闪光。”

“也许,”她淡淡一笑,“你真的还什么都不明白。”

她依然面带笑意把头发撩起,解开半袖衫的纽扣。

夏日接近尾声的9月一个下午,我没去上班,躺在床上一边摆弄她的头发一边一个劲儿想鲸的yīn茎。海面呈浓重的铅色,狂风拍打玻璃窗。天花板那么高旷,展厅除我别无人影。鲸的yīn茎被从鲸鱼身上永远切割开来,已彻底失去作为鲸之yīn茎的意义。

接着,我再次思索妻的筒裙,但我连她有没有筒裙都已无从记起。唯独筒裙搭在厨房餐椅那片虚幻的依稀的画面紧紧附在我的脑际。它到底意味什么我竟也想不起来了。就好像长期以来我一直作为另外一个什么人活过来的。

“喂,你不穿筒裙的?”我别无深意地向女友问道。

她从肩头扬起脸,以茫然的眼神看我。“没有啊。”

“呃。”

“不过,要是你觉得那样能更顺利的话……”

“不不,不是的,”我慌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真的用不着顾虑哟!出于工作我已经习惯这个了,半点都不害什么羞的。”

“什么都不要,”我说,“光你这耳朵就足够了。别无他求。”

她兴味索然地摇下头,脸伏在我肩上。约15秒后,再次抬起脸来。

“对了,再过10分钟有个重要电话打来。”

“电话?”我的目光落在床头黑色电话机上。

“是的,电话铃要响的。”

“知道?”

“知道。”

她把头枕在我胸口吸薄荷烟。稍顷,把烟灰磕在我肚脐上。她噘起嘴往床外吹了口烟。我用手指夹她的耳朵,感触妙不可言。脑袋昏昏沉沉,各种无形的图像时隐时现。

“羊,”她说,“很多羊和一只羊。”

“羊?”

“嗯。”

她把吸了约一半的烟递给我。我吸一口戳进烟灰缸碾灭。

“冒险即将开始。”她说。

过了一会,枕边电话响起。我看她一眼,她已在我胸口酣然睡去。铃响过4遍,我拿起听筒。

“马上到这里来好么?”我的同伴说,声音紧张得很,“事情至关重要。”

“重要到什么程度?”

“来就知道了。”他说。

“不就是关于羊的事吗?”我试着说道。本不该说的。听筒如冰河一般变冷。

“何以晓得?”同伴问。

总之,寻羊冒险记就这样开始了。

第四章 寻羊冒险记Ⅰ

1.奇妙来客·序

导致一个人习惯性大量饮酒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原因虽多种多样,结果却大同小异。

1973年,我的合作伙伴是个快乐的酗酒者。1976年他多少有点抑郁,而1978年夏天则像所有初期酒精中毒者那样,放在门拉手上的手变得笨拙起来。一如多数嗜酒者所表现的,脸色正常时的他纵使不能说头脑敏锐,也可谓地道的正人君子。任何人都认为他是个正人君子,纵然算不得头脑敏锐。他本身也这样认为。所以才饮酒。酒精一进入身体,他便觉得同自己乃正人君子这一认识完全融为一体。

当然,起始很顺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酒量的增大,其间出现微妙的误差,这微妙的误差不久又变成了鸿沟。他的地道正人君子一面推进得过于神速,连他自己都追赶不及。此乃常有的情况。问题是一般人都不认为自己本身属于此类情况。不敏锐之人尤其如此。为了重新找到业已失却的东西,他开始在酒精的迷雾中彷惶,形势每况愈下。

但至少现在,在日落之前他还是地道的。我已有好几年注意在日落后不同他见面,因此起码对于我来说他是地道的。诚然,他日落后不地道这点我是心中有数的,他本人也清楚。我们对此概不谈及,只是相互心照不宣。我们依然合作得很好,不过已不再是以前那样的朋友了。

即使不能说是百分之一百相互理解(百分之七十也很可怀疑),但至少他是我大学时代唯一的朋友,而就在旁边看这样的人变得不地道,对我是很难过的事情。然而归根结底,所谓年纪大了便是这么一回事。

我到事务所时,他已喝了一杯威士忌。倘若一杯为止,他还是地道的。但毕竟同样是喝了,早晚可能喝第二杯。这样,我势必离开事务所,去找其他工作。

我站在空调机喷气口下一边吹汗,一边喝女孩拿来的冷麦茶。他一言不发,我也一声不响。午后强烈的阳光如带有梦幻意味的飞沫倾泻在漆布地板上,眼下铺展着公园的绿色,可以看见人们在草坪上悠然躺着晒太阳的小小的身影。同伴用圆珠笔尖戳着左手心。

“听说你离婚了?”他开口道。

“都离两个月了。”我眼望窗外回答。摘下太阳镜,眼睛有些作痛。

“因为什么离的?”

“这是我的私事。”

“知道,”他忍住性子说,“还没听说有不是私事的离婚。”

我默不作声。不触及各自私事是我们多年的默契。

“不是我想过多地刨根问底,”他辩护道,“因我和她也是朋友来着,对我也算是个震动。再说,以为你们一直处得很好。”

“是一直处得很好,并非吵着闹着分开的。”

同伴满脸困惑,沉默下去,继续拿圆珠笔尖往手心戳个不停。他身穿深蓝色衬衫,打一条黑领带,头发齐整整过了梳子,一并漾出花露水味儿和洗发水味儿。而我身上是带有斯努皮怀抱冲浪板图案的T恤和洗得白刷刷的旧牛仔裤,脚上是沾满泥巴的网球鞋。无论谁看都是他显得地道。

“记得我们和她三个人工作时的事吗?”

“历历在目。”我说。

“那时够开心的啊!”同伴说道。

我从空调机前离开,走到房间中央在瑞典进口的软乎乎的天蓝色沙发上坐下,从待客用的香烟盒里取出一支带过滤嘴的“波尔莫尔”,用颇有重量的台式打火机点燃。

“你是说?……”

“一句话,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手伸得太长了。”

“你指的是广告和杂志?”

同伴点下头。想到他开口之前肯定相当苦恼来着,心里有些不忍。我掂了掂台式打火机的重量,转动螺丝调节火苗长度。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把打火机放回茶几,“可你好好回忆一下,事情本来就不是我找来的,也不是我提议干的。是你找来是你提议的,对吧?”

“一来情理上不便拒绝,二来当时正好闲着无事……”

“钱也赚了。”

“钱是赚了。事务所也因此换成大的,还增加了人手。车也换了,公寓也买了,两个小孩也进了花钱颇多的私立学校。作为50岁的人,我想算是有钱的。”

“你挣的,问心无愧。”

“愧当然不愧,”说罢,他把桌面上扔的圆珠笔拿在手里,往手心轻点几下。“不过,想起往事,真有点令人难以置信。两人靠借债到处找翻译事做,还在站台前散发传单来着。”

“要是想干,现在两人散发传单也可以嘛!”

同伴抬起脸看我:“喂喂,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哟!”

“我也不是嘛!”

我们默然良久。

“好多东西都变了,”同伴说,“生活节奏变了想法变了。不说别的,我们到底赚了多少,连我们自己都稀里糊涂。税务顾问来搞一些莫名其妙的文件,什么扣除什么减价偿还什么纳税对策,尽干这玩意儿了。”

“哪里都在干!”

“知道。非干不可我也知道,实际就在干。可还是过去那时候开心。”

“马齿年年增,牢影日日长。”我顺口道出两句古诗。

“什么呀,那是?”

“什么也不是。”我说,“那么说?……”

“现在总觉得像是在剥削。”

“剥削?”我惊讶地抬起头。我们之间有2米左右的距离,由于椅子高的关系,他的头比我高出20厘米。他脑后挂一幅石版画。没有见过的新石版画,画的是生有翅膀的鱼。看上去鱼对自己脊背生出翅膀并不很满意。大概不大懂其用场吧。“剥削?”我再一次——这次是自己问自己。

“剥削!”

“从谁身上剥削,到底?”

“从很多地方各榨取一点。”

我在天蓝色沙发上架起腿,目不转睛地注视恰好位于我眼睛高度的他的手,和他手中圆珠笔的动作。

“反正我们变了,你不认为?”同伴说。

“一样,谁也没变,什么也没变。”

“真那么认为?”

“那么认为。不存在什么剥削,那玩意儿纯属虚构。你也不至于以为救世军的号角果真会拯救世界吧?你想过头了。”

“也罢,一定是我想过头了。”同伴说,“上星期,你、也就是我们为人造黄油拟了个广告词。其实是很不错的广告词,反应也满好。可你曾吃过几年人造黄油?”

“没有。讨厌人造黄油。”

“我也同样。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至少过去我们做的是足可拍拍胸脯的工作,也是我们的自豪之处。而现在不然,不过到处卖弄空洞词句罢了。”

“人造黄油对健康有益。植物性脂肪,不含胆固醇,不易得成人病,再说味道也不坏,又便宜,又耐放。”

“那你自己吃去!”

我沉进沙发,缓缓舒展手脚。

“一码事。人造黄油我们吃也罢不吃也罢,归根结底一码事。老老实实的翻译也好,自欺欺人的人造黄油广告词也好,在根本上是一码事。不错,我们是到处卖弄空洞词句。跟你说,真诚的话语哪里都没有,如同哪里都没有真诚的呼吸真诚的小便。”

“你过去可挺单纯着哩!”

“也许。”说着,我把烟碾死在烟灰缸里。“肯定哪里有座单纯的城镇,单纯的肉店老板在那里切单纯的火腿。如果你认为大白天就喝威士忌单纯的话,只管放开肚皮喝去好了。”

圆珠笔敲击桌面的“嗑嗑”声久久统治着房间。

“是我不好,”我道歉说,“本来没打算这么说。”

“无所谓,”同伴说,“或许真是那样。”

空调的恒温器“咔嗒”响了一声。一个静得出奇的午后。

“要有信心!”我说,“我们不是自力更生干到这个地步的么?不借谁不欠谁。同那些只靠后台靠头衔飞扬跋扈的家伙可不一样。”

“过去我们是朋友来着。”同伴说。

“现在也是朋友,”我说,“一直同心合力奋斗过来的。”

“不希望你离婚的。”

“知道。”我说,“对了,该谈羊了吧?”

他点头把圆珠笔放回笔盘,用指尖擦了下眼皮。

“那个人来时是今天上午11点。”同伴说。

2.奇妙来客

那个人来时是上午11点。对我们这样的小事务所来说,有两种上午11点: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就是闲得百无聊赖,二者必居其一,没有居其中者。所以,上午11点我们或者专心致志“啪嗒啪嗒”忙个不停,或者不思不想呆呆愣愣继续做梦。而不慌不忙的工作(如果有那玩意儿的话)留给午后即可。

那个人来时是在属于后者的上午11点,而且是闲得近乎纪念碑性的上午11时。9月上中旬连续忙得发疯,忙完,工作一下子停顿下来。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度暑假度了一个多月,而留下来的人仍然除削铅笔别无事干。同伴去银行兑换支票,独自在附近音响公司的试听室听了一打新唱片以消磨时间。单独留在事务所里的女孩守着电话翻阅妇女杂志的“秋季发型”专页。

那个人无声地推开事务所的门,又无声地关上。来客并非有意蹑手蹑脚,一切都是习惯性的、自然而然的,以致女孩甚至未能察觉有人进来。察觉到时,来客已站在桌前俯视着她。

“麻烦您找一下负责人。”来客说。语气仿佛用手套拂去桌面上的灰。

女孩完全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扬脸注视来客。作为客户来人眼神未免过于敏锐;作为税务署人员衣着又过于考究;作为警察则过于斯文。而此外的职业女孩又想不出。来客犹如一则文字洗练的坏消息突然挡在她眼前。

“刚才外出不在。”她慌忙合上杂志说,“说30分钟后回来。”

“等一下好了。”来客毫不迟疑地应道,似乎这已在他意料之中。

女孩不知该不该问来客姓名,稍顷把他让进会客室。来客坐在天蓝色沙发上,架起腿,目光落在正面墙壁电子钟上,再也不动了。多余动作一概没有。稍后给他端去麦茶时,他也是这副姿势,纹丝未动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