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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皇帝-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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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兄弟子侄,你们久住京城,锦衣玉食的,想不想吃我们满族人以前常吃的小米干饭和饽饽,还有辣椒拌大白菜呀?今晚的宴席咱们就来个新鲜的,除了几道御膳房中的名菜之外,其它菜肴均由你们自己点,只要皇宫里有的,立马让御膳房烧好送过来。你们说这个主意怎么样呀?”
“皇上这么一说,立刻激得我胃口大开。得,我就倚老卖老先点几个菜肴吧!我想吃用黄米面做成的牛舌头饽饽,两面烤得金黄金黄的,再来两碟腌韭菜花和腊肉粥,嘿嘿,我一想到这些美食馋得快要流口水了。”礼亲王代善呵呵笑着,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已过花甲之年,儿孙满堂,他既是皇太极的老大哥,也是德高望重的治国重臣,在崇德元年被皇太极封为和硕礼亲王。此刻,代善与第二子硕托及两个孙子罗洛浑、阿达礼都在场,他们祖孙三代人都是皇太极立国称帝不可忽视的人物,功不可没。
“小弟我的口味可能有些与众不同,既是皇上开了金口,那臣弟也就不客气了!”多尔衮大声嚷嚷着:“我要一大盆红烧牛肉,再来一砵清炖蛇肉,最好再上一壶上好的乌龙茶,去腥除膻又解渴生津!”
“十四哥就是与众不同,那毒蛇恶虫也能摆上御宴?”多尔衮的弟弟多锋皱着眉头,他是圆脸,不像多尔衮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四方脸,但兄弟二人的眉目神态还是有些相似之处。“十四哥,我觉得你说话的时候都带着腥味儿。还有哇,睿王府上的福晋格格们整天都抱着个大烟袋,烟味儿呛人,这对她们有什么好哇?”
“你懂什么?萝卜白菜,各人喜爱。再说,我府里的事情也是小弟你能过问的吗?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多尔衮有些不快,瞪了多铎一眼,闷头抽起了烟。
皇太极知道多尔衮兄弟俩有些不和,此时见他们话不投机,便打着哈哈笑问道:“我说你们这些孩子,你,硕托,阿达礼,还有豪格,硕塞,爱吃什么你们快说呀,不然朕可就全给你们上辣椒拌大白菜了。”
皇太极的话音刚落,这些子孙们便七嘴八舌地减开了:“上一只烤乳猪!”“我要吃燎毛肉(带肉猪皮,用火燎,刮净,煮熟用刀子切着吃)醮大葱!”“上几大盆野味,什么狍子肉、鹿肉、野鸡炖山菇,多多益善,来者不拒!”“蒸一些腊肉和肉干,多浇一点辣椒酱!”“还有酒,皇上,宫里有什么美酒琼浆赏给小的们喝的吗?小的们酒量甚大,今夜要放开肚皮,大快朵颐!”
“好好!朕与众兄弟众子侄有福同享,有酒同喝,谁不喝醉不许离席!哈哈哈哈!”
满族人素来豪放,这些王室子孙能在皇宫里痛饮又别有情趣。只见清宁宫的大殿里挂满了红纱灯,正中摆放着一只长长的、宽宽的桌子,足可以让几十人同时入座,尽情吃喝。
不多时,各种美味菜肴便摆满了一桌子,御膳房的小太监们忙得不亦乐乎,一边上菜,一边抬酒坛子,那些花枝招展的宫女们更像彩蝶似的,在桌子前伺候着各位贝勒、贝子,斟酒倒茶,轻颦浅笑。一时间灯红酒绿,酒宴正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豪格身边坐着的是大伯礼亲王代善、代善的孙子罗洛浑以及豪格的几个弟弟,而多尔衮三兄弟则紧挨在一起,一会儿低声交谈一会儿放声大笑,在酒宴上很是惹眼,而代善的二儿子硕托和孙子阿达礼也不时地凑上前去,与他们三兄弟吃酒说笑。
豪格见此有些闷闷不乐。看看多尔衮几位叔父,他们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一个是武英郡王,一个是睿亲王,一个则是禄亲王。这三兄弟若是联手可不好对付!而豪格身边的几个弟弟叶布舒、硕塞他们,一则年幼才十几岁,根本不能依靠,再则豪格与他们也不是一母所生,年纪相差二十多岁,从感情上也亲近不起来呀!虽说大伯代善一向对豪格很好,可代善太软弱,人又比较谦逊,关键时刻成不了大气候。想想看,大伯以他自己对父皇的绝对忠诚和义无反顾的拥立,才受到了父皇的特殊尊重,但大伯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他年事已高,两个战功显赫的儿子岳托和萨哈廉先后英年早逝,而二儿子硕托又明显与多尔衰叔父来往密切,是不能指望的了。
豪格想来想去,自己身边能够依靠的人竟寥寥无几!或许,领兵伐明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和贝勒阿巴泰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这么胡乱想着,豪格有一种生不逢时的感觉,这大清的江山理应是他豪格的,可为什么多尔衮叔父他们也这么年轻、地位显赫而又锋芒毕露呢?父皇也真能沉得住气,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还不确立继承人,难道他是想把皇位传给多尔衮抑或多铎?否则,父皇为什么这么赏识和重用他二人,又交给他二人各一个旗的军权呢?
“唉!”豪格不觉长叹一声,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粗声粗气地喊:“拿碗来!这杯子太小,怎能饮得尽兴?”
“大阿哥,酒能伤身,也会乱性,还是少喝为妙。咱们边喝边聊,不是很好吗?”代善低声地劝说道。
“父皇说了,要让儿臣喝个痛快!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您为什么那么厚待洪承畴那被俘之国呢?”
豪格心里想说的是父皇为什么那么厚待多尔衮,可话一到嘴边他又换了个名宇。看来,豪格虽已有几分酒意,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是呀,我对于那些投降的汉宫,不惜给财物、给宅第,给高官厚禄加以恩养,天天赐宴,为的是什么呢?我是想以此来笼络他们,以图将来的大计呀!”
“哼,我们满族不是人才济济吗?没有这些贰臣,我照样杀进关内,踏平中原!”
“休得放肆!优礼汉宫,这是朕为了实现宏愿伟业而既定已久的方针。有了他们的帮助,十余年来朕励精图治,举科举、立法度、整军备、兴农业,定国安邦少不了他们的功劳呀。至于以后我大清大举进攻中原,更少不了他们出谋划策。他们与你豪格和叔父多铎、多尔衮一样,都是我大清的开路先锋呀,哈哈哈!”
“臣弟想那大明的天子也是昏庸已极,听说崇祯认为洪承畴为大明尽了忠,捐了躯,还下令辍朝三日大为痛悼呢!又踢祭十六坛,在城外建立祠堂制了祭文供人吊丧,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多尔衮喝得红光满面,一席话说得众人哄堂大笑。
“这样更好!那洪承畴如今是有家难回,只能死心塌地地为我大清国效劳了。不过,对这种贰臣,皇上还是多提防一些的好。”多锋喝得脸色熬白,半点血色也无。他们这兄弟俩,红脸白脸地坐在一起格外引人注目。
“皇上,听说那洪承畴是冲着庄妃的面子才投诚的,可有此事?”一阵嬉笑之中,有人冒了一句。
“这个,这个嘛……”皇太极的表情有些尴尬,他这副模样更引起了兄弟子侄们一阵善意的哄笑。
“大玉儿是有这个能耐,你们之中哪个人的福晋有她这样的胆识和智慧?说起来她这回儿还为咱们大清立了一大功呢。还有哇,九阿哥福临也十分讨人喜欢,这不也是大玉儿的功劳吗?”皇太极不恼不怒,硬着头皮为庄妃开脱,众人听了表示赞同,个个佩服庄妃的手腕。多尔衮盯着腰上系着的那只烟荷包,眯缝着眼睛,想到了庄妃那双柔美似的纤纤玉手和如花的笑靥,不由得微微一笑……
这些日子令皇太极开心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远征伐明的大军捷报频传,大军兵分两路侥过山海关重镇,攻陷蓟州并绕过北京直下天津、山东,在华北平原上纵横驰骋,如人无人之境!而且还掠夺了大量的财物!还有一件令皇太极格外兴奋的事情,就是远在西藏的达赖五世派了使节,万里迢迢来到盛京,要求与清朝通好!西藏归向清朝,具有不可估量的政治意义,这说明了大清的事业蒸蒸日上,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而明朝已是气息奄奄,朝不保夕了。皇太极大喜过望,以最隆重的礼节和最丰盛的宴赏来款待达赖五世的使节,并派出了使节赴藏以加强联系。
这样一来,不仅整个东北、北部蒙古已纳人了清朝的版图,就连遥远的大西南也纳人了大清国的政治势力范围之中。这种辽阔的政治版图将明朝紧紧压迫在中间,令它腹背受敌,四面楚歌,摇摇欲坠。
然而,好景不长。处于过度兴奋之中的皇太极忽然“圣躬违和”。大学士范文程和冷僧机等人草拟了一份奏书,请求皇上暂停上朝以保重龙体。
海中天用他那特有的委婉柔和的腔调念着:“皇上大纵神武,德被遐方,以仁心爱万民,以仁政治宇内,凡养民恤民,无不周挚,虽当大业创兴,实万世之圣主,当代之明君也。臣等闻有道者,天赐纯嘏;福履者,景运灵长。今皇上道德醇备,福寿兼隆,虽偶尔不禄,辄获康吉,天之眷我皇躬也昭昭矣,举国臣民不胜欢欣。伏愿皇上保护圣躬,上合天心,下慰人望。……况大业垂成,外国来归,正圣心慰悦之时,亦可稍辍忧劳……臣等谬任言官,惟以圣躬为重,伏望息虑养神,幸甚!”
隔着用小米粒大小的车珠串起来的珠帘,皇太极沉默片刻,在发出了一声轻叹之后,他给跪在帘子外的范文程等人下了御旨:“爱卿所奏之事正是朕近日心里所想之事。朕之亲理万机,非好劳也,因部臣不能分理,是用躬自裁断。今后请务可令和硕郑亲王、和硕睿亲王、和硕肃亲王、多罗武英郡王合议完结。钦此!”
清宁宫外,诸王大臣们正在焦急等待,只见范文程等匆匆而来宣布了圣旨。和硕礼亲王代善的脸色有些发白,皇太极在病中做出了此等重大决定,为什么把自己撇在一边呢?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对他有拥立之功吗?
如今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出征未归,所以恭侯在清宁宫殿外的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肃亲王豪格以及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也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豪格的眉头更是拧到了一起:父皇将日常政务交于我四人负责,而多尔表兄弟俩都在其中,前景对自己似乎不太妙呀。多尔衮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在窃喜:皇上一病不起,眼见得我多尔衮就可以吐气扬眉了。如今是四王议政,等皇太极的眼睛一闭,我要把四王议政变为我一人独裁!
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年纪与皇太极相近,已不再像往日那样为人锋芒毕露了。年青的时候他性格莽撞,没少挨过皇太极的训斥。甚至当他擅自做主为小弟多锋主婚时,被皇太极一气之下削去了贝勒爵位。不过皇太极对阿济格倒是不抱任何成见,褒则褒,贬则贬,兄弟之间感情倒也与日俱增。曾有一次,阿济格伐明大获全胜,凯旋归来时,皇太极亲自出京迎到十里外,看见阿济格风尘仆仆,积劳瘠瘦,当时便心疼得流下了眼泪。此事一直令阿济格深为感动。唉,年纪都一大把了,儿孙也都争气,只求平平安安颐养天年,阿济格已经心满意足了。皇上在此时能如此看重阿济格,阿济格心里是喜忧参半。皇上可从未做出过如此决定呀,莫非他病得不轻?辅佐皇上临朝处理政务,实在是个出力不讨好的事呀,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自己的下半辈子也就不要想太平了!
“十四弟,不如我等一起去探望皇上吧,也好当面弄清皇上的旨意,再看看皇上还有没有其它的吩咐。”
“这——小弟只担心皇上的病情,会不会扰了皇上的歇息呢?”多尔衮正想着心事,冷不防被哥哥阿济格一叫,吓了一跳,随口应付了一句。
“我看还是去吧,肃亲王,你看呢?”
“叔父言之有理。皇上将如此大任交于我等四人,我等须完全听从皇上的旨意,随时听皇上的吩咐。”豪格点头赞同,他想借机与阿济格套近乎,联络感情呢。
三个人各怀心事走进了清宁宫,在东暖阁的珠帘外正碰上庄妃大玉儿出来。庄妃慌忙给三个人行礼,低声说道:“皇上刚吃了些汤药,正要睡呢。”
“那我们就待会儿再晋见吧。”阿济格三人犹豫了一下,转身要退下。“恭喜三位王爷,皇上有了你们的支持,便可以放心养病了,臣妾真替皇上高兴呀!”庄妃峨眉微蹙,神色忧郁,眼睑低垂,样子甚为愁楚。
“皇嫂不必过分忧虑。皇上吉人天相,小灾小难与皇上是无缘的,他定会早日康复!臣等四人将不遗余力,秉承皇上的旨意,一丝不拘处理朝政,让皇上放心,让大清安然无恙。”多尔衮上前一步,借着安慰庄妃,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多少年来在公开场合,多尔衮已经习惯了这样说话,真真假假,谁能看透他内心所想呢?不过,他真心安慰庄妃倒是真的,他真想直言不讳:你大玉儿又何必为一个将死的老头子而忧愁呢?如果你担心的是自己将来命运的话,那么告诉你吧,还有我多尔衮呢,以后我就是你和你那九阿哥福临的依靠!当然,你得顺着我点儿,否则就很难说了!
“外面是何人在吵嚷?”珠帘里面传来了皇太极那有些微弱的声音。
“回皇上,是和硕睿亲王和和硕肃亲王他们。”
“有事吗?让他们进来说话!”
“嗻——”海中天一挑珠帘,身子一躬:“皇上请几位王爷进去说话。”
“阿济格、豪格侧身进去,多尔衮走在最后,他定定地看了庄妃一眼,点点头。庄妃心里愁楚不已,只觉得睿王爷似乎格外关照自己,顿时心中释然。”
皇太极半倚在凉椅上,示意他们三人坐下来。
“皇上前日还与我等兄弟共饮,不想今日却龙体欠安,真令人担忧呀。”
“不必担忧,朕此刻觉得好多了。说不定明日朕又可以与众兄弟子侄们欢聚一堂了呢!”皇太极振作起精神,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说起来,朕也该清心定志,颐养天年了。这几十年来戎马倥偬,哪里有一日的清闲?可喜的是,我大清已根深蒂固,一统天下将指日可待,即时此刻天神召见朕,朕也可以心安理得地面对列祖列宗了。”
“父皇,您道德醇备,福寿兼隆,儿臣正摩拳擦掌,准备护送您迁都燕京呢!”豪格一听皇太极的口气不对,像在交待后事似的,连忙以好言好语劝慰父皇,心里说,父皇,你可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呀,起码你对儿臣我的地位也有个交待,免得日后起争端呀?
“夫子说,五十而知天命,朕都五十多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皇太极摆手示意豪格不要说话,喘着气接着说:“山峻则崩,木高则折,年富则衰,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何人能抗拒?朕不是神人,自然也要受这一规律的制约。朕心里清楚,朕的日子真的不多了,所以才要你们请王齐心协力,共同治国安邦,这是对你们的考验啊!”
阿济格也觉得今日皇太极的口气有些反常。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时候承认自己力弱、生过病、力不从心了?他什么时候主动让权与诸王,平起平坐议过事?想当初他皇太极刚刚被仪立为汗时候,是由四大贝勒共坐,南面听政。但一个人坐着总比四人共生更舒坦,更随意,累了甚至可以放心躺下休息一会儿,而四人共坐却是四人都神经紧张,连躺下休息的可能性都没有。于是,先是皇太极宣布废黜镶白旗旗主阿济格,这是后金国有史以来发生的第一次旗主贝勒被废的事件,当时引起了朝野的震动。事后阿济格自己才明白,皇太极不过先从自己开刀,下一步便是要对准其余的三大贝勒了。果然,事隔不久皇太极便赤裸裸地将矛头对准了大贝勒代善、二大贝勒阿敏韦。三大贝勒莽右尔泰……就这样,皇太极在继位后短短的几年时间里,致四大贝勒并坐共同执政为汗位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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