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袅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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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

二人道再见。挂机。

上午，她都一直在疑惑，这房子租得怎么这么便宜？她上次租的合住工房，也是800元。她已觉得很便宜了。

好在上午是所里的年终总结会。反正她资历尚浅得很，不要奢望得奖立功。什么嘉奖、先进、优秀公务员都是身外物。她做好听众就好。

她在烟雾缭绕的会议室，吸着二手烟，反复想着到底在哪家饭店请他和那个房东吃饭。她尽情梦痴。不是被二手烟熏昏了吧？

这晚，她可有事做了。反正是住所里。没有加班，时间都是她伏苓的。她走了附近的几家餐馆，不是觉得没有人气，就是觉得太奢华。她又往远里逛逛，终于敲定一家，还付了定金。既然客随主便，她干脆预定了几样特色菜。足够五、六个人饕餮一顿了。

次日上午，她拨通了江宇辰的手机，不等他答话，就有理有据地说了她的请客计划。

他似乎正开会呢，声调冷淡，不容商量：“哦，不巧。今晚有客户约会，很早之前就定了。改日？”

她的失望不禁流溢言辞：“呵，真遗憾*那好吧。改日。”

二人都不多啰嗦，干脆地挂机。她好无聊地打了饭馆的订餐电话，说订餐推迟几天再说。

下午，她老爸来电话说，她妈重感冒卧床不起，希望她晚上下班能回家看看。下班时，她心情沉闷，身上没劲儿。一想到要跨越四个行政区回家，又是坐公交，又是乘地铁，就更累。想了想，她决定约肖李到所里接她，顺便就近与肖李随便吃点东西。饭后，肖李开车把她送回母亲家。

今晚，是梅晶晶默默期待的一个日子。江宇辰带她和郭毓敏及其他几个公司的主管要去见另一个重要公司的主管们。算是公司的战略联谊，处得好，就是战略联姻。该重要公司是最近几年风火本市商场的文化广告传媒公司。公司总裁是梅晶晶八年未谋一面的旧人，程成。

梅晶晶下班后开着自己的车先回家了一趟，收拾打扮。她的习惯。

一般有客户聚会吃饭，梅晶晶都不开车去。她的理由非常堂皇。对客户而言是：江宇辰不能喝酒，因为要送她回家。对她而言，多了一次接触江宇辰的平台。对江宇辰而言，能感觉到她梅晶晶心思细腻，为他江宇辰的身体着想。

等梅晶晶从自家小区大门出来。江宇辰正如约等在门口。捷豹在路灯下光亮可鉴。

梅晶晶此刻，拉开车门，香风阵阵，飘入他的鼻孔。

她优雅地上车。

江宇辰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轻声笑言：“你今天，非常漂亮！”

梅晶晶说声：“是么？谢谢。”摆弄好自己的服装，危坐。她旁边还是那位君子状的司机师傅。没有不同。

梅晶晶今天喷了LANE的hypnose香水，闻来犹如在清晨的阳光里嗅到甜美的香草味道。让人舒服愉悦，感受到夜晚的安详。

但是，他江宇辰却感到不适意。梅晶晶却毫无察觉。

江宇辰对这个香水的味道，敏感。他的英国女友曾经因为喜欢该香水的代言人乌克兰血统的名模Daria　Werbowy而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用。

现在车内，二人都不言语。

江宇辰开车，不野，属于稳车脾气。比慢车快，比快车慢。任何时候都是。他始终遵循文明驾驶的风格。对于变道不打变向灯、见缝插针的司机，他也不粗口。

梅晶晶自己开车风格不像女子，绝对男人一样狂野。所以，她挺佩服江宇辰开车的稳妥，就如佩服他稳妥的做事风格一样。



正文　第七章　欢宴（2）b



这个晚宴在市中心一家百年名店举行。规格颇高。办了三桌。江宇辰买单。

程成、江宇辰两个天之骄子在辉煌的灯光下握手、落座。本来也在别的场合见过一、两面的，都显出无尽的倜傥。

程成举止老练、面向冷峻成熟。江宇辰举止稳重、面向儒雅淡定。梅晶晶看在眼里，比较在心里。

梅晶晶今晚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对程成熟视无睹，对江宇辰特别体贴、温柔。

席间有一次她代江宇辰接受程成的罚酒。她豪爽之极，一干而尽白酒，一手杯口朝下，大方地圈视本桌所有人士，最后，再淡淡地看了眼程成，一种神情挂在眼梢、嘴角，一闪而过，不为人知。

江宇辰和程成都捕捉到了梅晶晶这种表情，感觉却不一样。

江宇辰了解梅晶晶好战好胜的品格，这种挑战的表情，他看好，这正是她的魅力。他放松地靠着椅子，*手中的打火机。

程成却有一秒失神。但他不打算计较她的鄙视或者恨意。他坐得更正，腰板挺直，很温和地含笑赞道：“梅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酒风！”说完，自斟一杯酒，从容举杯敬梅晶晶，道：“无论是永泰集团，还是江氏物流，有梅小姐这样的能人在，可喜可贺。”然后，他朝梅晶晶点点头，说：“梅小姐随意！”遂一仰脖，很有风度地喝干。

举座称好。

江宇辰微笑，慢慢坐正，慢慢拍掌。

梅晶晶似料到也似没料到程成的姿态，她镇定自己，笑：“程总！佩服！”她是站着的，趁坐下之际欠欠腰身，算是回礼程成的敬酒。她心里涌上一丝苦意。脸上桃色嫣然，巧笑倩然。举手投足得体、应酬说笑自然、大方。

梅晶晶的酒量在女子中算上乘，但今天她喝得不算多，腹中却好似翻江倒海。脑子疾风暴雨。她忘了，她今天只是在摆姿势，或者在努力好好演戏，她强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照顾好江宇辰、照顾好满桌和谐的氛围，就忘了吃菜，只是几乎在空腹喝白酒、葡萄酒。

慢慢地，梅晶晶脑子有些糊涂。酒过三巡，正是好聊时光，不过七、八点的光景，她却老是答非所问。江宇辰好性子居然也有几次不解地看她。她开始不想说话了，只是硬撑着熬席散。但这个宴会好似是个百年不散的宴席。

江宇辰与程成正头对头聊天正入佳境时，梅晶晶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失去了先前调和、催化剂的风彩。

江宇辰与程成不约而同，看向梅晶晶，问话。

程成：“梅小姐，你没事吧？”

江宇辰：“晶晶，你不舒服吗？

梅晶晶软软地撑着桌边，缓缓摇摇手，眼神迷离地看过来，嘴巴张张又合上，脑袋一歪，整个身体慢慢滑到椅子下，没有声音了。

梅晶晶醒来时，床头等亮着，昏黄的光圈，让她看到，这显然不是她梅晶晶自己的卧室。这卧室她来过，是江宇辰的。她环视，看见一个靠在床边沙发上睡着的人。

卧室里很暖和，显然空调在运作。正对床的墙上，挂着一只蘑菇形状的木质钟，钟摆无声地摆动。指针显示：2点55分。

梅晶晶不忍心惊扰他，翻了个身，支起脑袋看他。心存感念。

他似乎睡着了，但能感觉到，他睡得并不舒服。

梅晶晶起身，想给他盖个毯子什么的东西。却没找到拖鞋，只好就地而站了。发现自己只是脱了外套而已，其余还都是正装。

他听到动静，睁开眼，静静地看站起身的梅晶晶。

梅晶晶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呃，你醒了，宇辰。”这句话好像不该她说。她随即闭嘴。

他没啃声。继续闭着眼睛。似乎还纠缠在梦境中。可能是恶梦。他的脸色不悦。

梅晶晶像在自家卧室一样，打开衣帽间，找毯子之类的御寒织物。然后她找到一条毯子。她抱着毯子出来，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跪在沙发上，把他裹进毯子里，柔声说：“宇辰，谢谢你。我不知道我会醉*你到床上去睡？”

他没动。只是睁开眼睛有点恍惚地看梅晶晶。这个几小时前还在他怀里嘤嘤哭泣过的美人，现在又复活了以往的生机。

梅晶晶当时闭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嘟囔了些他听不清楚也听不明白的话。他差点都想打“120”把她送到医院去了……终于把她弄到床上服侍得安静入睡。他也筋疲力尽，不得不去吃了几粒有些日子没吃的药，方觉舒缓。

现在梅晶晶一切正常了，他算仁至义尽。他懒得动了。也懒得说话。

梅晶晶见他这样，有些着急，轻声问：“宇辰，你不舒服——心脏不舒服吗？”她趁势搂紧他。心里揣度自己酒醉后出了什么丑吗？感觉自己在醉梦中抱着个枕头哭过、闹过……她正想接着问他：我闹酒了？

话未出口，梅晶晶听到他幽幽地说：“没有。”他轻轻推开梅晶晶，拿起身上的毯子，站起身，微笑：“晶晶，谢谢你帮我喝了很多酒。嗯，你继续睡床上吧，我到书房去睡。晚安。”说完，径直走出了卧室。

关上卧室门时，他不是没感觉到梅晶晶在屋内的反应。

他悄悄走进书房，关门，开空调，一座山一样崩溃，倒在沙发床上。

今天不是他醉，可是他竟然颇觉难受。好像鲜花失去芳香、生活失去航向。

夜很深。男人只能为事业鞠躬尽瘁。他当养足精神，继续奔赴明天的沙场。

可是，他的脑海反复浮现，他带梅晶晶回家经过伏苓母亲家小区时碰巧遇到的镜头。

空落的路边，一个男人，站在车边正与她亲昵地告别。她笑颜温柔眼神专注。一手拎着一袋水果之类的东西。另一只手握在那男人的手里。

路灯真是奇亮吗，为何偏偏让他遇到？而且让他一瞄就看了个清楚！

他猛踩油门，车疾驰而过，可那场景却是慢镜头，久久不去。胸闷。

这个人世就是很搞。不相识时，世界再小，一辈子遇到无数次，都是陌路不相识。可是相识了，世界再大，还狭路相逢。

窗外风起处，落叶有声，心恨无痕。



正文　第八章　童话（1）



随后几天她不知怎么了就是提不起精神，还时而发聩，不知人活着为了什么。算算她自己也27岁了。却还没有等来繁花盛开。

一直在迟疑中度日。她不知该不该主动打电话找他。毕竟房子还在他手上。她确实不想老憋屈地住在所里的宿舍。时不时还得作志愿者，加班。

1月10日，周四，下午一下班，她懒得去食堂吃饭，晚上的伙食不好。

她一身冬装的短打扮，及膝黑靴、不过膝短西裙、紫色高领短毛衣、灰色短呢子大衣，围着肖李送的浅紫色长丝巾，松松打个韩国美女结，裹上灰色的心，夜色的眼，挎个黑色女坤包，独自上街了。感觉自己像个过街灰老鼠。

还没走到所旁边的公交车站，手机响了。一看，来自江宇辰，是否接听？她挣扎片刻，接听。

这次那边先说：“伏苓，现在有空吗？”

她慢慢说：“有。”

他那边：“你在哪儿？”

她答：“在我派出所旁边公交车站。”

他似乎松了口气：“你等我。别走远。我马上就来。”

她略感仓促：“……”肯定是因房子的事情吧。但是，饭店还没约好。这么匆忙，怎么致谢人家呢？

他那边没等到她的回答，接着说：“伏苓，我想让你看看合同书，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再去看看房子。”

她阻抗，语调礼貌坚定：“不，今天算了吧，江总。我不急。你忙你的。”

他有点失望的语调：“我今天不忙。今天以后，我恐怕就要忙了。至少，今天我们见个面，我把房子合同和钥匙给你吧。你看呢？”

这话听来，没有强求，却也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房子钥匙啊，要么先拿下。

她笑说：“这样也好。那麻烦你了。我在这儿等你。你慢慢来。”

他的声音听着也像有了兴致似地：“好。那你等会儿。”

二人就“再见”挂机。她也没顾上问，房东是不是也来？

不到10分钟，他的捷豹就停在她身边。从物流公司方向来。他的车，实际上是这么拉风的车，却不显张扬。她的感觉。

靠路边的车窗降下，他伸着脖子对她笑语：“车上谈吧，外面冷。”

她抿嘴笑。诚心诚意。拉门上车，淑女一样坐好。发现就他与她两个人。没有陌生的房东。他不会是代她签了合同吧？她没带多少现钱。她佯装镇定，侧脸看他。等他发话。

她注意到，他的脸庞比上次见时略有消瘦，胡子拉茬的，神态倦怠，脸色不太好，但眼神却是通透的精神，笑容很好，暖暖地兴致盎然地看她。

她不知怎么，略感焦虑。

她心里叫：“有什么好看的？”差点习惯性地要抬手去戳戳他。

可他不是肖李。她匆忙地出口先说了句：“谢谢。”深觉不合时宜。

他：“哈，不谢。我们先去吃饭吧。”

她：“……”

他一边启动车，一边侧脸，有点遗憾地说：“不行？”

她心里想说：吃过饭了。这样好快点结束会谈。可嘴里却是：“行。不过，我请客。”

他没啃声。很专心地开车。一边揿开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播放徐誉滕的《等一分钟》“……然后在世界的一个角　有了一个我们的家　你说我的胸膛　会让你感到暖　如果生命　没有遗憾　没有波澜　你会不会　永远没有　说再见的一天　……我会向自己妥协　我再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看到你闪躲的眼　我不会让伤心的泪挂满你的脸　我再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能够感觉你也心痛　……我再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看到你不舍的眼　我会用一个拥抱换取　你的转身……”

忧伤而温暖的歌，她喜欢听的。她不禁跟着哼起来，很入境*直到她的轻吟随着曲调慢慢消失。她恍然觉悟，自己又失态了。局促起来。

他似乎感觉到了，笑看她说：“喜欢听这首歌？”

她低头躲开他的眼神，老老实实地交代：“是。”

收音机里的主播聒噪了几句话，开始放一小段广告。

他随口问：“想去哪儿吃饭呢？”语气就是等她定夺。

她脱口而出：“洋人阿婆吧。”

他说：“呵，好，开过了。我们调头找回去。”

她后悔不及，来不及改口了，来不及阻止。她自己最恨出而反而的人。所以随他找路口，调头。

唉，洋人阿婆必定客满。也不知店里还认不认识她100元的订金了？她后悔呀。反正她决意请客，去哪家吃其实都无所谓啊。她真是死脑筋。

洋人阿婆，闻名本市的本帮菜馆。踩这个点儿来，果真爆满，只有等桌号的份了。

他似乎不以为意。她却不能忍受。对他说：“你等我会儿。我去服务台看看。”

他点头。示意她随意。

她匆匆离开他，去服务台。

他远远地看到她在那跟服务台大妈指手画脚地说辞。

不知是不是她着急礼貌的举止言辞起作用，还是那100元订金赫然在录起作用，还是老天长眼帮忙起作用？总之，她回到他身边没有一分钟，就有个导座小姐来领他们俩了。

旁边等着的一串食客，有几个显然不满，口出微词。导座小姐回头对那几位不满的人说：“他们几天前就预订了。”

他俩默默跟着导座小姐上楼。

他刚才眼露疑惑。她感觉到了。都没话。

在楼梯边的一个四人位方桌，二人面对面，默默落座。把各自手上的包放在靠墙的座位上。

虽是楼梯边的位置，饭店整体布置的雅致并没有冷落这里。相反，这个桌位，与大厅的喧闹隔屏相望，犹显僻静。

冷场。二人似乎都没找到合适的开场白。

只见她略垂头，略垂目。很落寞的样子。一时忘了今天见他，到底为何？难道她不是一直都在筹划这一刻吗？难道这不算心想事成？

他一手玩着瓷筷架，一手闲搁在桌上，等菜本来的样子，神态安闲，精神不振，悠悠问道：“你预定了？”

她抿紧嘴角：“嗯。上次就预订了。那次，你正巧有事。嘿，正好今天一用。遗憾的是，房东没来。”

他长长地看了她一眼，长长地“哦*”了一声。

一切回归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