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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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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颜姬手指发抖,忽然扬手朝范无救脸上打去!
但范无救动作迅速,抓着锁链的大手反应迅速地把颜姬的手腕接下,紧紧扣住:“拿她威胁我,和我长时间相处,你以为便能如意了么?断袖我不是没见过,但像你这么无耻的还真少见。喜欢男子不代表你就得变成女子,你以为自己美得很,却不知道在个男子眼中一个大男人扭着屁股走路有多恶心。告诉你,就算这世界上没了女子,我独身一辈子也不会考虑多看你一眼。”
颜姬很显然被这番话伤了,眼眶发红:“你……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她扔到奈河里去!”
“你扔啊。你扔了我就直接杀到你的狐狸窝老巢里扒皮草给她陪葬!”
范无救把颜姬重重一推,他脚下不稳直接往后跌倒,摔到了我跟前。我连忙扶住颜姬,他一见我和谢必安都在,眼中有泪珠子在打滚,却一直强撑着捂住被锁链伤了的手腕,恶狠狠地对范无救道:“你走着瞧!”
他转身一溜烟跑了。
谢必安看了看他离去的方向,又对范无救道:“范兄,你是不是有些言重了。九尾狐不分男女是否断袖,走路都是那个样子的。”
“一向刁毒的白无常居然也说我言重了,看来我还真是言重啊。”范无救显然还在气头上。
难得看见谢必安都有些语塞,我道:“我也觉得颜姬只是贪玩,应该没有恶意,你这样说他,他心里应该会很难受。何况他不是自以为美,他本身就生得好看。”
范无救道:“好看有什么用?那个性真是让人生厌。你以为所有好看的人都跟花公子似的温柔似水?”
难得一向寡言的黑无常开口说了很多话,但这一开口就让我和谢必安都闭嘴了。
……
花子箫和丰都大帝做事真是不盖的,翌日便是杨云和冷蓉步入轮回准备投胎的日子。
冷蓉在阴间尚无功勋,不能直接进入仙界,丰都大帝便为他们安排转世投胎成为再世夫妻,积累功德并在晚年修仙飞升。所以,原本喝汤过桥望三生石的程序他们还是得走。我好歹和他们也是故人一场,一大清早就带着少卿去送他们过桥。
杨云站在奈何桥头,依旧一袭黑袍,眉间的紫色印记将他的眼显得深邃而美丽。见我过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媚娘,我知道我有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今后或许在轮回中都不会再见了。之前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罢。”
“嗯。”我平静地看着他和冷蓉,“祝你们永世恩爱。”
杨云笑了笑,冷蓉眼中却噙着点泪水:“东方媚,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知道她是真心爱杨云的。杨云待她也一样。
看见他们喝下孟婆汤,我想,这段荒唐的过去,总算要划上一个句点了。然后杨云拍拍少卿的肩:“照顾好媚娘,尤其要小心她新纳的夫君,他可不好对付。”
少卿怔了许久:“新纳的夫君?”
“媚娘,少卿,我们在此别过。”
杨云牵着冷蓉的手走过奈何桥,少卿却一直在纠结那个新夫君的问题,反复问了我很多次。我以目送他们离去的借口暂时推脱都没有用,直到他们在桥对面看完了三生石上的前世今生,杨云忽然回过头来,脸色发白地看着我:“不,不是这样……”
他忽然扔掉冷蓉的手,朝我冲过来——
“青寐,青寐!我是云霄啊!”
但是脚还没踏上奈何桥,人就已经被鬼卒拦住。杨云用力挣扎想要摆脱他们,但一路被强迫着往后拖,扔到了地上。他奋力爬起来,再次朝我冲过来,却又一次被鬼卒们拽住。终于他挣扎不动了,一边被鬼卒们架着腋下拖走,一边痛哭着喊道: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若想起了我,一定要来找我!我会等你,不论多少年我都会——”
但是话没说完,人已被扔入轮回。
看见这一幕,冷蓉和少卿都傻眼了。我自然也傻眼了:“他……在说什么啊,他是在跟我们说话么?”
冷蓉也察觉事情有哪里不对,但已经喝了汤过了桥不能回来,只有顺着鬼卒的意也跟着进入轮回。
直到桥对面一片宁静,我才回头看向少卿:“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少卿对杨云没什么兴趣:“你新纳的夫君是怎么回事?”
少卿再有不满,也无法阻止花子箫定下的亲事,就像天皇老子都没法让喝了汤看了三生石的人重新踏上奈何桥。
三天期限一满,花府那边的大红轿子就抬过来了。少卿一哭二闹三上吊四投胎后终于平静了一些,只是和另外两个夫君看着我坐进轿子,一脸天下末日的惆怅模样。
大概是前一夜想得太多,在轿子里摇来摇去没多久我就睡着了。然后我做了一个感觉很长实际很短的梦。
梦里有彩灯点点,烟桥重重。云淡天低月辉处,一个白袍仙人在纸上绘画,妙笔生花绘出了大片仙界云台的水墨画。他黑发如水,肤白如玉,额心一点紫色仙印,容仪清然氛氲了万里桃李花开。
我走过去和他说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话,他抬头看见我,略显愕然后浅浅一笑:“东月楼台轩辕座是有个云霄仙人,不过不是大仙,至多是个顽仙。”
半梦半醒中,我隐约觉得这人是个故人,却遥远得像是开天辟地时的事,远到仿佛已经与我无关。只是如此不清晰地看着一个人的脸,不记得他的五官,却记得他的眼神还有那种从容悠然的微笑。
我这辈子从未见过仙,却能拍着胸脯说这样的人便是我心中仙人的模样。
直到轿停风起,凉飕飕的空气吹进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怪梦。大概是杨云在过桥之前的乱叫让我印象深刻,竟梦到他变成了个仙,真是荒谬。
我在旁人的搀扶下进入礼堂。凤冠的珠帘摇摇晃晃,眼前景象恍如昔日。
花府里挤满了众鬼宾客,花子箫一身大红喜袍站在礼堂里,回过头看着我。
这样的模式走了好多次,这次除了地点改变人更多了点,拜的高堂是丰都大帝,也没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我还有些发冷,就想早点结束这场被大帝要挟着进行的婚礼,好早些回去安抚一下少卿那脆弱的心。
可是在夫妻对拜的时候,尽管隔着珠帘,我还是看见了花子箫眼中化不开的伤感。但那样的眼神只持续了一会儿,便被丰都大帝打断:“赶紧喝交杯酒好洞房了,在这么多人面前眉来眼去像什么样子。”
花子箫禁不住轻笑出声,和我喝了交杯酒,然后在一片欢呼声中带着我一起去了新房。
云烟旧梦,凤雀屏开,新房里红烛摇曳。花子箫把我扶到床上坐下,自行到一旁去倒酒。
我累得靠在了床头,完全没有初次嫁人那种含羞矜持的模样:“花公子,这婚礼还办这么盛大,你玩心太重。”
花子箫脱簪而笑,把斟好酒端到我面前:“这可不是在玩。”
“怎么,难道你还真想和我成亲不成?”说完我把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没有真的假的,我们已经成亲了。”花子箫也陪着我喝了酒。
三杯交杯酒下肚,我就得意洋洋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头:“你要知道,上回我可是一口气娶了三个啊。你看看,现在我又娶了你……你可是幽都第一美人儿,我真是要羡煞旁人了。”
“你不是娶我。”花子箫用金杆拦下我的手指,用下巴指了指窗外,“这是我的宅子,你和我在这成亲,自然是嫁给我。”
“是么,可是,你只排第四位啊。我就真不明白了,我都已经有了三个夫君,你为何还想要来凑这个热闹……幽都的佳人,也不至于如此罕见啊。”
不出一会儿,花子箫的眼中也有几分醉意,他用金杆掀开我凤冠上的珠帘,勾下头来仔细地看了我许久:“东方姑娘。”
“……怎么了……”我有些不自在了。
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身子朝我凑过来了一些。我立刻往后退了一些。他又前进。就这样我被逼得无路可退,又一次浑身紧绷地问道:“怎么了?”
花子箫好像心情好得很,侧过头去轻轻笑了一会儿,然后又转过来弯着眼笑道:“不是第一次成亲,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他这样一说,我反倒更紧张了:“不是第一次成亲,却是第一次跟你成亲啊。”
花子箫可能是真的有些醉了,不再那么内敛,笑得也比平时明显了一些,然后把我拦腰抱了过去:“还是爱说一些傻话。”他的双唇忽然覆上了我的唇。
我吓得整个心脏都抽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要挣脱逃跑。可惜酒量不好,也只能象征性地反抗一下,然后就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他贴着我的嘴唇,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温柔地说道:“不要怕,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我绝对是醉过头了,呼吸急促又虚弱无力地说了一声:“好……”
此后,即便他的手慢慢从背后绕到前面,碰到了很多我娘亲都不曾碰到的地方,都只是胆怯地抱住他的脖子,全然没想过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事……
……
……
一夜昏昏沉沉地过去,我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梦。醒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拨弄床帐,想要起身更衣去巡逻,但手碰到的却是墙壁。我稍微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有一只手正搭在我的腰间,自己颈子下面枕的是另一条胳膊,身后炽热的温度让我以为自己又还魂回了阳间。我转过脑袋一看,花子箫放大的脸孔近在咫尺,我们的长发也如云般缠在枕上。
我稍微动了动身子,顿时有一种浑身血液都冲到脚下的错觉——棉被下我跟他都光着膀子,连条裤子都没穿!!
花子箫睡得很轻,很快睁开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又迷迷糊糊地将我搂紧:“媚媚……”眯着眼睛吻了我一下,将头埋下去,很自然地在我颈窝里蹭了蹭。
但仅过了小片刻,他的身子忽然僵了僵,然后抬起头看向我,有些愣住了。我和他对望了片刻,也有些傻眼。
他连枕在我颈项下的手臂都不敢抽,只低低地说道:“东方姑娘,我们……”
我脑子里早已空空如也,只拽着被子一点点往里面拖,从他身上拽下来,又迅速转过身去把被子裹在身上,闷声道:“起来把衣服穿好。”
“对不起,我昨天喝太多了。”
“没事。穿好衣服先出去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闷。
这婚事举办得盛大,整个幽都的鬼都知道我和他成了亲,夫妻之间行云雨之事也是理所当然,但为什么我就觉得自己的清白丢得这么轻易随便呢?
簌簌的穿衣声持续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身下的被子仿佛被拉动了一下,我转过头去看见花子箫正在看床上的落红。我立刻用被子盖住它:“我的月事来了。”
“东方姑娘,鬼不能生育,没有月事。”
“我,我有的。”
花子箫看着我沉默不语。
这会儿我连在床上挖个洞掉下去的冲动都有。家中有三个夫君竟还未经人事,花子箫一定觉得这事好笑得不得了。原本我盯着墙壁默默生自己的气,那道熟悉的气息又一次从身后笼罩。一只手钻入被窝,轻轻握住我的手,身后的人柔声道:“娘子,在你转世前,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前两天我和花子箫还礼尚往来客客气气,转眼间就变成了这番情景。更奇怪的是,他那“娘子”叫得顺口之极,便好似叫了成千上万次一样。
花子箫何以要娶我我不知道,但他有个日思夜想的妻子我却大致有个了解。他现今说要对我负责,还应该真就是表面上的意思。这大致也是我心有不甘的缘故。原本我想着第一次如何都要跟了少卿,因为少卿虽不是我最爱的人,却也永远不会伤害我。再不济也得跟无常爷,毕竟住在一起也有些日子,我对他还算有些了解。可是跟花子箫……他可是个画皮鬼啊,我居然和一张皮睡了一个晚上,还让他沾了我的身子……
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背上直打寒噤。
“我要先回家了。”我推开他,理好衣服就打算下床。
谁知刚一落地,双腿就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立刻跪了下去。花子箫立刻下了床,把我横抱起来放躺回原处,眼中有藏不住的笑意:“休息好了再回去吧。你这样不好走路。”
一想起前一夜不大清晰却深刻至极的记忆,我的脸唰地充满了血。实在不愿意再想下去了,我把头完全埋进被窝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花子箫道:“现在还不舒服是么,我先去帮你准备一点早膳,你休息一会儿。”
他出去以后,我一直把脸埋在被窝里,就算不能呼吸也不愿面对这狼藉的新房。
之前必安跟我说,如果和花子箫成亲,他肯定不会勉强我,但可能会其他法子让我就范。可是回想前一个晚上,他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我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做完了所有的……
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这一夜过去后我在他家休息了两天。这两天里,他对我的态度和婚前没什么区别,除了称呼从“东方姑娘”换成了“娘子”,其他时候似乎更客套了一些,就连吃饭都不会和我并坐在一起。好像洞房花烛夜的肌肤之亲都只是一场幻觉。
第十章连枝(一)
花烛夜过后第三日,即是我和杀千刀的画皮做过荒唐事后的第三日,亦是我们分居而住后的第三日,我总算挨不住,打算走人回窝。可是一想到要面对家里的刻毒、执拗和阴阳怪气,一想到新婚已三天,拖越久越不清白,我连起个床的胆气都没有。
直到纸影成幄,南窗透出一丝微光。
我披上外衣,穿过回廊画屏,来到花府的后院。
这里的花好似跟这里的魂一样,没有个生命的尽数,又或是早已结了命数,因此院中总是花瓣飘零,遍目深红。
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题满字的宣纸顺着桌沿垂落下来,一排象管狼毫悬于半空。
花子箫站在桌前,按住一边袖口,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臂,握笔在宣纸上题字作画。素白纸,浓黑墨,均为落花扰,一如花瓣与书画争芳斗艳。花瓣恼了画,却没恼作画之人,花子箫嘴角含笑,伸出瘦长的指尖捻起花瓣,拨到一边。
正蘸墨准备再次下笔,他又像有所察觉,抬头看向我:
“起这么早?”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初次与他见面、初次见他画皮时的场景。两次都如此鬼魅渗人,这一幕哪怕是正常了明艳了,也还是有些缓不过劲儿。况且但凡他作画,十有八九画的都是他的妻子。这更令我的脚步犹豫了一些。
花子箫朝我招了招手:“来,帮我看看画。”
这下我好像连如何走路都不会了,半晌才磨蹭到他身边。
没料到他画的竟是院内一树红芳。
眼前的树枝新裁错互,千叶朱朱。到了他的笔下,枝叶仿佛更为凌厉清奇,好似赤箭一般张扬地延伸,落英更是栩栩如生,不注意看会以为它们真的在旋转飘落。
我一时看画出了神,却未留意花子箫已走到我身边,声音在我耳侧响起:“娘子,你觉得这画还有哪里要修么。”
或许是要看画的缘故,他站的位置相较这几日也近了一些。院子里寂静得好像连风声花落都能听见,他这样一说话,声音还是一如既往镇静冷凝,就好像声色不动的一湾深潭。然而,这湾深潭到了我这里,却是一波才动万波随。
叫过或者叫我娘子的人有无数个,花子箫不是第一个,却是叫得最自然最顺口的。他的声音简直比百年老酿还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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