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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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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智搓着衣角不做声,范亨梗着脖子道:“王公公,您这么说话我可不乐意,您也没少得啊,东门北门的两处大宅子,京外十里庄的五千多亩沃田,还有您去年生辰的所有花销,加在一起七八十万总有,可别光说是咱们几个的事。”
王岳眼中凶光大盛,怒道:“你这是要跟咱家算账来了是么?你可太放肆了。”
范亨气焰一下子低落了下去,在王岳面前他还不敢真的顶撞,忙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可没说您不该得,现在这情形,库内没银子,咱们怎么应付过去?”
王岳怒道:“这是你们的事,难道事事都要咱家来想办法么?那还要你们作甚?这五十万两银子要给,离着户部年底拨款还有四五个月,这四五个月宫中的用度也要凑起来,这事儿必须办妥了,否则咱们麻烦大了;咱家很是怀疑,刘瑾建豹房是假,背后一定有什么yin谋,如果是查咱们从内承运库这么多年来拿了多少银子,嘿嘿,咱们可就全部完蛋了。”
范亨和徐智惊得目瞪口呆,这个担忧之前倒是没考虑过,如果刘瑾真的为了这个目的而来,那可是件天大的大麻烦。
第一八三章 飞贼夫妻
第一八三章
徐智满肚子怨气的出宫回府,在和王岳范亨商议对策之后,非但没让事情得以解决,反倒更增烦恼。
王岳一甩手叫范亨和自己想办法,范亨虽怒骂王岳的不仗义,但在摊派钱物上却毫不手软,鉴于内承运库只剩下十几万两存银,为了凑齐这五十万两,王岳象征性的拿出五万两,范亨拿出十五万两,剩下的三十万两则全部落到了徐智的头上。
徐智将王岳和范亨两人的祖宗八代都操翻了天,自己拿的最少,前前后后七八年里不过五六十万两银子罢了,而据他所知,王岳起码弄了上百万两到手,而范亨则更多,不下一百五十万落入了私囊。
就拿弘治十七年底王岳生日来说,大办十几天的花销,请戏班子宴宾客,各项迎送款待的银子便花了十多万两,这些钱都被以各种名目充入内务府公帐;而范亨每年在东厂番役冬季换装换兵器一项上,每年便私自侵吞不下几万两。
一双靴子,外边的铺子采购来不足三钱,到了内务府的账上便成了三两银子一双,翻了十倍有余;东厂衙门三千多人,每人换两双,这一笔便是一万三四千的结余;再什么内衣大氅帽子兵刃,吃穿行用,所有的这些用度,到了报账的时候都翻几个跟头的往上跑,大把大把的银子落入口袋之中。
吞进去的银子,现在要拿出来,那好比是割肉,徐智更是冤枉,总共捞的不多,却被要求承担大部分的银子,心头这份气恼可想而知。
西苑皇城外的小时雍坊一处僻静的小巷内,徐智的外宅便设在那里,这里知道的人并不多,表面上不过是一所普通人家的宅院,买这个宅子的时候,徐智也是叫了表亲出面,为的便是防止有人知晓。
徐智进了家门,独自端着烛台来到后院柴房之内,伸手在耳墙下方的暗处一拨弄,嘎嘎几声之后,耳墙上便出现了一处洞口,徐智弯腰端着烛台钻了进去,拾阶而下,到了平坦的地面上伸手用蜡烛点燃了墙壁上的灯盏,密室内顿时大放光明。
一排排木架上,一盘盘的银锭摆在架子上,因为许久未动这些银子,上面都已经蒙上了灰尘和蛛网。
徐智看着满屋子的银子,心如刀绞一般,这银子可是自己进宫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老鼠搬家搬出来的,最里边那个头小的银锭还是弘治初年铸造的,快二十年过去了,自己都没舍得用;徐智最大的安慰不是花银子,而是每当自己进入密室看着这些银子,心里便像是注入了一股力量一般,他会呆在这里跟银子说话,拿它们当自己的儿女一般的轻言密语,有段时间,他甚至每天都要将银子擦拭一遍,往往一呆便到天亮,却毫无倦意。
现如今,这些心头的宝贝疙瘩都要被送出去了,总共四十余万两的积蓄,还打算将来出宫告老寻一处地方买个庄子养老,现在,几十年的奋斗基本上化为泡影了。
三十万两银子啊,就这么白白送出去了,而且事情还远没完,刘瑾扬言这五十万两银子也许还不够,若刘瑾又要银子,王岳和范亨还是会让自己往外掏,那自己所有的家底便全没了。
徐智心痛如绞,老泪湿润了眼眶,抽搐着脸上的肌肉怒骂道:“范亨,王岳,你两个老阉狗也太不仗义了,明明捞的最多,却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我操你们十八代的祖宗。”
徐智心里也清楚,自己也只能答应他们,御马监虽然也是内廷实力部门,名义上司礼监也不得领导御马监,但实际情形却并非如此,御马监和司礼监比起来还是小脚色,若不是自己手中掌握着御马监的三千羽林军,自己恐怕也像其他内监衙门的首领一样压根就没资格跟着王岳和范亨混。
现在自己倒有些后悔了,跟着这两个家伙混,到后来亏还是自己吃,这两个老阉狗是绝不肯自己吃亏的。
徐智木立良久,挪动沉重的步子恋恋不舍的回头再看几眼满屋子的银子,明天一早,自己就要派人来搬银子进宫了,从此这屋子就空了一大半了,自己的心也随之空了。
吹熄密室中的灯盏,徐智举着烛台出了密室,身形苍老了许多,默默关上柴房的门,沿着小道往卧房行去;微风吹来,烛火的火苗跳了几跳,猛然间,面前有个物事发出了耀眼的闪光,只一瞬间,徐智便感觉到脖子上一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别出声,不然一剑宰了你。”
徐智吓得一哆嗦,手中烛台往下掉落,一个黑影利落的一抄手,将烛台抄了起来,塞进徐智的手中,另一个声音带着笑意道:“徐公公,可拿好了烛台,掉了可就看不清路了。”
徐智吸口凉气,抬头看去,一男一女两人站在面前,女的相貌甚美,只是眉间带着煞气,手持一柄短剑搁在自己的脖子上,嘴角上弯,一脸的冷酷;再看另一个人的相貌,徐智差点惊叫出声。
“你你不是宋”徐智指着那黑衣男子道。
宋楠伸手在唇上一竖嘘了一声笑道:“徐公公,静夜之中,还是不要大声喧哗为好,免得内人手滑割了您老的脖子。”
徐智惊道:“你,你们意欲何为?”
宋楠笑道:“咱们还是进屋说话,柴房虽不是待客的好地方,但我宋楠不讲究这些,便恕了你这失礼之罪了。”
宋楠一伸手,抓住徐智的胳膊,将徐智拉进柴房中,关上了门,伸手在杂物堆里搬了两张破椅子,一屁股坐在破椅子上,发出吱吱嘎嘎之声。
“徐公公坐,这是你的外宅,难道还要我这个外人跟你客气么?”
徐智舔了舔嘴唇,看了一眼形影不离的短剑,弯腰坐下。
宋楠笑道:“徐公公,你我在宫中经常见面,本人早就想拜会徐公公了,可是您老位高权重,咱们这些小脚色压根没机会。这不,半夜来访,又翻了你这两丈高的后院围墙进来,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徐智定了定神,沉声道:“宋千户,你确实失礼之极,半夜进我宅第,用刀子架在咱家脖子上,你这还是朝廷官员么?倒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宋楠哈哈笑道:“说的没错,倒像是一对飞贼进了屋子,不过我们即便是飞贼也是劫富济贫,干的是替天行道的事儿,你徐公公干的事情可比咱们更不堪,就别装了。”
徐智怒道:“放肆,这件事要是咱家告诉皇上,你恐全家抄斩,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过咱家一向与人为善,也不追究你们的罪责,你是不是手头紧吧了,咱家倒可以资助你几十两银子,今后莫再干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个个都如我这般好说话。”
宋楠拍腿笑道:“感情徐公公真的将我等当成打家劫舍的飞贼了,好,就算是吧,不过几十两银子可打发不了我们。”
徐智道:“你要多少?可莫贪心不足,我只是宫中当差的,可没什么油水,你找错门路了。”
宋楠探头伸出三个手指头道:“这个数。”
“三百两?成,咱家三百两银子倒还有。”
宋楠微笑摇头。
“三千两?这也太多了,宋千户,咱家知道你们外边当差的辛苦,也没什么油水,但你也不能白日当官晚上当贼啊,三千两我可是要砸锅卖铁了。”
宋楠不答,再次摇头。
“三万?”徐智头摇的像拨浪鼓,怒道:“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宋楠摇头道:“错,不是三万,是三十万。”
宋楠起身伸手在墙壁角落凹处一番摸索,暗门格拉拉升起,露出密室洞口来,徐智张口呆住了。
“别说你没有,别说你穷的叮当响,这里边四五十万两银子总是有的,我只要三十万两,算是便宜你了。”
徐智脸色发白道:“你你怎么知道这密室?”
宋楠笑道:“我可是连续数日当了夜猫子了,话说徐公公还真是爱银子,每日必来一趟,我想不知道都不成。”
徐智头都晕了,这厮居然天天晚上来自己家中,可笑家中所有人都一无所觉,定是自己来密室被他暗中窥伺到了。
“我不仅知道你这密室里有几十万两银子,我还知道这银子你是怎么弄来的,这么多年当老鼠从内承运库搬银子,你倒是不嫌辛苦,也不嫌命长,你的死期要到了。”宋楠冷笑连声,句句如锥扎入徐智心中。
第一八四章 一封调查记录
第一八四章
徐智胆战心寒,强自镇定,壮胆喝道:“大胆,你一个锦衣卫的千户,居然管闲事管到内廷头上了,且不说你是一派造谣诬陷,便是从职权上来说,你锦衣卫还没这么大的权利。”
宋楠冷笑道:“没这个权利?皇上有这个权利么?明ri我便进宫,将你等私贪内务府巨款之事告知皇上,瞧皇上饶不饶的了你们。”
徐智喝道:“你说贪便是贪了?皇上岂会听你一面之辞?怕是你诬陷我等,自己倒要糟了报应。”
宋楠嘿嘿直笑,笑的徐智心里发毛:“徐公公看来是真糊涂了,你这密室里的银子都是泥糊纸扎的么?今晚我连脸面都不遮便来见徐公公,徐公公当不会以为我是个笨蛋?江湖规矩,照了面便要杀人灭口,我既然敢不蒙脸便跟你照面,便是掌握了你们确凿的证据。”
徐智无言以对,自己密室的银两可是铁证,这些银子曝光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圆其说,不过好在瞧宋楠这架势不像是来杀人灭口的,这几十万两银子他宋楠也没办法弄走,先虚与委蛇一番,待宋楠一走,即刻将银子转移藏匿便是。
“宋千户,你我素无渊源,也无冤无仇,也不必来寻咱家的事,这银子在我密室中不假,但可不是咱家私吞的银子,而是内承运库库房整修,临时放在咱家这里。这事儿王岳和范亨都知道,都能提咱家作证,闹到皇上那里,也不过是个不合规矩之过;倒是你宋千户夜闯民宅,干些盗跖勾当,怕是要倒大霉了。”
徐智也算是有急智,匆忙之间想了个牵强的理由来应对,不过事情要是抖落出去,王岳和范亨定会为自己打圆场,只要不是贪污,什么都好说。
宋楠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是不见证据不死心了,好,便教你明白,我可不是无备而来。”
宋楠伸手入怀,掏出一叠纸来,对着灯火展开读道:“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弘治九年入司礼监,月俸八十石,合月例四十两,一年合计六百两,加额外炭薪车马伙食补贴,年不过千两。入司礼监十年,合计不足万两;然东仁寿坊、北灵chun坊各有豪宅两所,分别记入其从弟王思、堂兄王顾名下,宅中雕梁画栋仆从如云,两宅市价约二十万两。城南十里庄良田五千亩,价值八万两,南薰坊十字街铺面六间,上下三层,市价十五万两。粗略估计王岳家产田地累计约五十万两上下。”
徐智脸se煞白,汗珠滴滴而下,这些房产地产徐智当然知道,没想到宋楠竟然列了清单一一举出,虽然数目上出入不小,王岳岂止五十万家产,怕是翻三倍也不止。
“徐公公,王公公十年不花钱,其月例累积也不过攒下一万两银子,这五十万两的家当从何而来?这可是要五百年才能攒起来的呀,难道王公公长生不老彭祖在世不成?”宋楠微笑道。
徐智结结巴巴道:“我怎么知道,这事你该问王公公去,再说,焉知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
宋楠冷笑道:“你且强辩,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宋楠是干什么吃的,我正南坊锦衣卫数百兄弟可是秘密查了四五天,这点事查不出来我还混个屁,坐住了,听好了,下边还有。”
“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范亨,外城宣南坊大宅一座,崇教坊宅第两座,价值二十万两。保定府庄园一座,田亩八千,价值十五万余。香山别院一座,价值五万两,其余产业若干,价值十万余,总家产计六十万两。范亨年俸八百两,需八百年月例累积可得此巨产。”
“御马监掌印太监徐智,小时雍坊外宅一座,记入其表兄赵思昌名下,价值两万两;其宅中密室存银四十二万两,总家产计四十四万两,年俸八百两,需五百五十年可得此巨款”
“”
宋楠冷冷的声音在柴房中回荡,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到范亨、徐智,内承运库马力,尚衣监崔浩,内官监,司设监,殿直监的头头脑脑二十余人尽数罗列俸禄家产等项目,无一漏过,而且所列名目个个属实。
徐智越听越心惊,就听哐当一声,扭来扭去的徐智将那张破椅子不稳当的木腿终于扭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软的也爬不起来,索xing趴在地上喘气了。
宋楠念完手上的纸,仔细的叠好揣进怀中,叉着腿看着徐智微笑道:“徐公公,这些证据可有出入啊?皇上若知道这些该怎么想呢?你们当皇宫国库是自家的银库是么?想拿便拿,还拿的这么疯狂,这是在作死啊。”
徐智伸袖在脸上乱擦,汗珠和灰尘混合在一起,弄得脸上一片狼藉不堪,心中急速寻找着对策,这么详细的一份清单若是真教宋楠递到皇上面前,要是能活命才怪了。
宋楠低声道:“徐公公,这回你不再狡辩了,先前我说你死期已到你还嘴硬,你知道为何刘瑾刘公公要五十万两银子修豹房么?”
徐智再次惊讶,刘瑾要五十万两修豹房的事宋楠都知道,看来这一切都是蓄意为之了。
“难道这是个圈套?”徐智哑着嗓子咽着干吐沫怪声问道。
宋楠道:“算你还没糊涂透顶,不要一笔巨款,焉知内承运库已经空空如也?你们账面上做的滴水不漏,库房密室又无人能进,马力跟条看门狗一样死把着门,怕是谁也不知道库内已经空空如也了。”
徐智颤声道:“原来果然是个yin谋,真是想不到。”
宋楠笑道:“本来以为五十万两库房里还能拿得出,刘公公还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追要三十万两,一定要逼得你们走投无路,现在看来,已经无需再逼了;你定是打算明ri将银子运往宫中充数,这便是王岳范亨和你商议的对策么?”
徐智忽然叫道:“银子我等补上便是,这些宅子田地都不在我们名下,皇上岂会凭此断定我等私吞?”
宋楠道:“你把天下人当傻子么,你表兄赵思昌原是个老实巴交的种地的,哪来这么多钱买宅子,宅子里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别跟小爷说是暂时保管,内承运库两座库房,地方大到可以搭台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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