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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时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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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朗尼听见柜台里发出一整片『喔~~』的声音。
  发现比荷也不是真的不害羞,戈培尔手脚俐落的迅速泡好三大杯欧雷咖啡,再接再厉。
  「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比荷,我是说……嗯,谁能每天接受一个不喜欢的人亲吻自己?」
  「戈培尔,」比荷捧著咖啡喝一口。「喜欢和爱也不一样。」
  「……所以你承认你喜欢他?」戈培尔双眼发光,跟他背後那些小东西一起散发出兴奋期待的电波。
  「不喜欢当初就不会想养他。」
  「你现在对他的感觉,应该比喜欢多一点吧?」
  「也就只是这样。」
  「唔……」咕噜咕噜。「所以你没有跟他交往,也不爱他,但每天接受他的亲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戈培尔的问题让比荷又笑了笑,想一想後放下杯子。
  「我要外带一杯康宝蓝跟无糖拿铁。」
  「所以你真的不在乎?」戈培尔边使唤布朗尼泡咖啡边问道,在他看来比荷的笑容也不像没事。
  「我只是……」比荷看著柜台内的两人,难以抑止地感到羡慕。如果不在乎,就不会觉得寂寞了。「觉得只有不说出口的才是秘密。」
  「为什麽那会是秘密?」
  不问是什麽而是问为什麽……
  比荷对於戈培尔的狡狯略显惊讶,转头看看布朗尼,只见他尴尬的对自己点点头,应该是在道歉兼……拜托自己配合。
  「因为不想说。」比荷知道如果不解释,戈培尔一定会继续问为什麽。「说了之後或许会被同情,或许会更孤独,透露些许只会让人更好奇,既然如此,还是不说的好。」
  「说出来或许会心情更好啊!」
  「我不喜欢把别人当成垃圾桶,而且,」比荷笑笑。「就算真的要说,西里尔也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因为你爱他?」
  「不,这或许是……或许是回报。」
  布朗尼递出包好的咖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觉得这种心态不是很好。」
  「我知道。」

  疯狂的时间(27)

  布朗尼递出包好的咖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觉得这种心态不是很好。」
  「我知道。」
  比荷拿走咖啡,步出店外,本来想放松一下,结果精神上却更疲惫,最後还是开车回诊所,把咖啡拿给两人後回到办公室,发现自己的世界就像办公室一样狭小单调。
  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那些关於疾病的担忧连老朋友都不想透露之後,也开始对交谈关心感到疲倦。因为没办法回应那些真诚的关心,结果谎言像蛛网一样缠绕得令人难以动弹。
  「午安,比荷,」漂亮的粉红玫瑰出现在比荷眼前,甜美香气跟著温暖拥抱将自己包裹。「因为玫瑰太漂亮,结果我就乱买东西,喔,对了,今天的天空跟你的眼睛一样美丽。」
  比荷看著玫瑰,喜欢吗?对於西里尔不只是喜欢,或许也有些厌恶与恨意,如果没有西里尔,或许他能无视无感那些疲倦直到他什麽也不记得为止。
  「我曾经告诉自己,因为我赶不走你,所以只好接受你;不论如何都会烦恼的话,乾脆把你养在身边……但其实,说不定我一开始就希望你留下来。」
  「嗯哼。」
  「可是,我喜欢你也厌恶你。」
  「我说过你逃避的东西会坏掉的,这世上没有一种人生能逃到最後。」
  「……的确……」
  「怎麽会想到说实话?」
  「因为我累了。」
  「讨厌却还要笑得漂漂亮亮是很累,还有呢?你可以多说一点的啊。」
  「——你没感觉吗?」比荷皱眉转身,挣脱西里尔的下一刻又被拉回去,暗叹一声便放弃挣扎。
  「有感觉啊,现在很开心,」西里尔没有凑上吻,而是抬手抚上眼前的脸。「你跟我说实话,对我发脾气,向我撒娇,所以啊,多说些你讨厌什麽也没问题,要不是怕你恼羞成怒我还可以更开心。」
  「我以为你什麽都要追问到底。」
  「我对你哪次是这样了?」西里尔眨眼睛。「抢来的秘密一点意思也没有,获得秘密的乐趣在於『一切都是意外』和『我只告诉你』……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待。」
  「可是我没有时间。」
  比荷不了解自己最近为什麽会那麽冲动——冲动的吻、冲动的把这种软弱宣之於口,明明可以拖过看老鹰的日子,拖过万圣节,甚至拖到春暖花开直到这只猫去寻觅新的春天,但是,他也受够这种近乎凝滞的蹉跎。
  既无法麻木的遗忘无视,也无法痛快的接受拒绝结果,他想要的是黑暗的宁静,而不是吊诡的安宁。
  「人类的时间并不漫长,对人类和世界而言,漫长不是好事。」
  西里尔温柔的回答,在比荷眼里看见充满笑容的绝望,那不是第一次看见,只是今天最长久、明显、清晰。
  「西里尔,你活了这麽久,可知道有什麽药能治好我父亲的病?」
  「不知道。」
  「如果症状轻微呢?」
  西里尔怔愣,露出比荷意料之外的悲伤笑容,停留在颈颊的抚触彷佛正轻轻颤抖。
  「比荷,我能够长久的存活下去,是因为我是全世界的孩子们、或许再加上大人们的心中,对於疯狂的、自由的、奇怪又独特的憧憬,这是代价、是信仰的力量,这些纯粹美丽的恶意让我变得不死而且奇特,我是奇迹,跟这座城市或世界其他的奇迹一样,交换的代价永远无法对等。」
  望著比荷的天蓝色的眼睛,西里尔的唇轻触眼角,然後又分开一些。
  「所以,比荷,没有这种药。」西里尔又退开些,让比荷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你想要一个奇迹,而我不知道让他发生的方法,如果知道,那也就不是奇迹。」
  比荷望著西里尔难过的表情,觉得应该贴上一个吻或者回拥住他,但西里尔拒绝了这些,只是握住比荷的手。
  「你是在补偿我吗?你想要补偿什麽呢?或者说你是想安慰我?可是你知道我为什麽难过吗?」西里尔亲吻比荷的手,不知道是否该为比荷此刻的困惑表情生气。「你是为了这个希望而接受……不,容忍我吗?」
  「是,或许是,或许当初没想到,但现在或许是。」
  「我没有生气的资格呢。」
  西里尔明明一脸难过,却只是握著自己的手贴在脸上……比荷一瞬间分不出来这究竟是撒娇、还是反过来安慰自己。
  「……我也有同样的病。」
  金眸中的哀伤一扫而空,换成一堆问号,看得比荷满腔情绪梗在胸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种病会遗传,而且,三十到六十岁之间发病,一般来说,四十岁以後的发病的例子很少。」
  「然後?」
  比荷主动将掌心贴上西里尔的脸,把他拉近自己。
  「然後我会开始忘记你、忘记刚才见到的人、忘记十年老友、忘记那些对我绝对不可或缺经历与相遇,我会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破损,在对於遗忘无可挽回的时候挫败焦躁,我的记忆会破损、会倒流退化,即使你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认得你。」
  「那就再认识你一次啊。」
  「我可能变得粗暴、会见人就骂,也可能随著记忆退化越来越像个孩子,那非常非常……非常麻烦,非常痛苦……你会……你会一点一点亲眼目睹这个人在你眼前消失而你无能为力,但他还活者,偶尔……」
  比荷说著说著,双眼开始模糊,他感觉到眼泪滑落,西里尔拿下他的眼镜把他抱进怀里却无法动弹,被绝望紧锁的痛苦回忆蜂拥而出……他以为他不会再哭了。
  「最痛苦的……不是他打你、骂你、破坏东西或者失踪……而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你记得他的好,看著现在的他……抱著希望你会痛苦,可是你还是没办法放弃……」
  惹麻烦的时候要去道歉,每个眼神都是责备,要他放弃,要他把这个人像家犬一样的拴牢,然後感慨这个人以前有多好。
  真的很好,是很好的业务、很好的父亲,然後变成喝水分不出什麽能喝、分不出杯子,接著又变得时不时连刀叉都不会用而只能给他汤匙……扣子永远扣不整齐的时候却又能神采奕奕的问他今天要谈什麽生意。
  念书很辛苦,念书照顾一个这样的病人更辛苦,知道自己也会发病的时候想著如果发病得早又不加以控制,或许可以父子两人一起死。
  还能期待什麽呢?爱情可以有多久?或许可以期待一时的情人,却没办法让自己去拥有伴侣或家人,那太痛苦。
  越是体谅温柔,越不容易发现病情。
  越是曾经爱过,只会越感到疲惫无力。
  他不知道如果拥有家人对方得照顾他多久,他也无法接受这种事,他不想让对方一次又一次地体验那种被记忆『杀死』,从痛苦到麻木的感觉。
  他曾经在一片狼籍的公寓哭过、曾经在好不容易把人哄睡著的床边哭过,累到睡不著想喝酒把自己灌醉的时候,也趴在马桶旁边吐边哭过,但是他谁也没说。
  同学不知道,希伦不知道,只有实习的时候告诉过贝吉尔,因为他实在需要请假只好说实话。
  他不想回忆、不想缅怀、不想再听人说这个人以前有多好、他不想被同情,所以他不说,这个人或许失去了记忆,但他不想因为自己需要体谅而让父亲失去尊严。
  没有什麽需要体谅的事情,只是决定了。
  明知道辛苦念完也当不了多久的兽医,但好歹完成了为数不多的梦想。
  虽然他放弃了,但他还活著,他不想说出来被人看成一个死人或危险存在
  如果没有任何一个人爱自己,在那种时候就不需要痛苦。
  他不怨恨神也不怨恨父亲,因为他活著在这世上痛苦也是机会,他无法怨恨赋予他生命的存在。但活著就会去憧憬那些他无法放心拥有的,寂寞到他强迫自己忘记寂寞。
  西里尔有些手足无措的抱著比荷,虽然他自己随随便便也能哭成江河泛滥的规模,但他没有安慰过哭泣的人,哭泣的比荷在他怀里忍耐哭声、忍耐悲伤得浑身颤抖却止不住泪水,西里尔不知道要多大的悲伤能让人如此哭泣,他只是听著抽泣声觉得心也被拉扯。
  希望比荷别哭得那麽伤心,又觉得能哭能笑都是福气应该要好好哭一场才对,可是比荷哭得他也好难过……
  西里尔靠著墙,让比荷可以把重量放在他身上,跟著他感觉到的心跳声轻拍比荷的背,然後,越拍越缓,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哭泣声停止,轻拍的节奏还在持续,比荷觉得尴尬、觉得疲倦,犹豫片刻想要离开,一只手却稳稳的覆在脑後。
  「犹豫什麽呢?」声音贴在耳边,很低很柔。「想待多久都可以。如过你觉得需要休息,点点头,我带你上去,不会让外面两个发现。」

  疯狂的时间(28)

  「犹豫什麽呢?」声音贴在耳边,很低很柔。「想待多久都可以。如过你觉得需要休息,点点头,我带你上去,不会让外面两个发现。」
  比荷觉得耳朵的热度似乎延烧到脸颊和身体,但自己哭成这样也不可能再工作了,只好点点头,等西里尔再拍拍他的背跟他说到了,稍稍抬头才发现已经在主卧的……浴室里。
  「……我觉得你应该会想洗把脸再睡。」西里尔乾笑两声,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你会介意我看你的脸吗?」
  「……咦?」
  「唔,有的人很介意自己哭泣的脸被人看见,有的人不在意,你已经在伤心了,我怕你生气。」
  「为什麽你想看?」
  「就是想看,」西里尔的声音非常任性。「没看过的通通都想看,然後看过之後就是我的。」
  忍不住地笑了,明明也没什麽好看的,被这麽孩子气的要求後,心里一丝的尴尬拒绝都无法凝聚,嘴角不禁又挑高了些。
  「想看就看吧,看完之後眼镜还我。」
  西里尔边交出眼镜边退开一点好看清楚比荷的脸,认真的盯了半晌才叹口气,凑上前轻轻吮吻比荷的眼角和脸上半乾的痕迹,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心疼的意味浓厚含蓄,比荷闭上眼睛,让西里尔的吻在脸上巡挲。
  被这麽吻著先是觉得安心,然後害羞的感觉缓缓升起,西里尔停下了吻、注视著他,露出又得意又害羞的表情。
  「哎,一认真就觉得好难为情,」西里尔抓抓下巴,比荷现在的表情让他好有冲动又不敢乱来,伤脑筋啊。「我先去通知楼下一声。」
  人影一闪而逝,消失的非常快速,比荷愣了愣,想大笑又不好意思笑得太大声,只好放低音量的在浴室笑得像个傻瓜,笑够了才洗把脸让自己看起来好些,拿著冷水打湿的毛巾离开浴室时,才想起西里尔未免也离开太久。
  到底是在楼下聊天还是又去做什麽的疑惑是种遮掩,比荷不承认现在的他希望西里尔留在身边,就算没有说话没有拥抱也无所谓,不是特别想做什麽,只是单纯的不想一个人。
  叹口气走去客厅沙发躺著,把湿毛巾放在眼睛上敷著,冬天的冷水足够冰敷,正觉得舒服的快睡著时,毛巾被掀起一角。
  「偷偷告诉我你为什麽不躺床要躺沙发好不好?」毛巾一拿起来就看见西里尔什麽都有,就是没个正经的表情,比荷眨眨眼适应光线,西里尔也跟著眨两下。
  「别学我。」忍不住把湿毛巾往对方脸上盖,西里尔笑嘻嘻的抓下毛巾,抱住比荷的腰埋头狂蹭一阵,才顶著乱发抬头望著比荷,看著看著乾脆把头枕在比荷大腿上不动了。
  「比荷,如果我说不看老鹰了,」趁机多摸两把大腿,虽然平常摸的也没比较少,但今天气氛不同嘛。「能不能多说点秘密?」
  「我没有秘密了。」坚持不说的事情也只有一件而已。
  「我还不知道的都是秘密,你身上能让我好奇的都是最棒的秘密。」
  听起来像调情、又有点别的意思,比荷愣了半晌,还是不知道说什麽,只好微微撇开视线。
  「你……没别的事好做吗?」
  「猫都很悠閒,连我也不会介意在你大腿上待一整晚。」
  「今晚还很长。」
  「你是在建议我做点别的?」
  西里尔的手暧昧的抚摸腰侧,比荷这才注意到暧昧的不只有手,顺势接受或许可以,但推开这个人或自己说要……
  比荷微微红了耳朵,看出对方的犹豫不决,西里尔并没有继续逗弄,也没有藉著机会顺势做下去,只是微笑,然後改趴为躺、继续枕著大腿,仰头看比荷忍不住地把视线飘回他身上,觉得今天大概是五百年来第二棒的好日子。
  「比荷,我不太会说安慰的话,我只说实话,虽然经常不小心在说的时候排错顺序。」
  「嗯。」发现西里尔的白铁壶倒好茶,在茶几上对著他努力挺胸,比荷牵起嘴角拿起自己的那杯,抢走白铁壶面前的空杯,把自己杯子里的茶倒一点在空杯里弄凉,放到西里尔手上。
  西里尔受宠若惊的表情,彷佛跟著茶水的温度暖进心里。
  「即使你忘记了世界、遗忘了时间,我也会记得你,你害怕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却也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在我这里拾起。」
  「那你呢?」被遗忘就跟被抹杀一样,谁能接受自己每天都被杀死一部份?
  「每天认识全新的你啊,」西里尔扳起手指。「你看,有暴躁的比荷、软弱的比荷、满口粗话的比荷,你说记忆跟人格会退化,那我就可以独占从发病那天到零岁为止全部的你,反正我是神经病,到时候你也是,这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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