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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成灰-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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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巧?”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这么巧……”

“呵呵……”

“呵呵……”

“……何飞?”

“恩?”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话。”

夏小伊缓缓闭上眼,深呼吸;努力积蓄气力。许久,忽然问道:

“……你爱我吗?”

她感觉到身旁那具躯体猛地紧绷,于是怀中那颗心也紧紧绷了起来。何飞的神色凝定不变,一双瞳孔却隐隐收缩,像是被极度的惊恐攫住似的。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夏小伊终于听见了他的回答:

“……是的,我爱你,”他说,也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有我曾经拥有、却最终失去的一切,我当然会爱你,毫无疑问。”

小伊的脑中瞬间空白一片——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浑身的肌肤骤然发烫;可紧接着,那股热力便在空中打着旋儿,一圈一圈持续转下去……从至高的天堂一路落入尘埃,最终手足冰凉,胃里隐隐作痛。

何飞轻抚着她披散的头发,扶着她离开自己的身体,安稳坐好;声音像最柔软的羽毛那样轻:“Sicily,傻丫头,你该长大了;要不了几年,你就会飞得很高很高,也许都会把我给忘了……所以你不用说傻话。”

夏小伊缓缓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却笑得灿烂无比;用最娇嗔不过的声音说:“何飞,你抱抱我好不好?你抱抱我……我就心甘情愿长大……”

***

那一天,何飞离开的时候,夏小伊叫住了他:

“何飞,我是你的灰姑娘,是不是?灰姑娘……就该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听王子的话、一直乖乖的,就能得到幸福——是不是?”

何飞淡淡微笑,那笑容就像从天空雪白鸟儿展开的双翼之间飘落而下的金黄色阳光:

“……不是的,你是个公主——真正的公主。”他回答;言毕转身,出了房门。

夏小伊听见“哐”的一声响,听见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忽然仰面朝天,径直躺倒在地板上。没有哭出声音,甚至不觉得悲伤,只是眼泪静静流淌,仅仅像是身体想要把某些多余的水分排空似的。

“……骗子,大骗子!”她一边默默流泪,一边低声嘟囔,“何飞……我们两个,真像是在演白烂言情戏——真是烂极了!”
阴谋与爱情
何飞在夏小伊的住处停留了一个半小时,直到他离开,下了楼之后,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小伊的室友到哪里去了?封琉璃一直没有出现。

不过,无论怎么说,那位脸庞小巧的清秀女孩儿在何董的记忆里,只是一张面目模糊的淡薄影子罢了;这疑问只在他脑海中停留了几秒钟,转瞬就抛诸云外。

何飞坐进车内,并不着急出发;车子四窗紧闭,窗子上贴着特别的遮光膜。只有在这样绝对孤独的时刻,他那张美好而温暖、无可比拟无所不能的面具才略微松动;他用手指点住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清晰地感觉到心口在痛。

——痛吧……无论怎样痛,也必须继续走下去;也一定要痛着、坚持下去……否则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否则这所有的有情的无辜的伤痛,全都没有意义。

他的演员生命早就毁于一旦,徒留虚名而已;演艺圈日日更新,无论是怎样的脸孔,不再出现了自然会被忘记。而在“导演”这个崭新的目标上,若按照“正常”的方式,想一步步靠“正常”努力达到可以与林建国相较的地位,还需要很久很久。他并不是没有耐心没有毅力不能等,只不过林大导演这个人,卧榻之侧绝不容他人酣睡;以他的身份,想捏死一只蚂蚁,叫某个新晋从圈子里消失,再容易不过了……

除非……除非……你能在第一步就一鸣惊人;从第一步起,就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同样的舞台上,在众目睽睽下对决,在正面交锋中拼个你死我活!

很难想象,是吧?但谁说不可能?林建国本人不也正是一步登天的么?

到目前为止,虽然横生许多枝节,可毕竟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叫林大导演继续为他的“张爱玲”海选去吧,最好闹到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当他宣布人选的那一日,也将是何飞的《倾城之恋》对外曝光的时候;一部是名作家的个人传记,另一部是同一作者的代表作,这样两部片子注定被比较——而何飞要的,也正是这个公正“比较”的机会而已。

他必须一战成名,别无选择!林建国可以找到最好的剧本、最好的演员和巨额的赞助金;要与之相提并论,他绝不能在这些地方输掉——何飞曾以为这样的机会绝不可能落在自己头上,不过,他错了,因为他遇见了迷路的公主;他遇见了夏小伊。

想到夏小伊,何飞不由得笑了。那个笑容是那样微渺,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并未觉察。

——他便怀着持续疼痛到几近麻木的心,带着那样奥妙的微笑,驾车离去。

***

在何飞心里,封琉璃不过是个仅有点渺茫印象的小丫头罢了,既然夏小伊喜欢她,坚持要把她留在身边,那么留着就留着好了;小伊开心,总没有坏处,何况她总有一天必定要独立飞翔的。可是在封琉璃心里,何飞却是个重要不过的人物,小伊信任他,她却不信任他,她总觉得在他完美的面皮下面,不知安着什么鬼蜮心思。

——当然,这到底是自己理智的判断,还是某种莫名其妙的嫉妒心在作祟,连封琉璃本人也说不清。

此时,她便捏着一张纸条,坐在某座单元楼五层至六层之间的楼梯上。纸条上的地址是夏小伊写给她的,据说陈莉莉就应该住在身后那扇防盗门里。

她按过很多次门铃敲过很多次门,统统无人回答。

琉璃已在门外待了好几个小时,起初是站着,后来实在站不住,便索性坐倒了事。也有几次,她听见有高跟鞋咯哒咯哒的声音从楼下向上走,心也跟着越跳越快,紧张到不知怎样才好——可终究全是虚惊,普通工作日,一整个上午除了保洁之外,连半个人也没有看到。

封琉璃渐渐便有些气馁,好容易鼓足勇气来到这里,心中做了无数功课应对陈莉莉可能的怒火和拷问;可偏偏无疾而终,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她只觉得肚子里咕咕作响,看看表,早已过了午饭时分。琉璃是真的想放弃算了,可何飞的笑容只要在脑海中一转,便又无论如何不甘心起来——自小到大,无论是成绩没考好也罢,还是被逼着戒除网瘾也罢,甚至是不得不重修一年时也一样……她从来都没有这样“不甘心”过。若真的……真的这样一走了之,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胆量再来一次。

那一天不过是初夏,天气却热得叫人难以喘息。封琉璃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心中的“不甘”翻江倒海。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在担心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怎么办;可总是有种预感萦绕不去,就仿佛一场凭空出现的幻梦似的:

在梦里,封琉璃无法喊出声音,她眼睁睁望着分别那年青春无限的夏小伊在远方的湖面上逶迤前行,遥遥而去;而自己在追,在呼喊——彻骨的虚弱感流遍她的全身;面对不可挽回的悲剧时、那样一种绝对的无力……

——依赖着什么而生存,无论那是梦想也罢,是爱情也罢,或者是某个神祇一样的男人也罢,都如同行走在水面之上吧?当那种依赖那种信任破碎的时候,你还能站在那里吗?

——我知道,我担心,我害怕……可是……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

在很小的时候,在她还没有了解到这个世界有其必然法则的时候,封琉璃时常在独处时于镜子里端详自己的脸,希望在那里找到让她欣喜的、证明自己和夏小伊拥有同样出众天赋的证明——可没有,完全没有,镜子里的张脸堪称清秀,但是仅此而已。

后来大了一些,懂得了无论如何,自己也只是自己而已。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成长,但是伤口痊愈之后终得平静。

……“终得平静”?

难道要她这样对比姐妹还亲的小伊说吗?叫她说“小伊,你信错了人,那人根本不是真心对你,他一直对你说着谎——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因为‘奢望过去终得平静’”?

——沉睡在冰冷寂静的湖底,眼睛却透过层层波浪、依然执拗的死盯着天空!那样一种悲哀的、冻入骨髓的平静?! 

——天!怎么可能? 

封琉璃知道夏小伊和自己不一样,从小就知道。小伊是上帝的宠儿,她有超凡美貌,她还有表演天赋——可所谓的“美貌”和“天赋”真的是神的礼物吗?或者只是……一个恶毒的玩笑? 

——那些恩赐是会成为她的翅膀,让她摆脱一切束缚飞向高空?还是会把她变成怪物,吸干她所有的一切,送她去往不可知的道路? 

封琉璃不知道,她只能旁观;她所有能做的,就是坐在这里等,坐在这里守候一个渺茫的希望而已……

她几乎都要坚持不住,想象的阴云将她彻底压倒,她几乎就要哭了。可就在此时,身后的门无声无息打开;陈莉莉穿一件素色家居服,脸白如雪,正冷冷望着她瞧。

“你究竟想做什么?”陈莉莉问。

封琉璃呆住了,一时之间准备好的答案不翼而飞,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陈莉莉眼神愈冷,一挥手,又要将房门闭合。

琉璃几乎是飞扑上去,叫道:“等等!请等等!我有话要说——你既然开了门,就是要听我说完的,对吧?”

陈莉莉并不动容,可关门的动作却停住了。许久,她点了点头:“你说吧。”

“我是夏小伊的……朋友,是代替小伊到这里来的,我……”

“……我知道你是谁,夏小伊的私人助理,我们前天晚上才见过——你有话可以直说。”

“小伊叫我带句话给您,她说……‘对不起’;还有……‘我要站在何飞这一边’。”

陈莉莉的脸色越发雪白,眼睛里分明转出一层怒火,攥着门柄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隐隐发颤。她忽然觉得厌倦,觉得自己开门出来,根本就是脑筋搭错了线。她下狠心拼命去拉那扇门——可那个戴一副圆圆眼镜,怎么看都是个乖乖女学生样子的小姑娘,竟硬生生挤在门里,一步不退。

——小姑娘脸颊涨得通红,眼中盈盈都是泪水。

“……莉姐,求你……求你救救小伊吧!”

陈莉莉再也无法忍耐,唇畔裂出一道如刀笑意:“求我救她?竟来求我救她?谁来救我?谁又曾救过Steve——谁能叫死去的 Steve活过来!”

封琉璃的怀中仿佛塞满了铅,压得她渐渐喘不过起来;她努力抗拒着袭来的无边恐惧,只是不住分辩:“不是小伊做的,真的不是小伊做的!我保证!”

陈莉莉愈发冷笑:“保证?你凭什么!”

琉璃张口结舌。

陈莉莉的眼圈渐渐红了,她狠命咬一下嘴唇,再次用力关门;耳中却骤然听见一声低低的惨呼——原来封琉璃不知从哪里陡然间生出硬气,竟将整只胳膊塞在门缝中——自然疼得她脸色煞白,满头都是冷汗。陈莉莉实在没料到琉璃竟然如此执拗,一时间也愣住了。 

——封琉璃知道自己拙于口舌,自己是个局外人,根本无力剖辩什么;说不定还会越说越僵、越帮越忙……可真叫她放弃,叫她就这么回去,她就是不甘心的。

陈莉莉呆呆地望着封琉璃,眼泪忽然夺眶而出。那么坚强的女人,仅凭双手就将上上下下几十个人的剧组打理得清清楚楚的女强人,终于痛哭失声:“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们还想怎么样?你们已经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我现在连门都无法出——竟还说什么叫我去救她?玩弄人心,就那么……那么有趣么?”

***

“……莉姐,别难过了,”一双手伸过去,将陈莉莉轻轻搀稳,“他们会付出代价,一定会付出代价……《ONZE》并不是 Steve个人的影片,它也属于你,属于我们大家,不是吗?”

陈莉莉不住点着头,眼泪依然一滴一滴落下来:“谢谢,小高,谢谢你……我没关系的,我只是一时忍不住……”她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其实……其实那孩子有什么错?根本就不关她的事,我明明知道,可就是……忍不住了……”

高远沉默地点了点头,脑海中是封琉璃仿佛逃命般离去的背影——的确是不干她的事,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丫头罢了——不过,她来得正好;她帮了他的忙。

一回到屋内,高远便无限体贴地倒了杯热茶递过来,可陈莉莉却目光凌乱,仿佛没有看见似的,并不伸手去接,只是一味喃喃自语:“说起来……上次小伊到家来的时候,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还记得她那时候明明就要哭了,却还是一副强忍着紧紧咬着牙的样子。我当时就想,这孩子太不容易了;我当时就想帮她……那天的事情,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高远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将茶放在陈莉莉面前,身子微微前倾,说道:“莉姐……人都会变的……”

陈莉莉伸出手去抽了纸巾,抹着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犹自絮絮而语:“我也猜到了她会来找我,她至少该给我一个解释……可是……可是……可是我绝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高远冷冷笑了,声音低哑,带着莫名其妙的嘲讽:“解释?如果有解释的话,前天晚上就该给‘我们’了——早就该给‘我们’了!何必等到现在?她……她说的那还是人话么?要站在‘何飞那一边’?那么挡了她的路的我们,是不是全都该死了?”

莉姐拭泪的那只手在腮边凝住,她茫然地望着高远,仿佛面前咬牙切齿的、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一样。许久,她努力挤出一抹苦笑:“别这样,小高……我记得你很喜欢她的——何况小伊也……未必是这个意思……”

“……是么?”高远的声音突然拔高,“我倒宁愿我没有喜欢过她,喜欢她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莉姐, Steve他死了,已经死了!你还要在过去的美梦里睡多久?”

陈莉莉猛地语塞,脸上隐隐透出一层惨白。

高远似乎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尖刻吓了一跳,他微怔片刻,长长舒一口气,在陈莉莉面前的沙发上坐倒。桌上的那杯茶散发着特别的馥郁香气,萦绕在两人鼻端,氤氲不去。这些旧日的老朋友,经过了漫长的时光,走过了不同的道路,改变了,全都改变了,终于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杯中袅袅的香雾渐渐淡了、散了,高远脸上的戾气也逐渐隐去;他低声说着,带着无限诚恳:“莉姐,别犹豫了,是他们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我们’早就仁至义尽了。”

他说着,伸手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只大的牛皮纸信封,从里面哗啦哗啦倒出大堆的照片来——照片拍得并不好,忽亮忽暗,东倒西歪;拍摄的地点也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照片中的主人公:一位头上挽着髻子、气质不俗的女子,还有个身量不大高、衣冠楚楚的三十许岁男人;有她的,也有他的,当然还有两个人在一起的合照——那女子分明是陈莉莉。

“这该叫做什么?监视?*?还有……警告或者恐吓?连这种龌龊手段都使出来了,莉姐,你还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陈莉莉猛地将头扭了过去;高远双手环抱,一言不发,只是冷笑。

“所以我更不能这样做……我无所谓,可是顾岩怎么办?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该被牵连进来,我怕他们会对他不利……何况……何况我们怎么可能斗得过何飞?”

“只凭我们两个当然是不可以,但圈子里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绝不止何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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