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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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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达同也不直接答老太太地话。只是看着乐以珍问:“丫头。我只问你几句话。如果你照实说。看在老太太地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你。最近可有以前地故人来见你?如果有地话…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乐以珍想起早晨的那封信,眼皮不由地猛跳起来。好在她有准备,表面上倒不见慌张,走到沈达同面前跪下,冷静地说道:“回沈大人的话,奴婢一直伺候在老太太身边,不曾离开过,沈大人所说的故人…奴婢实在是摸不到头绪。”
一直在沉默的怀远驹听沈达同的这番话,度量着乐以珍的身世来历,已经猜出事情比较严重了,便开口问道:“不知岳丈所说的故人…是指哪一位呢?”
沈达同先是看着乐以珍追问了一句:“当真没有人来找过你吗?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可要想仔细了。”
在得到乐以珍再次坚决否定的答复后,沈达同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方微叹一口气,向老太太和怀远驹解释道:“我昨晚接到密报,年初谋反一罪的主谋浩王爷朱琏广已经潜入安平府,目的是…找眼前这位珍丫头,并打算接她离开…待我部署人马赶到他们的藏匿地点时,已经人去屋空,显然他们的消息比我快了一步…珍丫头如今是怀府的人,看在嫂夫人的面子上,我断不会动用官差来捉人,不过事情我还是要问清楚的,那朱琏广潜入安平府也非一两日了,难道就一直没有联络上这丫头?”
乐以珍听他这些话,心里真是翻了个儿了,早晨还在担心那人会不会给自己引来麻烦,下午总督大人就找上门儿来了,浩王朱琏广?皇帝的亲弟弟啊!好大的来头!也不知道以前的乐以珍小姐跟此人是何等深厚的情谊,居然值得他冒死露面儿找人。真庆幸自己将那封信烧了,否则来了官兵搜出来,自己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她心里转着这些念头,人已经给沈达同叩下头了:“沈大人明察,奴婢自从进得府来,除了…前一阵子养伤,日日守在老太太的身边,若有人找我,老太太岂会不知?”
“是呀!只要我一睁眼,这丫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如若有人找她,我必是第一个知道的。她可从来没出过府…只除了那日去拜祭她的娘亲一次…”
老太太这一句犹疑的话语,马上引来了沈达同的关注:“哪日出的府?可有人跟着?”
“外公,那日珍丫头出府,有老太太安排的丫头桔儿跟着呢,况且她刚出府没一会儿,就在街上遇到了我,我可是亲自跟着她去了那人牙子的家里,并且一起回了府,可没见有什么特别的人找过她。”提供这段证明的怀明弘。
沈达同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些人行动诡密,又岂会明目张胆地现身?如果朱琏广知道这丫头在怀府之中,他必有办法送信进来。”
乐以珍听他提到信,心里哆嗦了一下子,正想再次辩护自己的清白,就听怀远驹说道:“岳父此话也不尽然,浩王的人又如何?我怀府虽比不得总督府戒备严密,但也不是谁都潜得进来的!这珍丫头与老太太几乎就是同食同宿,又怎么会与那些人接上头呢?”
沈夫人此时也帮腔道:“就算那个浩王来找人,他总还是要查一阵子的,想必他还没有查清珍丫头的下落,爹爹你就已经知道消息了。听爹爹刚才话中意思,那浩王若是找到了珍丫头,怕不早将她抢走了?她如今还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吗?”
“娘说得有道理,不过既然外公有这样的消息,府里一定会加派人手巡视,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出现,一定及时向外公禀报。”怀明弘赶紧向沈达同做了保证。
老太太也知道此事不可小觑,接着怀明弘的话说道:“对,多加些人护院,除了府里的家丁和教头,远驹再去铁鹰武馆请几个保镖来,这些日子务必要小心一些,发现有可疑人等在我们家四周转悠,一定要向亲家公禀报。”
“我看…给珍丫头另安排一个独立的小院儿,请铁鹰武馆的几位保镖在院外守一段日子,以策安全。”怀远驹的安排更进了一步。
沈达同心中有再多的疑虑,听怀氏祖、子、孙三人如此卖力地保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郑重嘱咐乐以珍几句:“看到你主子如此维护你的份儿上,浩王的人寻来,你也应该及时报官,否则给怀府惹来了祸端,你可就没良心了。”
乐以珍自己没说几句话,就被四位主子你一言他一语地维护住了,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奴才,就算自己伺候老太太尽心,,这事按理说应该算是给府里添了危险与麻烦,可几位主子却如此无条件地信任与帮助她,实在是让她感动。
于是她很坚决地向沈达同应了一声:“是!”想了想又补充道:“请沈大人放心,我乐氏一家人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一定会珍惜自己这条性命。”
沈达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沉声说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然后他转身老太太,抱歉地说道:“刚才嫂夫人所说的改籍之事…”
老太太也不是没脸色的人,知道此时乐以珍正受官府重点关注呢,怎么好现在提改籍?便摆摆手说道:“等证明了珍儿的清白,我再向亲家公开口吧,此事先不要提了。”
沈达同又跟老太太闲唠了几句,便说有事与怀远驹商量,起身携怀远驹一起出了老太太的上房,往祗勤院怀远驹的书房去了。
屋里老太太看乐以珍脸色有些惊惶,便关切地说道:“吓着了吧?可怜的孩子,看你这六神无主的样子,留在这里也做不好事情,先回你自己房里躺一会儿,安了心再来吧。”
乐以珍此时还真是心如乱麻,于是谢了老太太,出了上房往自己屋里回。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珍儿!”
回头一瞧,竟然是二少爷怀明弘。

第二十章 一条锦帕
乐以珍刚出德光院就被怀明弘叫住,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一眼,果然有几位正路过的仆妇丫头顿了脚步,往这边看来。她暗自无奈地叹一口气,可又不得不站在原地等怀明弘走上前来。
那怀明弘也是刚才听了沈达同的一番盘问,安心不下,才追出屋来。他走到乐以珍面前,掂量了一个自己措辞,才开口说道:“如果朱琏广真来府中接你…你会跟他走吗?”
乐以珍掂量了一下他问这话的意图,然后说道:“以我今时今日的处境来看,去哪里也没有留在怀府中安全,刚才老太太和老爷太太极力维护我,二少爷也在沈大人面前替我说话,想我一个罪臣之女,何其有幸跟上了如此有情有义的主子,我又怎么会给府里平添祸端呢?二少爷放心,珍儿不是那等没有良心之人。”
怀明弘听她这样说,犹疑了一下,又问道:“那位浩王爷…他…与你…算了!你能说出刚才那番话,我已经很欣慰了,也不枉费…老太太疼你一场。至于你的安全问题,你大可放心,怀府虽不是公衙官邸,但保护你的安全还是不成问题的,你不用担心。”
“谢谢二少爷。”乐以珍微微一福,轻声说道。
怀明弘笑了一下:“好象不管我说什么,你回答的都是那句:谢谢二少爷…”看乐以珍稍有些发窘的表情,他的笑意更深了,自顾乐了一回,才又说道:“我…过几日就要回淮安了,下次再回来,怕是要到年关时分了,如果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年也许都不回来过了…”
乐以珍有些不明所以,二少爷要去哪里,好象不必向她提前报备吧?她犹豫了一下,才想起应该如何来接这话:“过几日就走吗?怎么二少爷不等定了亲事再走?”
怀明弘轻松的表情僵了一下,停了一会儿,才沉下声音说道:“亲事…本来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奶奶和娘自会做主,至于下聘一事,有没有我在家,也都不碍事的。”
见他对自己的亲事漠不关心的样子,乐以珍倒觉得可以理解。本来嘛,只看了一眼画像,合了双方的庚贴,那画像还都是一水儿的细眉细目,杨柳身姿,显然是严重失真的。如此在对方是圆是扁、是泼是贤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决定了与这个人厮守一辈子,任谁也拿不出热情来吧。
她觉得怀明弘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便以一种轻松的语气笑道:“这么消极?可不象二少爷的行事风格呢!如果你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大可以向老太太和太太说呀,她们两个如此疼你,一定会依了你的心意。”
“奶奶和我娘再疼我,于我的亲事上还是有她们的主见的,无论我在外面做事如何飒利果决,对她们两个…能让她们舒心,不如就依了她们吧。我自己的心意…也不是都能跟她们说的。”
怀明弘越说眉头蹙得越紧。让乐以珍地心也跟着皱巴了起来。她只好再劝慰一句:“二少爷这么有孝心。老天都会保佑你地。我们怀府未来地当家少奶奶。必会是一位温良贤淑地漂亮女子。”
怀明弘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未知地事情。多议也无用。我们先不说这个了。我想说地是…既然外公提到朱琏广来过安平府。我爹必会在府中加强防备。我走之后…你只管安心地服侍老太太。不必担心其他…待她老人家百年之后。我必不会亏待你地!”
乐以珍听了最后一句。早晨冬儿所说地“将来必如孙姨娘一般。掌半个怀府”地话在脑海中翻了出来。让她地心“突”地猛跳了一下。她赶紧低下头。恭顺地回道:“服侍老太太是珍儿地本份。不敢妄想居功。珍儿谨遵二少爷地吩咐。必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老太太。”
怀明弘见她突然就恭敬了起来。言语之间不由地一涩:“好!这样就好!这样我走了也可以放心了…”
乐以珍不知道再呆下去。他还会说出些什么自己应付不来地话。赶紧告退道:“如果二少爷无其他嘱咐。珍儿就先回房去了。”
说完。不待怀明弘发话。她兀自急转身迈步。朝自己地西厢去。却不料匆忙之间。脚下不利索。直接踩到自己地裙裾上。她一个趔趄不稳。扑向地面而去。
怀明弘见状,匆忙之间伸手去拽她。乐以珍借着他拉扯的力道,在临扑向地面的瞬间转过身来,避免了摔个狗啃屎的尴尬局面,可是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撑在地面上,还是重重地划到了,火辣辣地痛感从手心直传上来,让她忍不住呲了一下牙。
怀明弘赶紧将她扶起来:“怎么样?手划破了吗?”说完就去拉她划到的那只手。
乐以珍的脸象烧起来了一般,又热又红。她被这盖脚面的裙子绊到,可不止这一回了,却只有这一回最丢人现眼。因为与怀明弘初次见面的印象,她总觉得这位二少爷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自己在他面前总是矜持地保持着形象。今儿可好,居然被自己的裙子绊到,丢这么大的人!
她将手藏在身后,一叠声地说道:“不碍事,没有划破,我回去洗洗就好。”
却被怀明弘扯着衣袖将她的手拽出来,展开一看,细嫩的手心被粗砺的青石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已经渗出血珠儿来了。
怀明弘皱着眉头责怪一句:“怎么这样不小心?”然后从袖中扯出一块帕子来,在她的手心上吹了吹,用那素锦的帕子将她的手裹缠了起来。
“屋里可有治搽伤的药?”包好了伤处,他抬头问乐以珍。
乐以珍已经感觉到有几双窥探的目光正射向这边,她赶紧撤回自己的手,脸上越发地红了起来:“前几日用脏了二少爷的汗巾,我还没来得及赔呢,如今又欠你一条帕子,我快要赔不起了。”
怀明弘知道她这是心里不好意思,给自己解围呢,冲她轻松一笑:“那条汗巾嘛…你是一定要赔的,这条帕子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我的,刚刚儿我出来时,走在我前面的那个丫头遗落的,我捡了来本想还她,可她一转眼就不见了。眼下给你包了伤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乐以珍羞得脑子里“轰轰”的,也没太听清怀明弘说什么,嘴里赶紧应着,又道了谢,转身离开了。留下怀明弘站在原地,看着她脚步匆匆地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
乐以珍回了自己屋里,懊丧地趴到床上去,想想自己刚才的狼狈样子,羞得将脸埋在被子里。她今天遇到的事本来就多,朱琏广的信、冬儿说的那些流言、沈达同亲临盘问,如今这位二少爷的态度又突然莫名暧昧,一大堆的事情挤在她脑子里,乱轰轰地,缠得她心好累,再加上昨夜睡得又晚,因此她此刻伏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朦胧之中有人推她。她艰难地翻过身来,将眼睛睁开一半,看到冬儿坐在她身边,见她醒了,拍她一下道:“你现在越发了不得了,这日子过得跟主子们也差不多了,还得我这个一等大丫头服侍你吃晚饭呢!”
乐以珍看她佯嗔的样子,揉揉眼睛爬起来,伏在她肩头耍赖道:“有劳冬儿姐姐了,明儿我伺候你晚饭,当做赔罪,可好?”
冬儿“扑哧”笑了一下,将乐以珍从自己肩头推开,看着她软软地又倒回去了,复伸手将她扯了起来:“我估摸着你就是睡沉了,才请了老太太的示下,将晚饭给你送过来了。你赶紧去洗把脸精神一下,把晚饭吃了。”
乐以珍抬手去摸冬儿的脸蛋儿:“还是冬儿姐姐对我最好…”
那冬儿本欲拍开她的手,却一眼瞥到了她手上包扎的素锦帕子,脸色一变,扯过她的手问道:“这帕子怎么在你手上?”
乐以珍还没完全清醒,脑子里尚还浆糊着呢,听她这样一问,抬起手来看了一眼,才想起下午摔跤的事来:“我走路摔了一跤,蹭破了手,拿这条帕子包一下伤口嘛…你认得这帕子?”
只见冬儿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湿湿地,眼看着有泪水就要翻涌而出了。她也不答话,只是恶狠狠地扯过乐以珍受伤那只手,去解那包伤口的帕子。不料怀明弘那结子打得巧,她撕扯了半天也没能解开,干脆一咬牙,直接将那帕子从乐以珍受伤的手上撸了下来,疼得乐以珍“哎哟”一声,生气地斥问她:“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冬儿也不说话,取下帕子后,拿在手里,气哼哼地转身就走。乐以珍就在她一抖帕子那一瞬间,留意到那锦帕一角上露出一黄一蓝两道针绣的纹路来。
乐以珍心中一亮,恍然大悟!天堂鸟花可不就是黄瓣蓝蕊吗?那花样儿还是她给描上去的呢!自己摔那一跤,又窘又慌,居然没有看到这朵绣花!
可是这丫头也忒笨了吧?居然学戏里的小姐遗落锦帕,被心上人捡到后,成就一段好姻缘的戏码!现实中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怀明弘连她是谁都没看清,还当这是无主的物件儿呢!
于是她赶紧追上几步,在门口处拦下冬儿,向她解释道:“你总得听我把话说明白吧?我下午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正好二少爷路过,他说这帕子是捡来的,就拿来给我包了手…”
“二少爷二少爷!又是二少爷!你是在向我显摆二少爷有多疼你吗?”冬儿恼恨之下,口不择言地喊道。
乐以珍见她都要哭了,心中一阵怜惜,扶住她的胳膊软声说道:“今天真是凑巧而已…这帕子…唉!你怎么那么笨呢?”
冬儿本来就委屈万分,被她这样一说,贮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回头走回床边,将那帕子往床上摔,赌气坐下来,抽泣着说道:“我是笨!我不笨又能怎样?二少爷大概连我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我哪有你那好命?你祭娘亲他陪着,你手伤了他给包扎,难道真的只是凑巧而已?你别骗自己了!”
乐以珍被她这番话堵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正僵持间,坠儿从门外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喊着乐以珍说道:“珍儿姐姐!可不得了!老太太刚才大发雷霆,让人抬着她去了群芳院…老太太说…说今儿非打死尹姨娘那个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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