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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莱松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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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我只是个粗汉:我是个粗汉,毫无疑问。船长和斯蒂尔也制服了他们的对手,走了过来。斯蒂尔异常激动,吉姆气得发狂。
“‘比尔·邓肯,难道你5分钟不打架就不行吗?为什么你要挑起这场争端,而且还是和他?’他嚎道。
“我用日语回敬他一句,告诉他马多所说的话。他平静地微微一笑,因为他不想让她怀疑什么,可我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我的右臂和右肩开始刺痛,我抓住栏杆的拐角,尽力站直,甲板在旋转,我觉得头晕目眩。
“‘把他带到我的舱室。’我听见她的话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做了某种软弱无力的抗议,可是接下来我所知道的便是我坐在她的脚边,胳膊担在她的双膝上,她正弄掉我的衬衫。斯蒂尔和船长已经走了。她的手指凉爽、敏捷,也很技巧。不久,我的胳膊就担在了吊带里,肩膀也包扎好了。我坐在她的脚边,身体倚在她的膝盖上,累得不想动弹;两天里我第二次光着膀子处在她面前。我觉出她凉凉的双手上结实的肌肉滑过我的肩膀,一直滑到胳膊上。我抬头望她的眼睛,但见一缕纯粹的恐惧掠过其间。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意识到她所害怕的是我那十足的野人劲;她不知道我宁愿死一百次也不愿伤害她。
“‘上帝把你造得很好,比尔·邓肯。’她柔柔地说。见我不吱声,她又迅速问道:‘你为什么要和那个西班牙人打架,邓肯先生?’我摇摇头。我感觉好些了,但还不想说话。
“‘告诉我!’她命令道,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是关于我的吗?’她问完又柔柔地恳求道:‘他说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虽然害怕她生气,我还是这样回答。有一分钟的工夫她没说话,我开始担心我的拒绝真的使她生气了。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放在我的头上,开始轻轻地揉摸我的头发,就像母亲常做的那样。
“‘谢谢你,比尔·邓肯。’她说此话时声音奇怪地颤抖着。我抬起头来发现她眼中含着泪水。啊!查理伙计,那一时刻我简直是在天国:我的头靠在她的膝盖上,她的手抚着我的头发,她的眼中盈满泪水……为我的泪水!但我明白我日思夜想的事情不可能成真,所以我叹了口气,开始站起来。然而她将手放在我的肩头,按我坐了下去。
“‘好好坐着,孩子。’她柔柔地说。孩子!也许这个词你听起来觉得可笑,查理,因为我已29岁而她只有19岁,可是我突然明白对于所有的男人,她只见其孩子的一面,她最喜欢他们孩子的一面;对她来说所有的男人都是孩子。‘比尔·邓肯,跟我讲讲你自己。’她接着说道,并用她凉爽的手抚摸我发热的额头。以前和她说话很困难,可此时有她的手在我的额头上,我说起话来轻松多了。我告诉她我如何在16岁那年便离开了爱尔兰,离开了家庭、学校和朋友。我不得不离开,因为我搞了一次小造反,人家悬赏捉拿我。我向她诉说了我如何四处漂泊,历尽艰辛,生活得极不如意,总是打架,有架必打。当我讲到打架,讲到危险之时,她的眼睛闪烁出光芒。我知道一个男人的心在这个女人的胸膛里跳动。我讲完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错,比尔·邓肯,你是个走运的斗士。’她说着再次抚摸我的肩膀。‘上帝把你造得很好。’她重复说。
“‘他赋予我肌肉却不给我脑子。’我辛酸地回答道,并再次把头倚在她的膝盖里。在这之后,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我睡着了,她的手仍抚在我的头上。
“醒来时,月光正照在船舱里,就剩下我一人了。我仍坐在地板上,身体靠在椅子上,她在原来她的膝盖的地方放了一个枕头,并在我身上裹了一条毯子。我起身,恭恭敬敬地将枕头和毯子放回床上。屋子里是那么的安静,月光是那么的皎洁!一切是那么美,那么神圣,这不是我……比尔·邓肯……走运的斗士……不生苔的滚石所待的地方。
“其时,我感觉身体好些了。我已习惯跌打磕碰,一觉睡过,身体已恢复许多,但仍很虚弱。沿甲板走回我的舱室时,我不得不扶着栏杆。安静的夜,没有一丝的风来鼓动船帆,‘加里班’号静静地停在水中。在洁白的月光下,我倚着桅杆,倾听着船上的伙计们在下面的岗位上低诉着什么,我想到上帝的国度,想到她。就在这时,我听到两个人的声音,是道格拉斯·斯蒂尔和她的声音。我环顾桅杆四周,看见他们在船的另一侧,正靠着栏杆在谈话。对于我这个欠女人情的男人来说,她的形象是那么的美。我不由得站在那里看她,看月光在她的脸上洒下的暗影。她观看着月光在水面上洒下的银痕,神情恍惚,似在梦中,几乎未听道格拉斯·斯蒂尔在说什么。
“‘考特,你瞧。’他说道,‘你不能待在这里!你不是什么传教士,这你知道!’
“‘我能待在这里,’她迅即答道,‘我是传教士,我要给那些脏分兮的小日本人洗脑,教他们不要拿刀子捅人。’
“他绝望地举起双手,‘考特,你必须回家!考特,你知道我这是第10次爱你了……你不想和我结婚吗?’说最后…句话时,他是微笑着的,但却十分严肃。不知怎么的,其时我心头的痛要比胡安·马多的刀伤还要刺得厉害。并非是我不想让道格拉斯·斯蒂尔拥有她:如果确有男人爱女人,那便是他对她的爱。可是,唉!查理伙计,我是那么想得到她!
“‘不,道格,’她平静地说道,‘我在这里有事要做,我不能和你结婚。’
“我真为斯蒂尔听到这话难过,可他却向后摆了一下胳膊,以同样平静的口吻说道;‘那我就等你干完了事,小姑娘。’
“小姑娘!这正是我一直对她的看法。她没有说话,眼睛却闪出火花。
“‘今天下午的打斗难道不精彩吗?’
“我简直要大笑。她的情绪变换得多么快!她既可以专横霸道,又可以温柔如母;她既像个格格傻笑的女学生,又拥有创世纪以来女人的全部智慧,并且还像个小男孩那样富有热情和生机。
“‘当然精彩,’斯蒂尔答道,‘那男子是个天生的斗士。’
“‘这伙计真棒。’她说着回想似地咧嘴笑了。
“‘他定是看上你了,小姑娘。’他说着点了根纸烟。我先是愤怒地一跳,接着便原谅他了。他的话不假:他作为恋人的眼光是敏锐的,何况我们几乎是拴在同一根绳上。我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别傻了,道格。’她说道。
“‘可他是看上你了,看他的眼神你便可知道,因为他从不用口。他的眼神让我想起去年你的那位科利。这伙计挺怪……’
“‘这伙计真棒,’她柔声重复道,‘他那大下巴让我想起叭儿狗。他不错,道格。遗憾的是他没能再向前跨出一步,不过他从来不曾有机会。晚安,道格,我要去睡觉了。’她留下他一人独处月光下。
“天哪!他是多么的自私。他要得到她的全部,而我肯为她的一个吻而去死,也肯为她那一绺褐色金发而忍受悲惨的生活。”
第三章
“次日晨,我们抵达莱松岛。我们在此只能停留一个小时,但我们还是带着小姑娘和道格拉斯·斯蒂尔进城。你瞧,查理,莱松岛是个相当大的岛,但上面仅有一座城。此地多沼泽,多热病,糟糕之极。日本人散布在岛上的各个角落,土著人也是如此,但少数白人种植园主进城居住。我和船长带着两位去见塞诺拉·卡斯特罗,她接受房客。这位塞诺拉是个大坏蛋,可性情还好。她的要价极高,但罗斯小姐和斯蒂尔二话未说就付了钱。显然他们在家已经习惯了更为昂贵的东西,还觉得自己捡了便宜呢。
“吉姆船长和莱松岛上大多数白人种植园主关系密切,他为两位写了几封介绍信。他写信的时候我到外面的一棵毛竹下坐了下来:由于昨天的打斗身体还很虚弱。不久,她出来了。
“‘邓肯先生,我以为你也会给我们写些介绍信呢!’她开玩笑似地高声说道。
“‘介绍信,由我来写?’我说着,竭力笑出声来,‘如果信是由我写的,罗斯小姐,我怕人家要把你们撂出来,罗……小姐。’
“‘你就不能叫我考特尼吗?’她笑着说道,并猛然坐在了草地上。
“‘考特尼!’直呼其名,不知怎地我做不到。
“‘不,’我低语道,‘我不能这样叫你。对我来说,你始终是那小姑娘。’我停住了,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几乎害怕她会生气或者发笑。
“可她只是用那坚定的灰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说:‘谢谢你,比尔·邓肯。’
“我迷惑不解,不知她为何要谢我,但我迅速站起身来。她也站了起来。我望着炎热的街道,但见褐色皮肤的儿童们光着身子在地上打滚,黄褐色皮肤的男人们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猛然之间我意识到她几乎是孤身一人……她和道格拉斯·斯蒂尔是这黄褐色的海洋中惟一的白色面孔。我想警告她当心胡安·马多这个魔鬼杂种,可是话已跳到嘴边我又将其咽了回去。那天早晨他看着她离船时眼睛中的表情,足以使一个白皮肤男人乐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其撕掉。查理伙计,我了解这些日本人。我在东方生活了5年,怎么会不知道一个日本人根本不拿一个女人的生命与尊严当回事。胡安·马多盯上我的小姑娘了。我想告诉她但又想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好处或许还会带来危害,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可她已敏锐地从我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
“‘你要说什么?’她突然急促地问道。
“我猛一惊,随即微笑着:‘没什么,只是,小姑娘,如果你缺少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尤其是如果你需要帮助,无论何时,你知道到哪去找。’
“她微微一笑,这次没有咧嘴,仅是微微一笑,这一笑却使我觉得她能看见我的灵魂,我真希望我的灵魂能再干净些。
“‘我会知道的,’她说着伸出了手,‘我感谢你。’
“我握住她的手,那是一只小而有力的手,手指尖尖的。我想吻它,那感觉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可我是个傻瓜……无论现在还是当时我都明白这一点。我突然放下她的手,沿着街道朝‘加里班’号走去。
“两周过后我才再次见到她,却也只能打声招呼而已。她、道格拉斯·斯蒂尔和一帮快活的白人种植园主正乘着一艘很好看的白色小帆船从莱松岛出来,约摸一个小时了。道格拉斯·斯蒂尔在掌舵,身着白色套服,一派凉爽的样子;她站在他身边,身着白色水手领罩衫和裙子。这伙人(大约有七八名)在从我们面前经过时,兴高采烈地呼叫。我所听到的只是她的声音清脆地盖过其他人:‘你好,比尔·邓肯!’
“船长趴在船栏上叫道:‘传教士怎么样?’那帮人全都叫唤起来。
“她一副伤心的样子,却皱了皱鼻子,回呼道:‘我挺好的,别担心!”
“他们从我们身旁驶过。真是一帮快活的人,又说又笑的:是哈里逊船长之类,斯蒂尔之流,却不像比尔·邓肯之样。
“我想船长可能觉察到了我的想法,因为我瞧见他在我转身离去时半是同情地望了我一眼。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即便出自我最好的朋友,我对尘世的惟一索求就是她。我渴盼她,犹如一个干渴即死之人对水之渴盼。我的渴盼近于饿狼见食……我是那么地想要她。”
“再次见到她又是两周以后。其时,船长和一些中国人将失去知觉的我抬进莱松岛。当然处在梦幻之乡的我没有看见她,不过事后我的确见到了她。你瞧。我在‘加里班’号上又打了架,且搞了个一团糟。船长痛恶,不要我了,因为他已发现我不会不打架,而且也不想不打架。反正我的头被系绳栓弄破了,我的架也就这样结束了。吉姆船长把一桶水浇到我身上:通常他都用此法对付昏迷的我,可这一次,水不管用了。见我不像往常那样过段时间就醒转过来,他开始着急了,于是就把我送到了莱松岛,他知道这里有位白人医生。我从来没搞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但两小时后我清醒过来时,‘加里班’号已经出海,而我却躺在塞诺拉·卡斯特罗家对面的一个小木屋里,身旁有一个面色苍白、身材瘦削的小伙计在守护着。我的头痛得厉害,所以起初我没太注意到什么,只觉得那位小医生见我睁开了眼似乎大松了口气。可是当医生转过身和他旁边的某人说话时,那人的声音清清彻彻且透着感激之情,道:‘他没事吧,医生?’所有的痛苦与晕眩似乎都离我而去,我挣扎着坐起来,可小医生笑着把我推了回去。
“‘他这种人你是杀不死的,罗斯小姐,’他说着便开始将东西装进他那黑色的皮包,‘不出两个小时,他就会和平常一样完好,等明天哈里逊船长来时,他就可以走了。’
“此时,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但我依稀听见关门声,知道医生走了一阵子了。我几乎不敢睁眼,因为我觉得我定是在做梦。可当我终于斗胆一看时,只见她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凳子上,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我也努力微笑,但效果却很糟。
“‘你又打架了,邓肯先生。’她的话中含着责备。
“我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
“‘说不定哪一天你会在打架中丧生,’她警告说,‘你知道今天你来的时候已经快死了吗?’
“‘我濒临死亡已经许多次了,’我疲惫地说,‘要是我今天死掉了,不会有谁在乎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又活了过来。’看到她眼中的表情,我终止了话语。我不是在寻求怜悯或是同情,虽然我的话听起来有这方面的意思,而她显然也不曾作这方面的付出。
“‘这可是个弥天大谎,’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你死了,我知道至少有三个人定会觉得伤心。’
“‘谁呀?’
“‘哈里逊船长是一个。道格拉斯·斯蒂尔是另一个,还有……’
“‘谁呀?’我急切地催促。
“‘还有我自己。’她终于吐出这话。
“‘小姑娘,’我柔声问道,‘你真的会在乎?’
“‘会的,’她盯着我的眼睛回答说,‘因为我喜欢你,比尔·邓肯。’
“‘我也……’热乎乎的话语涌向我的唇边,而我却将它们挡了回去。让她知道一个粗野的冷硬汉,一个走运的斗士在全身心地爱着她,并愿为她出入地狱,这不会给她带来快乐,说不定还会引起她的伤心。‘我感谢你。’我以此作结。
“‘不客气。’她回答说。
“一阵难受的停顿。之后我问:‘传教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委屈的表情,不过她的嘴角抽动着说道:‘嗨,我想进展得不错,你瞧,我已创办了一所学校,为小孩子们的。可是,道格拉斯,’她皱了皱眉头,‘他想让我回家。他说……’她突然打住。
“‘他说什么?’我兴趣盎然地问道。
“‘噢!没什么!你不会感兴趣的。’
“‘我倒觉得我会感兴趣,请说吧,小姑娘。’我说着并热切地望着她。
“‘唉,’她挑战似地说道,‘这和胡安·马多有关,’她迅速瞥了我一眼,可我脸上毫无表情,‘道格拉斯说他不喜欢他的行为方式,可我看不出他做错了什么。我不喜欢他……经历了船上发生的那件事后,我不可能喜欢他……不过他挺有趣,也帮了我不少忙。’
“‘帮了你的忙?’我问话时尽量不让声音中流露出情感。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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