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我不知-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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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买了电热壶和电热毯。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呆多久。

路过一家卖包子的店，香气扑鼻，她买了三个，权作晚餐。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回到屋子，她立刻锁门。刚才她去水房打凉水，几个男人正插科打诨地相互问候对方的父母，见了楚青，不由自主地吹起口哨，从上到下不怀好意地打量她，看得楚青心头的肉直跳，水还没接满就赶紧往回跑。身后响起一片叫嚣，“美女啊。”

她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找着工作那天。

在昏暗的灯光下摊开买的报纸，她搜索着招聘信息，把有可能的都圈起来，再抄在笔记本上。她从来没有这么上心过。大学里如果有这种精神，早就保研了。她是学计算机的，算是热门专业，可惜学艺不精。这时候真后悔大学里白白浪费了那几年。如果让她重新上一次大学，她宁可当书呆子，也不谈恋爱。她方楚青以前并不差，但是谈恋爱之后就变笨了，越来越笨，一直到她男朋友也嫌她笨。真奇怪，这种‘笨’明明被他们说成是可爱的。一旦接触到生活，就成了不可饶恕的缺点。

前几天在家时，还很有志气地讲，一定要月薪几千几千。现在住了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她不再做梦。还是先找个安身立命的工作，先生存后发展。

见有一职位非常合适，IT公司老总秘书，中型企业，计算机相关专业，不是技术活，月薪居然有两千五，她做个着重符号作标记，明天一早起来就打电话。

“当。”有人敲门。

楚青迟疑，问道：“你是谁啊？”除了小葵，她不会开门。

“我叫邱翔，住你隔壁137，知道你是新来的，想问候一下。”是个陌生的男声，还算有礼貌。

楚青纳闷，住这种地方也有这么热情的芳邻？不知有何居心。她不打算开门，便说道：“不好意思，我已经睡了，明天再见吧。”

“哦。那好吧，打扰你了。”叫邱翔的人走开了。

走廊里一阵喧哗：“吃鳖了吧？你小子，吹什么牛？人家是良家妇女，长得特纯洁，可不是洋洋那伙儿的。”

楚青用被子蒙住脸。

第二天一早打电话，IT秘书的那公司告诉她，职位已被人抢先一步。商业社会就是这样，谁领先谁有饭吃。

楚青接着打电话，另外有几个单位接受她面试。简历是一早准备好的，走前还背了会儿英文简历。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竟然没有一家当场表示要她，都是让她回去听电话。她巴不得找到工作，下一秒钟就从那个地下室搬出来。她忘了，其实过去找的工作也都是好几天之后才确定消息。今非昔比，往日她还*在考研与工作之间，虽然为做选择有些痛苦，可是不必经历大风浪，家里经济自不必担心，梁有齐也是她的保护神，她进退自如，因而心态好，不患得患失，自然不会觉得等待漫长。

等回到住处，已经快黄昏了。躺在床上肚子突然咕咕叫。才想起来，午饭只吃了个面包了事，此刻肚子空空如也。房间里一点儿零食都没有。她现在不敢逛超市。想起昨天见到农贸市场附近也有一家牛肉面店，又振作精神爬起来，穿好衣服去吃面。她这嗜好多好啊，牛肉面，最多五块钱，有菜有面又有汤，有钱的时候可以吃，穷了一样可以享受。

她打开门，左侧的门突然也开了。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年轻男人，眉目清秀，一开口，楚青就听出来了，是昨天那个敲她门的邱翔。昨天经他们那么一闹，楚青非常生气又害怕，觉得还是少跟这些人打交道为好。

可是邱翔却说话了：“哎，你就是住136的那个漂亮MM啊？啧啧，长得果然好看。”一开口就这么轻薄。

楚青勉强笑了笑：“是啊。你好。”

“我可以叫你楚青吗？你的名字真不错，我是这儿的老房客了，有什么事儿要帮忙随便开口。”

“谢谢了。”楚青道。

“不客气。帮助美女是本帅哥的职责。咦，你这是要出去啊？”

楚青道：“嗯。吃饭。”

邱翔道：“真巧，我也要去吃饭。咱们一起去吧，我知道前面有一家牛肉面店，味道不错。”

楚青真不愿意跟他一起，但是不能说不。她饿了这一天，最盼望的就是这一碗面。不能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亏待自己。

这个叫邱翔的人话多得很，完全是个自来熟。嘚吧嘚吧不到五分钟，楚青就知道了他所有的资料。外地人氏，今年19，来这里本来是想考美术学院的，考了两次没过，自从在某部戏里演过士兵甲后，发现演电影才是自己的最爱，正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进军北影。他说得很兴奋。

楚青听说他正准备参加高考后，对他的反感少了许多。至少他还是个有梦的人。楚青也不禁鼓励他：“好好准备，你硬件不错，我虽然不懂得演戏是怎么回事，可只要用心一定能成的。祝你早日*北影，也早日成名。”手边只有牛肉面里的汤，她举起碗来，跟他碰一碰。她是真心的。

邱翔见她这样也很感动：“谢谢你。楚青，你是第一个鼓励我的人。我家里人都说我是痴心妄想，同住地下室的人，也觉得我在做梦。我被他们骂多了，自己都不信了。”

看见别人追梦，有人鼓励倡导，有人棒打呵斥。这是观众的自然反应。谁是真心为你好呢？鼓励你的人也许是发自肺腑也许是想看笑话，呵斥你的人也许是嫉妒也许是想让你清醒。

楚青不准备说别人的坏话，一笑了之。

“你怎么住这种地方来呢？看你也不像是刚进城的人，是不是也上过大学？”邱翔问她。

楚青苦笑：“世事无常。我只不过最近在倒霉。你呢，我看你的鞋子是阿迪的新款，你说住这里很久了，怎么还有钱买名牌鞋子？”

“鞋子是仿的。”邱翔笑道。

“怎么听说这款鞋子中国还没货，只有美国有，想不到我们祖国现在的盗版业如此彪悍。”虽然他衣着普通，甚至有些破旧，可是楚青还是一眼就看出这双惊为天人的鞋子。就在半个月前，在网上碰到关佩怡，她十分兴奋地给楚青看这双鞋子，大喊为何没有去美国培训。

邱翔憋了几分钟，突然哈哈大笑：“楚青，你又得了个第一。我住地下室半年了，你是第一个看出我穿真阿迪的人。”

“哦？那么说你是装穷了？”见他承认，楚青倒是真吃了一惊。怪不得说考了两次美院，还想考北影，果然家里有点底子，可以放心折腾。真是奇怪，有人有钱不好好享受，跑到这种地方来受罪。

“为什么？”楚青忍不住好奇。

“我喜欢这里，很真实，各种人性全都*。你不觉得吗，真实才是天下最浪漫的东西。”邱翔看来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

天下真有活得这么离谱的人。楚青果然长了见识：“丑陋的真实也浪漫？艺术家都这样以为？”

“也不全是。主要因为有次试镜，导演说我不够真实。他建议我到这里来住段时间。”邱翔道。

也许是导演说的气话，只是觉得他不适合那个角色。每个人有各自的人格魅力，不该强求。楚青认定这是个衣食无忧没事找事又特别较真的公子哥儿，顿时敌意全消，只觉得有趣。来地下室寻找真实，却隐瞒着身份，到底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是把人生当成电影来生活了？

邱翔隐藏身份太久，倾诉欲很强，把他这段时间来的感悟一一说给楚青听。楚青只觉得他像个小学生一样单纯。

“你家是做生意的？”楚青忍不住好奇。

“嗯。”邱翔告诉楚青他父亲公司的名字，楚青倒吸一口气，央视黄金时段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直在播广告的公司，几岁孩子都能背诵他们的广告词。

“是不是真的？不怕我告诉别人，合伙绑架你。”楚青惊道，说他家有点底子还能信，如果说身家雄厚成那样，她打死都不信。

“随便你告诉谁，看有没有人信？”邱翔半真半假，并不在乎。楚青半信半疑。

突然又听邱翔说道：“不过，你要是真需要钱，我可以送给你。”

楚青直拍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家这么有钱为何不拿钱捧红你？”现在娱乐圈不都是这样吗？

邱翔道：“我要靠自己，靠演技。岂能用钱砸？”倒是很有骨气。

牛肉面吃完，邱翔抢着付账。

楚青也不跟他争。他要真是大公司的少东，这点钱也该掏，他老爸不知道压榨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如果不是的话，那也算了，她听他吹了这么长时间的牛，一碗面也不算什么。

回去的路上，邱翔告诉她：“住135的人，你可别跟他来往。那人不是好人。不过你也不用怕，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认识不少哥们，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楚青直点头，心想不知道你那些哥们是不是冲我吹口哨那几个。

等人家复电的这几天，楚青还是天天上街去寻职。报纸上，网络上，招聘会，只要有可能，她都去。可是，这招聘流程太可恶，一个小破公司，证件都不齐呢，也要让你等三天才复电。

无怪乎身心俱疲。

一天晚上，楚青收到张明楷的短信，问她最近怎么样？

才不过几天而已，楚青还记得他们家的大屋，金碧辉煌，富贵人家，暖气十足，而她像地鼠一般蜷居在黑暗潮冷的角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直冒苦水，不禁回给他短信：“为还你家的钱，挣扎在生死线上。”

马上，电话就响了，是张明楷。

“楚青，我不是说了嘛，这事儿我会解决的。现在我跟我大哥协商的差不多了。你不用着急还钱。”声音真正焦急，诚意无限。

一刹那，楚青感慨万千，脑海里电光火石，突然明白小敏阿姨的话。他为了她，跟自己亲大哥吵架，连自己的留学储备都给了她，三番四次地帮她，再远点儿，他带她去放烟花，空荡荡的天地，只给她一个人看，更远些，她大学四年，每到中秋节，一直收到陌生人的贺卡和她最爱吃的蟹肉月饼，北方没有这种月饼。那字迹，分明是张明楷娟秀的蝇头小楷，室友们一直怀疑是个高中女同学暗恋她……

这一切，为了什么，她从来没有深想过。

是了，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爱她。

“楚青，你听到了吗？奇怪，这信号这么差，你在什么鬼地方？”张明楷嘟囔着。

楚青才想起来，地下室基本没信号，屋子里又没有窗户，她急急地走出去，顺手带上门。虽是室外，地面上仍然暖和些。

“能听清楚了吗？”楚青急切地问道。她过去对他是没有这种耐心的，信号不好吗，那就挂了啊。可是，今天，她的心情大大地不一样了，心底有一种她不敢承认却又极其强烈的想法，也许真像他说过的那样，他可以帮她，因为他爱她。不，是张家可以帮她。她甚至不在乎张明楷这个人是谁。这几天的经历，让她的心已经渐渐冰冷。她即使找到工作，逃离这个地下室，也不见得心里好受很多。辛辛苦苦打一份工，每月最多两三千块钱，做得好的运气还得好的才可以升职，一年后升到四千，再几年五六千。她也许再过十年也还不上张家那三十万，而他们方家根本不止这些债啊。这十年里，她要省吃俭用，不能谈恋爱，不能生病，不能休假。她害怕这种前程，只是一想便让她窒息。

“嗯。听到了。楚青，你这是在外面吗，风好大，冷不冷？”正常情况下，张明楷是个非常细心的人，知寒知暖，只不过有时候幼稚些，需要人哄着。可是，这个不成问题。在口头上吃点亏不算什么。在一起生活的话，肯定得有人做出忍让……楚青想自己一定是迷糊了，居然开始考虑将来与他相处之道。

“我不冷。你说话啊，我刚回来，很无聊，正想找人聊天呢。你多说会儿吧。”楚青鄙视自己的言不由衷。

可是张明楷相信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受宠若惊过，方楚青同学什么时候会无聊，想找张明楷聊天啊，在他的印象里，楚青从来是高中时代那个呼朋唤友的形象，她从来都是热闹的，从来不会无聊的，然而现在她居然主动要他多说会儿。

张明楷非常不习惯两人这样的平和，憋了半天，才想到问她：“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知道。”楚青烦躁，一事无成地回去，面对家中老弱病残的父母，大眼对小眼，天天发愁怎么还钱，不妙，非常不妙，她宁可住地下室一辈子，“我不去，你就不能来看我啊？”声音亲切动听，几乎是在撒娇了。楚青诧异自己的语气，可是说完了也并没有浑身起鸡皮疙瘩。

张明楷脸红耳热，心头狂跃，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过话，张明楷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只是支支吾吾地说道：“嗯嗯，我去。”

俩人又闲扯几句，楚青再次使用嗲功，张明楷反应不正常，一次也未能幸免。

楚青再次用事实验证了小敏阿姨的话，他的确爱她不浅。楚青不禁感叹，她何德何能让张明楷这么依恋呢？可是，心里到底多了些东西，不，也许是多了条出路。

大学时，姐妹们总是说一些很豪迈潇洒的话，一旦遇到困难，就大呼，不做了，大不了毕业了嫁个有钱人。无论*丑女一概此论。男生听了，常常面面相觑。岂知哪儿有那么多有钱人让你嫁，李嘉欣排了那么多年的队，到现在才有人收留。楚青知道自己是幸运，碰到了张明楷，又正好他深爱着她，不禁感叹天无绝人之路。方楚青下定决心，要好好把握张明楷对她的爱，她凭直觉感到，适当的时候，这会是很有力的底牌。

然而，眼下她还是先找工作看，她还是先试试这里的水深浅。

打完电话，返回房间，135的门突然打开，楚青正低头走路，猛地被吓一跳，下意识地贴另一边墙走，却听有人叫她：“方楚青吧，我是胡大强。”

楚青抬头看这位135的芳邻，邱翔告诉她此君不是好人，仔细看他，倒是出了她意料，也是个年轻人，看上去比楚青大几岁，居然穿着西装，打领带，看上去像个推销员，虽然相貌不出众，倒也不可憎，一双小眼睛十分有神。

“到我屋里来坐坐吧，我刚买了水果。”他十分热情地邀请楚青，楚青连忙摆手，说：“胡大哥，我今天跑累了，想先休息，改天再打扰吧。”

胡大强搔搔头发，道：“这样啊，那改天一定来啊。我有不少问题想请教你。”

楚青啼笑皆非，她想你知道我是谁啊，请教我什么，我连自己的事儿都没弄明白。

这时候屋里走出一个女人，身材健硕丰满，穿一件艳黄色的贴身毛衫，*傲人，声音甜腻：“哟，胡大强，你还来不来？”

“急什么，洋洋，我跟大学生妹妹聊聊天。”胡大强笑起来。

楚青看洋洋的衣着体态，突然意识到二人要干什么，顿时心里一阵紧张，这个胡大强果然不怎样，里面有个洋洋，还请楚青去坐坐，到底安的什么心。楚青慌忙说道：“我回去了，再见。”一边急急地拿钥匙开门。

“嗯，再见，认识你很高兴。”胡大强笑眯眯。

楚青回到屋子，琢磨胡大强的话，一句‘大学生妹妹’让姓胡的说出来，不知道怎么，透着一股不舒服。她也知道社会上，对女大学生一词很敏感。看来邱翔说的真没错，这个胡大强看上去真不像好人。想到这里，再次下床小心谨慎锁门。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地下室没有暖气，睡觉的时候还不敢用电热毯，线路都是乱接的，谁知道会不会出事。一晚上被冻醒好几次，连住几天，楚青已经感觉身体吃不消了。这天早上，怎么也挣扎不起来，头昏沉沉的，耳朵里噪音不断，喉咙干痛。人都说最怕没钱，最怕有病，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