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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近卫军-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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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大眼睛里的非常明亮、正直、勇敢的目光和两片紧闭的、线条有力的、饱满的嘴辱,在目前这种环境里,他给人的印象确实是双重的。

巴腊柯夫坐在办公室里根本什么事都不干。他看见刘季柯夫来了非常高兴。

“你已经知道了吧?”刘季柯夫在他对面坐下,气喘吁吁地问。

“这真是活该!”巴腊柯夫的饱满的嘴唇上掠过了一丝笑意。

“不,我说的是公报。”

“我也知道了……”巴腊柯夫有他自己的收音机。

“嗳,我们乌克兰这儿不知要怎么样?”刘季柯夫干笑着用乌克兰语问道。他是俄罗斯人,但是在顿巴斯长大,所以他有时也随便说几句乌克兰语。

“要这样。”巴腊柯夫学着他的腔调回答说,“我们要准备一个总的……”巴腊柯夫把双臂环抱,做了个圆圈,使刘季柯夫一看就完全明白,巴腊柯夫要准备一个“总的”什么。

“只要我们的人一逼近……”巴腊柯夫用手在桌子上面不肯定地转动了一下,又动了动手指。

“对……”刘季柯夫对他的搭档很满意。

“明天我就可以把整个计划给你拿来……我们推迟并不是由于人手不够,而是因为棒子和糖果没法凑……”巴腊柯夫因为无意把这句话说得押了韵,不由好笑起来。他指的是人手足够,但是步枪和子弹不够。

“我去对青年人说,让他们加把劲,——他们有办法弄到。问题倒不在于水塔。”刘季柯夫突然把话题转到实际上最使他不安的问题上,说道。“问题不在于水塔。问题在于……

你自己也懂问题所在。”

在巴腊柯夫的鼻梁上现出一道很深的皱纹。

“你知道我要向你提什么建议吗?让我来把你解雇吧。”他坚决地说,“我挑你的错,说你让水塔冻裂了,所以把你解雇。”

刘季柯夫沉吟起来:的确,这倒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

“不行,”过了一会他说,“我没有地方可躲。即使有地方躲,也不行。他们马上会明白真相,那时候你就要完蛋,别人也要跟着一起遭殃。要丢掉像我们现在这样的地位,——不,这不合适。”他坚决地说。“不,我们要看看我们那边战线的情况。要是我们的人来得快,我们就非常热心卖劲地替德国人干活,即使过去有人对我们有所怀疑,马上也会觉得他是看错了,因为在德国人形势不妙的时候,我们反倒卖力了!反正将来一切还是要落到我们手里!”

这个异常简单的办法在最初一刹那使巴腊柯夫感到惊讶。

“可是如果战线逼近的话,他们就会叫我们去修武器。”他说。

“要是战线逼近,我们就扔下他妈的一切,打游击去!”

“这老头真行!”巴腊柯夫高兴地想道。

“应当建立第二个领导中心。”刘季柯夫说,“要建立在工厂外面,没有你我参加,作为后备。”他本来想说几句像:“这个中心,当然也可以不要,但是小心些总没错……”之类的半开玩笑、让巴腊柯夫安心的话,但是他感到这种话对他自己和巴腊柯夫都不需要,所以就说:“现在我们这儿的人都有了经验,万一出了什么事,没有你我,他们也能应付自如。

对吗?”

“对。”

“应该召开一次区委会了。我们的区委会还是在德国人来以前召开的呢。党内民主到哪儿去了?”刘季柯夫严厉地望了望巴腊柯夫又对他挤挤眼。

巴腊柯夫笑了起来。区委会他们确实没有召开过,因为在克拉斯诺顿的条件下几乎没有可能召开。但是一切最重要的问题他们都是在跟区里其他领导人商量之后才做出决定的。

在回自己的小办公室路过车间的时候,刘季柯夫看到莫什柯夫、沃洛佳和托里亚,——他们在互相挨着的台钳旁干活。

刘季柯夫假装检查工作,沿着靠墙的、有半个车间那么长的工作台走过去,——钳工们都在这张工作台上干活。青年人刚刚还在逍遥自在地抽烟聊天,现在出于礼貌拿起了锉刀。

刘季柯夫走近的时候,莫什柯夫抬起眼睛望着他,带着凶狠的冷笑低声说:

“怎么样,他要把您赶走吗?”

刘季柯夫懂得,莫什柯夫已经知道水塔的事,所以问起巴腊柯夫。莫什柯夫跟其他的青年人一样,也不知道巴腊柯夫的底细,把他当作是德国方面的人。

“别提啦……”刘季柯夫摇摇头,真像刚挨了训斥似的。

“怎么样?”他一面问,一面向沃洛佳的台钳弯下腰,好像在查看零件,接着透过刺一般的口髭轻声说:“叫奥列格今天夜里到我家来,像上次那样……”

“青年近卫军”——这是克拉斯诺顿地下组织里的又一个薄弱环节。

第52章

红军已经不仅在斯大林格勒地区和顿河地区获得胜利,而且在北高加索和维里基—鲁基地区也获得了胜利。他们的胜利愈显著,“青年近卫军”的活动开展得也就愈广泛,干得愈大胆。

“青年近卫军”已经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大组织,全区都有支队,队员有一百多人。而且它还有协助者。

这个组织在发展,而且不能不发展,因为它的活动在展开。归根结蒂,这就是它的使命。确实,青年人感到,比起他们最初开始活动的那个时候来,他们好像变得比较引人注目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在某种意义上讲这是难免的。

但是“青年近卫军”的活动开展得愈广泛,德国法西斯秘密警察和“警察局”在它周围撒开的“密网”的网口收得也愈紧。

在一次总部的会议上,邬丽亚突然说:

“我们里面有谁懂得莫尔斯电码?”

谁也没有问,要懂得它干什么,谁也没有以此来取笑邬丽亚。也许,自从他们开始活动以来,总部的委员们是第一次想到他们有被捕的可能。不过这是一种转瞬即逝的考虑,因为他们目前还没有受到任何威胁。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奥列格被找去跟刘季柯夫个别谈话。

他们从第一次会面后就没有再见过,彼此都发现对方有了很大的改变。

刘季柯夫的头发更见斑白了,人似乎更宽更胖了。可以感觉得出,这并不是由于身体健康。他们谈话的时候他常常站起来,在小房间里来回走几步。奥列格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大概,他那肥大的身躯使他有些不胜负担。只有他的目光依旧那样严厉,没有露出丝毫的倦意。

而刘季柯夫注意到奥列格是成长了,甚至体格也发育良好。这是一个正在青春焕发时期的完全成长了的小伙子。他的脸颧骨高高的,线条似乎显得更有力、更分明了,只有在他的大眼睛里和饱满的嘴唇的皱纹里偶尔露出原有的孩子气,特别在他微笑的时候。但是在这次会面中,他更多是处于沉思状态,弓着背坐着,耸着肩膀,缩着脑袋,额上现出很宽的皱纹。

刘季柯夫几次三番回到同一个话题,详详细细地、追根问底地向他询问“青年近卫军”原有的以及新建的小组的情况,要求知道组员的姓名和特点。可以感到,他所关心的与其说是事情的表面情况,——这些他通过波里娜·盖奥尔吉耶芙娜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还不如说是关心组织的内部情况,特别是奥列格对自己组织的看法以及他对这个组织内部情况的了解。

刘季柯夫希望知道,组织的成员之间彼此认识的范围有多大,总部跟各小组的联系、各小组之间的联系和协作是怎样进行的。他想起了驱散牲畜的那次行动,就仔仔细细地问了好半天,在技术上,总部是怎样把当前的行动通知各小组,在小组内部组长又是怎样通知组员,以及他们是怎样集合的等等。他也希望知道一些比较日常的措施,——比如说贴传单,——这主要也是从联系和领导方面着眼。

我们再说一遍,刘季柯夫跟任何人谈话的特点是,他总让对方有机会发表意见,而不急于表示他自己的看法。他从不取悦跟他谈话的人,可是,不管他跟老的或是小的谈话,他都能自然而然地做到像跟平辈谈话一样。

奥列格意识到这一点。刘季柯夫跟他谈话就好像跟一个政治领导人谈话一样,仔细倾听他的意见。换了别的时候,刘季柯夫对待他的这种态度一定会使他心里充满了幸福的自豪感。但是现在他却感到,刘季柯夫对“青年近卫军”并不十分满意。刘季柯夫仔细地向他了解情况,常常突然站起来,开始来回走着。这是他素来没有的情形。后来他不再问了,只是来回走着。奥列格也沉默起来。最后刘季柯夫在奥列格对面的椅子上重重地坐下,抬起那双严厉的眼睛望着他。

“你们成长了:组织成长了,你们自己也成长了。”刘季柯夫说,“这很好。你们可以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帮助。人民已经感觉到你们,有一天他们会对你们说出感激的话。可是我要说,你们那边的情况并不妙……没有经我批准,再也不要吸收什么人到组织里来,——人够了,如今这种时候,连最胆小最懒惰的人也会来帮我们的忙,他们不一定要参加组织,懂吗?”

“懂。”奥列格轻声地说。

“至于联系……”刘季柯夫沉默了一会,“你们的工作是手工业式的。大家彼此川流不息地串门。特别是在你家和杜尔根尼奇家的周围。这是很危险的。要是我,比方说,是你们那条街上的一个普通居民,也一定会注意到:为什么每天,要不就是在夜里不准通行的时候,老有些男孩子和女孩子往你们家跑?他们干吗老这么跑来跑去?连我这个普通居民都要这样想。何况那些在搜寻你们的人,不用说,这更要引起他们的注意了。你们是年轻人,有时聚在一块也许并不是为了谈政治,而不过是玩玩,是吗?”刘季柯夫带着亲切而又带点狡猾的笑容问道。

奥列格有点窘,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这不成。得忍受一点寂寞。等我们的人来了,我们就可以尽情玩乐。”刘季柯夫非常严肃地说,“就是总部的会也要少开。现在进入军事时期。你们既然有指挥员,有政委,你们就照在前线战斗环境里那样工作吧。至于联系的方法,那也得跟你们组织的水平相适应。你们最好能想出一个地方,人人都可以随便去,而又不使人觉得奇怪。现在高尔基俱乐部里在干什么?”

“空着。”奥列格说。他想起他在俱乐部墙上贴传单,险些被“警察”抓住的情况。“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心里想。“它无论做机关或是做住宅都不合适,所以空在那里。”奥列格解释说。

“你们去请求长官,把它办成一个名副其实的俱乐部。”

奥列格沉默了一会,他的额上聚起了皱纹。

“我不理解。”他说。

“这并没有什么要理解的:就是为青年人和居民办的俱乐部。你们去把那些不问政治、一心只想玩乐、闷得发慌的男女青年组织起来,成立一个有你们参加的发起人小组,再去找市长先生,让他批准借用这所房子做俱乐部。你们就对他说,我们要在文化上用‘新秩序’的精神为居民服务。你们就说,只是让青年人跳跳舞,免得他们整天游荡,脑子里尽胡思乱想!这个卑鄙家伙本人当然是一点做不了主,不过他会去请示上级。他们会批准的。他们自己就无聊得要命。”刘季柯夫说。

奥列格的头脑具有的并不是琐碎庸俗的小聪明,而是和他的年龄不相称的异常实际的机智。他马上就猜到,可以把总部委员安插在俱乐部里,再通过他们跟五人小组的组长们保持联系。但是要他违背自己的意志去卷入这个违反人性的世界,要他不管通过什么形式去参与这个令人反感的世界的肮脏事,却使他的良心感到不安。要他本人在人们中间树立歪风邪气,或者哪怕是从旁协助……不,什么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他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刘季柯夫一眼。

“果然不出我的意料。”刘季柯夫态度平和地说,“你不明白!要是你明白了,你就可以给我和整个组织帮一个大忙。”刘季柯夫站起来,在房间里沉重地走了几步。“小小的孩子,却怕……玷污自己……纯洁的人是不会被玷污的!他们的那批宣传员有什么屁用?他们只要在俱乐部里多安一个大喇叭,它就会大喊大嚷。应当把这个俱乐部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的宣传不用大喊大叫,可是要比他们的宣传有力。老实告诉你,连我们也要在你们这件工作里插手。当然,我们要做得连你们都看不出来,这一点要请你们原谅。至于节目,你们要搞一些不偏不倚的东西。要是你们能把像莫什柯夫、万尼亚或是沃洛佳那样的青年放到这件工作里去,——要是让刘巴去,那就更好,——他们会把这件工作给你安排得停停当当。”

甚至在奥列格同意他的建议之后,老刘季柯夫还在谆谆劝导他的青年伙伴。奥列格因为方才一时受了不正确情感的影响,心里很不愉快。

“我所以要说这些,是因为你对我说的那一番话,你的同伴们也会对你说的,我要让你知道怎样答复他们。”刘季柯夫说。于是他又孜孜不倦教导着奥列格。

万尼亚、莫什柯夫、再加上两个跟“青年近卫军”没有关系的姑娘,事先取得新一号井管理当局的支持,就去找斯塔庆柯市长。他们的确是代表在这件事上结合起来的青年。

斯塔庆柯在没有生火的、肮脏的市参议会里接见他们。他像平时一样喝得醉醺醺的。他把手指肿胀的小手放在绿呢台毯上,眼睛盯着万尼亚。万尼亚的态度谦逊有礼,说话文绉绉的,他的眼睛透过玳瑁眼镜并不是望着市长,而是望着绿呢台毯。

“城里谣言纷纷,仿佛德军在斯大林格勒城下受到挫败,因此青年人的脑子里就有些……”万尼亚用细长的手指不明确地凌空动了一下,“动摇起来。我们得到保耳先生,”他说出山矿营派在新一号井的全权代表的姓,“和另一位先生的支持,”他又说出市参议会教育科长的姓,“那件事,市长先生,您大概已经知道了。最后,我们代表忠于‘新秩序’的青年当面来请求您,瓦西里·伊拉利翁诺维奇,因为我们知道您最富有同情心……”

“诸位,从我这一方面……孩子们。”斯塔庆柯突然亲切地叫了一声。“市参议会……”他眼睛里涌出了眼泪。

斯塔庆柯也好,“诸位”或是“孩子们”也好,都知道市参议会本身屁大的事也做不了主,一切都要由宪兵站长来决定。但是斯塔庆柯是“赞成派”:他——果然不出刘季柯夫所料——“自己就无聊得要命”。

这样,获得宪兵站长的批准之后,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十九日,在高尔基俱乐部首次举行歌舞晚会。

观众坐的坐,站的站,有的穿着大衣,有的穿军大衣,有的穿皮大衣。俱乐部里没有生火,但是观众超出俱乐部所能容纳的一倍,所以不大一会从蒙着水汽的天花板上就开始往下滴水。

前排坐的有勃柳克纳宪兵站长、巴尔德宪兵副站长、施维德中尉和他的副手费耳德纳、特派员桑德斯带着农业指挥部的全体人员、施普利克上尉带着聂姆庆诺娃、斯塔庆柯市长、“警察队长”索里柯夫斯基夫妇和不久以前派来帮助他的侦查员库列肖夫。库列肖夫外表文质彬彬,圆脸上长满雀斑,蓝眼睛,稀疏的红眉毛,身穿黑色长大衣,头戴红色帽顶上有两条交叉的金带的库班帽。出席的还有保耳先生、尤纳先生、贝凯尔先生、勃洛什凯先生、施瓦尔茨先生以及山矿营的其他上等兵。出席的还有翻译舒尔卡·雷班德、宪兵站长的厨子和施维德中尉的厨师长。

稍后几排坐着过路的德国部队和罗马尼亚部队的兵士、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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