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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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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铁夹腿”,不论谁家的牛逃脱,都请他去制服,不管该牛有多烈性,他都能追上,一挨牛尾,就能纵身骑上,这时候牛往往野性大作,颠簸狂奔,他则能从这条牛跃上另一条牛背,还能在牛背上来一个倒立翻,弹出两腿,瞬间飞回原来那条牛的背脊上,顺势翻身夹住牛脖,把牛拌倒……

牛娃放牛回家,得知桑丽被王府扣留的消息,气得七窍生烟,火速赶到王府,一脚踢开车门,进了前花园,见花厅铁门紧闭,一阵拳脚,也没打开,急中生智,从马棚上抽了根桶粗的杉木,才把大门撞开。伏在门内的几十位打手,持刀操棍地上来阻击,牛娃怒目相向,操起杉木横扫,打得这些门徒抱头逃窜。牛娃趁势砸开楼门,听到楼上桑丽呼救声,心如刀绞,就破了房门,冲进楼房,见那绣花帐内的桑丽已经被扯得一丝不挂,被王探瑟肥胖的身躯压在底下,欲行非礼,牛娃肺都气炸了,一把拖住他的发辫,就往床下拽,王探瑟凭着自己一身功夫,那里把牛娃放在眼里,一旋身就是一拳,把牛娃打了仰八叉,牛娃刚挣扎着欲起来,却吃了他的一招鸳鸯连环腿,牛娃跌了个嘴啃地,当即鼻青眼肿,满脸鲜血,牛娃见楼柱太多,空间太小,没有发挥强项的回旋余地,没等他多想,拳师又使了个千斤蹬,欲置他于死地,牛娃趁势一滚,咕辘辘地滚下楼梯来,守候下面的二三十条刀棍把他团团围住,王拳师一撤飞腿,从楼栏上跃到天井明堂,牛娃趁他还没站稳,来一个铁头冲,竟把拳师冲出一丈多,王探瑟仍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你们都闪开,让我来取他的小命!”说着使了一招俯鹰抓雏鸡,盖天铺地的压过来,牛娃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从他的腹下钻出,再来一招擒牛惯用的回龙坐股,这是他自创的招式,抓住王的裤裆,吱啦一下撕下半条裤,王探瑟下身风光毕露,忙去拉裤,牛娃趁机来了个倒立翻,瞬间两股夹住他的头颅,以万钧之力一绞,活生生剪下那颗不可一世的血淋淋人头……

门徒们见师父瞬间身首分离,个个吓得脸无血色,齐齐跪下求饶:“牛娃饶命!”

“起来,起来,没有你们的事儿!”

牛娃始终挂念着心中人,急速上楼来,抬头一看,桑丽已经悬梁,急忙解救下来,但她已闭上那双美丽的眼睛,这时,牛娃才失声痛哭起来……

景前听得入神,考虑到家里事多,就没有继续听下去,离开了茶馆。但这段传书就够让他琢磨一阵子,这编书人虽然离题万里,可弃儿这小子影响面委实不小……

姜家由于景连破了拳堂,在平静的乡村引起了极大的冲击,村上遗老或有头面的人物先后登门造访。如德高望重的闳济,安贫守节的廪生姜杰,富而装穷的秀才姜顺,甚至少有交往的赌徒阿大,金堂的庙祝姜贤良都先后前来探视。

凡有人聚居就有贫弱富强势力层次,这种层次还经常不断错动变化,为了保住自己拥有的地位和财富,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必须要有强的“武力”作后盾。在阴阳街初露头角的景连自然成了各种势力争夺的对象。

在樟勇主政祠堂时代,族规森严,部族子民唯马首是瞻。可到了闳济时代,有些豪富利用开设拳堂,笼络地痞流氓,划分势力范围。像姜庚、俊奎、维彪、维虎各自为派,根本不把祠堂头首放在眼中,以致发生西营口伤人事件。要是樟勇在时早开祠堂门,抓住凶犯,活活沉塘或乱棍打死。如药死亲生娘的赌棍姜书秀一样。但由于姜庚仗势包庇,至今汪伯胆还没有伏罪,还耀武扬威地出入人前,因此欲振族威,恢复古制,祠堂头首必须有位铁腕式的人物接班。闳济原看好景明,可他聪明有余,公允不足,不足成大事;阿大虽然有魄力,不怕强豪,但生性懒惰,嫖赌无度,是扶不起来的阿斗,难以成器;唯有景连睿智大度,胆识过人,不为声色权势所动,阴阳街的未来舍他还谁?闳济先生探望景连目的是显然的,不过景连小辈,故而以看看老嫂子的名义进了姜家。

登门的客人越来越多,除有身价的头面人物,各堂的干事及景连亲近伙伴天脱等也来了,门庭若市,还有街坊妇女,老人和稚儿都站在圈外围观。

大家有坐着的还有站的,除姜杰、闳济、姜顺等体面人物由范氏亲自陪宴外,其他人只能在临时支撑的两张撑桌上站着喝酒。天脱等活跃的小伙们端了盆花生米,抱了一坛酒,竟在竹阴下席地围喝。大家一谈到景连赤手空拳放倒李少辅拳师时,情不自禁,高兴得手舞足蹈。有的用林冲痛打洪教头作比喻,全场扬起一阵阵的大笑,引为自豪。

景连有没有武功,拜谁为师?范氏声色不露,连兄弟姐妹都无一知情。但村上人不止一次的发现,每当月黑天高时,在塘塍上,红枫下,甚至鬼哭垅火烧山一带出现过一个神秘的身影在那里腾翻飞跃,时隐时现、神出鬼没,至今还有人谈虎色变,那些胆小的一至夜间都不敢出门,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景连偷练洪拳。

客人们正喝得兴头上,景明突然闯进中堂,见已来了众多的客人,就向闳济、姜杰等头面人物作揖问好,并禀告:“母亲,那位仓州镖师李伟汉先生要会会连弟,还有姜庚、俊奎、维虎、维彪诸位老爷带着两个拳堂的徒儿送教资来了?”

“镖师要来会会弃儿?这是什么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你回去告诉他们,弃儿身受重伤,正在静养,不便见人,要会,也等他康复后亲自登门拜访吧!”

“老嫂子,既然镖师要来,我等有所不便,先告辞。”闳济等乡绅站起来要走。“说那里话,难道他们比你们尊贵?这里还有位置呢!”范氏正好借土地神壮势,为自已撑腰,那里肯放,他们只得又坐了下来。

“伯母身子骨可好,侄儿庚生、俊奎等来看望你来了。”姜庚又向闳济等一一作揖:“原来族长,杰太爷,顺大哥也在此!”“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我来介绍以下,这位是当年从汴京押运十万两黄金到北京失而复得的镖师李伟汉先生!”俊奎一指,大家见他肥头光脑,大络腮胡子,眼睛炯炯有神。李镖师向大家作了环揖,款款坐下,姜庚、俊奎也在旁人让出的位上落坐,于是上首是范氏,左横闳济、姜杰、姜顺,右横李镖师、姜庚、俊奎。下首景明。范氏命撤去残席,沏上清茶,端了四样点心。忙得玉林和景芳走马灯似的,那李镖师两眼盯住玉林、景芳,心想:“我跑了大江南北,那里见过如此雅致娇艳的女子……”

景明见他走神,忙说:“镖师喝茶!”“喝……”李北佬这才回过神来,端起茶杯品茗。范氏见他的行止,肯定不是善良之辈,暗递眼色,叫玉林、景芳赶快回避。遂开言道:“庚生贤侄,前夜,你带白虎堂师徒向我索人未果,今儿个又这么兴师动众的,莫非又要我交出连儿么?既然事隔三天还不肯放过他,还不如把我老身押去做质,省得什么王泰斗的,铁门神的一趟趟白跑……”

姜庚脸一红,忙站起来作了个揖:“堂伯母话重了,侄儿担当不起。虽说王拳师索过连弟,可他毕竟江湖名流,讲话算数的。在开堂之初扔下大话,谁能破了他的拳堂,把教资拱手让出。如今他教了六十名学徒,每位收壹佰贰拾斤米,计七十二担大米已送到你门口了。本来么,他要跟连弟亲手过招后才兑现的。可连弟年轻,武德兼备,又救了他的得意门生少辅的性命,就不愿再与他较量,连夜带了二十多位门徒,卷包回城去了。不过他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叫连弟再苦练三年,后会有期。可不,我代他把七十二担米送到你家门口了!”

“这么说,那李少辅还没有死?这样的江湖骗子我见得多了,可没听说过进拳堂还要脱裤子……”堂上暴出笑声,有人提醒她:“那不叫脱裤子,是换小装!”范氏当即反驳:“脱裤子就是脱裤子,还‘换装’哩!这些玩世不恭的骗子最会装腔作势,表面道貌岸然,身子骨早被酒色掏空了,扯张虎皮当大鼓,内空外响,堂堂的白虎堂拳师还经不起我小儿一击,不卷包又该如何?”大家听了又是一阵哄笑。

“娘,这七十二米先收下吧!”景明提议说。

“什么收下七十二担大米?七百二十担,七千二百担我都不希罕!李二霸那乌风腿,差点把我儿门牙都磕掉了,调到你,老娘只能给你收尸了。还好弃儿有两下三脚猫,让了他两招,对方不但不收敛,反而用了老鹰扑雏鸡,黑虎掏心。这样死黑良心的拳霸,依我的性子当场就该剪下他的脑壳。可连儿心软,下不了手,反过来还要救他。前日他师父还明火执仗的杀上门来索人,当年洪灾先夫为救坝下万计生灵,咬牙抱膝卷身堵漏,义薄云天,这区区七十二担米能补偿我家万一么?也罢,我们是仁义之家,决不会收下一粒米的,把这些米挑进祠堂,救济穷人……”欲知下文,见下回。

第五十一回赠折扇顿悟迷惘人济义仓沉醉救世主

“嫂子所见极是,如此举措,乃是族人福祉之所在也,令老朽欣慰之至!”闳济动情地说:“当年公略曾设义仓济民,今连儿捐米以济苍生,乃是子承父志,铁肩担道义,正气凛然,我想能否从祠堂收田租中提出二百担同连侄的捐输一并用于建立义仓。每岁到青黄不接时发放,稻熟收回,不收利息,就叫‘义士谷仓’。老夫以为:为王者以仁治天下,为臣者以德立身,侠义之士则以霸制霸,以仁济世,王道霸道兼蓄并用。而眼下虎狼当道,仗势欺人,村民惶惶不可终日,早已盼望有顶天立地的侠义之士出来打抱不平,制强扶弱,还我一方安宁。眼下我已年迈,祠堂这摊子迟早移位年轻人的。据我冷眼观之,连侄文武兼备,又有一副侠义心肠,众望所归,倒是个人选……”

“文举说的极是!”姜杰、姜顺、姜乾、阿大纷纷表示赞同。说罢也跟着族首一齐告退,范氏送出门外,命景明率众把七十二担大米送到祠堂,交给闳济处置。

姜庚率着家丁护院也告辞了。他以送教米来套近姜家,本意原是以换取景连任教拳堂,收到自己的麾下。可听范氏的口气,难以就范,不如以退为进,再谋良策。

俊奎带着保镖也辞了出来,招呼散在竹林里闲聊的七十位徒儿回北街,他早已忌姜家兄弟才华。正月初头他提出接逻移师祠堂的主张,却被景明当众驳回,至今耿耿于怀。尔后运用手腕拉过景明,只不过为了打击姜庚,现姜庚拳堂已垮,大势一去,景明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倒是景连,如今破了姜庚的拳堂,明日自己的拳堂还能保么?因此授意镖师暗藏袖镖,见机行事,以绝后患。如他较量败北,就以传艺为名,把这不羁烈马笼络门下。可等了半天,他竟不露面,只得扫兴而撤……

景山在楼上养病,见楼下哄闹不已,极为反感。因此趁人不备溜出小门。来到东院。可院墙已剥落,蒿草没膝,门锁锈绿,满目荒凉。就伤心地流下泪来:“伊人何在?”。

“是景山大兄弟么?”胖大嫂打猪草回来,见他在门前徘徊,就派田直踅了过来,见他形容消瘦,神情懊丧,心中不忍;于是说:“你来迟了,她已离家二十多天。”

“大姐,她为什么要弃我而去?她肚里还有我们共同的骨肉哩!”

“这,难道她没告诉你过?”陈月韵感到意外,说:“她因有了,就托我和王婆到你家去过,可你娘,当家的哥嫂都说,人倒是好人,又长得聪明端庄,只是眼下有颗小痣,算命人叫泪痣,要是生在眼上弦是克天不克地倒还不打紧的,可是她生在下弦,是克夫的相,而且眼前有绍宾和华国云先例……”

“大姐,此事你别说,请告诉我她在哪里就足够了?”

“大兄弟哎,她为了避开耳目,连我都没有吱一声就走了。我正在挂念着她呢,如知道能不告诉你吗?”

景山同她分手时,已满脸泪痕,于是往西院里来。

玉林这阵子都在堂屋里招待客人,待镖师等走后,好不容易回到西院,同景芳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装。景芳还牵挂着那头四齿黄,走了。更显得人去房空,就坐在书案前翻起汤显祖的《牡丹亭》,那杜十娘悲惨的命运令她落泪,为什么景芳、景花,还有洪家的小寡妇的命运也如此多舛?自己又好到那里去……

突然门口出现了景山,原来景芳出去忘了关车门。玉林忙放下剧本,把景山引到藤椅上,沏了一壶茉莉花茶,打开一盒刚上市的绿豆糕:“三叔,喝茶,吃点甜食!你是难得来的!”“是啊,我这是第二次,上次是来看连弟的,可他已远走高飞了。”“最近你生病,我专门叫义父从南山采来‘脱力王’,不知你吃了感觉怎么样?”“感谢你和二哥常来看我,问寒问暖的,家里真正能关心我的有几人?”“家大业大,都忙于生计,你也别放到心头,宽怀纳福,养病重要!”“二嫂,你那里知道,我牛壮马健的,什么时候有过痛痒?可春花,她走了……”

玉林见他伏案痛哭,自己也陪了泪,递过一方丝帕,景山抓过去一边抹泪,一边干号:“我心里的苦楚有谁晓得。她走了,她是被迫走的,一个寡妇怀着别人的孩子,又不能与他结成夫妇,她在人前眼下呆得下吗?……”

玉林哪里见过大男人哭,一把夺过那方手帕,替他擦泪,自己鼻子一酸,也滚下泪珠:“三叔,你使劲地哭,哭出来罢,憋在肚子里要伤身的!”

这时才听他哗啦一下放出声来:“二嫂,家中能真正关心我,理解我的就是你和二哥。其实我什么病都没有,我的病就是春花走了……”

“人到了瓜田李下应该避嫌的,一个女子尚有如此胆识,你怀有求生绝技,难道死守旧城不成?进一步有千难万险,退一步也许是海阔天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蛟龙自困搁浅?”

景山不哭了,睁大双眼望着她:“依你之见,我将如何?”

玉林拉开一把苏式绸折扇,就便案头的笔墨,写了一个大大的‘追’字,双手献上:“这把折扇请收下留个纪念,眼下天气还凉,待到炎夏时也许用得上。”

“记住了,这天底下知我凉热莫过您了!就此拜谢!”景山作了一揖,辞别而去。

经管多家作坊的景山居然要离家出走,这无疑给家业正在升腾的姜家掀起波澜。范氏已瘫在床上三天没有进食,景前见他要半路分道扬镳,已经开创的家业将毁于一旦,心里焦虑程度可想而知。

景山是实干家,人称拼命三郎。由于田地受制于天时,所收有限,主要靠工商发家。他所管辖几家作坊是家庭的经济命脉,是未来的指望。因此再三挽留,说:“根据眼下的情况,给你娶房媳妇并非难事,你何苦去追求满身都是是非的小寡妇?留下吧,明天就请媒人去物色媳妇。”“哥,除了春花我谁都不会娶的。为了她,我宁可放弃一切。浪迹天涯。”

正在辛畈源做水轮的,景聚师得信连夜赶回。经过与兄弟面谈和多方面了解,发现家庭的核心问题不是老三的“去留”。而是亦农、亦工的家庭结构过于偏重经济而忽视人性,是感情纽带的断裂,家庭凝聚力的散失。如果当初母亲和大哥尊重三弟的婚姻取向,同意他与曹春花成亲,就压根儿不会产生离家的念头。眼下五兄弟联手创业,资本集中,对发家致富十分有利。因此聚比分好,小分比大分好。可在现有的家庭体制下,也多少限制了兄弟们个性的发展和才华的发挥。如果死死把住一个不放,也不是办法。烈马跳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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