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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海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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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马克,但我肯定有某些真正的个人原因才来这儿。”
“也许……也许不是,”马克沉思着。“我曾认为我应当马上同他建立起公开的、直接的关系,于是就问他在这么一个地方干什么。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活下去,我得承认这一手使我无计可使。什么人会千里迢迢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混迹于光着身子的原始人中,只是为了有个窝而过着呆板单调的生活呢?”
克莱尔没回答,她也心里没数。当马克进入登山道时,她转回去最后看了一眼沙滩和大海,然后她又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下次她再看到这个景色时,他们中的任何人或任何事会有变化吗?
她果断地迈开步,开始爬这条小道,这条小道一会儿就将带她进入梦萦已久的地方。
他们在闷热中行走、跋涉、蹒跚、拖曳了几乎4个半小时。
在头一段路程中,克莱尔还浑身是劲,毫无倦意,感觉新鲜而活跃,尽情吸收着每一个新景观和新感受,很欣赏这次旅行。开始爬过的那块风雨剥蚀的熔岩巨砾潮湿而松软,有着越走越厚的植被、浓密的灌木和缠绕着的藤蔓,不见太阳,没有光亮,严严实实,她感到还没怎么用过的肌肉,迈动很轻松,甚至可以说不费什么力气就走过来了。
平坦高坡的美妙葱茏景观突然让位于深谷大川,到处灌木丛生,潮湿厚重,也令人愉悦。举目所及,起伏展示着成排的面包树、乱爬的野薯蔓、甘蔗、露兜树叶、棕榈叶、香蕉树、竹丛、芒果、黄的和白的橡胶树、芋头地,如此多的外来品种,如此的色彩缤纷,此景此色渐渐变得乏味起来,有些发腻和没了生气。一会儿,所有剩下的只是气味了,后面大海的微弱海水咸味,接着是压倒一切的热带花、果、植物和椰子壳的浓烈香味。
现在,她已经对这种岛上的过度的景色有些厌倦了,对美丽、运动和太阳有些厌倦了。她的肌肉和感官有些痛了。
上次一个小时前休息之后,她在哈里特·布丽丝卡旁边、考特尼和莫德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跟着走,这两个人一直在前面领路,劲头十足,可恨的不知疲倦。克莱尔像一匹拉车的马,跟在队伍中的另一匹马的后面,想跟上莫德那军人似的步伐,她的关节炎哪去了?跟上考特尼那单调、急促、摇摆的步履。他们登上一个环形土带,爬上一座小山,山坡上满是露兜树和斯凯瓦拉(反正是萨姆·卡普维茨这样说的),到了一个平顶上。他们走近一棵长着浓密叶子的面包树的冠盖下,站在荫凉里,面前一条奔流的小溪在什么地方从山下飞泻下来。
考特尼慢下步子,举着一只胳膊,然后转过来对着大家。“好啦,我们可以在树荫下歇歇脚了——这是到村子前的最后一次休息——剩下的路程不会超过20或30分钟,并且是下山,因此不会很困难。如果你们渴了,溪水很好喝,是淡水。”
急不可耐,玛丽·卡普维茨跑出队伍,来到水边,后边跟着她哪气喘吁吁的妈妈,接着是奥维尔·彭斯,和丽莎·哈克费尔德。
克莱尔一直在看着他们,猛然意识到考特尼站在她身边,正低头注视着她。他脸上露出关心的样子。“你累了,对吧?”
“我看起来那么糟吗?”
“不,但——”
“对,我累了,”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到累。我不是运动员,但在家里我确实保持着自己的体形——你瞧,网球和游泳。”
他摇了摇头。“不,那不是体力疲劳,是另一种疲劳,你一下子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就像头一次到巴黎或佛罗伦萨只呆一天,想把一切都一口吞下。你的脑袋变得没了条理和麻木,眼睛刺痛,在背部和小腿也有痛感。”
“你是神仙还是别的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来这儿时也发生过这种情况,也是在第一天,休息后就好了,到晚上一切都恢复如初了。你今晚就会一切正常。”
“我相信会的,”克莱尔说。“无论如何,我讨厌在我身上先表现出来。”
“我发誓没有。你照照镜子就可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只不过是猜测……最好和别人一样在树荫里坐下来。10分钟就会使你恢复过来,况且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会有你自己的地方躺下来休息。”
她喜欢他,不知道他这种关注是否仅对她个人,或者只不过是他像对待雷切尔·德京或丽莎·哈克费尔德那样的一种友善,她们两人一直紧靠着他。他转身朝小溪走去,她肯定他的关怀不是专对她个人的,便走到面包树荫下,在离莫德几码远的地方坐到草地上。
坐下来的舒适,还有树荫遮阳,使她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恢复。她能够,几乎是自海滩到这儿第一次能够对草地上懒洋洋的其他人感兴趣。除了考特尼,所有人都从溪边返回了。她摸出一块柠檬糖,将它放进焦干的嘴里后,开始研究其他同行者,审视着那几个沉默不语、专心听别人谈话的人。
她注意到,莫德沉默无言,盘腿坐着,像一尊打坐的女菩萨,她的宽脸盘由于用力和天热而满是汗污,摇动着胖身躯,眼晴空茫地看着前面,心里却在回想着过去。克莱尔猜度:她是在做白日梦会见艾德莱,回想差不多10年前他们在斐济实地考察的情景,那时她是同一个亲爱的人在一起,可眼下却今非昔比,同样来到波利尼西亚,但在感情上却深感孤独。
克莱尔将注意力移到卡普维茨一家3口,爱丝苔尔和萨姆伸直双腿坐在草地上,玛丽因争执什么问题跪坐了起来,克莱尔留心听着。
“好啦,我怎么会知道,爸?”玛丽不耐烦地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仅仅看到一些树和一些穿着下体护身的土人。”
“玛丽,注意语言。”是爱丝苔尔在说话。
“你在那儿捡来这些词儿?”
“别再把我当小孩了,母亲。”
爱斯苔尔恳求地转向丈夫。“萨姆,”
萨姆注视着女儿。“玛丽,这儿比你在家呆一个夏天的收获要多不止10倍。我向你保证,会是这样的。”
“噢,肯定是,”玛丽带着很重的讽刺腔调说。
“利昂娜·布罗菲及其他人会忌妒你的。”
“肯定,肯定。”
“还有那个尼尔·谢费,他没有本钱,他那儿也没去,你回去后他将只对你感兴趣。”
“肯定,他会坐在那儿等着。”她朝眼前的景色挥挥手。“这对渡一个暑假的确不一般,真正的刺激,我将带着鼻环和文身回到家里,我不在乎你说什么,反正拽着我全程陪同不公平——”
克莱尔不再往下听下去,又以怜悯之心看着丽莎·哈克费尔德。丽莎显得憔悴和懈怠。她的白外套满是尘土和皱褶,她的脸在棕发下显得虚胖,汗污斑斑,她不顾一切地想用化妆盒来修复,克莱尔看着她正在瞧着化妆盒里的镜子。她在想什么?克莱尔猜想:她是第一次在想,她看上去确像实际年龄了,感觉上也是如此(长途飞行,长途跋涉),因为刚才她对克莱尔提到过她的第40个生日。克莱尔继续猜着,她过去的岁月像装着40块石头的背包压在她身上,并且在她现在虚弱的时候变得更沉重了。克莱尔猜想(她自己在沙滩上时也曾这样想过),她在想这是犯了一个错误,现在开始的激情和计划、起飞时的热情都消失了,还有美容店、大陆人车、仆人、萨克和网球俱乐部也都消失了,留给她的鬼东西只有臭汗、棕榈树和没有空调的茶室。
克莱尔看到雷切尔·德京和哈里特·布丽丝卡在谈话,哈里特向后扭着头,闭着眼睛,大口吸着新鲜空气,而雷切尔面露不悦。克莱克仔细听着。
“非常喜爱,”哈里特说。“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有劲。我说不出对我产生了什么效果,这几天时间,远远地离开医院,以及——那里的人们——现在怎么样——自由了,我又是我自己了。”
“我十分忌妒你,”雷切尔说。“恐怕我没有你那种天性。这确实是件真正的礼物——我是说同烦恼一刀两断,我——我抛下许多事没完成。我指的是病人和——噢,个人事务。我太不负责任了。”
“别担心了,打起精神,博士,否则你会躺到床上去的!”哈里特对她的玩笑高兴得大笑,捏了下雷切尔的胳膊,证明只不过是闹着玩。
克莱尔没再听下去,转向考特尼,他从小溪那儿回来,蹲到马克和奥维尔·彭斯旁边,立即克莱尔又转听他们的谈话。
“我刚刚在同马克说,”奥维尔说,“波利尼西亚妇女中的美人比率被过分夸大了,我是说仅就我第一次访问塔希提所能做出的判断。我知道那只不过一天时间,但我在这个题目上读过不少东西。外部世界被出版的神话、戏剧和电影过分宣传和夸大了。我发现那些塔希提女孩根本没有吸引力。”
“在哪方面?”考特尼问。
“噢,宽宽的黑人鼻子,”奥维尔说,“还有金牙、圆腰、粗脚踝,还有满脚的肿胀、水泡和胼胝——这就是你的南海美人。”
“我倾向同意奥维尔的观点,”马克卖弄地说。“我的研究使我相信,整个神话都是那些早期的探险者和水手捏造出来的,他们长年累月呆在海上对女性如饥似渴。很自然,他们首先看到的女性,特别是那些对与他们相交很随机的,他们就感到很漂亮了。我相信,考特尼先生,你的海妖岛妇女会有更多的东西提供。”
“我对异性并非专家,”考特尼带着一丝微笑说。“不管怎么说,村子里的女性不是纯波利尼西亚人,她们是半英格兰人,所以她们反映出两个社会体格上的最好的——也可能是最坏的特点。我要说——我不同意你们二人的观点,我认为波利尼西亚女性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那些矮胖的家伙?”奥维尔·彭斯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马克用肘捣了一下奥维尔。“我们的考特尼先生在海上呆的时间太长了。”
考特尼根本不理会幽默,但他说,“我听说过一个女人的真正美丽不在她的外表,是在内里——内在方面,这些波利尼西亚妇女,海妖岛上的妇女,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内在美丽?”马克不自然地说。“这是指什么?”
考特尼的话异常调皮,“你们是人类学家,”他边说边站起身。“你们还是自己看吧。”
听后,马克红了脸。他笨拙地说,“我们将尽最大努力,如果我们得到合作。”
克莱尔停止收听,又一次琢磨着托马斯·考特尼。她心不在焉地拍着自己的黑发,试图设想一下她和队里其他妇女在考特尼眼中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如何评价她们、评价她,以及海妖岛的妇女。突然,她对自己的女性气质也不那么自信了,立刻出现在眼前的似乎是敌意。他们,就在前面,是内在美丽,她的内在是什么?
考特尼正走过来。“起来,振作起来,我的朋友。”他大声说。“最后一段,你们就要到家了。”
克莱尔同别人一起站起身,那个问题完全占据了她,接着想出了答案,她真想大声喊:考特尼先生,我知道答案了——我是内在美丽——只是,因为它是锁在内里,无人能看到——马克看不到——你也看不到——我也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就是说,如果你所指的含义就是我所指的。
可是她难以确定她指的含义是什么,一时间,她再去想这个谜,于是跟在莫德和考特尼后面让路了。
下来的20分钟路程,对克莱尔和其他人来说,比先前那几段省劲不少。大家排成单行,渐次上山、下坡,好像在踏一列孩子玩耍的滑行火车。他们鱼贯走在一条深深的小道上,穿过浓密亮丽的绿色植被,偶尔经过几只正在吃草的山羊,真是赏心悦目,像是在英格兰乡村的一次清晨漫步,恰如一首甜蜜的英语诗,“在那山谷之上……,对首先到此的丹尼尔·赖特,斯金纳大街的丹尼尔·赖特先生来说,会是多么心旷神怡呵!
头顶上太阳的巨大黄色光盘似乎充满了整个蓝天,其灼热的光线无情地追射着他们。克莱尔看到,考特尼白色棉衬衫上的汗污渍不断扩大,紧贴在肉乎乎的后背上。她自己的脖子、胸部以上和胸沟都湿透了。然而,从另一方面看,又比以前好了,热使人的皮肤红润健康。
他们慢慢地爬着,越爬越高,她意识到,他们穿越的植被也越来越高。他们走进成排的刺槐、桑树和卡普维茨鉴定为库奎树的树荫里,在到达香气四溢的通道中时,惊起了6、7只羽毛鲜丽的鸟,鼓翅飞向天空。不一会,他们又进入阳光下,发现自己原来是在一处宽广平坦的悬崖上。考特尼停下来,手打凉棚,从悬崖边缘往前瞧,然后转过身,当队员们陆续从小道上出现时,便说道,“如果大家到这边来,就会看到下面的村庄。”
哈里特·布丽丝卡和雷切尔·德京跟在克莱尔的后面急忙来到悬崖边,往下看,看到了。
三海妖的一个居住区展现在他们面前,草地平展如毡,背倚长长的峡谷。村庄设计成一个严格的矩形,中心是一块由草地和土地组合成的场子,一道浅浅的线一样的溪流从中穿过,溪流上有十几座小木桥。场地的两边平行排列着粗糙的编织草房,像许多扣过来的四方篮子。每边不只一行,而是好几行,两排之间留有足够的空间,使每座草房四周都有自己的草地。草房之间是步行道,四处都种了些树,看上去像是桉树。
在这块长长的场地两边的所有住所都是建在从山上伸出的巨大崖石下,有着天然的遮棚和荫凉。克莱尔终于明白,这些巨大的突出物正是为什么这个部落几个世纪前在此安居的理由,因为,除了他们现在的地点外,无论从什么高度往下看,都看不到村庄;即使进到岛子内的探险者也看不到村庄;在现代,从上空飞过的飞机上的人员也难发现。是的,克莱尔确信,就是这个原因,还有溪流和平坦的场地,使海妖岛的人们居住在这儿,而不是在更高一点的地方。
克莱尔从她的小手包中取出太阳镜戴上,因为耀眼的光线使她看不清村庄的尽头。深色的镜片使村庄的远处清晰可见,克莱尔可以看清她刚才看不到的东西:三座大草房,一座大得像一个大学里的小型室内田径场,但都是单层加长,像毛毛虫一样,坐落在树丛中。
克莱尔摘下太阳镜,曾有一会功夫,下面的场景没有一点生气,像一座热带鬼城,可现在她能看出两个小小的青铜色人影,像是男人,走进那片场地,后面跟着一条狗。那两个人走过一座短桥,到了另一边,消失在一座草房里。
她转过身想问问土人都到哪儿去了,但就在这时却看到考特尼和莫德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此刻也停了下来,注意到大家的好奇心所在。
“你就会知道的,我的朋友,”考特尼大声说。“如果你们想知道人们都到哪儿去了,那么,他们都在屋里,正在吃午饭或者休息,正像任何有感觉的人在这时所能做的事情一样。那些不在屋里的人是在山上干他们的那份工作。通常这个时候你会看到更多的人在场地上来往,但今天对他们是一个特别机会——那就是你们的到来。我告诉他们,你们大约在中午来到,现在你们到了,出于对你们的尊敬——鲍迪头人已经赐给你们殊荣,打破针对生人的禁忌——他们都在屋里。我知道在美国,每当重要人物到来人人都出来庆祝——游行、五彩纸屑、城市钥匙。但在这儿,尊敬和欢迎的标志,至少为你们的到来,是让你们在村子里有自由,不必受到检查和监视。我希望你们会理解这一点。”
“我们所有的人都理解他们的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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