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此生-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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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卓也是偷偷瞄了林淮几眼，看林淮看着这一桌子菜面露苦色，心下想着他妈也真是太过分了。

下午一从房间出来，看都没看林淮一眼，便进了厨房，回头捞了一篮子水果出来，居然也洗都没洗一下。林淮当时尴尬地看着放在她面前的水果，小声地说了一句：“阿姨，别忙活了，我不饿。”

嘿，就这么一句就把这老佛爷惹着了，摔了句“吃吧，不能毒死你”，便又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当时林淮脸上那色儿，看的沈嘉卓心惊肉跳地，他忙过去把水果洗了，又把削水果的刀儿给林淮放到面前，细声软语地安慰：“你别计较，我妈就是这个脾气，性子急，等她想通了就好了，宝贝儿，委屈你了，晚上我给你买好吃的。”

林淮咬着唇，眼眶里泛着泪，但死活忍住了。从小到大，她哪儿受过这样的气啊，单就是沈妈妈在卧室里跟沈嘉卓说的那句话，林淮已经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这会儿心里更是委屈地要死。但她还是倔强地挺着，这是她一辈子的事，她得自己争取。

沈老爷子在一边看着，也觉得不妥，但是自己的老婆就是那个脾气，其实也不是太难相处，只是眼下跟林淮置着气，自然面色不善。

其实打那一回见了林淮，沈爸爸就觉得林淮这姑娘吧，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不好。其实也是因为多年前的坏印象先入为主了。当年沈嘉卓和莫言妍看着看着就准备订婚了，没想到这小子跑去搞了个毕业实习就变了心，弄了个林淮出来，还非要跟莫言妍分手。

当时真把老爷子气炸了，偏偏自己的儿子又随了他，性子倔，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沈老爷子心里就想，这林淮做得了小三，定是个狐媚主儿，勾得他儿子魂不守舍地。

这么些年，老爷子也看在眼里，儿子对莫言妍真是没那心思了，不然这婚早该结了。其实老爷子也渐渐觉得莫言妍不懂事了，三天两头地就来给他打报告，像是随时在监视着嘉卓似地，走哪到哪干了啥，都摸得门儿清。

但是又念着她给他沈家怀过一个孙子，又毕竟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莫言妍也还算孝顺，现在的姑娘，能安心善待老人的不多了，莫言妍还算悉心，平日里问候得勤，也爱陪着沈妈妈找些乐子，所以沈老爷子也没说过什么。

哪知道半路林淮又给杀回来了，沈老爷子更是觉得这女子八成不是什么好货色，要不然能知道沈嘉卓订婚了还来死皮赖脸地勾搭？

没家教，不知耻，当初沈爸沈妈一致把林淮定位成了这样。

但是那一次见了林淮，沈爸爸对林淮的印象真改观了不少，至少看林淮眉清目秀，谈话间也很有教养的样子比起之前他们想得好多了。

所以回到家的时候，老爷子就找沈嘉卓问了几趟林淮的情况，也知道林淮爸爸是医生，林淮妈妈以前也是单位上的人，后来随着林淮搬到C市以后，就专门在家照顾他们爷俩。

其实沈老爷子也不反对沈嘉卓和林淮的事儿了，看得出来，儿子很喜欢这个姑娘，自己养大的儿子，脾气又和自己那么像，沈老爷子自然摸得透沈嘉卓的心思，只是和沈妈妈一样，沈老爷子心里也卡着个坎儿，毕竟莫言妍在他们身边那么多年，还是有感情了。

再者，莫言妍父母那边，这么多年两家人交情也是在的，这人家女儿刚入狱了，自家这边就换了媳妇儿，还好巧不巧是林淮，说什么，这传出去，沈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思来想去地，沈老爷子也就别扭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对林淮。见了自己老婆那么给林淮甩脸子，沈爸也不忍起来，坐回沙发上，淡淡说了一句：“你阿姨就那脾气。”

沈老爷子愿意宽慰自己这么一句，林淮心里还是轻松了一些。之前听沈嘉卓描述自己爸爸怎么反对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林淮还以为沈老爷子是他们家最难搞定的人，今儿看这架势，才发现这未来婆婆才是最刁钻的。

这会子在饭桌上，大家都屏着气，没说话。一桌子的饭菜，也没有谁动筷子。

沈老爷子咳了一声，道：“吃饭。”然后自己拿起筷子，夹了菜在饭碗里，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沈妈妈却没有动，这老佛爷不动，两个胆战心惊地小的自然也不敢提筷子。

沈老爷子看了沈嘉卓一眼，吩咐道：“嘉卓，给小林夹菜。”

如逢大赦般，沈嘉卓应了一声，忙不迭地拿起筷子给林淮夹菜，凑到林淮耳边轻声说：“宝贝儿，今儿你受苦了。”

林淮面色动了动，看着沈嘉卓说：“你先别管我，先给阿姨夹菜吧。”

林淮这话摆明着是讨好沈妈妈，偏沈妈妈不领情，一把捞起碗冷冷说：“不用了，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人伺候。”

这话说得林淮面上又是一尬，看着沈嘉卓夹到自己碗里的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沈老爷子皱了一下眉头，看着自己的老婆，数落道：“你也适可而止，怎么说小林也是客人，别摆着那么一张脸。”

沈妈妈把碗重重一撂，发起气来：“客人？什么客人，我又没请她。怎么，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怎么就是摆脸色了？”

沈嘉卓心下一恼，本来就觉得他妈做的过分了，这会子更觉得心里不痛快了，便大声呵道：“妈！你少说两句。”

沈妈妈一见沈嘉卓这样，更是来了气，憋了一下午的火气瞬间撒了出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呀？少说两句，我说啥了，你就让我少说两句？我不怕说白了，今儿我就当着林淮的面儿说，我们沈家不欢迎你这个媳妇儿，你还是趁早跟嘉卓散了，省得我闹心。”

林淮咬着唇，搭不上话儿，一张脸涨得紫红紫红的。沈嘉卓的脸色更不好看，两只眼睛里的火气明显地窜了出来，大概是再也压制不住了，放下筷子就跟沈妈妈吵了起来：

“我这辈子还就非林淮不可了，怎么？妈，你太过分了，我带林淮回来就是想给你们看看，你们媳妇儿长什么样子，不是让你指手画脚说这不合适那不合适的。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做主。”

“指手画脚？！”沈妈妈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而今她管管自己儿子的婚事都是指手画脚了？

沈妈妈还想再数落沈嘉卓几句，林淮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低着头，细声喊了一声：“阿姨。”

沈妈妈气冲冲地看着林淮，只见林淮头也没抬，用不大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的声音说：
“阿姨，我今天上你们家来，是想征得你们同意的。我和嘉卓，不管你们怎么看，从我们来说，我们是相爱的。我知道阿姨您对我有些意见，但是莫言妍的事情，我觉得我没有做错，她伤害了我的朋友，也伤害了我，我是正当的维权。可能跟阿姨您讲法律正义，您未必认同，但是阿姨您想想，如果被莫言妍撞的是嘉卓，也许您就能理解了。”

顿了一下，林淮又说：“我知道，要您一时半会儿就接受我不怎么现实，但是阿姨，我想告诉您，我也是我爸爸妈妈呵护长大的，我们家虽然算不得什么书香门第，但是该有的家教我爸妈还是教给了我的，我也自尊自爱，阿姨您可以不喜欢我，但是您也没必要把我说得那么难堪。”

林淮这一番话，有软有硬，又中情中礼地，把沈妈妈的话堵在了吼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淮吸了一口气，又道：“阿姨，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一样孝顺你，我不会比莫言妍差。”

沈妈妈冷哼了两声，嘟囔了一声：“说得比唱的好听。”

沈老爷子在一旁看得也微微有点恼了，瞪了沈妈妈一眼，厉声说：“都坐下来吃饭，吃饭的时候，吵什么吵。”

沈妈妈这才不乐意地翻了几下白眼儿，埋头吃起饭来。

林淮坐下来，心里的委屈劲儿就别提了，哪里还吃得下什么饭，眼泪尽在眼眶里打转了。沈嘉卓拉了拉椅子，靠着林淮坐着，手伸到桌下，紧紧抓住了林淮的手。

心里已经是心疼死了。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有那么一点食不知味的意思，吃完饭沈嘉卓就打算带林淮走了，恰好简秋来了电话，沈嘉卓在心里一阵谢天谢地，收拾了东西，拉了林淮，给沈爸沈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一到楼梯口，林淮就撅起了嘴想哭，沈嘉卓一把把她按在怀里，哄道：“宝贝儿，不哭，都是我委屈你了，改天我再好好劝劝他们，你放心，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这么一番软绵绵的话出来，林淮更是抑制不住地哭了，沈嘉卓蹲下身来，背起林淮下楼，嘴上哄着：“小猪啊，不管怎么样，我死也不会放弃你的。你就是我的命。”

趴在沈嘉卓宽宽的背上，林淮歪着头，撅着嘴，委屈劲儿竟也慢慢过了，她搂着沈嘉卓的胳膊，轻声说：

“沈小笨，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因为没吃晚饭，这会子，林淮坐在烧烤摊儿上，看着摊主手里翻来覆去，烤的香味四溢的肉串儿便馋得直流口水。

林淮一边没有形象地抽根筷子敲着面前的铁盘子，一边高声向老板喊话：“老板，快点儿。”那样儿，跟饿了半个月的狼似地。

沈嘉卓不禁失笑，捏了捏林淮小巧的鼻子，嘲笑道：“小猪，别人还当你刚从牢里面放出来似地呢。”

林淮一撅嘴，不满地嘀咕：“都是你妈，害得我晚饭都不能吃。”偏偏她又生了个脆弱的胃，饿不得，一饿就扯着心肝脾肺地一起疼得她挠心。

嘴上虽然是在抱怨，语气里却满满的都是委屈，沈嘉卓心里不由地一软，揽过她就开始甜言蜜语地哄。

“哎，我说你俩，注意点影响好不好，这可是公共场合。”李易抄起手看着对面完全对他和简秋视若无睹，正可了劲儿调情的两个人，不满地抗议道。

沈嘉卓看都不看他，直接从嘴边儿溜出一句：“你也可以跟简秋调情去，我也可以假装没看见。”

那边就再也没吱声儿。

林淮好奇地从沈嘉卓的颈窝里探出头来，看着对面霎时变得古怪的两个人，眸光一闪，唇角一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沈嘉卓。

沈嘉卓感受到了林淮好奇探寻的目光，轻轻笑了笑，看着林淮说：“好奇就找这俩人问去，看我做什么。”

李易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就着旁边的啤酒吞了两口，掩饰道：“小妖精，别听沈嘉卓胡说，你们继续玩你们的。”

林淮来了兴致，伸直腰杆坐端正了，堵他到：“我可没怀疑什么啊，是你自己不打自招。”

李易没说话，悄悄瞟了一眼简秋，只见简秋低着头也不吭声，林淮一看这态度就明白了，这俩人估计还隔着最后一层窗户纸呢。

林淮好奇地凑到沈嘉卓耳后，轻声问道：“这俩人什么个情况？”

沈嘉卓也不避讳，大大咧咧地笑着道：“你别问我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你得问李易，不过就是全程陪同了简秋离婚的案子，就悠悠地把简秋撬到自己的口袋了。”

林淮“嘻嘻”笑了两声，看了两人那不自然的样子，也就没再多问，心情颇好地看着一向温婉的简秋现在垂着头满脸红晕的样子。

简秋的事儿，林淮也是知道个七八成的。简秋和她的前夫杜明是大学同学。上大学那会儿，简秋淑静漂亮，杜明也是一表人才，人又活泼开朗，在他们系里，他们是公认的一对儿般配情侣。

上大学那几年，两个人谈恋爱谈的无忧无虑的，还是留下了很多美好回忆的。杜明的家境不算好，简秋那时跟他在一起，便负担了大部分的生活上的费用，再加上有些时候还要给杜明买些鞋子衣服的，生活费经常不够用。

那时他们俩就一起在校外找了兼职，租了个十来坪的小单间儿，过起了两个人的小日子。虽然辛苦了些，但是年轻的他们，因为有爱情，所以一切变得甘之如饴。

后来大学毕业，简秋理所当然地带杜明回了家，简秋的父母自然不同意。一来杜明的家境确实磕碜，别说买车买房了，连个拿的出场面的聘礼都没有，简秋如果嫁过去还得跟着杜明白手起家，简秋父母怕她吃苦。

二来，毕竟是经历了半辈子风雨的人，简秋爸妈看着杜明就不像踏实的人，有点心高气傲，轻飘飘的，所以便一口否决了。

但是年少时的爱情简直能大过天，简秋不嫌杜明穷，她觉得，两个人的生活是要靠两个人一起去打拼的，没有谁生下来就什么都有的。至于她爸妈说得杜明好高骛远之类的小毛病，在简秋看来，那是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表现。

家里越是反对，这俩人的感情就越发显得如胶似漆，弥足珍贵，后来把简秋的爸爸气极了，发话道：“你要是跟杜明，也容易，你结婚的时候，家里不会出一分钱的嫁妆，就当我们家没养你这个女儿。”

即使是撂了这样的狠话儿，简秋还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深秋的大半夜，简秋穿了件薄T恤就跑出了家门，跑到街口给杜明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那时的简秋无助地蹲在街角默默地流泪，直到后来她弟弟跑过来把她劝回了家。

后来还是跟杜明结婚了，不管遇上了多么大的阻碍，简秋一门心思想嫁他。可是没想到，真应了她父母的话，这场婚姻，维持得并不长久。

当初简秋给林淮将这些事情的时候，林淮便想起了沈嘉卓，现在的她们，何尝不是阻碍重重，她忧虑地看着简秋，问道：“简秋，如果我和嘉卓以后也变成了你们这样，该怎么办？”

简秋深深看了林淮两眼，笑道：“你们不会的，一定不会。”

林淮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笃定？”

简秋说：“因为他是沈嘉卓，而你，是林淮。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看见嘉卓为谁失魂落魄过，除了你。沈嘉卓不是杜明，他比杜明优秀太多太多。”

这句熨帖的话，像一双轻柔的手，轻风细雨般瞬间抹平了林淮心下的褶皱，林淮小声的低低重复着那句话。

“因为他是沈嘉卓，而你，是林淮。”

沈嘉卓和林淮注定是两个要被终身刻在一起的名字，没有任何人、任何原因可以使他们分开。

而此时此刻，林淮看着害羞脸红的简秋，突然觉得世界上的事情，或许真的很难揣度，有时候对一段感情的放手，或许是另外一段幸福的开始。

林淮感慨地看了看沈嘉卓，又想起晚上出门那一会儿，她趴在沈嘉卓的肩上，柔柔地说：“沈小笨，我们结婚吧。”

沈嘉卓的身子，明显的一僵，他停顿了一下，才又迈开步子继续背着她往楼下走，软声说道：“求婚这件事，是我的管辖范畴，你不可以先提出来。”

背后揽着她的手却收紧了力道，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一般，林淮能感觉到沈嘉卓笑了，笑得眉眼弯弯，连肩膀都止不住在颤抖。

是呀，就结婚吧，生活有这么多不如意，她真的很需要他的陪伴，需要他宽阔的手掌拉着她一直往前走，那样她才会不害怕，才会一直，勇往无前。

这顿饭吃的很畅快，虽然开始之前简秋和李易两个人都很扭捏、不好意思，但是后来也渐渐放开了，畅快地吃，畅快地聊。

沈嘉卓和李易两个男人显然都心情不错，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直到最后两个人都微微染上了醉意，脸颊翻红。

哥俩相互搀扶着要去厕所，林淮担心地看着俩人歪歪扭扭的背影，忍不住想笑。简秋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是不是像两个小孩子似地。”

林淮点了点头，也忍不住满腔的笑意，大声地笑了出来。然后她眼里噙着笑意看着简秋，问道：“简秋，你快乐么？”

简秋看了看李易的背影，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扭过头来看着林淮，轻声说：“其实，我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