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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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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轻轻漂浮,几根柳条似乎被风吹断,很巧地落在船尾,王道士快步上了小船,钻进船蓬里,小船随即吱吱嘎嘎摇动,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可就在小船刚转过弯,岸上出现一条人影,脚步轻盈,向前疾步而行,同时水道里也出现另一条小船,他们的目标都是那艘挂有柳枝的小船。
白天偶然的发现使李清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跟踪王道士的船已经回来,目标在城南行春桥上了岸,消失在石湖边的一所庄园里。
蛛丝马迹,是的,一丝一毫就足够了,宛如黑暗中艰难跋涉的旅人,只要看到一点点光明,他就会毫不迟疑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这时窗外的雨渐渐下大,细雨敲打树叶,发出一片沙沙声,房间里灯光明亮,火盆烧得十分旺盛,将房间烘烤得异常温暖,和窗外的凄风冷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门轻轻敲了敲,打断了李清的思路。
“进来!”
门开了,身着浅蓝色常服的张继出现在门口,自从李清邀他为自己做事后,这位中唐诗人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第二天天不亮便来到馆驿,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正式走马上任,做了李清的幕僚,李清并不因他是初来便对他有所防备,相反,对他十分信任,连给李隆基的奏折都交给他来草拟,这让张继十分意外,也十分感动,竭心尽力地将手上的事情做好。
“使君,我按你的意思拟了一份奏折,你看看是否合适。”
他恭敬地将一本厚厚的折子递了过去,李清接过,只见封皮上写了四个字‘苏州略见’,字迹苍劲有力,李清暗暗点头,看字如看人,此字风骨嶙峋,和他的仗义敢言同出一撤,再翻了翻内容,里面不仅是柜坊纵火一案的调查始末,还将苏州柜坊成立三年的得失一一罗列,写得十分详尽,没有一句评论,但一件件事实就已将柜坊的失败讲得十分透彻,先天不足、水土不服,再加上地方官不作为。
李清随手翻了几
笑一声道:“懿孙果然是大才,笔锋犀利,看问题能,将柜坊之败分析得十分透彻,此事是我为官以来的大败,让我耿耿于怀,不甘心啊!”
张继迟疑一下,道:“使君,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清瞥了他一眼,有点儿不满道:“既为我幕僚,就当替我出谋划策、指点得失,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使君说的是,张继多虑了。”
张继歉然施了一礼,方缓缓道:“使君有没有想过柜坊失败的真正原因在哪里?”
李清眼睛一挑,锐利的目光直刺张继的脸庞,“懿孙不妨明言!”
“是皇上,问题出在他的身上,我认为他根本就不支持使君的柜坊计划。”
张继见李清不语,又接着道:“使君的本意是想利用柜坊这种方式将地方财权收归朝廷,从而削弱地方的势力,这个目的明眼人一看便知,更不用说身在其中大大小小的地方官们,自古地方利益就与朝廷利益难以平衡,汉末朝廷弱而地方强,导致三国鼎立,灭汉于魏;而隋朝也是如此,隋文帝兴利除弊,废世袭、兴科举,改三省六部,收权于朝廷,直接触犯了地方和世家的利益,以至他死后,炀帝再无法压制地方势力的反弹,隋遂二世而亡。
说到此,张继长叹一口气,摇摇头道:“如此种种,今上怎么会不明白,其实使君的办法极好,手段也巧妙,只需徐徐推行,十年后当见成效,只可惜今上已无雄心壮志,整日醉心于歌舞欢宴,他不想在自己晚年看见朝廷与地方的利益失衡,看见矛盾尖锐,便用了口头支持,但实际不作为的办法,让使君的柜坊计划无疾而终。”
李清始终一言不发,一边用碳夹给火盆添碳,一边默默地聆听张继的感言,直到他一气说完,李清将碳夹轻轻放下,淡淡一笑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我本想做一道色香味美的大菜,但因火候没掌握好,反使菜难以下咽,诚如懿孙所言,我若分步缓做,先成立柜坊,让它先深入人心、扎根地方,那时再徐徐推出税改之制,未必不能成功,只可惜时不我待啊!”
李清长身而起,负手走到窗前,今天张继一语切中了要害,正是李隆基态的暧昧和不作为使柜坊最终失败,此刻他口中又苦又涩,他何尝不知道急火炖不了浓汤的道理,但安史之乱象一个沉甸甸的砝码,始终让他的改革天平不能平衡。
密集的雨点沙沙地敲打着树叶,春寒夜雨中,他只觉心中异常孤寂,对家的思念由然而生,过了半晌,他慢慢平静下来,坚韧的性格让他将心中的寂寞暂时推到一边,他回头看了一眼张继,见他厚厚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不由笑道:“你又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要象你的字一样,敢收敢放才行。”
张继心下一横,他转身先将门关死了,才压低嗓音道:“我劝使君此事了后,最好还是想办法回到边疆去,手握兵权才能保无恙,否则总有一天,使君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继的话十分突兀,尤其最后一句,更是尖锐刻薄,但它引出了李清的心事,使他心中猛然一颤,慢慢转身回到座位,拾起了碳夹,尽可能用平淡的语气道:“你此话怎讲?”
“使君为何会到苏州来,使君昨晚给我说这是皇上调虎离山之计,皇上要废东宫居然必须先将使君调走才好作为,由此可见皇上对你十分忌惮,这不是好事啊!
还有盐税,朝廷从盐上得到了多少钱?而这些钱原本是谁的利益?他们会放过使君吗?自古以来主持革新之人有几个得到好下场?最后都功成难退,成了皇帝平息众怒的牺牲品。
皇上忌惮你,再加上权贵宗室恨你如骨,所以一旦使君失去了利用价值,皇上必然会拿你开刀,而现在各地盐铁司已渐渐步入正轨,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使君,我绝非危言耸听,你一定要早作打算才行啊!”
‘啪’地一声,竹子做的碳夹在李清手上硬生生被折断了,张继的话最后使李清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藩镇割据,他也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和地盘。
就在这时,一阵暴雨般的马蹄轰然响起,直向自己这个疾驰而来,李清象是想到什么,他一步上前拉开门,冲到雨中去,刚跑到大门,一名八百里加急的传信骑士从马上翻滚下来,他连滚带爬冲到李清面前大声禀报:“急报侍郎大人,东宫被废!”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下手
宝八年二月,王忠嗣犯私构东宫、意图谋逆罪被大三腰斩,但陇右节度副使哥舒翰在朝堂之上苦苦哀求,言词慷慨,声泪俱下,愿以官爵相赎,大唐皇帝李隆基终被其诚意所感,免王忠嗣死罪,贬为汉阳太守。
遂封任哥舒翰为校检鸿胪卿,摄御史中丞,陇右、河西节度使兼西平太守,哥舒翰终取代王忠嗣,一跃成为封疆大吏,同时他为王忠嗣的求情也使他在军中赢得了极好的口碑。
但王忠嗣案结仅仅只是一个开端,在王忠嗣被贬黜离开长安的第二天,一枚足以改变大唐历史的重磅炸弹在长安上空轰然炸响,太子李亨怀不臣之心被废,迁出东宫,搬回原来的忠王府,此消息随即披靡全国,震惊、叹惋、狂喜、漠然,各种表情在不同人的脸上交织,大唐朝局从此走向了一个不安稳的时代。
‘咻—’尖利的铜哨声在乐游原上空回响,半晌,一个黑点在空中出现,渐渐地黑点放大,是一只矫健的猎鹰,它一个俯冲直向地面上的主人冲来,离地约五丈时长翅一收,稳稳地落在一个约三十余岁男子的身上,年轻男子眼中露出迷醉的神色,忙掏出一块肉干喂给猎鹰,随即爱怜地抚摸鹰颈,仿佛是在抚摩心爱女人雪白的肌肤。
这时,一匹快马从旁边窜上,马上一个同龄地长脸男子扬鞭呵呵大笑。“无忌老弟,这只鹰如何?”
这年轻男子正是章仇兼琼之子章仇无忌,他原本是宁州新平县主簿,四年任期届满,年年考评为中上,被升为武功县主簿,此时正在侯任之中。
长脸男子便是光禄寺卿崔翘之子崔伤怀,三年前。崔伤怀被李清碍于崔翘的情面调到户部,半年后又转任太子内坊丞,虽升了一级,却是闲职,崔伤怀做官能力极差,但走猎跑马却是高手。又极喜饮酒玩女人,所以任一闲职反而遂了他的意,整日里浪荡在长安街头,只因他背景极大,也无人敢管他,他母亲是宗室郡主,父亲是朝中高官,妹子是右相之媳,还有一层关系却鲜为人知,那就是他的妻子是章仇兼琼的内侄女。也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当年李清进京。章仇兼琼才命他找崔翘引见太子。
而章仇无忌却长得白白胖胖,外形颇似其父。他从小家教极严,笑不许纵声,行不得带风,整日关在书房里习字读书,也形成了他抑郁的性格,他朋友极少,来京城后也认识崔伤怀一人,章仇无忌恋恋不舍地将铜哨和鹰还给崔伤怀。又摸了摸鹰背,苦笑道:“鹰自然是极品。不过伤怀兄的心意我领了,这只鹰父亲是不会准我带回家,还是还给你吧!”
“无忌老弟也三十有三了,几时才能长大?”
崔伤怀接过鹰,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外面都在说你什么吗?说你书呆子一个,全依仗父亲的荫泽才被调到京城。”
“胡说!”章仇无忌地脸涨得通红:“我年年考评都是中上,四年届满才被升到京县为官,这完全是我自己努力得来,和我父亲何干?”
崔伤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只是那些蠢男愚女之见,当不得真,无忌若是书呆子,昨日怎么能让歌艺无双的念奴姑娘独有情衷,现在天色过午,不如咱们到添香楼去。”
提到长安四大名妓之首的念奴,章仇无忌的眼睛蓦地亮了,但随即又暗淡下来,“昨夜回家晚被父亲责骂,他命我今夜必须回家吃晚饭,我就不去了,伤怀兄一个人去吧!”
崔伤怀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地异色,他从随身携带的皮囊中取出一条丝绢,笑道:“客舍青青柳色新,这是谁的东西?”
章仇无忌的顿时呆住了,他结结巴巴道:“这是念奴姑娘的丝绢,怎么在你手上?”
崔伤怀将丝绢塞给他,哈哈一笑道:“你又不肯报自己的姓名、府第,她的丫鬟满城打听你的底细,最后无奈只得将手绢给我,托我转交与你,我是什么货色,念奴小姐怎么会看中我?”
章仇无忌抚摸着光滑的丝巾,眼中柔情无限,此刻,他心里对猎鹰的留念已经让位于对如花美眷地思念。
腰渐渐挺直,章仇无忌再不顾父亲的严令,毅然道:“走吧!咱们去添香楼。”。
“归归黄淡思,逐郎还去来。归归黄淡百,逐郎何处索?知心中不能言,复作车轮旋。与郎相知时,但恐傍人闻。”
清婉多情地歌声至今还回荡在章仇无忌的耳边,小乔姿容、温柔似水,念奴地一颦一笑让他心醉情迷,一怨一叹使他梦萦魂牵。
柔弱无骨的玉指按在他的手背,“妾心似冰玉,君愿纳否?”
章仇无忌轻轻抚摩自己的手背,回味那冰凉细腻的滋味,喃喃低语,“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可是。脑海中又回响起崔伤怀奚落的笑声:‘章仇主簿有那个心,却没那个胆,有他父亲在,他也只能做一个负心郎了。’章仇无忌的手不由死死地抓着椅垫子,指关节捏得发白。
此时已是一更时分,万籁寂静,马车转了个弯,徐徐停在太平坊大门前,章仇无忌仿佛才从梦中惊醒,太平坊的大门已关,马车夫上前去敲门,守门人认得是左相府上地马车,皆不敢阻拦,悄悄放马车溜进坊门,又行了一段路,慢慢停在府门前,章仇府上的大门早已紧闭,他忽然想起了父亲早上地严令,心中不禁打起了小鼓,这时车夫下来开了车门,悄声道:“少爷,咱门走后门吧!那边有棵槐树可以翻进去。”
章仇无忌犹豫了半天,才勉强点了点头,“那马车就直接开过去。”
就在马车刚刚启动之时,侧门忽然开了,一名家人走出来招手道:“少爷,老爷在厅堂等候。”
章仇无忌的脸刷地变得煞白,父亲若是在书房等候还有商量的余地,可在厅堂等候那就是家法伺候了,“快!快
崔府。”他急得连声催促,但马车夫却一动不动,I声道:“少爷,老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就认命吧!”
“认命!”章仇无忌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念奴万般幽怨的眼神,‘那妾身只能认命了吗?’
“不!我不想认命,”血渐渐涌上了他的脑门,煞白的脸转成了赤红色,一股二十年来久违的勇气在他心中滋长,‘念奴,我这就去和父亲商量,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娶你!’他一把推开车门,跳下了马车,大踏步向府门走去。
就在章仇无忌在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抗争的同一时刻,李林甫的书房里,主人李林甫两眼翻视着天花板,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硕大的鼻子,他瞥了一眼墙角之人,冷冷道:“他真的喜欢那个女人吗?”
在书房的墙角,刚刚和章仇无忌分手的崔伤怀正垂手站立,小心翼翼地偷视李林甫的脸色,却被锐利的目光扫来,吓得腿一阵哆嗦,急忙应道:“属下用过蒲之术,用过骏马猎鹰,他都不受诱惑,惟独对添香楼的念奴情有独钟,应该是动真情了。”
或许是感于崔伤怀的卖力,或许是想到为自己生个一个孙子的崔柳柳,李林甫的脸色渐渐和缓下来,他笑了笑道:“念奴能做到长安的头牌红妓,自然有她地本事。章仇无忌正当壮年,难以抵抗是正常,我关心的是他能否肯为一个婊子和他父亲反目。”
高高在上的相国居然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和自己说话,崔伤怀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情异常激动,他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无忌,不!章仇无忌和属下一起长大。属下最是了解他,记得他十二岁那年不得父亲同意便私自跑到雁塔看进士题名,回家晚了,结果被他父亲狠狠责打,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三天未归,最后还是他父亲服了软。所以别看他平时在父亲面前象兔子一样胆小,可是他一但较真,性子就会变得火烈,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李林甫淡淡一笑,“所以你才敢在本相面前拍胸脯保证吗?”
“是!属下敢保证,章仇无忌此番必定会为了这个女人和他父亲反目。”
“那好,我信你一次。”
李林甫点了点头,他从橱子里取出一只木匣,递给崔伤怀道:“这里面是新平县的五千亩上田地契。你交给那个女人,只要她有办法让章仇无忌在上面签字画押。我就答应她的要求。”
崔伤怀手象被火烫了一般,一下子接过木匣。心里砰砰乱跳,这里面装的哪里是什么地契,分明就是章仇兼琼的催命符,他颤抖着声音道:“那属下告辞了。”
李林甫缓缓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崔伤怀地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本相对你的期望颇高,不要让我失望了。”
崔伤怀心中激动到了极点,‘扑通!’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头,泣道:“相国的恩德。属下愿结草衔环来报!”
“去吧!本相会记住你的。”
李林甫听着崔伤怀轻快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他地嘴角不觉浮现出一丝阴阴的冷笑,自言自语道:“章仇,老夫走的这步棋,你做梦也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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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石湖南畔的一座庄园里,庆王之子李俅正和王道士商量刺杀李清的计划,
或许是紧邻湖水的缘故,房间里十分潮湿,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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