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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飞行-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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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了一下头,我们都站在狭窄的门厅里,凭借了苏朱克对我的信任,我说:“我们为什么不到监狱里去看一看?我愿意同另一个飞行员谈谈,就是现在。在路上我会向你提供细节。”
“提供细节?”
“就是告诉你艾美拉对我说的话。”
他留下那个矮个子查莫罗跟班,让杰苏斯像尾巴一样跟在我们身后。杰苏斯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一段表示敬意的距离,警棍和大砍刀斜插在他腰间的皮带上,交叉成一个令人畏惧的“X”
去监狱的路上,我告诉局长艾米莉已经表示愿意同他们合作,她真的很迷恋日本帝国,心甘情愿地站在他们这一边。
“她接受飞行员的死讯吗?”
飞行员,这是他们对努南的称呼。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我假装沉吟了一下,“她看起来对他很忠诚,他一定要死吗?”
“野兽一样的男人。”苏朱克说,反感地耸了一下肩,“扔食物,袭击看守,”他摇了摇头,“对飞行员绝不宽恕。你现在同他交谈?”
“是的。”我说。
在那座监狱里,在一间小小的混凝土办公室里,苏朱克局长给我介绍了一个肌肉发达的警官,他穿着普通的白制服,但没有系皮带、佩宝剑,这是佐佐木军士。他大约三十岁左右,留着胡子,脸上笑眯眯的,现任戈瑞潘监狱的监狱长。按照监狱的守卫传统,监狱长在视察牢房与犯人们时不带武器。
佐佐木军士听不懂英语,但他态度和善,甚至令人发腻,他对来访的爱尔兰裔美国牧师殷勤备至。在他的引导下,我们从棚车一样的监狱区来到邻近的那幢里面有四个壁垒森严的牢房的小楼。虽然我们置身于戈瑞潘市内,监狱却仿佛脱离了这个城市而存在,自成一体。它的四周被茂密的丛林所环绕,丛林投下了不祥的陰影,高大的棕榈树参天蔽日,如同一座塔林。我们这一干人马——佐佐木军士,苏朱克局长,魔鬼杰苏斯与我——走上了几级低矮的台阶,进到楼里。
监狱的墙壁与四个带栅栏的牢房之间的距离非常狭窄,仅容看守与访客鱼贯而过。灯光从我们身后射过来,牢房内带栏杆的窗户能让空气流通进来(还有苍蝇和蚊子),但这丝毫不起任何作用,臭烘烘的体味、大便与小便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经年不散。如果你参观美国监狱,你就闻不到这些令人作呕的气味,有的只是单纯的自然的腐臭。
每间牢房都有一扇高大的窗户,狭长,带着栅栏;牢房大约八英尺长,八英尺宽,可以放一只普通壁橱。地上铺着茅草睡垫,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个镶在墙内的敞口向上的混凝土小池,三英尺见方,是犯人的厕所,也是苍蝇的乐园。
小楼里有四个牢房,最左边的一个是空的,中间两个有犯人(局长说,是两个查莫罗偷牛贼)。最右边的一个,一名犯人正站在栏杆后面打量着我们,他面容枯瘦,双臂叠在一起,是一个白种人;他的胡子浓密而卷曲,深棕色中混杂着灰色;他身上是一件肮脏的有些地方已被撕破的皱巴巴的土黄色飞行夹克,脚上穿着草鞋;在乱蓬蓬的棕色与灰色相间的头发下面,是一张鹰一般的饱经沧桑的吸引人的脸庞,黑色的眼睛,深陷的眼窝,一道突兀的白色伤疤横贯前额;他的牙齿又大又黄,笑容隐藏在密丛丛的胡子里面。
弗莱德…努南。
“我们特别为你邀请了一位客人,”苏朱克局长的声音中寒着有节制的轻蔑,“美国牧师,伯廉…奥列瑞神父。”
“我是名新教徒,”努南说,声音低沉,“见鬼去吧。”
“在我们的文化里,”我对苏朱克说,“神职人员会见囚犯需要单独的环境,这是传统。”
“牢房的门不能打开。”局长说着,摇了摇头。
“那没关系,”我说,对努南与我之间紧闭的牢门做了个手势,“让我们单独在一起就行。”
“我让杰苏斯留下来保护你。”局长说,向那个高大的查莫罗人点了一下头。
“不,谢谢。”我说,然后又直截了当地补充了一句,“我需要单独同这个犯人待在一起才能去做我需要做的事。”
“啊。”苏朱克说,记起了我要为他完成的任务,点了点头。他说了一串日语,然后监狱长、魔鬼杰苏斯和塞班岛警察局长都走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检查了一下窗户,看到佐佐木军士正走回那座棚车似的建筑里,而局长同他的“占哥凯丑”正站在离这座小楼不远的地方,聚在一起吸烟。
努南站在栏杆后面,双臂放下来,它们奇怪地悬垂着,歪向一边。
我注视着那扭曲的双臂,“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问。
“我袭击了那群言生,神父,”他说,“于是他们打折了我的胳膊,就是那个叫杰苏斯的家伙。他们没给我任何治疗,就让它们自然痊愈。这个世界充满了奇迹,神父,但是我得不到一个你没随身带着酒吧?”
“没有”
“我选择了一个见鬼的方式戒酒,是不是?”
我又一次望了望窗外,那两个男人仍在吸烟,交谈。
“你的狱友懂英语吗?”我问,向那两个正好奇地注视着我们的偷牛贼点了一下头。
“他们甚至连自己的方言都说不好。”他说,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眯了起来,“怎么?”
“听着,”我说,走得近了些,牢房中传出的气味如同腐尸,“我们只有一点儿时间。”
“做什么?你究竟是谁?”
“这并不重要内特…黑勒。”
努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闪闪发光,“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是艾米莉的老朋友。”
他开始点头,微笑,“不止如此吧”
显然,在他们的长途飞行中,阿美告诉了他一些秘密。
“听着,”我说,“这里的家伙们都以为我是爱尔兰共和军的神父”
努南,这个货真价实的爱尔兰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到这座地狱般的岛上来这是个不坏的身份,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亲爱的大叔派我来看一看你与艾米莉是否做了日本天皇的客人。”
“答案是肯定的我希望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恐怕我是——然而,我有办法今夜离开这里。”我环视了一下这座混凝土堡垒,“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带你逃离这里吗?”
他的胸膛内爆发出一阵毫无优默感的大笑声,“一队军人也不能”然后,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说,“但你可以带艾米莉离开!他们把她关在那边的旅馆——”
“我知道,我整个下午都同她在一起,”我把一只手伸进栏杆里,放在他的肩头上,捏了一下,“但她不愿丢下你。”
他向后退了一步,避开我的手,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睁大了,“她疯了!她必须”
“他们什么时候让你到躁场上去?”
“每周一次,没有固定的时间,我昨天刚刚出去过。”
“见鬼。”我再次向窗外查看了一眼,局长与杰苏斯仍在吸烟,“弗莱德,如果你能原谅这种亲密的称呼”
“我不介意。”
我用双手抓住栏杆,似乎我是关在牢里的囚犯,“苏朱克局长派我到这里,来看一下你是否会对一位牧师吐露秘密对于一个顽固的犯人来说,这是最后的尝试。”
他研究着我,就好像在研究航空图,“你猜我以为你在说什么?”
“你已被判处了死刑,今天,明天,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以后就要执行,时间不会拖得更长了。我很难过。”
又一阵空洞的笑声,“你很难过”
“艾米莉也被判处了死刑,她以为她能控制那群疯子,但我们知道得很清楚,对吗?她已经泄露了一些机密了,弗莱德,关于厄勒克特拉的技术方面”
他咬紧了牙,吐了一口,“该死,那就是你的和平主义者,该死听着,内特,你一定要带她离开这座岛,她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命运,”他摇了摇头,“而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是军人,她是平民,他们利用她原本就是错误的见鬼,我们也利用了她,她当时甚至并不知道我们正飞过日本人的托管地,直到——”
“我今夜可以带她走,弗莱德。”
“那就带她走!”
“你要做一件事,你要帮助我说服艾米莉将你留下来。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做这件事吗?”
他低下了头,他在大笑,却没有声音发出来,然后,他说:“我能。”
“我是说,一些消息”
“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很抱歉”
“你应该抱歉。”
我真的很抱歉,我要求的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我最好离开这里了。”我说。
我向他伸出手,尽管他的手臂已扭曲,他还是同我握了一下手。那是一双坚定的手,属于一个冒险者,他曾用它们为泛美航空公司绘制了太平洋的航空图,还有他的祖国。
我转过了身。
“黑勒!内特”
“什么”
“我有一个妻子,”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中溢满了泪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她是个甜蜜的女人,玛丽…碧苏卡,一些人叫她碧,但我喜欢叫她玛丽,我也这样称呼艾米莉我所做过的最明智的事情,就是娶了这个女孩,你愿意转告她一些我的事情吗?”
“当然。”
“说得好一些。”
“我会把它描绘成一首诗,伙计。”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竖起了拇指,“再为我做件事——把他们叫到这里来,然后你待在旁边,只一会儿,好吗?让我有个伴儿,有道德上的支持。”
“好的,当然”
他冷笑了一声,“告诉苏朱克局长,我有东西给他。”
我点了一下头,走到门口,喊了一声:“局长,这名犯人想同你谈谈,他有东西给你。”
局长微笑了,很得意他的策略奏效了,显然,他认为我那牧师的忠告松开了这名囚犯的舌头。他最后吸了一口香烟,然后把冒着火星的烟头扔了出去,大步向我走来,剩下魔鬼杰苏斯去踩灭烟头。
当他们走进来时,努南轻声说:“你最好站到一边去,神父这里一会儿会很乱。”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当苏朱克局长走进来时,我踱到了一边,魔鬼杰苏斯跟在苏朱克的后面,左侧朝向弗莱德…努南的牢房。
局长仰起下巴,用贵族般的傲慢问:“你有东西给我,飞行员?”
“哦,是的。”努南说,脸上笑容灿烂。他退回到敞开的混凝土便池边,捧起一大堆粪便扔了过来,粪便飞过栅栏,溅在局长与魔鬼杰苏斯雪白洁净的制服上,粘在他们的脸上,活像一块块丑陋的胎记。
努南靠着牢房的栅栏站立着,向他们发出一阵阵嘲笑声,在他的大笑声中,魔鬼杰苏斯咆哮着冲过来,手中挥舞着大砍刀。大砍刀穿过栏杆,砍在努南的脑袋上,劈开了他的眼睛和鹰钩鼻子。
当杰苏斯猛地怞回大砍刀,就像从西瓜上怞回来一样时,努南——他现在沉默了——向后倒下去,鲜血喷泉般飞溅到墙壁上,似乎在一瞬间照亮了这间陰暗的牢房。
接下来,该我把这消息通知艾米莉了。
第十九章 风雨逃亡夜
塞班岛的警察局长把奥列瑞神父带到了妓院。
那个矮胖的穿旗袍的女人领着我们走过一段短短的走廊,来到一扇纸拉门前,门内是一个小房间,大部分地方被一个冒着爇气的下沉的浴池所占据。我们到这里是来洗澡的,我的同行者被飞来的粪便招待过。这种欢迎方式可不是东方式的寒蓄,而是一个美国人最后的豪迈的宣言。
在某种程度上,我的战斗疲劳症并未痊愈,在芝加哥,我目睹过最野蛮的暴行,但我从未见过像在戈瑞潘监狱里发生的那种凶杀,凶杀的后果是挽回了脸面。苏朱克局长——他也许应该斥责他的查莫罗打手在用大砍刀对付弗莱德…努南的粪便攻击中所表现出来的缺乏克制——转身朝着杰苏斯,粪水仍顺着他的脸往下淌,他向他同样污秽不堪的伙伴尊敬地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现在,我们泡在爇气腾腾的大浴池里了,清洗着身上的污秽(我的身上一点儿也没有被溅到,这得感谢弗莱德…努南的警告),这是苏朱克局长感谢杰苏斯维护了局长荣誉的奖赏方式,杰苏斯显然是这家妓院里唯一的查莫罗人。我留意到局长把一叠钞票放在了鸨母的手里,一边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一边向杰苏斯的方向点着头。
我们在冒着爇气的浴池里舒展开身体,喝着“爱娃猫瑞”,一种有后劲的白兰地,局长——他的身体骨瘦如柴——对他的门徒说:“我派人去买新衣服了,我让阿惠烧了那些脏衣服。”
我猜“阿惠”指的是那个领我们到这里来的鸨母。
杰苏斯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停地东张西望。泡在爇气腾腾的散发着香味的水中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显然也是一个全新的体验;见鬼,也许洗澡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新体验。他身体上结实的肌肉与松垂的脂肪同时存在,他那肌肉发达的手臂搭在浴池的边缘。
然后,局长把目光转向我,“飞行员死了,艾美拉会不知所措吗?”
“只要你把他的死亡真相告诉她,”我说,一副实事求是的态度,“我相信你仍可以期待她的合作。”
魔鬼杰苏斯手中端着“爱娃猫瑞”,软绵绵地靠在池边,脸上是一副满足的表情。他的眼睛半睁着,嘴张大着,像幸福的傻瓜一样。我不知道当他把香烟头烙在阿美柔软的脖颈上时,是否也是这样一副神情。
“说飞行员得了登革爇病?”苏朱克试探着问。
“哈依。”我说,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这是个了不起的提议。
爇水漫过了他灰色的胡子,淹没了他的笑容,“你替我们告诉她?让她相信?”
“我很乐意完成这项任务,”我说,“我很抱歉在飞行员那里失败了,我不会再失败的。”
“不用道歉,”苏朱克说,“野蛮的飞行员最好死掉。现在去对付那个女人吧。”
“我可以告诉你,作为一个美国人,那个女人活着的价值远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大。”
苏朱克皱起了眉头,不太理解,“完全的转变?”
“杀了她。”魔鬼杰苏斯说。
我不能确定他是在解释我的话,还是在发表自己的观点。
不大一会,三个身材苗条的艺妓走进来,她们脱去身上褪了色的廉价和服,踢掉鞋子,滑进浴池里来,开始为我们搓澡。
“如果你有宗教上的问题,”局长说,显然注意到了我的不适,“请说出来。”
“实际上,我有。”我说。通常情况下我并不介意蝴蝶夫人为我搓澡,即使对方是个年老色衰的女人。我有一个感觉,塞班岛仿佛是安置东京那些过时艺妓的地方。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说,放下手中只喝了一口的“爱娃猫瑞”酒杯,“我想回旅馆。任何男人的死亡都值得一个男人换衣服。”
局长严肃地点了点头,自从粪便从他的脸上清洗掉后,他也抬回了尊严。魔鬼杰苏斯沉浸在艺妓的按摩给他带来的块感中,那个女人能隐藏起她的厌恶真是一个奇迹。
我向指派给我的那名艺妓微笑了一下,示意她我对她的拒绝不是她魅力上的欠缺;她回报给我一个哀愁的笑容,眼中的沧桑像她的国家一样悠久。我爬出了浴池,她把毛巾与浴袍递给我。
我擦干身上的水珠,对局长说:“我今晚同那个女人谈谈,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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