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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状态 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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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知道,她也有,用加利福尼亚人的话来说,自己的“难题”。
莎拉是旧金山一个殷实家庭里最小的孩子;父亲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律师;母亲以前是一个广告模特儿。莎拉的哥哥、姐姐都已经结婚,而且生活幸福,事业成功,他们都在等着她走他们的路。而她发现家人们的成功成了她的一个负担。
埃文斯总是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给另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莫顿干活。或者根本不理解她为什么来洛杉矶,因为她的家人觉得海湾大桥以南的地方都俗不可耐。但她的工作干得很好,全身心地献给了莫顿。正如乔治经常说的,她的存在带给他审美上的愉悦。来参加莫顿组织的聚会的演员和名流们都同意这种说法;她曾经跟其中几个还约会过。这让她的家人们更加不悦。
埃文斯有时想,她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一种叛逆。就像她开车一样——她疾驰着,几乎不计后果,冲下本尼迪克特峡谷,冲进贝弗利山。
“你是想去办公室,还是去公寓?”
“公寓。”他说,“我要去开我的车。”
她点点头,猛地一打方向盘,绕过一辆缓慢行驶的奔驰,插入左边的一条小巷。埃文斯深吸了一口气。
“喂,”她说,“你知道什么是网络战争吗?”
“什么?”风声中他不知道是否听清了她的话。
“网络战争。”
“没有,”他说,“为什么?”
“你们没有回来之前,我听见他们谈到过。科内尔和那个叫三泳的。”
埃文斯摇了摇头:“难道没有帮你想起一些什么吗?你肯定他们说的不是网络操作系统。”
‘也许。”她加速驶过日落大街,冲过黄灯,行至贝弗利山时,她调挡减速。“你还住在若斯贝瑞市?”
他说是。他看着她修长的双腿从她白色的短裙中伸出来。“你跟谁去打网球?”
“我想你不认识。”
“嗯,不是那个”
“不是。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明白了。”
“真的,结束了。”
“好,莎拉。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们律师总是这样怀疑一切。”
“所以,要跟你去打球的是个律师?”
“不是,不是律师。我不跟律师打球。”
“那你跟他们干什么?”
“尽可能地什么也不干。像其他人一样。”
“听你这样说我很遗憾。”
“当然,你除外。”说着,她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猛地加速,引擎尖叫起来。
彼得·埃文斯住在贝弗利山公寓群中的若斯贝瑞道上的一栋较为破旧的公寓楼里。他所在的楼有四个单元,正对若斯贝瑞公园。公园不错,有一大块绿地,人总是很多。他看见几个西班牙保姆一边照看着富人家的孩子,一边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有几位老人坐在那儿晒太阳。在远处一个角落里,一名穿着工装的母亲利用午餐休息时间出来陪伴自己的孩子。
汽车尖叫着停了下来。“到了。”
“谢谢。”他一边从车里出来,一边说道。
“还不搬啊?在这儿住有五年了吧。”
“太忙了,没时间搬。”他说。
“带钥匙了?”
“带了。门前的擦鞋垫下总放着一把。”他把手伸进口袋,有金属发出的叮当声。“准备好了。”
“再见。”她绝尘而去,汽车在转弯处发出长长的尖叫声,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埃文斯穿过洒满阳光的小庭院,爬上二楼的公寓。他总觉得莎拉有一点点悲伤。她是那么漂亮,那么风情万种。他老是有一种感觉,她先是让男人们心理不平衡,进而拒他们于千里之外。至少,她让他不平衡了。他弄不清她是不是想他请她出去。至少,但是考虑到自己与莫顿的关系,这个想法很糟糕。他决不能干这样的事。
他一进门,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他的助手,希瑟。她不舒服,想早点回家。希瑟一到下午就觉得不舒服,要及时避开交通高峰期。她总是在星期五或星期一打电话请病假。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公司不愿意炒掉她;她已经在这里干了很多年了。
有人说她跟合伙人布鲁斯·布莱克有一腿。从那时到现在,布鲁斯一直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他担心被他的妻子发现,因为他所有的钱财都在妻子的掌控之中。还有人声称希瑟看上了另一个合伙人,具体是谁,没有指明。另一种说法是公司从世纪之城的一幢摩天大厦搬到另一幢摩天大厦时,她也在场。在搬迁的过程中,她被一堆控告材料绊倒,随后她把这些材料复印了下来。
埃文斯觉得事实真相其实比较平常: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在公司里干了这么长时间,非常清楚如果公司不明不白地炒掉她,她可以起诉这家公司。现在她精心计算着她一再违反规定之后,公司炒掉她要支付的费用和付出的代价。就这样她一年工作大约三十个星期。
在公司里,希瑟总是分配给最最年轻的合伙人。原因是基于这样一种假设,一个真正好的律师不应该受到她的反复无常的妨碍。多年来埃文斯一直想甩掉她。上面承诺,明年他就会有一个新的助手,他把这看作是自己的一次晋升。
“你不舒服,我很难过。”他对希瑟恭敬地说道。你必须假装相信别人跟你说的话不是在撒谎。
“只是胃不舒服。”她说,“我要去看看医生。”
“你今天去吗?”
“啊,我正在预约”
“那好吧。”
“但我想告诉你,他们刚刚决定后天要开一次大型会议。九点钟在大会议室。”
“噢?”
“莫顿先生刚刚打来电话,大约有十个人或者十二个人。”
“你知道有哪些人?”
“不知道。他们没说。”
埃文斯心想:真没用。
“好吧。”他说。
“不要忘了下星期你要传讯莫顿的女儿。这次在帕萨迪娜。不在市区。玛格·雷恩打电话询问他的奔驰诉讼案。宝马经销商还想上诉。”
“他还想起诉教堂。”
“他每隔一天就来个电话。”
“好吧。就这些吗?”
“还有,大约还有十件事情。如果我感觉好些了,我会留一个清单在你桌子上”
言下之意是她不会。
“好吧。”他说。
“你来办公室吗?”
“不了,太晚了。我需要睡一会儿。”
“那就明天见。”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冰箱里除了一罐不知哪年的奶酪,几根枯萎的芹菜,上次约会,大约是两周前吧,剩下的半瓶酒之外,什么吃的也没有了。两周前,他遇上了在另一家公司负责产品责任险的女孩,名叫卡罗尔。他们在体育馆互相看上了对方,随即便开始了一场断断续续的恋爱。他们都太忙了,说实在的,对彼此也并不是特别上心。他们每周见一两次面,见面时便疯狂地做爱,然后其中一位第二天早上就会借口跟别人约好了吃早餐,早早就回家了。有时他们也一起吃晚餐,但并不经常。谁都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他走进客厅去查电话应答机。没有卡罗尔的留言,但有一条詹尼斯的留言,詹尼斯是另一个女孩,他有时跟她见面。
詹尼斯是体育馆的教练员,拥有洛杉矶女孩的匀称身段,但摇摆得厉害。做爱对她来说是一件体育赛事。她需要好几间屋子,沙发、椅子都是赛场。
埃文斯总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自己身体的脂肪太多,不像她那样没有半点赘肉。但他还是继续跟她见面,而且隐隐有一种自豪感,他有这样一个看起来令人惊异的女孩,即使做爱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即使匆忙相约,她也常常有空。詹尼斯本来有一个年纪较大的男朋友,在一家有线新闻台做制片。但他常常出差,她耐不住寂寞。
詹尼斯前一天晚上留下了这条信息。埃文斯不想给她回电话。詹尼斯决定自己想做什么事情时,必须立即去做,否则的话,什么事也做不成。在詹尼斯和卡罗尔之前,埃文斯有过其他的女人,都大同小异。埃文斯告诉自己应该找到一种更令人满足的关系,一种更为严肃、更为成熟、更适合他年龄和身份的关系。但他太忙了,只能什么事情来了便做什么事情。
此时他已饥肠辘辘。
他下楼回到车上,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家免下车餐馆,位于皮可路上的汉堡包店。那里的人都认识他。他买了一个双层干酪肉饼,一杯牛奶草莓饮料。
他回到家,打算睡觉。这时他想起要给莫顿打个电话。
“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莫顿说,“我刚刚检查了一些东西——查了一些东西。我给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的款怎么样了?给了瓦努图诉讼案,全部?”
“我不知道,”埃文斯说,“文件已起草好而且签字了,但是我想还没有付款。”
“好的。我要你拖延付款时间。”
“当然,没问题。”
“只是稍微拖一拖。”
“好的。”
“不用跟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说什么。”
“不用,不用。当然不用。”
“好。”
埃文斯挂断电话,走进卧室,开始脱衣服。电话又响了起来。是詹尼斯,那个体育教练。
“嘿,”她说。“我正在想你,想你正在干什么?”
“事实上,我正准备上床睡觉。”
“噢,睡觉还早呢。”
“我刚从冰岛回来。”
“那你一定很累了。”
“嗯,”他说。“没有那么累。”
“要人陪吗?”
“当然。”
她格格地笑着把电话挂了。
9 贝弗利山
8月24日,星期二
上午6时04分
埃文斯被一阵有节奏的喘息声吵醒。他伸手去摸,但詹尼斯已不在了。她躺过的那边余温尚存。他轻轻地抬起头,打了一个哈欠。在清晨柔和的光线里,他看见床脚的上方有一条苗条、漂亮的大腿,瞬间另一条大腿也出现在床脚的上方。接着两只腿缓缓下降。喘息声。然后两只腿又开始上升。
“詹尼斯,”他说,“你在干什么?”
“我必须作好准备。”她站起来,微笑着,身上虽然一丝不挂,却感觉自由自在,她对自己的外表颇有信心,每一块肌肉都轮廓分明。“我七点钟要上课。”
“现在几点了?”
“六点。” 。
他叹了一口气,把头埋进枕头里。
“你现在真的应该起床了,”她说。“觉睡多了会短命的啦。”
他又叹了一口气。詹尼斯满脑子都是健康信息,这是她的工作。“睡觉怎么可能让人短命?”
“他们研究过老鼠。他们不让老鼠睡觉,你猜怎么着?老鼠活得更长。”
“啊哈。请你煮一下咖啡好吗?”
“好啊,”她说,“但你真的不要喝咖啡了”她从房间里瓢然而出。
他坐在床上晃动着双脚,说道:“你没有听说过吗?咖啡可以预防中风。”
“没有那回事,”她在厨房里说。“咖啡里有九百二十三种不同的化学物质,对你的身体不好。”
“这是新的研究结果。”他说。这确实是事实。
“另外,它还会致癌。”
“从来没有得到过证明。”
“失败了。”
“这不是我关心的事。”
“神经紧张。”
“詹尼斯,请不要说了。”
她走回来,靠在门框上,双臂交叉放在她漂亮的胸前。他看见她小腹部上的血管,一直延伸到腹股沟。
“唔,你太紧张了。彼得。你得承认这点。”
“只有当我看着你的身体的时候我才紧张。”
她撅着嘴。“你不信我的话。”她转身走进厨房,把那高高的完美无缺的臂肌给他看。他听见她打开冰箱门的声音。“没有牛奶了。”
“不加牛奶也行。”
他站起来去冲凉。
“你受到过伤害吗?”她说。
“什么伤害?”
“地震。你不在的时候,有一次小地震,大约四点三级。”
“我不知道。”
“啊,你的电视机肯定移动了。”
他停住脚步:“什么?”
“地震让你的电视机移动了位置。你自己去看看。”
早晨的阳光斜斜地从窗户里射进来,清清楚楚地映出电视机底座在地毡上压出的模糊的轮廓。电视机的位置移动了大约三英寸。电视机屏幕是老式的三十二英寸,死沉。搬动起来很不容易。
看着电视机,埃文斯打了个寒噤。
“你很幸运,”她说。“你所有的玻璃制品全在壁炉架上。它们随时都会碎,即使小小的震动都会。你买了保险吗?”
他没有出声。他弯下腰,查看电视机后面的连线。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但他差不多有一年时间没有看过电视机后面了。他不清楚自己在寻找什么。
“顺便说一句,”她说,“这不是有机咖啡。你至少应该喝有机咖啡。你在听我说话吗?”
“等一等。”他在电视机前蹲下来,查看电视机下面有什么异常。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这是什么?”她说。
他从上面看过去。她手里拿着油炸圆饼。“彼得,”詹尼斯表情严肃地说。“你知道这些东西里面有多少脂肪吗,你也许还应该吃一点黄油。”
“我知道我不应该吃了。”
“对,你是不应该再吃了。除非你今后想得糖尿病。你为什么坐在地板上?”
“我在检查电视机。”
“怎么了,坏了吗?”
“我想没有。”他站了起来。
“你的洗澡水在哗哗地流,”她说,“没有环保意识。”她把咖啡倒出来,递给他,“去洗澡吧。我要去上课了。”
他洗完澡出来,她已经走了。他铺好床罩(跟平时一样,从来没有铺平整过),走到衣橱前,穿好衣服,迎接新的一天。
10 世纪之城
8月24日,星期二
上午8时45分
在世纪之城的一栋办公楼里,哈斯勒和布莱克律师事务所占了五层。这家公司的老总们高瞻远瞩,有强烈的社会意识。他们为许多致力于环保的好莱坞名流和有钱的社会活动家们做过代理。他们也为奥兰治县三个最大的地产商做过代理,但这一点鲜为人知。但正如它的合作伙伴们所说,这样做是为了保持公司的平衡。
埃文斯之所以加盟这个公司是因为他有许多热衷环保的当事人,乔治·莫顿尤其热衷环保。他是四个全职为莫顿和他的宠物慈善机构以及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工作的律师之一。
不过,作为台伙人,他的级别较低。所以他的办公室不仅小,而且窗户对面就是摩天大厦那单调乏味的玻璃幕墙。
埃文斯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全是一向送给地位较低的律师看的东西。其中有一份住房转租,一份雇佣合同,一份关于破产的书面质询,一张连锁店的纳税申报表格,两封以他当事人的名义起草的威胁要起诉的信件——一份是一个艺术家反对一家美术馆拒绝归还他并未出售的油画,一份是乔治·莫顿的夫人声称她的奔驰敞篷车停在车场时被车场管理员刮伤。
莫顿的夫人玛格丽特·莱思,曾经当过演员,脾气很坏,喜好与人争辩。只要稍稍忽略她——近来这样的时候越来越多——她就会找个借口告别人。而起诉书就会不可避免地摆到埃文斯的桌上。他做了一个要给玛格丽特打电话的记号;他认为她不会把这个官司打下去,她会被说服的。
另一份是来自贝弗利山一个宝马经销商的电子数据表。这个经销商声称,由于“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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