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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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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眼睛都望着三角眼,三角眼只能硬充好汉,他僵硬地点点头。
老黄拿起两支手枪,先让三角眼检查,三角眼看了看,果然只有一支的里面有一颗子弹,另一支是空枪。老黄又把手枪交给了洪哥,洪哥接过去,也检查了一遍。
老黄把两支手枪放在了那一排子弹的旁边,然后高高地抛起硬币,所有的眼睛都望着硬币,都随着硬币高高抛起,又轻轻跌落。硬币在地上滚了两滚,有花的一面朝上。
洪哥捡起了一把手枪。三角眼捡起了另一把。
两人相距十米,相向而立。
洪哥慢慢举起了手枪,三角眼的头顶上汗珠大颗大颗地冒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洪哥扣动扳机,枪没有响。老黄和周公子的脸上都悲枪万分,东关帮欢声雷动。
三角眼劫后余生,喜出望外,他仰天哈哈大笑,举起了手枪说:“老天爷要让你死,这可怪不得我。”
他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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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战东关帮
三角眼扣动了扳机,枪没有响;三角眼再次扣动扳机,枪还没有响;三角眼继续扣动扳机,枪仍然没有响。
洪哥的脸冷得像一块铁板,他定定地看着三角眼,挺直胸膛站立着,站立成了一座雕像。
风云突变,变得让三角眼无法相信这短短的几秒里发生的一切。他打开枪膛,里面确实躺着一颗黄澄澄的子弹。但是,那是一颗哑弹。三角眼取出子弹,对着西斜的阳光仔细地观看着,他眯缝双眼,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像牛顿在看着苹果为什么会落地。看了半天,他仍然没有看出这颗子弹为什么就是哑弹。
老黄看着三角眼,压抑着心中的喜悦说:“天意啊,天意,放人走。”
三角眼面如土色,对着他们摆摆手。
老黄当先昂首而出,后面是周公子和洪哥。他们穿过东关帮的夹道,刚刚走出十几米,大头挥舞着板斧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学着那时候的评书中常有的话语说:“想走,先问问我这把板斧愿不愿意?”
老黄站住了脚步,他用苍鹰一样的眼睛看着大头,沉着声音说:“今天,谁敢挡道,谁就是我的敌人,别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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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说:“我就挡了,你想怎么样?”
大头的话音刚落,就落在了人墙外面,歪斜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老黄是怎么出手的,就看到大头像一只断了翅膀的笨鸟,沉重地落了下来,嘴里面呜呜叫着,挥舞着手臂,满腔悲愤,就是蹦不出一句话来。
老黄继续在前行走,没有人再敢拦挡。
周公子跟着老黄,一路都在想着,那颗子弹怎么就是哑弹?也多亏是哑弹,如果不是哑弹,后果不敢设想。他们走出了树林,洪哥紧走两步,走在了中工资的身边,他说:“你的子弹都是哑弹。”
周公子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洪哥说:“我以前天天玩这种五四手枪,我一摸到子弹,就知道是哑弹。”
周公子仍然不相信,他把子弹一个一颗的塞进枪膛,扣动扳机,并没有一颗能够打响。
周公子继续问:“怎么会这样呢?”他想,难道洪哥真的就能够摸出哑弹来?洪哥真的会有这么神奇?
快到县城的三岔路口时,他们分手了。现在已经到了放学时间,周公子要去学校取书包,然后背着书包装模做样的回到军营,告诉旅长父亲说今天高三的数学课学的是“三角形内角和等于180度”,语文课学的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然后再旅长父亲满意的眼光中捧起饭碗。
老黄和洪哥走的是另外一条路,这条路通往县城郊外的沟壑。
他们坐在沟壑边,望着渐渐落下西边山峁的夕阳,望着头顶上飞过的归鸟,老黄突然说:“你是一个孬种。”
洪哥不服气的问:“我为什么是孬种?”
老黄说:“你想死,想死的人都是孬种。”
洪哥说:“我早就想死了,我活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我当了专职民兵,接受了专职训练,可是我不知道为谁训练?刚吃了两天商品粮,又莫明其妙地回来了,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错?可是每个人都说我有错。我找谁说理去?我一辈子都没有说理的地方。我想找个证人,证明我过去没有犯任何错误,可是我连一个证人都找不到。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是钢材能够剁上两根手指头,或者一枪打死了我,我倒是解脱了。”
老黄说:“你太混蛋了。你还是特战队里出来的吗?你配进特战队么?就你这个熊样。”
洪哥说:“我什么时候熊了?”
老黄说:“你刚才就熊了,你现在也熊了。你想死吗?死太容易了,好好活着才是一件难事。谁不会死?眼睛一闭脖子一抹就死了,泼妇乞丐都会这样做。可是你得活着,你得活得好好的,你得证明你自己,让别人知道你是冤枉的。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洪哥争辩说:“我死了,他们就不会再找德子的麻烦;我死了,别人也会知道我不像档案中记载的那样,我是清白的。”
老黄突然狠狠地打了洪哥一个耳光。洪哥一下子被打懵了,他睁圆眼睛,盯着老黄,不知道老黄为什么这样做。而老黄出手的时候,他连躲藏的意识都没有,就挨了老黄一个耳光。
老黄说:“你是什么人?东关帮是些什么人?东关帮的命低贱得像蚂蚁,你也把自己的命看得像蚂蚁?你以为你一死,关东帮那帮王八蛋就不找德子的麻烦了?恰恰相反,你一死,徳子的命也不保了,一死了之,那些跟着你的弟兄怎么办?你太自私了。”
老黄越说越激动,他站起身来,挥舞着手臂:“档案里确实有记载,档案会跟着你一辈子,但是,你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受冤枉了?只有你一个人档案中有不良记录?告诉你,这世界上受冤枉的人多了,多少人的冤枉比你大得多,人家怎么都没死?那些混账的人故意冤枉了你,你还想死?还想和混账较真?你太幼稚了!你能改变那些人吗?你改变不了,你改变不了还要强行改变,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傻子。你改变不了你就想死?你死了只会遗臭万年,你死了连狗都不会啃你的骨头。”
那天黄昏,老黄的一席话让洪哥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此前,追求完美的洪哥对自己的委屈耿耿于怀,而这个黄昏终于想通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没有完美,你何必最求完美?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混账,你何必和混账讲道理?拘泥于自己遭受的不平和冤屈,整天唉声叹气,一蹶不振,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既然过去已经无法更改,索性由它去吧。
洪哥后来说,老黄绝对是一个世外高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见识卓著。那个黄昏里,老黄的一席话让洪哥眼前豁然开朗,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以后的道路。
就在老黄向洪哥讲述人生道理的时候,周公子遭受了旅长父亲的严刑拷打。
周公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父亲脸色铁青,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父亲问:“为什么现在才回家?”
周公子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他看着墙角说:“放学后在学校做完作业,才回家的。”
父亲问:“下午都上什么课了?”
周公子意识到不好了,因为父亲以前没有询问的这么详细。他期期艾艾地说:“上……上了数学课,还有化学课……”
肥胖的父亲突然异常敏捷的跳起来,他抡起摸了40年的枪杆子的手掌,雷厉风行地打在了周公子刚刚长出髭须的脸上,声音清脆嘹亮,想用篾刀破开竹片一样。父亲又抡起手掌,用他那只被敌人的刺刀留下伤疤的手背,刮在了周公子的另一面脸蛋上,挂出了一串迟钝的声音。周公子的两边脸蛋都在燃烧,可他不敢躲避。
父亲说:“你还敢说谎?下午老子在县上开完会,到学校去了一趟,老师们说你整天整天的不上课,你还敢骗老子!”
周公子一动也不敢动。
父亲说的兴起,又挥动打过敌人的老拳,一拳将周公子打倒在地,两支手枪滚了出来。周公子一看到手枪,头脑嗡的一声麻木了。他后悔刚才没有先把抢还给警卫员。
父亲拣起手枪,看了看,惊骇的睁大眼睛:“你竟敢私藏枪支,罪大恶极。枪支属于国家财产,你这是偷窃国家财产。说,枪哪里来的?”
父亲用脚使劲的踩着周公子,周公子不敢躲避,腿脚处流出鲜血。
周公子向窗外张望,看到玻璃后是警卫员惊恐的面容。
父亲无论怎么拳打脚踢,周公子都一口咬定枪是自己偷警卫员的,这种事情和警卫员一点关系也没有,警卫员毫不知情。父亲边骂边打,他说现在偷抢长大了就敢抢银行,枪支弹药属于国家财产,偷窃国家财产要判处徒刑。周公子听到判处徒刑,他吓坏了。他担心自己被关进监狱里,就在也出不来了。
后开,父亲打累了,他坐在沙发上,喝令警卫员:“给老子关禁闭。”
一直站在窗外的警卫员跑进来,他一直在做思想斗争,一直想站出来承认枪支是自己借给周公子的。可是,他没有胆量。打过多次战争的老旅长脾气暴躁,他不知道自己会遭受怎样的惩罚。
警卫员搀着身上多处流血的周公子走向禁闭室,父亲继续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生闷气,对着想象中的周公子破口大骂,意犹未尽。
警卫员看着周公子身上的伤问:“疼吗?”
周公子天真地笑着说:“这点上算什么?想想我们的革命先烈为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抛头颅洒热血,辣椒水老虎凳,白公馆渣滓洞,都没有屈服。这点上不算什么的。”
警卫员很歉意地说:“都怪我,把枪借给了你。”
周公子说:“这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向你要枪的。哎,你枪里的子弹怎么都是哑弹?”
警卫员说:“我能打子弹给你吗?出了事怎么办?打死了人怎么办?”
周公子笑着说:“多亏你给我的都是哑弹,要不然今天出大事了。”
警卫员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周公子笑而不答。警卫员看着周公子。感到无法理解,他已经伤成了那样,已经被关禁闭了,还有心情笑。
周公子在禁闭室里生活了三天。军人出身的父亲在家庭也实行军事化管理,他在家中具有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他严格按照军事管理条例来要求周公子。周公子在他的眼中不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年,而是一个军人,他把走进军营的每一个人都当成了军人。
后来,当南边战事又开的时候,老旅长要把周公子送上战场。周公子不愿意去,老旅长说:“你是军人的儿子,你不上战场,谁上战场?”
共和国第一代军人都像老旅长一样,一身正气,铁骨铮铮。
洪哥以为经过了上次的树林之战,他们和东关帮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可是,他想错了。
就在周公子被老旅长严刑拷打,周公子像江姐一样威武不屈的时候,徳子他们又与东关帮开战了。
和周公子分手后,洪哥和老黄坐在沟壑边,他们一直谈到了深夜。他们不知道那时候正有一场血战在县城上演。很多年后,生活在县城的老土著们还记得那场血腥战役,他们谈起那场战役的时候,还会为之色变。
洪哥单刀赴会,洪哥独入虎穴,他没有告诉徳子他自己去了哪里。他只想和东关帮做一次彻底的了断,徳子们担心他,只好到处找他。兄弟们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谁也离不开谁,谁也舍不得谁。患难之交,是人世间最珍贵的感情。
他们到县城里每一个洪哥可能去的地方寻找,到了黄昏,他们突然在东关街头见到了三角眼。三角眼的身边簇拥着二三十把砍刀。三角眼刚刚从树林里出来,他准备带着这些最忠实的手下在饭店吃饭。那时候还没有管制刀具这一说,大街上带着砍刀,屁股上别着把匕首,是经常能够看到的事情。
徳子一看到三角眼,就冲上去指着三角眼问:“洪哥在哪里?”
三角眼讽刺地说:“洪哥是我儿子?我出门要抱着,走路要牵着?我咋知道他在那里?”
徳子骂道:“你嘴巴放干净点,你才是我们的儿子。”
尽管看到三角眼的手下都拿着砍刀,而自己这方全是空手,但是徳子一点也不怵。面对再强的敌人,徳子也不怵。如果怵了,就不是徳子。徳子一身都是胆,他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怵过任何人。
徳子在和三角眼骂仗的时候,升子已经知道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他暗暗告诉身边的毛孩和千户,赶快找家伙。
大头走前两步。大头乐于表现自己,他嘴巴笨得像只企鹅,可是总喜欢和人斗嘴。他质问徳子:“你说我大哥是你的儿子,请问你今年有多大?你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吗?”
徳子听到大头的话,一下子乐了,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升子在后边说:“他看起来年轻,其实他的年龄给你做爷爷都可以。”
大头很认真的看了看徳子,认认真真的摇摇头说:“我看不像,他做不了我的爷爷。”
三角眼看到徳子,就想起了自己那两根喂狗的手指,他恶狠狠地喊道:“哪来这么多废话,冲上去,剁翻了。”
关东帮一齐扑上来。
突然,远处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声音由远及近,由单声变成了合声,关东帮向四面望去,寻找着可能随时会出现的警车。毛孩的拳头疾如闪电,一拳击打在了一名砍刀手的太阳穴上,砍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升子顺势捡了起来。另一名砍刀手刚刚转过头来,毛孩一拳击打在了他的脖子右侧,他像狂风中的稻草人一样,软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千户趁着关东帮发愣的机会,跑到了一家饭馆的门口。那时候县城的饭馆都没有使用液化气,而是使用煤炭,每家饭馆的门口盘一个灶台,鼓风机吹动,炉膛里烈火熊熊,灶台边是渗水的煤末和碳锨,碳锨一般是长一米五左右,纯铁打造,是用来向炉膛里添加煤炭的。
千户将碳锨握在手中。
警笛声是千户的口技。
后来被人们传说了20多年的这场大战开始了。
徳子一把脱掉了上衣,露出肌肉虬结的上半身。徳子肌肉非常发达,块块肌肉像枯树盘根一样。那时候有一部电影叫《第一滴血》,很多人是徳子的人在看完这部电影后都说:“那小子的肌肉快要赶上徳子了。”老家人口中的“那小子”就是史泰龙,好莱坞电影中有名的猛男。“那小子”再后来还拍了一部电影,名叫《敢死队》,电影中的他已经50多岁了,还是虎虎生威。那么,20年前的他更是威猛了,但还是比不上徳子。
一名砍刀手举起刀砍向徳子,徳子圆睁双眼,大喝一声,声如霹雳。砍刀手看着徳子狰狞的笑容,举起的砍刀都不敢砍下来。徳子一拳打在砍刀手的脸上,砍刀手扬起头来,吐出一口鲜血和两颗牙齿。
千户抡起长达一米五的碳锨,碳锨像风车一样呼噜噜转动,将砍刀手们挡在了圈外。毛孩是四人中战斗力最强的,他从一名砍刀手手中夺过一把砍刀,竟奔向三角眼而去。两名砍刀手上来抵挡,被他侧身闪过,三角眼吓坏了,转身就跑。毛孩在后追赶,大头带着两个砍刀手又拦住了毛孩。
一名留着小胡子的砍刀手观察四周,看出实力最差的是升子。他偷偷绕到了升子的背后,突然一刀砍在了升子的背上,刀刃都被染红了。他满心以为这一刀会将升子砍翻,没想到升子杀红了眼,他死战不退。升子一转身,刀砍在了小胡子的肩上,小胡子抱着肩膀跑走了。
三角眼回过头来,看到毛孩被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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