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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遇见你-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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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夜里他们的牌局终于散了,她才忍不住小声感慨:“原来你的生活这么腐败奢糜烂。”
她与顾非宸自然是住一间房,却是原始木屋风格,独楼独栋,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悄悄话被人听去。
顾非宸淡笑一声:“偶尔而已。平时你哪里见过我这样了?”
她却不依不饶:“我听说像你们这种玩法,通常赢一局都是满场派钱的。”
“派给谁?”
“小姐呗。”
顾非宸似乎啼笑皆非,挑了挑眉峰:“哪里来的小姐?”
“只是今天恰好没有罢了。”她伸出手指,戳在他的胸口上,“在其他场合呢?有没有小姐?”
“没有。”他狐疑地看向她,“这些都是你听谁讲的?”
“书上看来的。”
“什么书?”
她咬了咬嘴唇,不太情愿承认:“言情小说。”
果然,顾非宸闻言大笑出声。其实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薄唇上扬,眉飞入鬓,狭长深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锋锐的光芒在一瞬间被削弱许多。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嘴角边还挂着笑,似乎是在取笑她:“想不到你也看那些书。那些都是骗人的。”
“也许是你在骗我呢。”她也觉得不好意思,悻悻然抽出手,自顾自地去刷牙洗漱,不再搭理他。
等她收拾完了回来,才又想起一件事:“你和郑家很熟吗?”
“算是吧。”顾非宸倚在床头看晚间新闻,抬了抬眼,反问:“怎么了?”
“我看郑太太十分喜欢你哟。”
“嗯。她原本想将外甥女介绍给我。”
他答得十分随意,却令她有些吃惊:“阿玫?”
“嗯?我不太记得那女孩儿的名字了,事实上以前也没见过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和人家见面?”她也发觉自己今天的问题出奇地多。
果然,顾非宸换了个姿势连新闻都不看了,只是侧过身来盯着她看了半晌,才似笑非笑道:“难道你吃醋?”
于是她真的把脸沉下来,挑眉反问:“我有必要吃醋吗?”
顾非宸却还是那副表情,半笑道:“那要问你自己了。”
简直看着让人生气,她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凭什么认为她会为了一个小丫头吃醋?
第二天再见到阿玫,她主动上前打招呼。
“秦欢姐!”阿玫笑意盈盈地挽了她的手。
她转过头,朝不远处看去,她知道顾非宸就在那儿。果然,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她冲他扬了扬眉毛,然后便同阿玫一道亲密地走开了。
因为晚上才下山,这一整个白天都没什么事可做。几个男人聚在一起,除了打牌,便是聊正经事,从政治聊到金融,内容无一不枯燥。
阿玫挽着秦欢四处闲逛,才发现这山庄占地面积其实非常大,光是温泉就有十数个之多。在山庄的最后头,还有一个小型农庄,养了一些土鸡土鸭。
两个人都是自小在城市里出生长大的,连鸡下蛋都没见过。这时看到不免觉得稀奇,阿玫恰好走得累了,便找了个石阶坐下来,捶着小腿说:“歇一会儿吧。”
前面就是水塘,塘边塔了鸭棚。这会儿正是下午,鸭子们都出来散步,在塘里嬉水,有几只还扑棱着翅膀,从水面上低低掠过,远远看去,就是一片灰褐色的影子。
阿玫问:“秦欢姐,听说你快结婚了?”
秦欢正拿出手机来看时间,这时不由得微微一怔,才含混不清地应了声。
“我好奇的是,结婚之前都必须先订婚吗?”
“不一定,看个人喜好。”秦欢淡淡地说。
“那你们呢?”阿玫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乌黑透亮,“你和顾总是什么时候订的婚?”
四年前
秦欢在心里默默回答。
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像他们这样,四年前订婚,直到四年后,仍旧挂着未婚夫妻的名头。
那还是顾怀山在世的时候。
她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彻底惊动了远在国外疗养的顾家家长。其实那一刀并不深,因为她终究还是个胆小鬼,舍不得死,也不敢死。她那么怕痛,平时生理期的痛都让她受不了了,更可况要在自己的身上划上一刀呢?
所以,那一下,没有真正要了她的命。可她还是觉得,从那一刻开始,自己似乎真的已经死了。
血流了一地,回想起来仍旧触目惊心。赵阿姨及时发现了她,连忙送她去医院急救,后来顾非宸也来了。她明明看到了他,但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对他说一句话。其实她想让他走,可是她连动一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完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一生其实已经结束了。
他可以不爱她,可以不要她,可他怎么能够亲手把她送入别人的怀抱?一块土地,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他怎么可以因为这些,就把她硬生生送到别人手上?
这个男人是铁石心肠吗?
她真想剖开他的胸膛看一看。可最终,她也只是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现在想来,当时是多么的傻。真是又傻又天真。倘若他真的已经不爱她,那么她的死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闹出那样大的阵仗来,竟然惊动了干爹。老人家尚在病中,立刻买了机票飞回来。见到她后,第一句话便是:“找律师,我要修改遗嘱。”
其实她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不关心外界的事,连神思都恍惚,所以始终不清楚那份遗嘱到底改了没改。只是等她好了,顾怀山才宣布:“顾非宸和秦欢订婚,明天就让人动手准备。”
老爷子说一不二,在顾家没人敢反驳他的意思。
她记得当时顾非宸也在场,他却只是低垂着眉眼,平淡地说:“知道了。”
她简直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不然他怎么会答应?
他竟然答应了!连一个“不”字都没有说。
她觉得可笑极了,他明明已经不爱她了,甚至这一年以来,他跟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可他居然还要和她订婚?!
她笑不出来,只是木然地说:“我不要。”
“秦欢。”老爷子郑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这件事由我做主,谁也不准反对。”
她却还是说:“我不要。”
“你连干爹的话都不听了?”老人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疲惫。
她抬起眼睛似乎直到这时才发现,干爹原来已经这样老了,面色蜡黄,气色衰败,连一贯锐利的眼神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筋疲力尽般的混浊。
她心中忽然升起浓浓的负疚感。倘若不是为了她,又怎会烦劳他老人家千里迢迢来回奔波?
他明明是在国外养病的,如今却为了她……
顾怀山动了真怒,显然有些气力不继,在家庭医生的劝阻下,好不容易才肯回房间休息。
临走时又看了看她,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谁再敢有意见,就是嫌我活得太长了。”
她不再做声,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
下午的日光一寸一寸从落地窗前移过,仿佛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顾非宸也没走。因为地上有他的影子,也被越拉越长,一寸一寸,缓缓地向着她的方向延伸。
她有点困难地抬起头,果然见他仍站在那里,手里燃了支香烟,已经抽掉大半。这似乎是她头一回见他抽烟抽得这样凶,烟灰积了长长一段,他都没有伸手去弹。
“……怎么办?”她恍惚间好像听见自己这样问,可是声音太小,喃喃如蚊蚋,就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站在落地窗前没有回头,伸长挺拔的背景逆着光,好像离她有千万里那么远。
其实自从她出院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同他讲话。
地上的影子仍在向她脚下拉长,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身上没什么力气,但到底还是撑着椅背站起来了。
在她转身上楼的时候,才听到他的声音:“我不想真的气死我父亲。”
她紧紧抓着楼梯扶手,闭了闭眼睛,都不知道忽然从哪里来的力气,竟能让自己挑起嘴角笑起来。
她明白了。
这个自己曾经最美丽的愿望,却以一种最不堪的方式实现了。

Chapter 16 难舍
从农庄回去的路上,阿玫显得意犹未尽,和秦欢约好:“下次有空,我们再一起来玩,怎么样?”
秦欢点头笑道:“好。”显然她十分怀疑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这个周末刚过完,严悦民的归期也定了。当严悦民在电话里告诉她日期的时候,她心头一跳,顺手就去翻桌上的台历。
某个日子上,有个用红色水笔圈出来的小小标记。
十五日之约……
她忽然有点心神混乱,手指停在台历上久久动弹不得。
“喂?听得到吗?”严悦民的声音传过来。
她“嗯”了一声:“听到了。”
原来这么快。十五天,这么快就到期了。像是有滚滚潮水从海天一线的尽头一路逼压过来,在她还没作好准备之前,灰色的巨浪转眼就已经到了眼前。
她来不及躲,也无力让它来得慢一些,只感觉窒息,只能眼睁睁任由漫天潮水将自己吞没。
这天下班后,她还是回到别墅。其实这段日子,她好像真的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
不过短短十来天,她曾用尽毕生之力,并且以为自己已经成功遗忘掉的东西,却就这样轻易地重新回来了。
果然是杯滋味甜美的鸩酒,而她尝过了,如今已然开始数着日子,等待毒发。
秦欢心不在焉地回到别墅,才发觉顾非宸不在。
问了赵阿姨,赵阿姨却说:“你早上出门前不是说今晚不过来吗?然后下午我接到顾先生电话,他也说晚上不回来了。所以我们都没有准备晚餐。你吃过没有?”
她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早上好像是交代过。
想到这里,不禁懊恼更胜。她和自己赌气,走回门厅穿鞋子:“那我今晚回自己那里住。”说完便飞快地离开。
其实从别墅到她住的公寓,很有一段路程。幸好已经错过了交通最拥堵的时段,她花了半个小时回到公寓楼下。
坐电梯上去,金属门“叮”的一声,在她所住的楼层打开,她却不禁硬生生地怔在原地。
修长清俊的男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见她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他反倒扬眉笑了笑。
他大概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了,外套脱了随意搭在臂弯里,领带也不知所终,衬衣上的扣子解开来,衣料也不像早上出门时那样挺括,倒有一种悠闲慵懒的派头。
她当然也注意到他脸上的倦意。都这么晚了,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她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讲话。他也不出声,只是慢悠悠地往旁边挪开两步,等她开了门,才跟着进去。
昏黄的灯光落了满地。她先进厨房倒了杯水,出来便看见他十分自觉地在沙发里坐下来,手边随意丢着他的西装和卷成一团的领带。
她把水杯递过去,才问:“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他看了看她,不答反问:“你刚才去了哪儿?”
大概是赵阿姨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她神色恹恹,连话都不想说。
“过来。”他似乎看出来了,放下杯子,冲她伸手。
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坐过去。
他身上那甘冽清泉般的气息令她心中微微震痛。她微闭上眼睛,耳边只听见他的声音:“我今晚住在这里。”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句。
她靠在那里没动,半晌后才说:“我这里没有你的衣服。”
“没关系。”
“也没有新毛巾新牙刷。”
“就用你的。”
“你明天去公司不方便。”
“可以晚一点去。”
“……”她突然张开眼睛触电般弹起来,与他隔开一点点距离,用一种近乎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为什么?”她望着他,喃喃地说,“你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吗?”
英俊的男人静静看着她的眼睛,没做声。
“你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情绪糟糕透了,你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你?”她的胸口轻微起伏,气息却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就连撑在沙发上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我烦透了。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已经去了别墅,后来才发觉应该回家来,回我自己的家。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差一点就忘记了……顾非宸,你觉得我应该去哪?除了这里,我以后还能去哪儿?”
……
其实她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颠三倒四地说了些什么,想表达什么。她只是累,累到整个人都在颤抖,整颗心都在颤抖。她根本不指望他会明白,也不想让她明白。如果可以选择,她的所思所愿所惊所惧,她统统不能让他明白。
可她只是惶然无措,或许从翻开日历的那一刻起,或许从她走出电梯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身体仿佛被人架着放在铁板之上,下面是熊熊的炭火,而她正被反复炙烤煎熬,惶惶不知所终。
一整日这样的灼烧,她本以为身体里的水分早就被蒸发完了,可是没想到这时候眼睛还是酸疼,疼到最后终于盈出泪来。
她不敢动,生怕动一动那些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地掉出来。她不能哭。她甚至不敢再开口说话,于是只能任由自己浑身微微颤抖着,无助却倔强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梦醒的时候到了,她才真的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做这南柯一梦。
……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感觉眼前渐渐模糊,其实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忽然听到他缓缓开口说:“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低很凉,就像他的手指和他的嘴唇。
他不再作声,只是捧起她的脸吻她,嘴唇落在她的眼睛上,咸涩的液体就在那瞬间尽数落了下来。
温热的水渍滑过脸颊,她才仿佛被惊到了,开始咬着唇挣扎。可是他的力气那样大,明明那样温柔,却又那样大,将她按在怀里一动都动不了。
他一边吻着她的头顶,一边低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声音喃喃,像在哄小孩子。
她像根木头般在他的怀里安静了片刻,突然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他的肩头。
她用了很大的力,可是他一动都没动。她知道自己的泪水已经打湿他的衣服,因为她的嘴里是咸的,满口又咸又苦。而他只是将唇贴在她的头发上,手臂紧紧环住她,抱着她一动不动。
原来有那么多的眼泪。
仿佛积蓄了一生,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即便当年他和她分手,她也没在他的面前掉过半滴泪。
可是今晚她居然这样放纵自己的情绪,任由他的衣服湿了一重又一重。
最后她终于累了,又或许是倦,才慢慢松了口。他将她抱起来,她的眼角和脸上满是泪痕,却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任由他抱着走动。
最后才知道走进了卧室里,因为他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手臂却没有离开她。
她还在抽噎,真的像个孩子。不,哪怕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也绝少有机会哭得这样惨烈。
她感觉到他似乎静静地看了自己一会儿,才俯下身来,轻声说:“别哭了。”
她将一张嘴唇抿得煞白,眼睛始终不肯睁开来看他。
最后还是他去浴室里拧了条毛巾,替她擦了脸。她白天上班化了极淡的妆,这一哭,脸上早就花了,可是用水擦掉之后,反倒更显得清纯动人,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纤长浓密的眼睫覆盖下来,在台灯下幽幽颤动。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说:“睁开眼睛。”
她不听。
他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怀疑这一定是错觉,因为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终于还是慢慢睁眼,可是眼皮已经哭得红肿了,让她有点难受,看东西似乎也不是特别清楚。
但他离她这样近,她看见他英俊完美的脸孔,被昏黄的灯光笼上一层虚无柔和的金边,显得有些不真实。
事实上,她的脑子确实有点迷糊了,也许是哭过头了,包括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她一言不发,只是伸手过去揭他衬衣的领子。
精致完美的锁骨上方,靠近肩头的位置,有一排极深的牙印。
她呆了呆,手指慢慢覆上去。可是下一刻,手便被他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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