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对峙-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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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道菜川香水煮肉片上桌，上面一层辣椒鲜红厚实，根本看不见肉片的踪影。强烈的麻辣刺激着拉莫斯的嗅觉；他忍不住侧过脸；勉强维持着良好风度；“你从小到大理工科成绩非常好；完全可以继承你父亲的职业；为什么你会选择……当演员？”

伊文捷琳淡淡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也许在一个小时之前没有关系，”拉莫斯坦然微笑，“现在可就说不定了。”

伊文捷琳蹙眉。

“一个小时之前，我收到了谢尔盖父亲——美第奇家族现任掌权人的指令，他要我搜集关于你的一切，并聘请最严谨的心理学家分析你的行为模式，整理成学术报告发送给他。”

“……”

“他对你非常满意，认为你完全有资格、有能力担任美第奇继承人未婚妻一职务，前提是你退出演艺圈。”

“………你说完了？”

拉莫斯颔首，“说完了。”

“先生，我认为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伊文捷琳漫不经心地斟茶，姿势古典而优雅，“首先，我不可能退出演艺圈；其次，我和谢尔盖年龄相差了五岁，所谓三岁一代沟，我和他相处明显不会愉快的；最后，如果是他的父亲要娶我，我可以勉为其难考虑一下。”她漠然把茶递送到拉莫斯面前，“请。”

“……”拉莫斯默然半晌，淡定地接过了茶，“谢谢。”

伊文捷琳抱臂，目光有如实质的硬邦邦地扎在拉莫斯身上，仿佛观察细胞运动一般注视着他喝茶的动作，直到确认他茶杯里面一滴也不剩了，才峻声问：“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理论上，你严词拒绝了我，是可以走的。”

伊文捷琳冷冷道：“实际上呢？”

拉莫斯含笑道：“实际上，你拒绝了我，也是可以走的。”

伊文捷琳瞥了一眼餐厅包厢正中央的电子钟，离试镜会第一阶段结束还有四十分钟，四十分钟之后是媒体采访时间以及午餐宴会，艺人要重新走一遍红毯，她作为楚慕的女伴必须要在三十分钟之内赶到酒店更换礼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再拖延，立刻起身。

忽然背脊一冷，有手枪抵了上去，伊文捷琳识相地停住步伐。

“但是，你得等到那边午宴结束之后才能离开——”拉莫斯打开保险，万分绅士地说，“我在此衷心地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一起享用这顿美好的午餐，不知道克顿小姐愿不愿意？”

枪口抵住背脊的感觉分外鲜明，寒意沿着背脊一寸一寸地往上爬。伊文捷琳静了片刻，坐下：“当然愿意。”

拉莫斯微微笑道：“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克顿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枪口挪移到她的太阳穴上，利落上膛，拉莫斯继续炫他的汉语，“在下十分佩服。”

“…………”

第四道菜蜀椒鸡丁上桌，服务生对眼前景象视而不见，很明显被收买了。

拉莫斯笨拙地抓起筷子，尽量动作翩然地给伊文捷琳夹菜，可惜两根竹制长条严重超出他手指能控制的范围外，夹到一半竹筷就猛地错开！鸡丁飙砸到伊文捷琳脸上，后者双目危险地眯了起来。

她迅速起身！手用力拧向拉莫斯的手腕，狠狠磕向圆桌边沿！拉莫斯不受控制地扣住扳机，砰地一声，地上烫出深陷弹痕！她一边用手臂勒住拉莫斯的脖颈，一边利落接住落下的手枪！回手抵上他的太阳穴！

枪口滚烫，拉莫斯眉头跳了一下。

寂静。

伊文捷琳背上渗出一层汗，面上依旧镇定无比：“请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拉莫斯没有回答，而是赞道：“身手不错。”

伊文捷琳谦虚道：“当过一两年武指，在业内只算得上是中等偏上。”

“这个我知道。”拉莫斯侧过脸，主动将自己的眉心送上枪口，“你可以尝试着扣下扳机，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子弹。”

伊文捷琳蹙眉，使劲扣下扳机。

——子弹用完了！

伊文捷琳声音冷厉：“你故意打的那一枪。”

拉莫斯：“巧合，是上帝救了我一命。”

她收紧手臂，静静与拉莫斯对视，“没有枪，还有其他方法可以置你于死地。”

“你不会的，你没有杀过人。”拉莫斯淡定地，“现在我对你没有威胁了，你可以走了。”

伊文捷琳瞥了一眼电子钟，只剩下二十分钟了。她手臂收得更紧，“我不相信你。”

拉莫斯悠闲道：“放心，外面没有任何人，我保证你一路畅通无阻。”

不再犹豫，伊文捷琳将手枪用力砸向拉莫斯的太阳穴，果断地离开。

拉莫斯被砸得两眼眩晕，顿了好久才清醒了过来，轻轻呼出一口气：“为了给你看一出好戏，我吃尽了苦头啊。”

他耳朵里微型通讯器传来科西莫·美第奇——谢尔盖父亲的低沉笑声：“辛苦你了。”

“如果因此能换来谢尔盖的幸福，那么这是我的荣幸。”

“她确实不错，就是有一点我不喜欢。”

“家世吗？”

“不，不是家世，那不算什么问题。”科西莫遗憾道，“娱乐圈的人有几个是干净的？我厌恶的是她的职业。”

另一边，《生存欲》试镜会现场，丹尼盯着酒店大厅内的罗马古钟，心里乱成一团。

上午的试镜已经结束，记者开始采访评委以及暂定的艺人。

楚慕在评委席上被缠得脱不了身，丹尼根本无法向他求助，只得默默盯着摇晃的钟摆，数秒度日。

如果在十分钟之内伊文捷琳还赶不到的话……

“带我去更衣室。”

熟悉的声音疲惫响起，丹尼眼睛一亮，几乎热泪盈眶：“伊文！”

很快，她的声音凝滞住，“你的脸怎么了？”

伊文捷琳抹了一把脸颊，刻薄道：“一个傻逼不会用筷子，菜溅我脸上了。”

“你刚刚……”

“跟朋友在唐人街吃了一顿饭，走吧，去更衣室。”

“噢噢！”丹尼没有多想，立即带伊文捷琳去更衣室。

十分钟的时间，伊文捷琳洗了七分钟的脸，剩下的三分钟用来换礼服。

丹尼本想给她补一个淡妆，动作被伊文捷琳的眼神生生钉在空中。

——刚刚洗干净脸上的油污，伊文捷琳拒绝任何东西与她的皮肤相接触。

伊文捷琳拉开了更衣室的门。

丹尼有一种她要去跟高手单挑的错觉。

这种错觉，在伊文捷琳见到谢尔盖之后，更加强烈了。

伊文捷琳的容色偏艳，眼窝深陷，刻意冷淡看人时，目光就像是一瓢冰水给你从头顶灌下。

造型师要么迎合她的冷漠，给她的妆容上冷色调，要么制造反差感，竭力使她整个人走暖色治愈风。

当然，后者据说没人实现过。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没人看过伊文捷琳的素颜。

所以，谢尔盖被伊文捷琳瞥了一眼后，愣了好久才发现那是伊文捷琳。

失去妆容的掩饰，加上她的神情本来就冷肃薄戾，眉目顿时变得无比的锋利扎手，牢牢拽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以至于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礼服颜色竟然是桃红糖果色。

谢尔盖怔怔看了一会儿，被林妙佳拖走了。

伊文捷琳的脸色稍微缓和。

丹尼小心翼翼地问：“谢尔盖惹你不高兴啦？”

“没有。”

“那你怎么不高兴？”

“没有。”

“……你脸都快冻成冰了。”

“没有，是热的，你要不要摸摸看？”

“……”丹尼被她的幽默感给悚住了。

一分钟后，楚慕来了，丹尼识趣地离开了。

楚慕一身纯黑西装，衬得他身形瘦削颀长，与伊文捷琳桃红糖果色礼服诡异地合拍。他轻轻扶住伊文捷琳的手，走上红毯，“不化妆好看多了。”

“谢谢，你不穿白色也好看多了。”

楚慕微微一笑，“你刚去哪里了？”

“换衣服。”

“在那之前呢？”

伊文捷琳挑起眉梢，没有正面回答。“你怎么知道我没在酒店大厅？”

“我一直在看着你。”楚慕风度极佳地面对媒体，“谁知道刚刚点评完七号，你就不见了。”

她顿了顿，“下来跟你慢慢说。”

“好。”

两人走过红毯，在首席落座。

宴会首席除了《生存欲》主创及四位评委以外，剩下的全是在国际电影节拿过重大奖项的一线艺人。

华贵水晶吊灯下，衬得菜肴愈发的精致鲜艳，红酒色泽近乎完美，与之产生强烈反差的是，平时连裙角褶皱都需要助理静心设计折叠的影帝影后们，阴沉僵硬的脸色。

后来伊文捷琳才知道，整个上午，只有林妙佳和一个法国嫩模获取了暂定的机会。

而他们，全被刷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赌约
媒体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劲爆的新闻。

几乎是在试镜第一阶段一结束；网络上就疯狂流传开林妙佳以及法国嫩模的试镜视频；并微妙地附上影后影帝们脸色阴沉的照片。

圈内资深制片人、造星大师、导演纷纷在网上发表自己见解；为两人的表演方式、情感爆发强弱争论不休。试镜结束后的采访内容，也在第一时间收录到娱乐杂志上，以最快的速度印刷发行。

同时；林妙佳的那一张组图不小心被细心的娱记挖掘到，顿时所有传播媒体震了震！争先恐后地发布新闻——图片在一片质疑声、维护声、幸灾乐祸声中飞速传遍了七洲五洋。

于是，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林妙佳真正地、彻底走红了。

璀璨灯光下，当事人在次席无辜地眨着水光盈盈的眼睛；一脸受宠若惊地与有意讨好她的艺人依次碰杯。

她特意换了一身纯白色委地长裙；设计简约的肩花柔顺地垂下，整个人意外的光彩熠熠无比耀眼，如同雪地里浅埋的一块白玉，被雪光映照到几乎圣洁的地步。

相比之下，午宴首席可以用黑气缭绕来形容。

气氛沉闷。

次席那边林妙佳笑得越温柔，首席这边气氛就越沉闷。

被娱乐圈洗礼成人精的大腕们，难得地没有虚与委蛇，仅仅勉强地维持着幅度极小的微笑，僵硬地、狠狠地用刀子切割着肉质鲜嫩的牛排，再优雅轻柔地送进自己的嘴里，眼底深处锋利而诡异。

有娱记不怕死地悄悄拍了下来，立刻发布在网上，取名为《杀机四溢的午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即将开机的谍战大片。

一个小时后，午宴结束，艺人们亲热友好地握手告别，如情诗般动人的奉承语句下，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涂上蜂蜜的毒箭，准确无误地射中对方致命的弱点。

伊文捷琳目不斜视地绕过人群，上了酒店二楼，半倚着古朴典雅的栏杆，好整以暇地居高临下。

大厅里星光熠熠生辉，所有人的笑容虚幻而完美，竭力在镁光灯前表现出自己最和善、最得体的一面，即使彼此都恨不得立刻将杯中红酒灌在对方的头顶，清洗那层层包装下虚伪的灵魂。

楚慕被迫围困在人群最密集的中心，即便如此他仍然风度翩翩，不留痕迹地婉拒每一个人的敬酒。

“好久不见，伊文。”林妙佳手托两杯红酒春风得意地向她走来，裙摆柔美撩动，“怎么一个人在楼上？在等……楚慕吗？”

楼下，有少部分艺人注意到她们，立刻识相地远离，周围瞬间静了下来。

伊文捷琳没什么情绪地瞥了她一眼。

林妙佳被激怒了：“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她嗓音压抑着怒气，又硬生生柔了下来：“——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恶心样子，你就不怕装逼太久，面部神经集体罢工吗？一个演员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表情的能力，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吧？”

“知道。”伊文捷琳淡淡开口，还有闲心跟她开了个玩笑，“所以我不想对你做出任何表情。”

“……”林妙佳脸色猛地沉下，显然没心思去理解伊文捷琳话中隐晦的幽默感。她阴冷注视伊文捷琳半晌，突然和和气气地迸出一声笑，将左手的高脚杯递给伊文捷琳，“来，我敬你一杯。”

伊文捷琳眼梢往上一挑。

——国际交际往来上，一向遵循“以右为尊”原则，一般地位低者居左。林妙佳故意用左手递给伊文捷琳酒杯，摆明了是想借机羞辱她。

“为什么不接？”林妙佳笑得柔柔地，“怕我下药？放心，我不会这么蠢的。”

伊文捷琳默然半晌，倾身接过酒杯：“你想多了。”整个动作无比的自然流畅，却因为她冷漠肃厉的容颜变得如同施舍。

林妙佳笑容骤僵，托住酒杯的力道倏然加重。

叮地一声，碰杯的声音近乎尖锐。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赌你下午通不过第一阶段的试镜！”顿了顿，林妙优越感十足地补充，“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由于上午第一阶段通过的人太少，主创临时决定下午继续第一阶段的试镜。”她轻蔑地笑了笑，“如果我输了，我公开向媒体承认我演技不如你！如果你输了——”

林妙佳与伊文捷琳对视片刻，缓缓吐出后半句话：“你不需要向媒体承认演技不如我，只需要给段导打个电话，告诉他你自愿退居为女二号，把女一号的位置让给‘叶芳’。”

伊文捷琳歪头，“你这么想多久了？”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这听上去像是情话。”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林妙佳怒道，“一句话，你同不同意这个赌约？”

“同意。”伊文捷琳语调平静，“但我要加个条件。”

林妙佳声音稍微缓和：“你说。”

“你输了之后，不准再缠着我。”

一个字“缠”字，轻而易举地击碎了林妙佳几个月来的精心准备。

刹那间，她眼前发黑呼吸临近停止，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神经依次崩断的声音。也许在下一秒，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崩溃地把酒杯狠狠摔在伊文捷琳头上。

当然，这只是“也许”，一秒后，林妙佳恢复常态，深深吸了口气：“可以。”

伊文捷琳颔首，下了逐客令：“那么，一会儿见。”

林妙佳咬牙挤出声音：“一会儿见！”

她优雅转身，努力维持着来时的良好风姿，柔美动人地离去。

伊文捷琳侧过身，再次将视线投放向大厅。

与此同时，楚慕恰好抬起头来，在不经意间与她对视。

目光相撞，仿佛带着凝固时间的力量。楚慕微微挑起嘴角，动作潇洒地举起高脚酒杯，深情款款地饮尽。

有记者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间，兴奋地照了下来，发布在网上。

立刻有网友回复：“这是什么剧照？楚天王要扮演人/妻男吗？”

“1L什么眼神，你没看见下面记者有写‘来自《生存欲》试镜会午宴现场’吗？”

“自古2L真相帝。”

“卧槽！求后续！他在看谁！！”

记者这才回过神来，马上沿着楚慕的视线去寻找与他对视的人，可惜二楼已经空了。

很快，下午的试镜正式开始。

目睹过上午评委们残忍的筛选，下午要参加试镜的少部分人不禁有些退缩。

——这种退缩几乎是致命的，只要试镜人稍微表现出胆怯、紧张、不自信的特征，就会被Jones刷下去。

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光是因为向评委介绍情境提要介绍得磕磕巴巴、不完整不流畅被刷下去的就有十个；还剩下八个，是在勉强表演完后被讽刺了一番才被刷了下去。

轮到伊文捷琳时，大厅静悄悄一片。

上午蓬然炸亮的镁光灯，灯尽油枯一般发出微弱的光芒。

所有人连猜测她是以什么理由被刷下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伊文捷琳两手空空，礼貌地欠身：“情境提要很简单——尤金·尤涅斯库的《椅子》。”

楚慕的眉深深皱了起来。

台下，有戏剧文学出身的艺人震惊地望向伊文捷琳，眼底清晰地刻着一个字——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