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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缉新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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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然听不懂,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也不明白为何事态会失控至此。

    叶圣恩自嘲地凛唇,一次次地深呼吸,控制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

    「半年多前,我跟朝阳交换身份,他留在台北假扮我……」他幽幽地对母亲解释来龙去脉。

    白绮丽听罢,半天回不了神,好不容易,才找回说话的声音。「所以那时候在公司闯祸的人是朝阳,跟婉儿交往的人也是他?」

    「没错。」

    「那朱挽香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你的?」

    他黯然颔首,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我犯了大错,我以为我可以弥补朝阳,没想到却害了自己的妻子跟儿子。」

    「这不能怪你啊!」白绮丽心疼他如此自责。「都怪朝阳,他当初就不该异想天开说要跟你交换身份,然后又那样为为难你,不许你公开秘密--」

    「不要再怪朝阳了,这件事是我的错。」叶圣恩懊恼地打断母亲。「妈,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们一直都偏疼我,才会让朝阳变得那么偾世嫉俗。」

    白绮丽一窒,丽颜瞬间刷白。

    「他也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不能公平地爱他呢?」这话,叶圣恩是为弟弟问的,也是为自己问。

    为什么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却吝于分给朝阳一点疼爱?

    「圣恩,你听我说……」白绮丽试著对儿子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偏心是事实,只是没想到会因此造成他们兄弟反目。

    「你不用说了。」叶圣恩很清楚母亲心乱如麻。「今天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我自己也有错。」他停顿片刻。「我今天坦白了这一切,朝阳大概这辈子都不回原谅我了,或许你们也不会谅解我,但我还是希望,如果朝阳有一天愿意回家来,你们可以对他好一点。」

    白绮丽怅然无语。

    叶圣恩也不期待她的回应,在绵密的岁月下缠绕成的心结,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解开。

    何况,他现在有更挂心的烦恼,他倚在墙前,祈求著、祷告著,盼上天施恩,救回他的妻儿。

    *****

    终于,手术室外的灯灭了,他看著医生走出来,提心吊胆。

    「医生,请问挽香……怎么样了?」

    「她很好。」医生的笑容,宛如慈祥的神父,赦免他的罪。「手术很成功。她跟宝宝都活下来了--」

    感谢上天,她的宝宝平安活著!

    可他好小,好瘦弱,躺在保温箱里,身上还插著人工呼吸管,在生死边缘痛苦地挣扎。

    当朱挽香从新生儿科加护病房的玻璃窗望见这一幕,她崩溃了。

    「都是我……是我害的,似乎我这个做妈妈的没保护好他!」

    「你别太担心,挽香,宝宝虽然身体很虚弱,可医生说他很坚强,很努力地想活下来,他们会尽力帮助他……」

    叶圣恩声声安慰,可他越是劝解,她越恨他。

    「你懂什么?你知道一个早产儿有多虚弱吗?他可能随时都会感染或者败血症状,可能有脑性麻痹的现象,甚至会影响智力发展,你知道这几个月,他光是为了活下来,会有多辛苦吗?」

    她歇斯底里地责备他,将所有的哀怨与愤怒,都发泄在他身上。

    可他只是默默承受,不管她如何怒骂他,如何像个泼妇,将一切都归咎于他,他回应的,永远是温柔。

    令她心碎也心痛的温柔。

    她恨透了他!她拒绝他进入她的病房,不许他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从今以后,他不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孩子的父亲,她只愿当他是陌生人。

    她以为这样的冷漠能驱离他,但她错估了他的决心,为了照顾她,他连公司也不去了,将公事都放手交代给属下,整天待在医院。

    家人的责难与不谅解他都不在乎了,他告诉她,她和宝宝,是他最珍惜的,也是最想守护的。

    「我不相信,你说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谎了,他以为她还回傻到去相信吗?

    「是真的!」他急切地声明。「你听我解释好吗?」

    她不肯听,他也不强求,只是日复一日地在她门外徘徊,直到她受不了他的痴缠,主动请护士唤他进病房。

    他几乎是立刻进来了,步履静悄悄的,似乎怕稍微沉了些,会惊走她。

    *****

    她撇过脸,刻意不看他。

    「挽香,你还好吗?」他轻声问,小心翼翼地。

    她默然不语。

    「我决定跟婉儿解除婚约。」

    她胸口一震,却不回眸,依然紧盯著窗外。

    他无声地叹息。「之前我跟你说过,当年我弟弟朝阳之所以会离家出走是因为我,你还记得吧?」

    「……嗯。」

    「半年多前,他忽然找上我,我又惊又喜,当场劝他回家,他却开出一个条件,希望我能暂时跟他交换身份--」他顿了顿,眉宇淡淡纠著无奈。「虽然那时候我也猜想过他说不定是想藉此捣乱,但老实说,我对自己规规矩矩的人生也有些厌倦了,不管朝阳想怎么做,我都随他,只是我没想到后来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跟谢婉儿有关吗?」她平淡地问。

    「是。」他怅然颔首。「朝阳用我的身分跟婉儿交往,抱著游戏的心态让她爱上自己,又忽然对她提出分手。婉儿爱他爱得很深,为此整个人崩溃,心脏病发作,住进医院里,朝阳也因此自责,酒醉开车,撞伤一条腿……他派人通知我这件事,把我带回台北,那天我走得很匆忙,只能留字条给你。」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为了赶回台北探望弟弟,才抛下她这个新娘。

    朱挽香冷笑。

    「我赶到医院,朝阳要求我代替他去安抚婉儿,他怕婉儿知道真相会更恨他,更受不了这一切,所以不许我说出来……我没办法拒绝他。」

    「因为你想补偿他,你认为他当年会离家出走,都是你的错。」

    尖锐的语锋,刺痛叶圣恩,他微微一缩。

    「朝阳曾经说过,只要我活著一天,他就永远必须活在我的陰影下,他……真的恨我。」

    「就算他恨你好了,为什么把我也拖下水?」她颤声质问。「你可以不告诉谢婉儿真相,但可以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他黯然承受她的指责。「朝阳其实一直派人在监视我们,我回台北后,他也一直监视你,他警告过我,不许我跟你藕断丝连。」

    「所以你就连来见我一面都不敢,只敢偶尔打电话来?」她懊恼地轻哼。「你干么那么听你弟的话?」

    「因为他拿死来威胁我。」他涩涩地回话。「他警告我,只要我有任何轻举妄动,他会让我一辈子痛苦。」

    「他这是……报复你?」她震撼了,终于转过头来,望向他。

    他的弟弟,竟拿自己的生命威胁他?

    「他不敢告诉婉儿真相,也不许我揭穿一切,他要我陪他继续玩游戏,用这种方式折磨我。」

    「好……可怕!」她颤栗地咬唇。

    他垂敛眸,掩住黯淡的眼神。「我以为等朝阳伤势痊愈了,慢慢劝他,他会回心转意的,亲自跟婉儿解释,没想到他忽然不告而别,而且还透过电话要求我马上跟婉儿结婚。」

    「所以你为了拖延时间,只好先跟她订婚?」她聪慧地猜到他的权宜之计。

    他点头。

    「那谢婉儿呢?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吗?」

    「她本来不晓得,是在我们订婚前,她渐渐发现不对劲,我便找机会告诉她。」

    「你还真敢,不怕她心脏病发作吗?」她嘲讽。

    「我的确很担心。」他坦白承认。「婉儿也的确有过寻死的念头,不过幸好她还是撑过来了。」

    「是吗?」她轻哼,表情好似很不屑,他却听出她的语锋收敛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我一面派人打探朝阳的行踪,一面筹备婚事。原本我希望朝阳听到我们订婚的消息,会嫉妒得出面,澄清自己才是婉儿爱的那个男人,没想到反而是你来了。」

    「你是说我来的不是时候?」她瞪他。

    「我不是这意思。」他苦笑,但也无可辩驳,只能道歉。「对不起。」

    她不吭声,菱唇固执地紧抿。

    他怅然望她。「你愿意原谅我吗?挽香。」

    她没有立刻回答,绵长的沉默如一根钢索,将他如同犯人一般倒悬在空中,等待最终审判。

    ******

    终于,她开口了,却是令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蝴蝶兰死了。」她的嗓音,很轻,很飘忽,好似随时会随风消逸。

    他凝视著她谜样的表情,也跟著放低音量。「你说,蝴蝶兰?」

    「在我出发来台北找你之前,枯萎了。」

    她一直那么小心照顾的蝴蝶兰,枯了?

    他咀嚼著这消息,虽然她声调毫无起伏,表情也没变化,他却能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变重了,沉沉地压在心头。

    「知道你要订婚那几天,我很仿徨,每天魂不守舍的,连兰花都忘了照顾,等我回神的时候,才发现那盆蝴蝶兰已经枯了。那盆花……是治平留给我的。」

    「就是你前未婚夫?」他哑声问。

    她点头,眼睫如一对受惊的羽翼,轻颤著。

    「那时候,他坚持要养一盆蝴蝶兰,我问他什么不好养,偏偏养这么娇弱的花?他说,如果连蝴蝶兰都能好好活著,他没有理由活不下去……治平跟我说的。」

    「所以,你才继续养这盆蝴蝶兰,因为在他去世之后,你也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对吗?」他轻轻地问,却问进她心坎里。

    她紧拽住被单。「只要是我爱的人,最后都会离开……我不打算爱上治平的,他是病人,我是护士,我们应该保持医病的关系就好,但他的前女友因为他的病,跟他分手了,他很难过,我只是想安慰他,没想到……」

    「你爱上了他。」他沙哑地接口。

    「对,我爱上他了。」她嗓音发颤。「他失去了女友,我也失去母亲,我们都很寂寞,他能了解我,我也了解他,我们聊了很多很多,然后有一天,我知道自己完了,我怎么又爱上人了?而且,还是一个癌末病人。」

    明知对方迟早会离开,却还是爱上了,那是多么甜美又多么无望的爱情。

    叶圣恩出神地听著,他能感觉到她不为人知的心痛,而他,也跟著强烈痛楚。

    「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再爱了,不要再把心放在谁身上,会碎的、会痛的,爸爸、妈妈、治平、文成,他们一个个都离开我了……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我不会再那么笨了,不会傻到再去爱谁,可偏偏我又遇上了你。」

    她扬起眸,迷离的眼潭,却是清清楚楚地映著他形影,而他看著她眼里自己的影子,忽然懂了,她曾经是如何眷恋著他。

    「你告诉我,为什么人总是学不乖呢?为什么只要继续活在这世上,就一定会再爱上谁呢?我不应该来台北找你的,早知道就不来了。」

    清淡的一句埋怨,却深深地撞凹叶圣恩胸口,留下一枚永远也抹灭不去的胎记。他想,他将这此悔恨一辈子。

    「对不起,挽香,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给你机会,让你补偿我吗?」她凄然摇头,顿了顿,朝他展开玉手。「这个,你还记得吗?」

    他落下目光,发现那白暂的掌心上,躺著一瓣紫贝壳。

    「你记得我捡到贝壳的那天,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当然记得,她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王子如何借著紫贝壳觅得真爱的童话故事。

    「现在想想,我真的很可笑,到现在还留著这贝壳。」沙哑的感叹,如余音绕梁,在他耳畔盘旋不去。

    他怔怔地听著。

    她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专注又执著的眼神,仿佛要追随他到天长地久,然而,那炽烈的眸光终究还是一点一点暗淡了,熄灭成灰。

    她举高手,藕臂向窗外画出一个决绝的弧度,而她曾用一瓣贝壳藏起的童话,也许将破碎在都市的水泥地上。

    「这个,我不要了。」她漠然低语。「如果上天可怜我,我只希望他永远不要再让我爱上什么人……我不要了。」

    她不会再爱他了,曾经给过他的爱,她将全数收回。

    她不要再爱了,因为她已受伤太深……

    *****

    叶圣恩闭了闭眸,一股难言的酸楚在眼底汹涌著,他强忍住,告诉自己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脆弱。

    「那宝宝呢?」他轻声问,嗓音比自己想象得还破碎。「难道你连宝宝也不想爱了吗?」

    「我当然会爱宝宝,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爱的人,而你休想跟我抢!」她的话锋变得尖锐,像挥舞著宝剑的女神。

    她以为他会跟她抢孩子的监护权吗?在她心里,他是那么可恶的男人?

    他忧郁地叹息。「我不会跟你抢,但他也是我的孩子,你不能阻止我亲近他。」

    她一窒,这才惊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分辛辣了,懊恼地咬唇。

    「我爱这个孩子,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时,我就知道我要守护他一辈子,同样的,我也想……守护你。」

    「你说什么?」她震住。

    「我想守护你,」他真诚地表白,眼眸如一片汪洋大海,温柔地拥著她,在浪里摇。「我知道你怨我,甚至恨我,或许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但我还是想爱你。」

    「你—」她愕然,有股冲动想狠狠甩他一巴掌,又想远远逃离他深情的注目。「我刚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再爱了,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

    「我听懂了。」相较于她激昂的口气,他显得温煦。「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你还……」

    「你可以不用爱我。」他倾身向她,爱怜地捧起她苍白的脸蛋。「你只要爱宝宝就好了,让我来爱你,这样你就不会痛了,只要不爱我,你就不会伤心了,对不对?」

    「……」

    「你不用爱我,让我来爱你。」他继续努力说服她。「我会学著好好来爱,我知道在这方面,我不是个聪明的学生,但这一次,我会用心学的,不会让你失望。」

    她微颦眉,眼底融著忧伤,似是觉得他太傻,太异想天开。

    「你忘了我警告过你吧吗?爱情是--」

    「教人伤心的东西。」他说,忽地淡淡地微笑了,藏著几分惆怅的笑。「我知道。」

    而他已经在伤心了,因为他竟然只能祈求自己爱的人,不爱他--( )

 第九章

    「你跟婉儿解除婚约?!」愤恨的声线如火,在叶圣恩耳畔熊熊燃烧。 

    他握著手机,冷静地听著。

    「你怎么能那样做?你不能悔婚!」

    「我当然要这么做。」他清晰地回应,一面往前走,视线定格在前方,一个激烈晃动的男人身影。

    那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缀满补丁,脚上的运动鞋似是踏过地狱,污秽面卑微。

    叶圣恩看著,心慢慢沉落。

    那人,正是他亲弟弟,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为了躲过追踪,竟甘愿扮成流浪汉,住在不蔽风雨的帆布棚下,怪不得这几年谁也找不到他。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辜负婉儿!」叶朝阳绝望地嚎叫,弯曲的身子犹如困在牢笼里挣脱不出的野兽。

    「辜负婉儿的人是你,应该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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