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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皇帝-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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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里地势险峻,自古以来是强人打家劫舍首选之地,而且它又在围场的边缘,为安全起见,奴才请皇上调转方向去别处射猎。”
看来,鳌拜与福临想到了一块儿,他们都意识到了这是个凶多吉少的地方,为什么索尼会朝这儿走呢?
福临有些警觉,低声吩咐耿昭忠:“速派人在周围巡视,看看可有异常情况!”
“万岁爷,索大人就在前边,正举着旗子招呼您呢。”吴良辅眼尖,指着远处一个白花花不断跳动的影子。
“可能他发现兽群了,好,统统下马,乘雪橇追击,捉住活的有赏!”福临精神一振,率先跳上了雪橇。
“请皇上稍候!”银袍小将耿昭忠忽然滚鞍下马,跪在福临的雪橇前:“请皇上与小人换穿披风”。说着耿昭忠解下了披着的白裘皮风衣。
“怎么,你怕朕会遭歹人袭击?”福临两眼灼亮,神情严肃。
“小人只是担心。那一日比武会上不也曾有歹人要加害陛下吗?今日木兰,皇上衣着太显眼,随行的亲兵人手又不多,小人担心……”
“不怕,不是还有你师父在吗?”话虽如此,可福临的心已经在“嘭嘭”乱跳了。的确,他身上的这件明黄色缎子披风实际是公开了自己的身份,若这周围真有歹人,那就真成了他们最好的靶子了。福临沉吟着,显得犹豫不决。
“皇上,古人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臣以为耿将军言之有理,有备无患,请皇上换衣。”鳌拜也跪了下来。
“嗐,本来皇上出猎是欢欢喜喜高高兴兴的,被你二人一惊一乍的,还有什么趣?简直是莫名其妙!这方圆数十里,都是我大清皇帝行围之所在,闲杂人等一概不许人内,你二人这么一说,莫不是怀疑我这个管围大臣办事不力吧?”显襄亲王富寿沉下了脸。
福临心里一动:富寿这次出行的确有些不同往常,他的神态、举止都让人觉得别扭。他这是怎么啦?难道是他暗中与我作对?不,绝不可能。我作为他的皇叔,如此善待于他,他本应知恩图报才是呀。当初豪格作为开国七大和硕亲王之一,统理军政,功勋卓著,但因为与叔父睿王多尔衮争夺帝位而遭残害致死,落得个削爵籍没、嫡福晋被多尔衮逼纳为妃的悲惨下场。而目睹这一切的儿皇帝福临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可奈何,因为他的帝位也已是发发可危,而他自己也是朝不保夕了。上天有眼,等到不可一世的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死之后,顺治帝福临才得以扬眉吐气,亲理朝纲。福临高度赞扬了兄长豪格的开国功勋,下诏复追豪格王爵,建碑记其功于莹上,并增注其军功于册。不仅如此,福临对当时年仅九岁的侄子富寿也格外优待,封他为和硕显亲王,为议政大臣之一。试想,一夜之间,未满十岁的富寿就成了议处大清国军政大事的六位和硕亲王之一,该是何等的高贵和威风呀!
在福临看来,他的兄长和亲侄子应该是支持他的最坚强有力的支柱。实际上,帝位之争,刀光剑影,你死我活,又怎么可能充满温情和亲情?年幼的富寿一度当然很知足,他小小年纪便高高在上,父王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但一想到这帝位本该属于父王,本该由父王再传给他富寿的,富寿的心里就不平衡了。渐渐的,富寿对叔叔福临由爱生恨,竟一发不可收拾了。表面上,富寿整日闭门不出,实际上他暗中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他的府第里藏龙卧虎,吸引了不少武林高手,富寿这是在玩火呀,其实,年幼无知的他是受到了坏人的利用。福临的敌人,大清的敌人多着呢。
福临心中疑惑,叹息着:“富寿说得是呀,好好的射猎被你等人给搅了。换就换吧,耿昭忠,你就不怕死?”
耿昭忠睐着眼睛,显得胸有成竹:“小的已早有准备,再说还有师父在暗中帮我呢。如果真遇上歹人,小的一定将他擒获。”
“果真如此,那我们就不虚此行了。”福临说完下意识地看了富寿一眼,突然觉得侄子的脸色苍白,心里不由得一愣。
“陛下,小的先行一步了!”披上明黄色风衣的耿昭忠上了雪橇,朝福临轻松地一笑,转身朝前方驶去。福临凝视着耿昭忠的背影,心里无限感慨:患难深处见真情,耿昭忠、费扬古这些小将,机灵过人,对自己忠心耿耿,是完全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反而自己的亲人却疏远了,话不投机还得加以提防,唉,人都说血浓于水,可在帝王家这话就不灵验了,这多让人寒心哪!
“喤喤喤!”行围的号角声打断了福临的沉思默想,他精神一振。正巧一群雪鸟惊叫着从林子里飞出来,福临连忙跳上雪橇,又见一只雪兔瞪着惊恐的红眼睛,一步三回头地蹦跳着,显然,这雪兔已被吓得晕头转向不知往哪儿逃了。
福临觉得非常有趣,跳下雪橇,迈开大步朝雪兔追过去,他要亲手捉住这个免羔子,送给爱妃董鄂氏。
“危险,皇上!”鳌拜一急,黑脸变得灰白,声音也变调了,大手一挥朝侍卫们喊道:“快,快,上去保护皇上,野兽就要出来了!”
侍卫们呼啦一声朝两边散去,拉出了一个扇形的半圆圈,向莽莽雪原和福临包抄过去,扯着嗓子吼叫着,与远处传来的“喤喤”号角声相呼应,在山谷中回荡着,此起彼伏。山崩地裂般的吼声犹如炸雷在人们头顶上轰鸣着,不要说虎豹等猛兽会慌了爪子,就是参加行围的人也感到格外的紧张,因为被追逐的猛兽也发出了阵阵刺耳的吼叫,这是一种绝望的哀号,它们要以死相拼了!
这极富刺激和挑战性的场面吸引了福临的全部身心和视线,他竟在雪野中一蹦一跳地与雪兔玩起了捉迷藏!“雪兔,别怕,不要动,乖,我不会伤害你的!”福临猫着腰轻轻呼唤着,试图靠近雪兔。紧张得竖直了耳朵的雪兔瞪着福临,他走它也走,他停它也停,就这么对峙着,急得福临抓耳挠腮没了主意。
“皇上,快后退,猛兽出来了!”鳌拜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福临扭头一看,惊呆了:乖乖,这么一大群野兽!狍子、雪豹、东北虎、黑瞎子,它们怎么都聚到一块儿了?福临虽然腰里挂着佩剑,手里拿着羽箭,可此时却慌了神,手哆嗦着不说,想要迈步才发觉两腿像灌了铅似地抬不起来。
“日月银鬃兽,快去救你的主人!”兀里虎急中生智,一个口哨,宝马长啸着甩开四蹄箭似地冲向福临。福临像见到了救命的稻草,迅速地爬上马背,这才发觉宝马浑身都在颤震,两只耳朵更是抖个不停,因为已到近前的猛兽也是它的大敌呀。
“射箭,放鹰,快快!”回过神来的福临在马上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而日月银鬃兽则惊得腾起前蹄引颈长啸,在原地打起转来,差一点儿将福临掀翻在地!
众人早已大惊失色,他们的战马更糟,早已吓趴在地上,怎么打也站不起来了。侍卫们虽紧张得剑拔弩张,但却按兵不动。眼见皇上就要被猛兽包围,凶吉难料,他们却为什么不射箭发弩呢?因为行围有一个规定,大凡有大的猎物出现,必须要由身份最尊贵者首先发箭,然后众将帅才能乱箭齐射,这是八旗行猎铁的规矩,谁敢冒犯?
“奶奶的,给我放箭!”福临在马上,又吼又叫又比划,侍卫们终于听清楚了,“唰唰”如云的箭矢从日月银鬃兽的两侧呼啸着飞去,吓得日月银鬃兽又是一阵嘶鸣,它突然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福临一不留神被摔了下来。
“糟糕,护驾,护驾!”离福临尚有几丈之地的鳖拜吓破了胆,没命地喊了起来,举着手里的火铣“嘭嘭”朝天鸣放。可这时候野兽吼叫的声音已经压倒了一切,眼见得福临就要被群兽踏成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突然出现一片乌云,接着“扑啦啦”飞来一群猎鹰。随着一声响亮的哨声,领头的青鹰扑拉着双翅朝兽群冲去,顿时展开了一场鹰兽混战。这是些经过专门训练的青鹰、鹫鹰和雕鹰,古书上有记载,说它们上能捉天鹅,下能禽羊捉鹿,虎豹见了也得让三分,果不其然!这些猎鹰双睛猛鸷发亮,利嘴如挠钩晃动,油光透亮的羽毛拱托着扇翅,直冲上天,比流星还快,比羽箭更准,眨眼间扑向了兽群。顷刻间,上百只青鹰神鸟大显神通,伸出锋利的脚爪和又尖又长带着弯钩的利喙,将野兽们啄得嗷嗷直叫,抱头鼠蹿。
福临被这意外的场面震惊了,天降神鹰相助,莫非这是天意?看着那些被啄得血肉模糊的野兽,福临心中一喜,双腿夹紧了马肚子,雪莲宝马也已经恢复了镇定,乖乖地挺身站立后退,只三两下便脱离了险境。
“放箭,放枪!”鳌拜连滚带爬到了福临的马前,拉弓搭箭对准了四下逃散的兽群。又是一阵枪林弹雨,中箭的野兽死伤无数,在雪地中哀号,惨不忍睹。
“呜!”又是一声响亮的哨音,青鹰群停止了对野兽的啄咬,挥动着双翅在半空中盘旋着,似乎在向福临汇报着战果,然后便高声鸣叫着穿过密林不见了踪影。
侍卫们早已将福临和宝马团团围了起来,其余的人则在四下追击着野兽,因为那些受了伤的猛兽往往更加凶狠百倍,稍不留神就会被它伤害。
“佛祖保祐,观音菩萨保祐,地藏菩萨保祐,奴才给您叩头了!谢谢各位菩萨保祐我主平安,谢谢大慈大悲、救灾救难的佛祖!”吴良辅“嗵”地一声跪在雪地上,他眼含泪水,口中不停地叨念着,对着神鹰飞去的方向又叩又拜,神情极为虔诚。
福临心里一热:是得好好谢谢天神和佛祖,对了,还有耶稣基督和活佛!若不是他们鼎力相助我福临即便不被这些野兽踩成肉泥,也早成了他们果腹的美食了,多险的一幕呀,我为什么要逞这个能?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又下了起来,三更的梆子声笃笃敲着,声音格外响亮。此时虽没有月亮,但皇庄里巡更的灯却在不停地晃动,显然,侍卫们加强了戒备,因为近日来接二连三的怪事似乎都与皇上的安危有关,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白天的木兰显然又是歹人设的一个圈套,老臣索尼一马当先沿着铧犁而去,此后却被侍卫们在雪堆里发现了,幸亏他的黑皮帽露出了一点,否则索尼就要冻僵了。他中了歹人的毒缥,一箭封喉,昏倒在地,而他的铧犁却被人调转了方向,驶向山谷丛林深处,不久就发生了大清皇帝顺治险些被野兽吞噬的惊险一幕。
福临回想着白天惊心动魄的情形,夜不能寐。看来,冬季木兰得提前结束了,此地不可久留,随行的元老重臣们联名上疏,要求皇上连夜撤营回京,被福临拒绝了。当然要回京,而且越快越好越安全,但也不必如此狼狈,惊弓之鸟似地退回,岂不给对手留下笑枘?无疑,歹人接二连三地下手,时间、地点都计算得如此精确,说明随行的大臣侍卫中有他们的同伙。这么一想,福临心中更不安了,让居心叵测的坏人混在其中一起回京,他的安危不还是没有保障?
报更的梆子声敲得福临有些心烦意乱,这回儿他倒渴望听见五凤楼那悦耳的钟声了。
“万岁爷,时辰不早了,您该歇了。”门帘外传来了吴良辅低低的声音,大概他早就听到了福临的叹息声。
“索大人的伤势如何?还有费扬古,他的内伤有没有治愈?来人,朕要亲自去探视。”
“这……恕奴才无礼,还是等天明之后再去吧。哎哟耿将军,您来得正好!”
“启禀万岁,索大人所中之毒已基本上被排出,此刻他已安然入睡了,请皇上放心。索大人和费扬古将军的伤都是我师父给治的。”
“好,好。去请你的师父来一谈!不,朕亲自去拜会你的师父。走,头前带路!”
福临的茅殿位于皇庄的正中央,四周是行围大臣根据随行官职大小而分地段安营扎下的帐篷,三米一岗五米一哨,戒备森严,二十四小时都有御卫兵把守、巡视,其间是一排排、一丛丛的黑松林和白桦林。月夜下,王公大臣和御林锦卫的军营,帐篷东、西、南三侧随山就势,蜿蜒曲折,星星点点,宛如缩小了的万里长城一层层地护卫着皇庄。仅从这扎营的布局,便可看出少年天子福临的军事天才,尽管他登基时还是个不谙人世的顽童,入关后又一直住在紫禁城,并没有立下显赫的军功。
一等保卫费扬古的帐篷位于皇庄的外围,室内简陋得令人吃惊。昏黄的油灯发出黯淡的亮光,火煻和火盆中的火似乎燃尽,只剩下发白的灰烬,室内充满了阴冷之气。
正中的毛皮毯上盘坐着双手合什的光头老和尚,他一动不动,对半夜三更掀帘而人的来人看也不看。
“真是个疯和尚!不过,他却真的有本事,先后两次在关键时候出手,第一次救了耿昭忠,第二次让朕脱离虎口,这会儿又全仰仗他来给两位受了重伤的人医治。他怎么就这么有本事呢?如此说来,朕随行的那些御医倒全是饭桶了,滥竽充数,全是东郭先生。”
福临静静地坐在一旁,示意他人不要打扰老和尚,细细地观察着帐内的陈设。他的对面靠着帐篷有一张小炕桌,一个小钢薪里点着几只香,正悠然地化着轻烟,室内有一股清香味儿,但同时还有一种苦涩的中药味儿,原来一只小炭炉里正熬着药呢,那里面的炉火倒是烧得很旺。一阵阵酣声从火炕上传过来,福临定睛一看,不由得乐了:好家伙,费扬古和索尼两人一老一少卧在炕上,睡得正香呢。
“嘘!”老和尚长嘘一口,头顶上竟冒着热气,原来他为救费扬古与索尼二人,已耗去了不少内力和元气,刚刚正在闭目养神,坐禅练功。对福临等人的进来,和尚自然知道,但他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前功尽弃。
“罪过罪过,深更半夜,有劳皇上探望,老衲受宠若惊,请受老衲一拜!”
福临笑着还礼,连连称谢:“师父真乃世外高人,朕这两位爱将的性命是师父捡回来的,就连朕本人若没有师父出手相救,也早已性命不保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师父请受福临一拜!”
“哪里,哪里,罪过,罪过!阿弥陀佛,此帐篷狭小而简陋,皇上不宜多坐,夜深寒气重。小徒,送你的主人回寝宫吧。”
耿昭忠点着头:“皇上,我师父在给两位将军疗伤,室内须得阴冷一些,所以……”
“那又何妨?毕竟是帐篷里,再怎么着也比外面暖和吧?朕正想趁机与大师一叙呢,敢问大师怎么称呼?”
“嘿嘿,俺们出家人,草木形骸,随便怎么称呼都成。”和尚舒展了一下身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耿昭忠道:“昭儿,那炭炉上的茶汤开了,给俺沏两碗来,让皇上暖暖身子。”
耿昭忠迟疑了一下:“那壶里不是您熬的汤药吗?”
“多嘴!叫你沏你就沏!”
“是,师父。”耿昭忠没辄,悄悄瞥了吴良辅一眼。吴良辅会意忙躬着身子问道:“万岁爷,不如奴才去吩咐御膳房的几位师傅弄些酒菜来,您与这位师父边吃边谈,既驱了寒又尽了兴,岂不美哉?”
“不可!俺既出家在外就要守戒规,酒肉之类的美食是万万吃喝不得的。陛下,洒家倒是劝您品一品茶汤,它能驱寒增暖,强身健体,养阴生津,解毒泻火……”
“哈哈哈哈!”福临爽快地笑了起来:“师父倒像个药铺的掌柜了,好,就来一碗茶汤吧!”
“先干为敬,洒家先喝了。”和尚端起茶汤,连吹着咕嘟几口喝光了,用大手将嘴唇一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然后看着福临。
“这哪里是茶?分明是汤药!闻着又苦又酸,黑红黑红的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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